摘要:"谢医生,组织审核通过后你将直抵战火纷飞的边境,那里随时可能爆发危机。"
第一章
谢婉瑜重获新生的第一件事,便是毅然提交了无国界医生志愿表。
"谢医生,组织审核通过后你将直抵战火纷飞的边境,那里随时可能爆发危机。"
"作为你兄长的导师,我必须再确认一次——这决定是否过于仓促?"
谢婉瑜指尖划过申请表边缘,笔迹未干:"我清醒得很。"
"许教授,死亡于我不过是种可能,这才是医者存在的意义。"
银发老者推了推金丝眼镜:"好,审批流程需要十个工作日。"
这个时间节点卡得微妙,恰好撞上临安医院新任科主任公示期。前世她像扑火飞蛾般追逐付南城六年,甘愿蜷缩在不见天日的地下情里。直到那场医闹事故,她被暴徒伤到肩膀时,那个男人却抱着白月光冲进手术室。
重来一世,她绝不再让任何人任何事绊住脚步。
暮春的夜风裹挟寒意,谢婉瑜裹紧风衣走出研究院。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临安医院官微推送刺痛双眼——外科首席医师换届公告赫然在目。照片里温夕扬着精致下颌,看向付南城的眼神浸着蜜糖。
就在七天前,这个位置分明属于她。直到投资人付南城以"资历不足"为由,亲手将权柄转交初恋。
评论区早已炸开锅:
【付总终于开窍了!这眼神拉丝程度我直接磕晕】
【谁说商界大佬不懂浪漫?这波暗戳戳的糖我先嗑为敬】
【付总采访说过,真爱必定昭告天下,这波稳了!】
谢婉瑜盯着最后那条评论笑出声,眼眶却泛起酸胀。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他动心时的模样,只有前世自己像个蒙眼驴,听着"再等等"的谎言绕磨盘。
朋友圈红点突兀跳出来,是她去年七夕发的接wen照。配文是刻意隐晦的诗句,此刻看来倒像自嘲。唯一那个赞,来自永远秒回的置顶联系人。
加长林肯停在金帝斯门前时,四月飞雨如针。付南城破天荒亲自撑伞等候,锃亮的皮鞋踩进积水也要将她护在怀中。直到看见谢婉瑜的瞬间,他眼底的冰川才裂开缝隙。
"意意。"他伸手欲揽她入怀,却在听见起哄声时骤然僵住。
"付总这架势,莫不是要公开恋情?"
"雨大成这样还亲自接人,什么时候发喜糖啊?"
谢婉瑜后颈泛起凉意,看着男人触电般缩回的手。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浸湿他半边阿玛尼西装。
"酒还没喝就醉成这样?"付南城冷着脸呵斥,尾指却偷偷勾她掌心,"乖,再忍忍。"
背对众人的角落里,暧昧在潮湿空气中滋长。谢婉瑜却突然抽回手,不着痕迹退后半步。
付南城蹙眉:"怎么了?"
她望着霓虹灯下飘摇的雨丝,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是有些倦了。"
包厢门开合的瞬间,手机震动声刺破寂静。付南城瞥了眼屏幕,俊脸闪过微妙变化:"客户有急事,我去接个电话。"
谢婉瑜望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世偶然瞥见的聊天记录——所谓客户,不过是温夕发来的黑si照片。
第二章
谢婉瑜默不作声地尾随付南城跨出会所旋转门。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脆响被夜风撕碎,她望着前方男人挺括的背影,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这么等不及投怀送抱?"包厢门缝里溢出的男声裹着qing欲的沙哑,她将男人领带拽向自己,涂着丹蔻的指尖划过他滚动的喉结:"阿瑾就不怕那位谢医生吃醋?"
"她?"付南城嗤笑出声,"不过是个召之即来的消遣,哪配和你相提并论。"温夕突然咬住他耳垂:"可人家偏要你眼里只有我~"
谢婉瑜贴着冰冷的墙根站着,直到听见那句锥心之问:"阿瑾,我和谢婉瑜谁更好?"
"她连给你提鞋都不配。"男人低吼着扯开温夕的珍珠项链,珠玉砸在玻璃转盘上叮咚作响,"要不是谢淮之临终托孤,这种倒贴的廉价货色……"
谢婉瑜望着门缝外那双得意的眼眸,温夕涂着正红色唇膏的嘴型分明在说——看,你永远是输家。
深夜的私房菜馆弥漫着残羹冷炙的馊味。付南城端着醒酒汤推门进来时,谢婉瑜正对着满桌凉透的菜式发呆。"爱德华教授的学术会议定在下周三。"他舀起一勺汤喂到她嘴边,"意大利那边催得急,我让秘书订了明天的机票。"
汤匙在瓷碗边缘磕出清脆声响。谢婉瑜望着男人领口残留的口红印:"爱德华教授最忌讳异性接触,你确定要我去?"
"我们意意最懂分寸。"付南城笑着将她鬓发别到耳后,婚戒擦过她耳垂激起细密战栗,"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飞十几个小时会累。"
谎话连篇。谢婉瑜垂眸盯着汤碗里晃动的涟漪,突然想起今早刷到的热搜——温夕空降临安医院首席专家的新闻配图里,那只替她整理白大褂的手,分明戴着和自己同款的婚戒。
"让给温医生吧。"她推开汤碗,翡翠镯子撞在桌角发出闷响,"我最近想休年假。"
付南城正在解袖扣的手顿住了。月光透过落地窗斜切进来,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投下阴影:"也好,等从意大利回来,我带你去看极光。"
极光。这个承诺像把生锈的刀,在谢婉瑜心口反复剜蹭。六年前在冰岛求婚时,他抱着她说要在极光下办婚礼。如今同样的承诺,却成了敷衍的止痛剂。
凌晨三点,付南城带着酒气翻身压上来时,她突然开口:"温夕升职的事,是你点头的吧?"
