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姜慧一袭黑色丝质长裙融进沙发暗影,指节泛白地攥着素白手帕,反复擦拭着檀木牌位。动作呆板得像台生锈的钟摆,在寂静中划出令人窒息的轨迹。
暮色如墨般浸透顾宅客厅。
姜慧一袭黑色丝质长裙融进沙发暗影,指节泛白地攥着素白手帕,反复擦拭着檀木牌位。动作呆板得像台生锈的钟摆,在寂静中划出令人窒息的轨迹。
茶几边缘,手机屏幕幽幽亮着。十分钟前发送的讯息仍孤零零悬在对话框:【今晚会回来的是吗?】
沈萧淮的日程表永远密不透风。
作为沈氏集团掌舵人,他连轴转的行程表里容不下妻子这个选项。偌大的顾家宅邸,连管家都记不清这位名义上的女主人究竟存在几何。
黑色宾利划破雨幕的刹那,后座男人正阖目养神。冷白肤色在顶灯下泛着玉质光泽,喉结随着呼吸在衬衫领口微动。当车载屏幕跳出特别关注提示时,他鸦羽般的睫毛掀起一线。
【等我。】
未发送的字符在输入框闪烁,车窗外忽然炸开银铃般的笑声。
"沈萧淮!"楚飘然扎着活力四射的高马尾撞进视线,运动服下青春洋溢的曲线带着雨水泥草气息扑面而来。她像只欢快的金毛犬直接扑进男人怀里,发梢蹭过他线条锋利的下颌。
沈萧淮虚虚扶住女孩腰肢,不动声色拉开半臂距离。楚飘然却像没察觉般瞥见手机锁屏,甜美笑靥骤然凝结——姜慧的头像竟还稳居置顶位。
但转瞬,她眼底闪过志在必得的暗芒。这次学成归来,她定要让这个位置物归原主。
子夜钟声敲碎最后一丝侥幸。
"少奶奶,该歇息了。"老管家看着沙发上宛如冰雕的人影,第三次劝道。腕表指针划过十一点,姜慧却像被钉在时光裂缝里,连睫毛都未曾颤动。
当手机震动打破死寂时,她指尖发颤地点开。楚飘然发来的照片里,浴室玻璃氤氲着暧昧水汽,男人劲瘦的腰身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四月十八,他们孩子的忌日。
记忆突然疯长成带刺的藤蔓。三年前新婚夜,沈萧淮掐着她的腰说"停不下来"时,呼吸灼热得能烫伤皮肤。而此刻,那些滚烫的誓言是否正缠绕着另一个女人?
凌晨两点,沿江别墅亮起孤灯。
姜慧看着茶几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玄关突然传来指纹锁的轻响,浓烈酒气混着夜雨寒意扑面而来。
"沈太太好兴致。"沈萧淮扯开领带,西装外套随意扔在沙发扶手上。瞥见茶几上的文件时,他嗤笑出声:"这种漏洞百出的策划案,姜总想靠吹枕边风通过?"
"沈太太"三个字像淬毒的银针。姜慧挺直脊背,将协议推过光洁的桌面:"请沈总过目。"
三年前姜氏濒危,她用婚姻做砝码换来沈家注资。从此活成顾家最完美的摆件,连流产都咬碎银齿不敢声张。直到发现沈萧淮把情人安插在姜氏核心部门,她才惊觉自己活成个笑话。
"飘然不同。"沈萧淮点燃雪茄,猩红火光映得眉眼阴鸷,"她靠本事吃饭,不像某些人只会玩弄权术。"
姜慧突然轻笑出声。玻璃窗被暴雨砸得噼啪作响,她起身推开落地窗,任由三月寒雨浇透单薄衣衫:"沈总可知,你护着的心尖肉上周挪用公款时,用的是我的私人印鉴?"
雪茄在烟灰缸里碾出火星。沈萧淮抓起离婚协议,纸页撕裂声刺破雨幕:"想离婚?可以,净身出户。"
第2章
姜慧难以置信地瞪视着眼前这个男人。
沈萧淮从容不迫地整理着袖扣,磁性的声线裹着寒意:"包括你们姜氏集团,也得乖乖交出来。"
胸腔里瞬间燃起怒火,姜慧精致的妆容都遮不住泛红的眼角。她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沈萧淮,你未免欺人太甚!"
男人忽然低笑出声,修长手指一扬,离婚协议书像雪片般飘落在她脚边。他俯身逼近,眼底翻涌着讥诮:"离婚?姜总这招以退为进玩得倒是熟练,这次又看上沈家哪块肥肉了?"
冰冷的目光如刀锋划过心口,姜慧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是啊,在沈萧淮眼里,她永远是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商人。
偌大的别墅陷入死寂,连空气都凝成实质。
突兀的手机铃声撕裂寂静,沈萧淮接电话的瞬间,周身寒意如春雪消融。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他嗓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别慌,我这就过来。"
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姜慧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突然觉得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家比冰窖还冷。
次日清晨。
姜慧盯着来电显示上"母亲"二字,指尖微微发颤。姜夫人特有的清冷声线透过听筒传来:"回老宅吃饭。"
雕花餐桌上,银质餐具折射着冷光。姜夫人执起骨瓷杯抿了口红茶:"沈氏那边的合作案又被打回来了?"
姜慧执筷的手顿在半空,旋即若无其事地夹起块玉兰片:"小问题,方案还要再打磨。"
姜夫人从铂金包里取出缎面手帕,唇角扬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结婚三年,也该给沈家添个继承人了。"
青花瓷碗与桌面相碰发出脆响,姜慧抬眸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别等到外面那位登堂入室,你还挺着假肚皮演戏。"姜夫人掏出粉饼盒补妆,镜面折射的冷光打在姜慧煞白的脸上,"当年我输给那个戏子,你可别重蹈覆辙。"
姜慧攥紧餐巾,指节泛白。她永远记得十岁那年,生母葬礼刚结束就被接回姜家,只因姜夫人天生不孕,而她是姜家唯一的血脉。
"您教训得是。"她咽下喉间腥甜,重新执起筷子。
回到公司,特助纪之远抱着文件推门而入。金丝眼镜后的桃花眼泛着寒意:"查到了,昨天企划部钟副总单独约见过夫人。"
姜慧指尖划过红木桌面,冷笑声淬着冰碴:"既然这么闲,就把城西那块地的竞标案交给他。"
纪之远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冷光:"楚飘然那边……"
沈萧淮那句"飘然跟你这种满身铜臭的女人不一样"突然刺入脑海,姜慧心脏抽痛,面上却波澜不惊:"留着吧,我倒要看看白月光有多金贵。"
暮色渐浓,姜慧盯着抽屉里那份离婚协议,钢笔在签名处洇开墨点。她"啪"地合上抽屉,抓起手包往外走。
公司楼下突然传来引擎轰鸣,宝蓝色帕加尼如猎豹般刹停。驾驶座的男人摘下Dior墨镜,邪魅的桃花眼在暮色中熠熠生辉。副驾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娇艳欲滴,刺得姜慧眼眶发酸。
"飘然!"沈萧淮展开双臂,任由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子扑进怀里。他搂着佳人转身,目光扫过姜慧时带着漫不经心的嘲弄:"怕我的宝贝受委屈,特地来给你撑场子。"
姜慧攥紧手包链条,指甲在真皮上划出痕迹。玫瑰的甜香随风飘来,熏得她眼眶发烫。
第三章
姜慧的鞋跟像被水泥凝固在原地。
她望着沈萧淮眼底流淌的温柔缱绻,那抹专属于楚飘然的宠溺刺得她眼眶发烫。男人说得没错,这位楚小姐和她从来都是云泥之别——人家有遮风挡雨的港湾,而她只有风雨飘摇的独木桥。
姜慧死死绷紧脊背,将所有脆弱都锁进骨子里。她踩着高跟鞋逼近两步,楚飘然见状立刻摆出楚楚可怜的姿态:"姜总,这是我男朋友。"
姜慧直接无视了这朵菟丝花,目光直插沈萧淮心窝:"非要做到这个份上?"非要撕破最后体面,让她连假装云淡风轻都做不到?
被晾在旁边的楚飘然指尖掐进掌心,眼眶说红就红:"萧淮,姜总她……"
"别多想。"沈萧淮神色未变,大掌安抚地揉了揉楚飘然发顶,"姜总和我最近在谈并购案,意见分歧大了些。"
姜慧听见"并购案"三个字,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净。是啊,在他们这段婚姻里,她不过是沈氏集团并购案里最昂贵的筹码。
黑色宾利驶离前,沈萧淮摇下车窗抛下最后一击:"我女朋友在贵司实习,劳烦姜总多照拂。"
心口像被生锈的铁丝勒紧,每跳一下都带着血珠。姜慧张了张嘴,喉头却堵着浸满黄连的棉花。
"姜总。"特助纪之远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慧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淬着冰:"换掉沈氏的项目对接人,联系恒远集团的凌总。"
……
深夜的沈家老宅灯火通明。
姜慧陪沈父沈母用餐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沈萧淮发小新发的朋友圈刺目得很——【见证沈少世纪名场面!】配图里,沈萧淮正搂着半张脸入镜的楚飘然,在对方耳畔说着什么悄悄话,女孩眼尾还泛着可疑的嫣红。
评论区早已炸开锅:
"舟哥又怎么惹小嫂子哭鼻子了?"
"绝了,这都能哄好五年,舟哥是真·情圣!"
"今天在姜氏楼底下接人,这巴掌扇得够响啊!"
这群纨绔子弟向来不遮掩,哪怕明知姜慧能看见,照样把她的尊严踩在脚下摩擦。
"小穗,汤要凉了。"沈母的呼唤将姜慧拉回现实。她熄灭屏幕,扯出练习过千百遍的完美弧度。
蓦地,玄关传来皮鞋叩击声。沈萧淮带着满身霜雪气息踏入餐厅,惊得沈母连声招呼加碗筷。
男人施施然坐在姜慧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指夹起玉筷:"多吃点,瘦得硌手。"
姜慧睫毛轻颤。在沈家二老面前,他们永远是模范夫妻。毕竟沈母最见不得腌臜事,若知道宝贝儿子养外室,那位端庄优雅的贵妇人能让楚飘然在圈子里彻底消失。
"我饱了。"姜慧推开青花瓷碗,瓷器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沈萧淮却顺势握住她手腕,笑得人畜无害:"后院的海棠开了,陪我去赏花?"