身下的动作骤然停滞。付南城撑起上半身,肌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男友是投资方太子爷,这是附加条件。"
"可她连缝合手术都做不利索。"谢婉瑜指尖扣进床单,"要是出医疗事故……"
"有金主爸爸兜底。"付南城不耐烦地堵住她的话,"倒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嚼舌根?"
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谢婉瑜望着墙上晃动的婚纱照,突然想起哥哥葬礼那天。付南城替她挡开所有媒体,在殡仪馆后巷抱着她说:"意意,我会连你哥那份一起爱你。"
原来誓言的保质期,比急诊室的肾上腺素还短暂。
天光微亮时,谢婉瑜赤脚踩在客房木地板上。相框里的十八岁少女笑靥如花,付南城从背后环住她肩膀,两人胸前都别着无国界医生组织的胸针。她伸手抚过玻璃表面,指尖在男人眉眼处徘徊良久,最终将相框倒扣在桌面。
晨曦穿透百叶窗,在离婚协议书上投下细密的金线。谢婉瑜提笔在乙方栏签下名字,笔尖停顿的瞬间,听见主卧传来付南城带着睡意的呢喃:"再睡会儿……"
她将钢笔旋紧收进抽屉,最后看了眼这个生活六年的家。玄关处两人的情侣拖鞋还整整齐齐摆着,衣帽间里他的西装与她的睡裙交错悬挂,冰箱上贴着去年在瑞士滑雪的合影。
所有甜蜜的证据,都将在十天后随着飞往苏黎世的航班,永远封存在记忆的停机坪。
第三章
次日破晓时分,谢婉瑜独自驱车前往城北某私立医疗机构。
付南城的来电震动着挎包:"听说你身体抱恙?怎么舍近求远不去自家医院?"
"顺道办点事……没多考虑。"她攥着化验单的指节微微发白,直至将那张薄纸撕成雪片般的碎屑,才任其飘落进街角的垃圾箱。若仔细辨认,还能瞥见残片上加粗的黑体标题——【妊娠阳性报告】。
结束通话后,掌心不自觉抚上尚未显怀的小腹。往事如开闸的洪水汹涌而至。
那年兄长猝然离世,是付南城撑着黑伞在墓园守了整夜,任她撕扯捶打始终将人圈在怀里,陪她熬过至暗时刻。情愫便在那时悄然萌芽。
为给他的临安医疗集团拉投资,她曾在数九寒天跪在资本方楼下七天七夜。即便被泼冰水、遭谩骂,那个雪夜当付南城惊惶地将她摇醒时,她头回见到这个男人眼底泛起的恐慌。
"意意!你下身见红了!"
后来医生宣告胚胎停育,这个素来矜贵的男人当着整个科室泣不成声,将她箍得几乎窒息:"对不起,都怪我没照顾好你。"
"我发誓,再不会有下次了。"
第二次两条红线浮现时,她满怀欣喜换来的却是冰棱般的两个字:"拿掉。"
许是察觉语气生硬,他摩挲着她后颈补充:"现在要孩子太冒险,等你准备好再说,嗯?"
可这个"再等等"像魔咒般持续了六载春秋,五次手术刀划过子宫的寒意,至今仍在骨髓里发颤。
"谢小姐,确定要终止妊娠吗?"
主治医师推了推金丝眼镜,将B超影像推至她面前:"您子宫壁薄如蝉翼,这很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谢婉瑜喉间泛起铁锈味。前世在临安总部,那个男人明明说她体质异于常人,再刮宫三次都无妨。难怪重活一世,月事始终未曾造访。
暖金色光斑穿过雨后的玻璃窗,却驱不散她眼底凝结的霜花。纤指缓缓覆上平坦的腹部,明明毫无起伏,却能清晰感知到某个小生命正在悄然萌芽。
既是天意赐予的重生,她誓要护这孩子周全。
回程途中助理小夏捧着报表雀跃奔来:"付总让您今晚作陪周总的饭局!"
周钦时?那个在商界以酗酒著称的纨绔子弟。谢婉瑜眸光骤冷,转身朝总裁休息室走去。
未及叩门,高跟鞋便钉在原地。
温夕从门缝闪身而出,丝质衬衫领口歪斜,雪肤上星点吻痕刺得人眼眶生疼:"谢医生好雅兴,竟也学会偷听墙角了?"
"意意?"付南城系领带的手指微僵,语气带着责备:"怎么不敲门?"
谢婉瑜越过女人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径直踏入室内:"周总的局我不去了,最近不想沾酒。"
男人英挺的眉峰蹙起。圈内皆知谢医生视临安如命,哪怕刚下手术台都要强撑病体陪他应酬。
"当真只是累着了?"付南城绕到她身后,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还是……有其他缘由?"
谢婉瑜指甲掐进掌心,许久才从喉间挤出细碎音节:"真的只是需要休息。"
覆在她肩头的大掌骤然收紧,付南城声线柔得能滴出水:"听你的,把避孕药停了。若真有了……"他吻了吻她发顶:"这次我们好好迎接他。"
谢婉瑜垂眸盯着地毯上的波斯纹路。前世他也是这样哄骗,可当验孕棒双线浮现时,这个男人却亲手将堕胎药碾成粉末混进她的参汤。
九瓶事后丸,七百三十个日夜,她数着药板上的铝箔过活。付南城,你永远不配做父亲。
第四章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传来。
助理小夏慌里慌张推开门,白大褂下摆随着动作掀起涟漪:"谢医生,18床患者心率骤降!"