刚转过回廊,男人唇角的笑意瞬间碎成冰碴。他掐着姜慧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姜慧,你长本事了?敢派人去飘然面前嚼舌根,逼得她要和我分手!"
姜慧怔住,这件事她完全不知情。刚要开口解释,沈萧淮嗤笑出声:"你这种毒妇,自己活在烂泥里,就见不得别人开花。"
眼泪猝不及防砸在手背,姜慧突然笑出声来。原来他什么都明白,明白她在这段婚姻里如履薄冰,却偏要往她伤口撒盐。
"是啊,我就是毒。"她仰头逼回泪意,尾音染着刻骨的凉,"对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我觉得自己已经够手下留情了,你说呢?老、公。"
沈萧淮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忽地冷笑出声。他抬手捏住姜慧下巴,力道大得在她皮肤上烙下红痕:"你有什么资格说她?别忘了,你母亲当年也是——"
【第四章·暗潮】
姜慧面色陡然惨白,四肢发冷得仿佛浸在冰窖里。
沈萧淮却像条盘踞的毒蛇,俯身逼近时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温热的呼吸交织缠绕,吐出的字句却淬着冰碴:"私生女出身的野鸡,倒真把自己当金凤凰了?"
利刃般的言语精准剖开血肉,姜慧恍惚看见十三年前初遇的少年。那时他挡在浑身污秽的自己面前,对着那群辱骂"野种"的世家子弟厉声喝止:"同为父母生养,你们哪来的优越感?"又执起她颤抖的手,掌心温度灼人:"别怕,往后我罩着你。"
可此刻,那些滚烫的承诺都成了淬毒的回旋镖。拐角处隐约传来沈父沈母的谈笑声,姜慧尚未回神,纪之远已将她揽入怀中。沈家夫妇瞥见这幕,发出意味深长的轻笑。
"感情好着呢。"沈母挽着丈夫的臂弯摇头,"要是让我逮着造谣的,非撕了他的嘴。"
待脚步声远去,沈萧淮的警告裹着寒霜砸落:"再敢试探底线,我保证让你尝到从云端坠落的滋味。"语毕转身,方才的亲密距离瞬间化作天堑。
姜慧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贝齿深深陷入唇瓣,呼吸间都带着细碎的疼。
次日晨光刺破云层时,姜氏集团顶楼正酝酿着新的风暴。
"楚飘然辞职了?"姜慧执钢笔的手指骤然收紧,笔尖在文件划出突兀的裂痕。纪之远垂首立在办公桌前,喉结滚动:"是我派人警告过她,但绝无其他动作。"
姜慧瞳孔微震。若纪之远所言属实,那场分手戏码岂非楚飘然自编自导?她闭眼压下思绪,再睁眼时已恢复惯常的冷厉:"下不为例。"
话音未落,企划部钟副总踹开总裁办大门:"姜慧!你凭什么砍我项目预算?"他肥硕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四百万?你打发叫花子呢!"
纪之远跨前半步挡住暴怒的中年男人:"经审计核查,四百万足够建造员工福利中心。"其实那笔两千万的申请,不过是中饱私囊的幌子。
"吃里扒外的东西!"钟副总指着姜慧鼻尖怒骂,"真当自己是沈家养的狗了?开除那么多元老,小心遭报应!"
姜慧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泛起冰霜般的笑:"我倒要看看,是谁先滚出姜氏。"待人摔门而去,她冷声吩咐:"既然瞧不上四百万,就把项目外包。"
暮色四合时,纪之远敲响总裁办磨砂玻璃门:"华天酒会该出发了。"
姜慧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头,镜片后的眸子泛着血丝。她扯掉盘发的簪子,如瀑青丝倾泻而下,换上战袍般的大红礼服。
八点整,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亮如白昼。姜慧踩着十厘米细高跟踏入会场,却见宾客们突然噤声,无数道目光如探照灯般扫来——讥讽、怜悯、看好戏的视线织成密网。
她踩着红毯前行,终于看清焦点所在。沈萧淮正堂而皇之揽着楚飘然的腰,两人身着同色系高定礼服,刺得她眼眶生疼。
"沈太太,介绍下,我的新助理。"沈萧淮执起香槟杯轻晃,尾音带着猫戏老鼠的残忍。姜慧看着他唇角扬起的弧度,突然伸手端起侍应生托盘里的红酒。
在满场倒吸冷气声中,猩红液体顺着沈萧淮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蜿蜒而下,浸湿了昂贵的定制西装。他怀里的楚飘然短促惊呼,却被他铁钳般的手臂禁锢得动弹不得。
姜慧握着空杯,看着狼狈的沈萧淮忽然轻笑出声。这场豪门联姻的戏码,终于要撕开最后一块遮羞布了。
【第五章 破碎的酒杯】
沈萧淮眼底翻涌的愠怒让周遭空气骤然凝滞。
他铁青着脸抹去唇边酒渍,声线裹着寒霜:"姜慧,你魔怔了?"