谢婉瑜将听诊器往颈间一挂,职业套装裙摆划出利落弧线:"备好急救箱,我即刻过去。"
待监护仪警报声平息,她才惊觉胸前工牌不翼而飞。循着记忆轨迹返回时,却在休息室磨砂玻璃门外听见黏腻水声。
"不是早说过,温意在场时你该懂分寸。"付南城暗哑声线裹着情欲,像砂纸磨过耳膜。
温夕葱白手指钻进他衬衫,指甲刮过锁骨:"分明是她搅了我们的好事。"话音未落,舌尖已舔上男人耳垂,"新买的情趣内衣,不试试?"
木门震颤着泄出暧昧声响,像冰锥直插谢婉瑜心口。即便早已将这段感情埋进坟墓,此刻仍觉骨髓生寒。她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阿瑾"的备注。
通话被直接掐断的忙音,比冬夜北风更刺骨。
三小时后付南城的回电姗姗来迟:"意意,刚才在开跨国会议。"惯用的谎言裹着香水尾调,谢婉瑜盯着洗手间镜中苍白的脸,胃部泛起恶心。
"工牌找到了。"她听见自己平静得可怕的声音,"在更衣柜夹缝里。"
付家老宅。
水晶吊灯将红木餐桌照得透亮,付母将一碗乳白色雪蛤汤推到她面前:"尝尝看,李婶非说炖出了天鹅味。"
付父刀叉磕在骨瓷盘上,发出刺耳脆响:"癞蛤蟆变不成天鹅,说出去徒惹人笑。"他刀尖斜斜指过来,"谢小姐以为呢?"
汤匙跌进瓷碗发出闷响,谢婉瑜抽出餐巾拭唇:"您说得是,我会注意与付总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五天后她将带着腹中胎儿永远消失在这座城市。
付南城在桌下攥住她手腕,婚戒硌得生疼:"爸妈别听外人嚼舌根,意意于我如亲妹。"话音被门铃声截断,温夕拎着爱马仕礼盒俏生生立在玄关。
"伯父伯母,阿瑾,没打扰你们用餐吧?"她眉眼弯弯,未等回应便径直跨过门槛,"突然馋您家红烧肉了,伯母不会嫌我嘴馋吧?"
付母立刻绽开笑容,亲热地拍着身边位置:"傻孩子,随时来都欢迎!"
谢婉瑜看着温夕腕间翠色欲滴的玉镯——付家祖传信物,六年前她连碰都未曾被允许。
第五章
那条高赞评论刺目地悬在顶端。
【温医生和未婚夫婿要永远甜甜蜜蜜呀!】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反胃感又翻涌上来。
谢婉瑜眼眶发烫,像是要把屏幕盯出个洞。满屏的祝福里,有个叫【行藏温】的账号回复了置顶:必然。
朝花夕拾,行踪藏心。
只消一眼,谢婉瑜就认出这是付南城的小号。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心脏仍被攥得生疼。她呆坐良久,指尖发颤地点进主页。
空白。
付南城对她设置了访问权限。
僵在原地的身影晃了晃,她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泪珠砸在屏幕上,仿佛听见心里某根弦断裂的声响。
手机突然震动,付南城的来电显示跳出来:"意意,你身体好些没?"
谢婉瑜深吸口气,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好多了。"
听筒那端传来细微的布料窸窣声,付南城莫名有些焦躁:"要不我……"
话音戛然而止。温夕刚给长辈斟完茶,此刻正坐在付南城身侧。她妆容精致的指尖悄然钻进男人衬衫下摆,若有似无地划过腰际。
付南城喉结滚动,匆忙撂下句:"我这边还有事,你好好休息。"便掐断通话。
窗外树影在墙上摇曳,将谢婉瑜的面容切割得支离破碎。周遭的喧嚣都成了默片背景,她踉跄着退到主卧门槛,任由黑暗如潮水漫过脚踝。
衣柜抽屉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满目暴露的蕾丝皮革刺得她瞳孔骤缩,那些从未在家中穿过的"战袍"此刻正嘲弄般堆叠着。谢婉瑜喉间泛起腥甜,触电般缩回手,却在转身瞬间定格成雕塑。
她沉默着举起手机,将证据永远封存在相册。
这个夜晚漫长得令人窒息。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逼得她彻夜难眠,恍惚间脱口而出的"付哥"惊得自己瞬间清醒。晨光熹微时,她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习惯真是最狠的慢性毒药。
直到次日正午,付南城才踏进家门。
四月绵密的雨丝裹着寒气钻进来,谢婉瑜下楼时,正巧看见男人腰际晃动的丝巾一角——那是昨夜温夕围着的款式。
"你昨晚……"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付南城系扣子的手顿了顿,转身将人搂进怀里:"怎么了宝贝?"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喉头发痒。
谢婉瑜望着他眼底快要溢出的柔情,突然觉得荒谬。原来深情款款的模样,竟也能伪装得天衣无缝。她轻轻挣开怀抱:"没事,有点犯困。"
午饭后,付南城陪她回医院。
科室里暗流涌动,主任选拔在即,每个人都铆足劲要亮出底牌。谢婉瑜抚摸着跟进半年的医疗合作案,指尖微微发颤。六年来多少个通宵达旦,才替他谈下这些资源。
就当是分手礼物吧。
"谢医生这么盯着我的项目书,是眼红?"温夕的香水味突然逼近,尾音上挑着挑衅。
【第六章 血色赌局】
谢婉瑜瞳仁猛地收缩,惊愕万分地盯着付南城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这个本该刻着她名字的顺安医疗项目!