姜慧仰起天鹅颈般的脖颈,妆容精致的面庞浮起讥诮:"该清醒的是你,沈大少。再这么闹下去,两家的颜面都要被你们当抹布踩了。"
楚飘然攥着真丝裙摆的手指蓦地收紧,慌忙取出手帕去擦拭沈萧淮西装上的酒痕。听见这番对峙,她贝齿咬着唇瓣,怯生生地望向姜慧。
蓦地,沈萧淮喉间溢出低笑。
他目光如淬毒的刀锋寸寸刮过姜慧的面庞,薄唇吐出的话比冰棱更刺骨:"从娶你进门那刻起,沈家的脸面就丢尽了。"
姜慧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精心描绘的眼线都挡不住眼底泛起的血丝。胸腔里翻江倒海的痛楚与怒火交织,几乎要冲垮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当她本能地再次伸手去够香槟塔时,楚飘然突然像护崽的母兽般扑上前。
水晶杯折射的冷光里,楚飘然扬手将琥珀色液体泼向姜慧精心打理的卷发,泪光闪烁的眸子却倔强地盯着对方:"姜小姐,到此为止吧。就算我只是个助理,也绝不会让人当面羞辱萧淮。"
冰凉的酒液顺着锁骨蜿蜒而下,姜慧看着眼前这出蹩脚的言情剧,忽然觉得喉咙发紧。此刻她倒成了插足他人爱情的恶毒女配,而楚飘然才是为爱奋不顾身的女主角。
四周宾客的窃窃私语如同附骨之蛆,那些或鄙夷或嘲弄的目光化作实质,将她的脊梁寸寸压弯。姜慧忽然扯了扯嘴角,弧度里带着荒诞的笑意。
下一秒,水晶杯在地面炸裂出尖锐的声响。她的心也随着这声脆响,碎成再也拼不完整的残片。
"沈萧淮,从今往后,你我情分犹如此杯。"她踩着高跟鞋的步伐略显踉跄,却始终挺直腰背,将满地狼藉抛在身后。
宴会厅的闹剧通过无数手机镜头传遍网络,沈家老宅的檀木座机几乎被打爆。沈母捏着青筋暴起的太阳穴,看着分坐沙发两端的年轻男女,重重将茶盏磕在紫檀几案上。
"孽障!给我跪下!"
沈萧淮笔直地跪在青砖地上,西装裤料摩擦出细碎声响。沈母保养得当的面容浮起倦色,指尖揉着眉心:"那个女人跟了你多久?"
"两年……"察觉母亲脸色骤变,他急切补充:"但飘然她冰清玉洁,绝非外界传言那般……"
"住口!"沈母抓起茶盏砸在他脚边,飞溅的茶水洇湿了波斯地毯:"正经人家的姑娘会知三当三?我平日就是这般教导你的?"
沈萧淮抿成直线的薄唇透出倔强,目光如刀锋扫过姜慧:"你们越捧着她,我越反胃。"
姜慧垂眸盯着旗袍下摆的苏绣纹样,心脏某处突然塌陷成黑洞。那些明晃晃的厌恶像淬毒的箭矢,将她钉在耻辱柱上反复凌迟。
何必呢?她分明给过他全身而退的机会。
喉间泛起铁锈味,姜慧正要开口,雕花大门突然被撞开。楚飘然一袭白裙胜雪,发梢还沾着夜露,扑通跪在大理石地面。
"沈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她仰起的脸庞泪光盈盈,楚楚可怜得像暴雨中的栀子花:"我这就收拾行李离开萧淮,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
沈母端坐太师椅上,看着这出荒诞戏码,忽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名流世家的体面,终究被这些痴男怨女撕得粉碎。
【第六章 婚变】
姜慧眉心微蹙,冷眼看向对面楚楚可怜的女人。
沈萧淮眉峰紧蹙,薄唇抿成一道直线:"飘然你少说两句。"他大步流星跨过满地狼藉,将摇摇欲坠的楚飘然揽进怀里。
楚飘然说出那番诛心之语后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像风中残叶般倚着男人肩头,泪光在睫羽间颤动。
"妈,我会和姜慧离婚。"沈萧淮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字字敲在人心坎上,"飘然会成为沈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姜慧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望着这幕荒诞剧目突然想笑。可笑着笑着,眼角却泛起细密的刺痛。她仰头望着天花板,将那抹潮湿逼回眼眶,再开口时声线哑得像砂纸磨过:"妈,您别逼他……"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沈萧淮猛然转身,眼底淬着冰碴,"姜慧,你装贤惠的模样真让我恶心。"
喉头一哽,所有未尽之言都卡在舌尖。姜慧突然觉得胸腔里像塞满了浸水的棉花,绵密的钝痛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早该清醒的,这场婚姻从始至终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胡闹!"沈母气得直拍胸口,保养得宜的面容因愤怒扭曲,"我们沈家百年清贵,岂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野鸡能染指的?"
楚飘然本就惨白的脸瞬间褪尽血色,纤瘦的身躯如风中芦苇般簌簌发抖。沈母却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予,径直看向僵立当场的儿子:"我今儿把话撂这儿,沈家儿媳我只认姜慧!"