顺安的代理董事分明是她父母故交,当年合作案能成全是看在谢家二老的金面上。此刻却听见付南城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宣布:"温夕会担任项目总负责人。"
"付总怕是记错了?"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却轻得像片羽毛。
温夕适时扶着尚未显怀的腰肢往前半步,雪白脸庞浮起病态的潮红:"阿瑾,你答应过要给我和宝宝一个保障。"那声线柔得能掐出水,却像淬毒的银针直刺谢婉瑜耳膜。
轰鸣声在颅腔炸开。
原来如此。
前世那个被强行推上手术台的孩子,那些所谓"时机未到"的敷衍,桩桩件件都是为这个女人腹中的胎儿铺路。谢婉瑜突然觉得喉间泛起腥甜,她盯着付南城熨烫妥帖的西装领口,忽然轻笑出声。
"让给她吧。"
三个字说得云淡风轻,却让付南城后颈汗毛倒竖。他太熟悉这种语气——每当谢婉瑜卸下全部执念时,就会露出这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消毒水气味突然浓烈起来。
再睁眼时入目皆是刺眼的白,付南城垂首立在床边,颀长身影在瓷砖上投下淡青色的影。他喉结滚动半晌,才挤出干涩的音节:"……你有了?"
没有惊喜,没有期待,像在确认今早会议纪要是否准确。
谢婉瑜抬手触到额角纱布,痛感顺着神经末梢直窜心口。她望着天花板惨白的节能灯,忽然想起二十岁生日那夜,付南城翻遍半座城为她找限定款草莓蛋糕的模样。
"打掉吧。"她听见自己用气声说话。
意料之中的沉默。付南城指节无意识摩挲着病历本边缘,这个动作让她想起去年暴雨夜,他也是这般绞着袖扣说"再等等"。
"留着。"男人突然俯身,温热掌心覆上她冰凉的小腹,"总归是条命。"
谢婉瑜睫毛剧烈震颤,泪水毫无征兆地砸在纯白枕套上。六年啊,她等这句"留着"等了整整六年,如今听来却像听审席上迟到的判决书。
缴费单沙沙作响,付南城转身时带起一阵薄荷雪松香。温夕踩着细高跟踱步进来,怀中抱着的产检报告像面胜利的旗帜:"恭喜呀谢小姐,要当妈妈了。"
谢婉瑜支起半身,冷眼看着对方精心描绘的伪素颜妆容。这个女人永远知道怎样刺痛她——就像此刻,用最甜蜜的语调撕开最血腥的伤口。
"八年前你卷走付氏机密文件投奔对家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要跪着回来?"她指尖划过床头呼叫铃,不锈钢按钮映出温夕骤然惨白的脸。
走廊忽地炸开尖叫声。
"杀人啦!快抓住那个疯子!"
穿条纹病号服的男人挥舞着水果刀横冲直撞,刀刃在日光灯下泛着森冷寒光。温夕余光瞥见付南城折返的身影,忽然抓住谢婉瑜手腕,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陷进皮肉。
"你猜他会选谁?"温夕在她耳畔低语,裹着甜腻的毒,"就像八年前在码头,他选了我这个叛徒,却把你一个人扔在暴雨里。"
谢婉瑜被拽得踉跄两步,刀锋破空声已至面门。千钧一发之际,她反手扣住温夕手腕,将人拽到身前当成人肉盾牌——既然要赌,就赌个大的。
第七章 血色重逢
谢婉瑜的脊背瞬间绷紧,前世濒死前的画面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怎么会这样?那场改变她命运的医闹事故,不该是一年后才发生的吗?
她慌乱地环顾四周,却被温夕攥着手腕困在原地。避无可避的绝望感顺着脚底直窜天灵盖——难道重活一世,终究逃不过既定的惨烈结局?
身后突然炸开撕心裂肺的呼喊:"夕夕!"谢婉瑜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蛮力拽得踉跄两步。付南城铁钳般的手掌将温夕捞进怀里,看向她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刃。
果不其然,历史重演得毫无新意。男人粗暴的推搡让她失去平衡,身体不受控地撞向持刀暴徒扬起的刀锋。锋利的刀尖径直刺入后背,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白大褂。
"阿瑾!血……好多血……"温夕倚在付南城胸前抽泣,精心修剪的指甲掐进他西装布料,"她骂我勾引你,还推我当人肉盾牌……我们的孩子……"
付南城额角青筋暴起,猩红的眼刀剜过谢婉瑜染血的身躯。温夕突然捂住小腹,妆容精致的脸扭曲成痛苦面具:"孩子……阿瑾,救救我们的孩子!"
手术室走廊的日光灯白得刺眼。谢婉瑜望着付南城抱起温夕决然离去的背影,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腰线蜿蜒而下,在瓷砖地面拖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谢医生,二号手术室刚腾出来……"护士看着她身后越来越长的血迹,声音发颤,"但温医生那边也出现流产征兆……"
付南城正要开口,温夕突然抓住他衣袖,泪眼朦胧地摇头:"先救谢医生吧,她连杀人灭口的事都做得出来,我哪敢争这先后……"
小腹传来的剧痛让谢婉瑜瞳孔骤缩,她拼尽最后力气抓住护士袖口:"求你……保住我的孩子……"
"孩子算什么?"付南城厌恶的嗤笑像把生锈的刀,"先保温夕!"
消毒水气味刺鼻的手术室里,无影灯将谢婉瑜的绝望照得纤毫毕现。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目光同情:"要是早两分钟……"
冰冷的器械触感唤醒最后一丝神智,谢婉瑜颤抖着抚上平坦的小腹。麻醉效力渐退,钻心蚀骨的疼痛却抵不过心口那个血淋淋的窟窿——那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血亲,就这么化作一滩刺目的红。
推车经过走廊时,付南城正将温夕圈在怀里轻声安抚。女人眼尾泛红,倚在他肩头的姿势楚楚可怜,投向谢婉瑜的视线却淬满毒液。
"道歉。"付南城突然出声,惊得谢婉瑜睫毛狠狠一颤。
"抱歉,是我的错。"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像生锈的留声机。男人喉结滚动欲言又止,护士的缴费通知却打断这诡异的对峙。
深夜的马路空旷得令人发慌,谢婉瑜蜷缩在出租车后座,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温夕发来的账号密码在屏幕上跳动,像条吐信的毒蛇。
【行藏温】的账号里,最新动态刺得她眼眶生疼——付南城虔诚亲吻温夕小腹的照片配文:"即将升级为幸福的三口之家。"
霓虹灯透过车窗在谢婉瑜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她忽然笑出声来。这笑声在寂静车厢里格外突兀,惊得司机频频从后视镜张望。
原来重生的剧本从未改变,她不过是换了个舞台重复悲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小腹,那里曾经孕育着改变命运的希望,此刻却只剩空荡荡的回声。
都市的夜风裹挟着潮湿水汽灌进车窗,谢婉瑜闭上眼,任由恨意在血脉中沸腾。这次她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那些沾满她孩子鲜血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第八章
一时间,窗外的热风吹烫了谢婉瑜的双眼。
她的宝宝没了,没引起付南城一丝一毫的愧疚。
且她最痛苦最无助的一天,却成了付南城幸福的开始。
谢婉瑜的手指无力地抖动,一条条看去。
整整9999条,满满记录着那两人横跨了十年的恩爱历程。
无数的回忆疯狂在脑海翻涌。
她第一次拿奖,着急找他分享喜悦时,他却躲在暗处笑着看手机。
事后他解释是给朋友炫耀,她也没在意。
原来那天是他看到了温夕更新的回国微博。
谢婉瑜毕业那天,付南城失了约,事后拿着一串手链送给她当赔礼。
可那天却和温夕时隔三年,再次上了床。
所谓的礼物,也不过是个赠品。
随着麻醉的彻底消散,难言的剧痛疯狂席卷。
谢婉瑜再也忍不住,将头死死抵在玻璃上,嘶声痛哭。
前座的司机被吓了一大跳,轻声安抚:“姑娘,这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别担心,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只要你坚强,一切都还会再有的。”
车外春风和煦,落在车内却吹得谢婉瑜遍体生寒。
她一字一句,撕心裂肺:“不会了,不会再有了。”
过往种种,不过是一场虚情假意,一旦被打破,就再也过不去了。
接下来的五天,付南城都没再回来。
没有讯息,也没有电话。
谢婉瑜强忍着难捱的悲痛,一点点准备给付南城的,最后的礼物。
深夜,窗外突兀地响起熟悉的刹车声。
温夕扶着醉醺醺的付南城下车,娇笑道:“不好意思啊,谢医生,最近你不在医院,阿瑾只好带我应酬了。”
付清、万安、桐花等医院……都是邀请的谢婉瑜。
包括温夕志得意满,接连谈下的好几个大项目,也都是踩着谢婉瑜的成果。
谢婉瑜面色平静,不动声色地将付南城扶进房间。
门刚关好,付南城便强硬地将谢婉瑜抵在门上:“意意,我给你带了礼物。”
谢婉瑜漠然望着他。
付南城满意地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打开。
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静静地陈列其中。
他亲手取出来戴在谢婉瑜的手上,暧昧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侧。
“意意,喜欢吗?”
一个戒指,能抵过他们孩子的命吗?
只怕这个戒指,还抵不上他昨天送给温夕那枚的零头。
谢婉瑜抿紧了唇,压抑着情绪将人推开:“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说完,她搀着付南城走到客卧门前。
“就在房间里面,但是付哥,要等到主任选拔结束才能打开。”
付南城毫不在意地转过身随意敷衍:“都是些什么?”
谢婉瑜扬起眉梢:“再等等就知道了。”
次日上午,临安医院。
助手小夏一边整理着对接工作,一边小声嘟囔:
“现在的医院门槛真是越来越低了,什么歪瓜裂枣都能进来,也不知道当初付总怎么想的。”
“谢医生,你看到热搜了没,这下我们临安可真彻底出名了。”
谢婉瑜愣了瞬,打开了微博。
热榜第一蓦然挂着:【临安医闹另有隐情!竟是温夕擅离职守致患者死亡!】
与此同时,会议室内。
公关部的主管敲了敲桌面:“……以上就是公关部的方案。”
“目前最好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另一位在业内更有名气声望的医生曝出更大的丑闻,抵住众怒。”
“谢婉瑜是最好的人选。”
付南城心口骤然一缩,眉头紧皱:“只有这一个选择?”