走廊的穿堂风卷着消毒水味钻进肺叶,姜慧望着剑拔弩张的母子,突然觉得精疲力竭。沈萧淮来回扫视着沉默的妻子与暴怒的母亲,喉间突然溢出一声嗤笑:"行啊,那我走。"
他打横抱起楚飘然就要往外闯,沈母指尖发颤地指着儿子背影,突然两眼一翻直挺挺往后倒去。姜慧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接住老人下坠的身躯。
急救室的红灯刺得人眼眶生疼。
"患者本身就有严重的心脏病史,这次情绪激动导致血管痉挛。"主治医师摘下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责备,"再受刺激就该考虑心脏搭桥了,你们做家属的心里没数?"
姜慧望着ICU病房的玻璃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沈萧淮颓然靠在墙上,往日挺拔的身形此刻竟显出几分佝偻。
"妈,我错了。"再次踏入病房时,沈萧淮声线沙哑得可怕。他突然攥住姜慧的手,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腕骨,"我们不离婚了,您别生气。"
姜慧指尖微颤,迎上老人审视的目光,勉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妈,我们都说开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沈母却挥开儿子递来的水杯,浑浊的眼珠泛着血丝:"滚出去!看见你就来气!"
待房门合上,老人突然反手攥住姜慧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小穗,听妈句劝,赶紧要个孩子。男人有了牵挂才能收心,你懂不懂?"
孩子……姜慧心头剧震,下意识捂住尚且平坦的小腹。这三年她连沈萧淮的床都爬不上去,如今却要靠个孩子维系婚姻?
推开安全通道的铁门,沈萧淮竟倚在墙边抽烟。烟雾缭绕中,他眼底泛着猩红:"满意了?如愿以偿了?"
姜慧靠着冰凉的瓷砖,忽然低笑出声:"沈总想听什么答案?满意?还是特别满意?"
沈萧淮被噎得脸色铁青,烟头在指间折成诡异的弧度:"姜慧,你就守着这沈太太的虚名过一辈子吧!"
望着决绝远去的背影,姜慧突然觉得小腹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踉跄着扶住墙,冷汗瞬间浸透病号服。视野天旋地转间,只听见护士惊慌的呼喊:"快!推急救床!"
雪白的病房里,姜慧盯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出神。主治医生推门而入,病历夹敲在掌心发出闷响。
"姜小姐,最近有没有不规则出血?"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职业性的怜悯,"根据检查结果,我们怀疑是宫颈原位癌。"
【第七章 破碎的圆舞曲】
一道晴天霹雳在姜慧耳畔炸响,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在皮肤上烙下月牙状的印记。
主治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职业性的怜悯:"根据病历显示,两年前那场意外流产造成的创伤,很可能是诱发宫颈病变的导火索。"
姜慧纤长的睫毛如惊鸟般剧烈震颤,在眼底投下破碎的阴影。
"不过现代医学足够发达,"医生翻开病历本轻点,"只要调整好心态积极配合,早期宫颈癌完全存在临床治愈的可能。"他顿了顿,钢笔在通知家属栏上方悬停:"需要联系直系亲属吗?"
窗外夜色如墨,淅沥雨声敲打窗棂。隔壁产房忽然爆发的婴儿啼哭刺破寂静,像一曲荒诞的生命协奏曲。姜慧望着输液管里滴落的晶莹药液,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同样潮湿的空气,同样刺骨的寒意。得知沈萧淮婚外情的瞬间,她腹部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三个月大的胎儿就这样化作一滩血水。那夜她像困兽般反复拨打丈夫的电话,听筒里永远是机械的忙音,直到手机耗尽最后一格电量。
次日清晨,沈萧淮带着宿醉的酒气姗姗来迟。他望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妻子,薄唇吐出淬毒的利箭:"流了正好,省得孩子将来知道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母亲。"
冰锥般的话语刺穿心脏,姜慧尝到喉间涌上的铁锈味。那日之后,她胸腔里跳动的不再是鲜活的心脏,而是块逐渐腐败的烂肉,连同曾经炽热的爱意一起,在婚姻的坟墓里发霉变质。
沈母痊愈出院当天,姜慧收到助理传来的简讯:楚飘然已悄然撤离这座城市。而沈萧淮的生活轨迹未起半分涟漪,依旧在沈氏集团与老宅之间两点一线,将她视作空气中的尘埃。
此刻坐在副驾驶的姜慧望着男人冷峻的侧脸,指甲深深陷入真皮座椅:"其实你不用每日回来演戏,我不会向母亲告状。"她即将启动化疗,绝不能让沈萧淮察觉端倪。只要这场婚姻的空壳还能维持体面,她甘愿陪他跳完这支死亡圆舞曲。
医院走廊的日光灯白得刺眼,姜慧正研读首期化疗方案时,特助纪之远的来电震得她指尖发麻:"姜总!钟副总在生产线动手脚的事东窗事发,消费者家属正在公司门口拉横幅抗议!"