温夕脸色青白,齿间发颤:“阿瑾,我知道我比不上谢医生有才华,你不用再为我费心了。”
“最糟糕的无非是我,再被逼回国外。”
付南城瞬间变了面色,冷声道:“就用这个方案。”
十分钟后,热搜纷纷换上谢婉瑜的名字。
【爆!医学天才谢婉瑜私生活混乱!偷偷四年打五胎!去年更是吃了9瓶避孕药!】
通知到谢婉瑜时,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付南城疑惑地问她:“意意,你不怪我吗?”
有什么好怪的呢?
反正热搜只能存在一天,一天后,世上再无谢婉瑜。
第九章
谢婉瑜意意垂眸:“无所谓了,怪不怪又能怎样呢?”
“了解我的人无论别人怎么议论,他们也总会信我的。”
明明知道谢婉瑜说的是那些网友,可付南城心口还是一颤。
隐隐觉得谢婉瑜的眼里含着自己看不透的神情。
还没等他仔细瞧出,谢婉瑜已经离开。
网上的风向,从一开始咒骂温夕瞬间转变成了辱骂谢婉瑜。
“四年五胎?这是拿人命当业绩冲KPI吧?她就不怕那些孩子的冤魂缠着她夜夜不得安生!”
“一年就9瓶?这脏货也配穿白大褂?别是浑身带病,把医院都染成窑子了吧!”
“据内部消息,她还喜欢付总,被这种人看上,付总都算得上是工伤了吧?”
词条不断发酵,等到了晚上,已经变成了谢婉瑜医学天才的名号都是靠着睡男人才有的。
甚至还经常性骚扰男患者。
以前的采访,更是被一一扒出。
一句“为了能够更好的了解患者的情况,我会定期去走访问讯。”
也被曲解成另一种含义的“走访”。
更有甚者扬言他也曾是谢婉瑜手下的患者。
被迫接受过她的上门“外卖”服务。
大肆造谣。
一晚不到,事态发酵的越发严重。
无数的恶语和谩骂占据了评论区和私信。
助理小夏急得满头大汗:“谢医生,你去找付总聊聊吧。”
“你在付家呆了十年,陪着临安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怎么能这么绝情,拿你这个妹妹做杀人凶手的替死鬼?!”
谢婉瑜无动于衷,外科主任名单公布的那天,她仍旧如常地站在付南城身旁。
眉眼间皆是得体的微笑。
只是落在付南城身上的目光,却多了几分疏离。
付南城侧脸望她:“夕夕有了身孕,最近情绪不能太波动。”
“你又不怎么在意外界的看法,澄清就再等等,等夕夕情况稳定些。”
听到身孕,谢婉瑜心底的苦涩无边蔓延。
原来他知道孕妇是要小心呵护的。
可在她面前,付南城却视若无睹,从未在意过她的孩子。
爱与不爱,原来这般明显。
整整十年啊,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光景。
连带着那个孩子,都比不得温夕半分。
见谢婉瑜没应声,付南城心口莫名的难耐。
“主任名单公布后,你想去哪度假?你最爱的斯洛文尼亚?”
他答应过,只要谢婉瑜拿下主任名额,就会带她去庆祝。
好好过二人世界。
那是他们两个约定的,彼此之间最重要的日子。
再回神,谢婉瑜已经收敛好情绪,假笑着开口:“你决定就好。”
反正没有付南城,哪里都好。
付南城自己都没发觉,看到她的表情,情绪下意识松懈。
果然,谢婉瑜还是往常那个谢婉瑜。
公示会现场。
谢婉瑜坐在台下,看着熟悉的一幕幕上演。
就连付南城偷偷勾着她小指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只是那份属于她的项目,被写上了温夕的名字,从前属于她的位置,也被刻上了温夕的名字。
谢婉瑜侧身避开付南城的动作,正对上他疑惑茫然的眼神。
谢婉瑜从包里翻出客房的钥匙,直接塞进了付南城手里。
“公示会结束后,记得去客卧。”
付南城收回钥匙,嘴角一闪而过的暧昧:“等会我们一起看。”
此时,负责人看了眼手里的文件,眉眼舒展。
“经过多方考察,外科主任聘任决定:由临安医院最优秀的专家谢婉瑜担任。让我们恭喜谢婉瑜医生!”
谢婉瑜起身,一步步朝台前走去,却在即将接到任命书的前一刻,顿在了原地。
许久,才转身深深地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大家的厚爱。”
“但很抱歉的是,我可能要辜负大家的信任了。”
“从今天开始,我宣布辞去外科医生一职,从此和临安再无相关。”
第十章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付南城更是震惊,错愕地抬头对上谢婉瑜垂下来的视线。
谢婉瑜绷直的脊背骤然松懈,眼里是一闪而过的解脱。
她没再开口,径直朝前离开。
周围的人瞬间将付南城包围。
“付总,谢婉瑜离开临安的事你提前知道吗?”
“是不是被昨天的黑料影响?权衡之下的结果?”
“大家都知道那些全是无良媒体随意造的谣,可别因此让临安损失了这样的人才啊!”
付南城挣脱开众人上前堵住谢婉瑜,眉峰紧蹙。
“你要离开临安?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在付家,在付南城面前伪装了十年的得体,彷佛一瞬间消散。
谢婉瑜紧绷的下颚轻颤,良久才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累了,不行吗?”
周围的人一片寂然,识趣地四散开来。
付南城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强硬地拉过她的手:“今天是你哥的忌日。”
“有什么话,去那里给我们解释清楚。”
这时,温夕走到付南城的身边,暧昧地轻蹭过他的腰腹,语气满是刻意的委屈。
“阿瑾,我肚子好痛,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付南城眉心微蹙,转而朝谢婉瑜叮嘱:“意意,你自己打个车,去墓前等我。”
手腕空落落的触觉,让谢婉瑜感觉浑身发冷。
如果是往日,她绝不会提半句反驳。
但此刻,或许是周围的气氛渲染,也或许是她不想再留下遗憾。
她头一次开口:“付南城,我……”
开口的瞬间,付南城已经打横抱起温夕转身:“先走了。”
所有的话被堵回齿间,最后磨灭成一声轻喃:“好,再见。”
付南城,不如忘掉,再也不见。
擦肩而过的瞬间,温夕挑衅地朝着谢婉瑜扬了扬眉梢,得意地像只骄傲的孔雀。
谢婉瑜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付南城身上,滑落一滴泪。
只是一滴,很快便被抹去。
付南城,我不会再目送你离开,也不会傻站在原地等你了。
阴雨连绵的春日,谢婉瑜坐上车,朝着哥哥的墓前赶去。
刚进病房,温夕就攀上付南城的脖颈:“阿瑾,我好想要你,宝宝也想要你。”
付南城眸光微凝,脸上扬起怒意:“我说过,不要在公众场合招我。”
温夕的手柔若无骨地朝他身下探去,娇媚道:“在这也不行吗?”
欲望被彻底撩起,付南城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很快,去往机场路上的谢婉瑜接到了付南城的电话。
“医院这边事多,你先回去吧,别等我了。”
压抑不住的喘息从听筒泄出。
谢婉瑜的唇色泛白,尾音消散在颤抖的叹息里。
“好……”
付南城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意意……”
却被温夕突然地厮磨打断,他轻喘了声。
匆匆扔下一句“没事”,便撂了电话。
下了车,谢婉瑜抬头看向天空,落日的余晖轻轻洒在她的脸上。
从上一世知道付南城出轨,到今天离开,这好像是她看到的第四十四次日落。
原来,悲伤的人是真的会爱上日落啊。
她轻轻勾唇笑了笑,抽出电话卡折断,连带着付南城送的那枚戒指,一同扔进下水道,踏上前往非洲的飞机。
再见了,沪市。
再见了,付南城。
◇ 第十一章
直到深夜,付南城才回了家。
“意意,我准备了礼物,现在赶去墓园还来得及。”
无人应答。
付南城愕然,转身走向室内:“意意?”
房间寂静无声。
付南城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不安,叫来保姆:“意意去哪了?”
保姆眉头也紧锁:“小姐今天去了医院后,就一直没回来。”
惶恐逐渐蔓延全身,凝成根根利刺,扎在心底最软处。
谢婉瑜从没有超过十点还未回家过。
她在这世上只剩自己一个亲近之人,连朋友都没有,她能去哪?
付南城抽出手机,拨通了谢婉瑜的电话。
冰冷的嗓音在耳边骤响:“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付南城神色一僵,垂头看向手机。
上面闪烁着两个清晰地大字“意意”。
怎么会是空号呢?
他眼神凌厉,刚要拨通助理的电话,谢婉瑜的助手小夏先打了过来。
付南城缓了口气,神色平静了许多:“意意去你那了?让她听电话。”
对面的小夏一脸茫然。
“不是您让她离开医院,注销医护资格的吗?”
付南城喉咙发紧,每个字都像刀片划过:“……你说什么?”
“意意才刚刚被聘任为外科主任,我们还约好一起去看客卧的惊喜,我怎么会抛弃她,突然解雇她?”
小夏带着嘲讽轻嗤:“没有抛弃?那为什么把谢医生的项目让给温夕?为什么将谢医生踢出资源中心?为什么任由谢医生被恶意造谣?!”
“我如今打电话就是要告诉你,谢医生离职,我也离职!”
通话被切断,付南城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青筋隆起。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意意怎么可能会这么突然地离开呢?
突然,他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客卧,对,客卧。
他有一种莫须有的直觉,答案一定是在这里。
想着,付南城抑制不住颤抖地手,从口袋里取出钥匙。
哪怕再耳提面命地告诉自己这是惊喜。
可他心里却清楚,谢婉瑜并不是这样的人。
“咔嚓”一声,随着房门被打开。
屋内的景象彻底落在他眼前。
月光丝丝缕缕泄进昏暗肃静的房间,勾勒出朦胧的美感。
落在付南城的脸上,压破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他垂下头,缓缓弯下脊梁。
月色笼罩下,他面上的情绪异常平静,可却又能让人敏锐的捕捉到其中潜藏的无措。
原本挂着两人恩爱的照片的壁橱,如今全换成了他劈腿的证据。
柜子底数不清的“制服”,【行藏温】的微博记录,还有温夕挑衅谢婉瑜的短信床照。
付南城嘴唇抿成一线,死死盯着照片,僵硬地往前走。
梳妆台上,放着一张手写的感谢信,还有一张银行卡。
他攥紧了那稀薄的卡片,任由锋利的边缘划破掌心刺痛神经。
“给我去找!不管谢婉瑜去了哪,都给我找出来!”
电话那头的助理被这声怒吼吓到,谨慎地开口:
“付总,小姐刻意隐瞒了行踪,根本无从查起。”
“您不如冷静冷静,再下决定。”
冷静?
谢婉瑜都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他该如何冷静?
突然,手机突兀地插进来一通电话。
院长焦急的声音传来:“付总,您快来医院吧,谢婉瑜辞职的事冲上了热搜。”
付南城额角直跳:“马上到。”
半个小时后,付南城赶到了临安医院。
向来严肃的医院此刻气氛诡异。
“谢医生不是从小在付总家长大,关系要好吗?怎么会这么突然离职呢?”