她踩着细高跟冲出电梯时,董事局会议室里正上演着逼宫大戏。继母白素秋端坐主位,保养得宜的脸上结满寒霜:"姜氏百年基业不容玷污,姜总监管不力,该当引咎辞职!"
"白董事。"姜慧挺直脊梁,目光扫过在场或讥诮或漠然的董事成员,"我持有集团35%的原始股,要罢免我?请先通过股东大会决议。"
她永远记得十二岁那年,白素秋端着姜糖水守在发烧的她床边,温柔擦拭她汗湿的额发。直到那份亲子鉴定书撕开所有温情面纱,继母看向她的眼神从此淬满冰碴。
散会后钻心剧痛突然袭来,姜慧扶着墙缓缓滑落,冷汗浸透真丝衬衫。纪之远惊慌失措地搀住她颤抖的身躯,却见女人从爱马仕包里掏出气垫粉饼,对着小镜子补好晕染的口红:"去仁和医院,别让任何人知道。"
车载导航定位医院的间隙,尘封的微信群突然炸开消息。那些纨绔子弟正讨论在海城偶遇沈萧淮的行踪,而那里,恰是楚飘然最新动态的定位城市。
姜慧攥着手机的手背爆出青筋,正要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屏幕突然跳出新消息。沈萧淮的头像在对话框跳动,简短三个字如利刃穿心:"追老婆。"
第8章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却像刀刺入姜慧的心脏。
老婆?
她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至极的笑。
姜慧一个字都不愿再多看,直接点击了退出群聊。
下车时,姜慧脚一软,虚弱得几乎跌倒在地。
纪之远吓得将她半抱在怀里才护住,向来冷静的脸上满是慌乱,带着她往医院内走去。
然而恰逢姜氏集团出事,姜慧身边早就布满了不少记者和狗仔。
这场面立时被人拍到上了当天的新闻。
或许是觉得不够刺激眼球,又有人将之前沈萧淮与楚飘然的亲密照放了上去。
【豪门表面夫妻,开放式婚姻各玩各?】
远在海城的沈萧淮自然也看到了这条新闻。
……
在医院住了一夜,翌日,病情得到缓解的姜慧才回到别墅。
然而一踏入家门,姜慧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神情森冷的沈萧淮。
他面前的电视开着,正播放着昨天的新闻。
姜慧看到先是一怔,随即像没看到他一样,敛下眼眸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萧淮见状,将手中遥控器狠狠一砸,声音淬满了寒冰:“姜慧,你就这么贱?这么缺男人?”
姜慧脚步一顿,下一秒视若无睹地继续走。1
这一夜她不仅要治疗还要处理公司的事,实在没力气跟沈萧淮再吵。
被无视的沈萧淮墨眸中怒气翻涌。
他一把上前拉住姜慧,脸黑沉如水。
“你要找你也找个像样的,不行我给你介绍,这种货色,不觉得丢脸吗?”
姜慧闭了闭眼。
倏然,她抬头看他,语气平静:“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私生活?你找的是什么高级货色吗?”
沈萧淮勃然变色,他一把钳住姜慧的下巴。
姜慧被迫仰头与他对视,一双眼睛霎时因痛楚而盈满雾气,嘴巴微微张开。
看着那浅淡粉嫩的唇,沈萧淮晃神一瞬。
再想到这樱唇被另一个男人吻过,沈萧淮不知怎么,心底蓦地升起一股想要毁灭一切的火。
他惩罚似的狠狠咬下去。
姜慧伸手推他胸膛,这反抗的动作却让沈萧淮越发愤怒。
“怎么,我不如那个野男人?”
他的手顺着姜慧的衣服滑进去。
姜慧眼睛都红了,发了狠似的咬住沈萧淮的唇。
浅淡的血腥味传出,却惹得沈萧淮动作越发粗暴起来。
姜慧哭喊着,声音嘶哑凄厉:“沈萧淮你混蛋!”
然而身上的男人却不管不顾,肆意妄为。
衣服褪去,发丝凌乱。
细密的吻啃噬般落下,在瓷白的肌肤映衬下的痕迹格外刺目。
起伏间,姜慧痛苦地闭上眼,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满室情潮退去时,已是夜深。
沈萧淮修长的指节扣上最后一颗扣子,将身������上被姜慧抓出的痕迹尽数掩藏。
姜慧神色麻木地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沈萧淮微微侧了侧头,声音冷静无情地如一潭冰水,兜头浇下。
“记得吃药。”
砰的一声巨响。
沈萧淮离开,门被重重关上。
姜慧闭上眼。
那之后近一个月,沈萧淮没再出现在姜慧面前。
姜慧修养了几天,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按部就班地处理一切事务。
直到这天她去复查,医生拿到她的检查结果,神色倏地一变。
姜慧心也跟着一提:“医生,怎么了?”
医生顿了顿,语气十分凝重。
“姜小姐,您似乎怀孕了!”第9章
一个小时后,做完详细检查的姜慧还犹在梦中。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这里面,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医生见她神情恍惚,神色严肃地道:“姜小姐,我必须提醒您,之前的治疗情况一直不好,我们现在给出的建议是切除子宫,防止癌症扩散。”
姜慧眼眸骤然瞪大,愕然又震惊地看向医生。
切除子宫?那就是要放弃这个孩子?
而且……不仅是这个孩子,她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再成为一个母亲了。
“医生。”
姜慧脑子有些空白,声音都在发抖,“就不能等到这个孩子出生吗?”
医生眼中浮现怜悯,他叹了口气:“等到孩子生出来后,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姜慧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沼泽,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向她涌来。
沉默了许久,她才艰涩地道:“姜姜医生,我会好好考虑。”
翌日,是她和沈萧淮一起回沈家吃饭的日子。
为了不让沈母发现端倪,两人只能同一辆车回去。
吩咐司机到了约定地点,姜慧就看见沈萧淮从自己的车上下来。
但他却没有立时走过来,而是停在后排车窗边不知跟谁说话。
姜慧眉头一蹙,就见那车窗里探出一张清淡如莲的脸。3
是楚飘然。
姜慧一怔,就见沈萧淮笑着吻了吻楚飘然的唇。
姜慧眼眸一刺,在沈萧淮转身之前按下关窗的按键。
行驶的车子里,沉默冰冷的氛围似乎让空气都凝结。
快到沈家时,车子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
马路不远处的一个幼儿园刚好放学,门口挤满了活蹦乱跳的小朋友。
而车的不远处,姜慧就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扑进父母怀里。
她静静看着那一家人,直到路灯亮起,车继续行驶。
安静的车里,姜慧声音突兀响起。
“沈萧淮,你想要孩子吗?”
沈萧淮一怔,瞥了她一眼,随即嗤笑一声:“就算想要也不会跟你生,谁知道你肚子里到时候怀的是谁的种。”
这声音不大,却沉闷如惊雷压在姜慧心头,让她脸一瞬煞白。
又听沈萧淮语带警告:“别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沈太太这个名头,迟早会是飘然的。”
姜慧心似被挖空般疼起,她转头看向窗外,没有再回沈萧淮一句话。
陪沈母吃完晚饭,刚从沈家大门拐出来,沈萧淮便下了车独自离开。
姜慧回到家后径直进了书房。
从书桌的最底层抽屉里,她翻出一张B超照。
照片上只有黄豆大小的一个点,这是两年前那个无缘的孩子。
姜慧一手抚摸过桌上的照片,一手按住自己的小腹。
她就那么静静坐着,眸中压抑着即将崩溃的情绪。
似乎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姜慧,你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难道现在还有再一次亲手扼杀这个再次到来的小生命吗?”
倏地,一滴眼泪落在照片上,随后是两滴,三滴……
姜慧的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蜿蜒而下,似乎要将心头深沉的痛意发泄出来。
小腹突然传来抽疼,她忙不迭轻轻抚摸着肚子深呼吸,极力让自己平静。
将眼泪从照片上擦干净,她小心翼翼将之放在靠近心口的位置。
独坐一夜,天亮时,姜慧终于做下了决定。
医院里。
姜慧神色坚定:“医生,我想留下这个孩子,拜托您了!”
离开医院时,两道熟悉的身影从她不远处走过。
姜慧眼眸一凝。
她下意识地转入拐角。
沈萧淮清越温柔的声音传来:“飘然,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我们的孩子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小孩!”第10章
姜慧身旁,两个路过的小护士捂脸夸赞。
“又帅又爱老婆,这样的男人哪里找?”
“刚才在检查室他还说了,之后每一次产检都会陪着来,太让人羡慕了……”
这些话落在姜慧的耳朵里便变成了毒蛇,一口一口的啃噬她的心,鲜血淋漓,直到一点不剩。
她捂住自己平坦到看不出任何迹象的小腹。
半响,她红着眼眶温声开口哄道:“乖,别看,那不是爸爸!”
这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即便没有爸爸,也可以好好的长大。
姜慧又看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一眼,这一次,毫不迟疑地转身。
沈萧淮,很快,你便能如愿以偿。
很快,我也不用再为你控制不住地心痛。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每月必须回沈家吃饭的日子,姜慧没有再和沈萧淮见过面。
两个月后,姜夫人的生日到来。
姜慧带着给姜夫人准备的礼物回了姜家。
其实她每年都会送,不过为了不让姜夫人在这样的日子生气,她几乎都不出现。
但这次,是她亲自来送。
因为,这也许就是她最后一次给姜夫人过生日了。
饭桌上,她一反常态地多话,但无论她说什么,姜夫人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
姜慧无奈苦笑。
直到吃完饭,仆人来收拾桌子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姜慧下意识地便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姜夫人见状,立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皱眉开口:“你怀孕了?”
姜慧本来就不打算瞒着姜夫人,轻轻点了点头。
姜夫人讽刺道:“有了也要能生出来,别像两年前那样!”1
姜慧却沉默了,片刻后,下定决心哑声开口:“妈,我得了癌,宫颈癌。”
姜夫人瞳孔一缩,攥紧了手。
她自然知道宫颈癌代表什么。
转瞬,她嗤笑道:“看来你和我一样,命中无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给自己倒了杯水。
“什么时候动手术?你这情况,再霸着公司不放就不合适了吧?”
姜慧却看着姜夫人,缓缓道:“妈,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啪——!