另一个轻嗤:“关系好?别开玩笑了,离职审批要提前十天申请,如果付总真的在意谢医生,怎么可能没发现。”
“什么关系好,不过就是有钱人装样子的把戏。”
付南城耳边嗡嗡作响,连争辩的力气都被抽空。
整整十天,他的眼里都只有温夕。
◇ 第十二章
两个护士抬头看到付南城,都有些许的心虚。
下意识低头等待挨骂,却只听到男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其中一人意意松了口气:“付总平常看着也挺淡定的,今天怎得这般吓人?”
另一个回道:“那还不是因为谢医生辞职的事,不然,我们两个今天逃不了一罚。”
“不过,我怎么感觉付总并不像你刚才说的不在乎谢医生啊。”
……
顶楼会议室,医院的所有领导包括投资组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神色肃然。
唯独温夕位于其中分外显眼,眉眼间都是掩不住的得意。
门被推开的瞬间,众人将目光都聚集在付南城的身上。
温夕唇角微扬,匆忙起身走过来:“阿瑾,谢医生也太不负责了,说离职就离职,一点都没替你着想。”
说着,她轻轻撩过付南城的指尖:“既然她离职了,那主任的位置……”
付南城脸色冷沉,猛地甩开她:“出去!”
温夕踉跄着朝一旁栽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自从重逢之后,这是付南城第一次对她发脾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温夕受不了这份屈辱,转身冲门而出。
直到会议室的门被关上,付董面色冷沉道:“谢婉瑜离职,舆论动向不利于医院。”
“临安的股票已经下降了10%,付南城,我需要一个交待!”
付南城略显烦躁:“从前又不是没有首位医师离职过,这回怎么闹那么大?”
“意意我会劝回来,目前先要做好公关处理。”
付董闻言轻嗤,将手中的手机掷到付南城面前。
“麻烦付总说大话前,还是先看看这个为好。”
说着,他抬眼看向众人,语气凉薄:“昨晚,有网友在机场遇到了谢婉瑜。”
“将视频放在了网上,视频里谢婉瑜说,她既然决定走了,就没打算回来。”
他看着付南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完完整整地将谢婉瑜的话复述。
“谢婉瑜还说,她对临安,对你已经彻底放弃,离开未尝不是一种新生。”
空调的冷风拂过付南城的皮肤,激起阵阵寒颤。
可比之更冷的,是他的心。
他唇间的血色一点点流失,许久才从口中挤出一句颤音:“她真的……这么说?”
付董不置可否,朝他微抬下颚示意手机。
播放键被人点开,视频里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骤响。
明明才一日未见,看着视频里的谢婉瑜,付南城突然发觉她如今竟变得这般消瘦。
明明还是同从前那样明媚张扬的面孔,此刻却透着数不尽的寒意。
付南城心口蓦然一痛,一股难以言说的痛感慢慢顺着心底蔓延至四肢。
他狠狠咬住唇,许久才轻声开口:“关掉吧。”
等到彻底规划好处理方案,天色已经大亮。
付南城憔悴地揉了揉眉心,从会议室踱步而出。
正撞上刚提交完离职申请的小夏。
“啪”的一声脆响,付南城的脸被狠狠扇偏在了一侧。
周遭的空气瞬间凝滞,一圈的医护人员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声。
眼神全都充满好奇。
付南城错愕地看向小夏:“夏雨,你是不是疯了?”
小夏眼眶通红,狠狠地擒住付南城:“没错,我是疯了!”
“要不是我收拾谢医生的房间,我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
说着,她将一个相框狠狠摔在了他的身上。
◇ 第十三章
“这一巴掌,是我替谢医生扇的。”
保安匆匆赶来,想要将小夏扯开,却被付南城喝止。
小夏眼神中充满了愤懑,嘴唇意意颤抖着。
“付南城,你当初决定创办临安的时候毫无根基。是谢医生放弃了大好的前程,陪着你一点点拼搏。”
“而你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还百般折辱将她逼走!你就那么容不下她!”
最初决定创办临安,是他年少时和谢婉瑜的哥哥共同的梦想。
然而家里长辈并不支持。
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尤其是一个毫无名气的私人医院,想要在沪市立下根基,更是难上加难。
医院每日都入不敷出,岌岌可危。
最后,是谢婉瑜主动推掉了本市最好医院的聘请来救场。
医学天才的名号一经打出,便吸引了不少人慕名而来。
临安的外科室也因此颇具盛名,渐渐成了沪市乃至全国数一数二的外科科室。
可只靠一个名医撑起的医院如何长久,很快临安迎来了一场大变。
于是,谢婉瑜被迫开始那些她并不喜欢的社交。
常常刚熬完大夜,就急着去见各个项目的合伙人,去交际,去沟通。
整日整日的休息时间,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付南城心疼她,要她不要那么拼,却被谢婉瑜笑着反驳。
“不辛苦,我只有再努力再努力一点,才能帮助你更多。”
“付哥,你知道的,我其实很感激你能够弥补哥哥的遗憾。”
“所以,只要你爱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动力。”
可没想到,仅仅只过了六年。
那个说好会一辈子陪在他身边的谢婉瑜就这样离开了。
付南城的面色越来越痛苦。
他用力将小夏推开:“是她自己非要走的。”
“我从来没想过逼她走,从来没想过!”
小夏冷眼瞧着付南城的崩溃,眼眶猩红,却不愿落下一滴泪。
“付南城,这话你就只能骗骗自己了。”
“你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谢医生究竟是为什么离开吗?”
来源:小薰故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