姜夫人手里的杯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骤然变了脸,声音怒沉:“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个男人你是不要命了吗?我养你这么大是为了让你这么糟践自己的……”
说到这里,她似有些艰难地继续道:“最多以后和我一样,领养一个白眼狼,不也能活得好好的!”
姜慧眼眶通红地上前。
她扑通一声跪下,抓住那只有些发颤的手。
语气喑哑:“妈,对不起。”
姜夫人看着姜慧,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倔强的小丫头。
不管自己怎么骂,怎么冷脸,她仍旧是一遍又一遍,脆生生地叫着:“妈!”
四个月后。
医院,手术室里。
刚经历了早产剖腹的姜慧脸色苍白,憔悴至极,一张脸再看不出从前的艳色。
姜夫人站在旁边,总是冰冷的声音柔软下来:“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你听见了吗?孩子在哭……”
耗尽了全身力气的姜慧勾起一个笑,呼吸粗重:“女孩好,我喜欢女孩。”
说几个字,她就累的要停下来缓一缓:“妈,孩子就……就拜托你了……”
她一边说,眼睛一边就要闭上。
姜夫人脸色大变,握住她的手:“不准睡,听见了吗,不准睡……”
姜慧瞳孔渐散:“妈,我真的,好想再喝一次姜糖水……”
说完这句,她的手无力地滑落。
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姜夫人再也忍不住,终于迸出凄厉的哭腔:“穗穗,我的儿——”
……
三天后,飞速行驶的劳斯莱斯上。
沈萧淮一手拿着手机,一边对着电话对面淡淡应声:“知道了妈,我今晚一定把姜慧带回去。”
挂了电话,沈萧淮冷着一双眼眸翻开姜慧的联系界面。
昨天他发的消息还是没有回。
而在这之前,姜慧更是用各种借口推了好几次家宴,算起来两人竟已有三月未见!
沈萧淮心里莫名烦乱,冷嗤一声:“装腔作势!”
沉默片刻,他下定决心,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拨通姜慧的号码。
电话很快便通了,他寒声问:“你在哪?”
对面传出的却不是姜慧的声音,而是姜夫人。
她冷冷道:“你想找姜慧,来姜氏集团。”
只说了这句,电话便直接被挂断。
很快,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姜氏集团楼下。
沈萧淮往里走,却见大厅围满了记者和媒体。
蓦地,沈萧淮心骤然跳得飞快,莫名心慌涌上。
透过人群,只见姜夫人一身黑裙站在最前方。
而她身后,纪之远手里竟赫然捧着一张姜慧的黑白照!
沈萧淮瞳孔猛缩!
就听一个记者大声提问道:“姜夫人!既然姜慧女士已经身故,那她的身后事如何处理?!你们是否会大办葬礼?!”第11章
沈萧淮脑子嗡鸣一声,有一瞬的空白。
而记者还在追问:“姜慧女士名下姜氏集团的股份已经变更,她的丈夫沈萧淮分文未得,是否来自她的遗嘱?!”
台上,姜氏的发言人回道:“根据姜慧总裁的遗嘱,她的总裁职位及手上所有股权都移交给自己的母亲姜夫人……”
沈萧淮像听不懂似的,越过人群打断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遗嘱?让姜慧立刻出来见我。”
他寒冰一般的脸合着他那冷沉至极的声音,让现场顷刻间安静下来。
不过只一霎,记者们又开始窃窃私语道:“沈萧淮沈总不是姜慧的丈夫吗?居然连今天是姜女士的讣告发布会都不知道?”
“一直有传闻说两人离婚了,难道是真的?”
那一句句话清晰地传入沈萧淮耳中,让他胸腔像是进了水一般窒息。
旁边有人小声提醒:“沈总,姜慧女士于昨天下午四点零八分在医院因病过世……”
沈萧淮只觉得世界像是在一瞬间都天旋地转起来。
“不可能!”他眼眸赤红地打断。
定了定神,他神色冷冽地看向姜夫人,森然质问:“姜慧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陪着她演这么一场大戏?”
姜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显见的憔悴,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岁。
听见这话,她怒斥道:“沈萧淮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我会拿我女儿的死来开玩笑吗?”
“今天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姜慧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书,以后她跟你沈家再没有半分关系。”6
姜夫人眼眶通红,眼中悲恸与仇恨交织。
“她临死前让我转告你,恭喜沈总,即将喜得贵子,得偿所愿!”
沈萧淮愣了愣,冷笑一声:“果然是跟我赌气,你转告姜慧,她要是再玩下去,我不介意让她知道什么叫一无所有。”
姜夫人气得一晃,不住喘着粗气。
她咬牙道:“三天后就是姜慧的出殡日,诚邀沈总出席,送我那薄命的女儿……最后一程。”
沈萧淮攥紧手,毫无血色的唇勾起:“好,我一定准时到!”
若是姜慧没死,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完这句,沈萧淮转身往外走去,比之任何时候都要沉静冷寂。
只是在走出姜氏大门时,明明前面空无遮拦,所有人却都清晰地看见他踉跄了一下。
下一秒,他又挺直了背脊,沉稳而矜贵。
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少沈萧淮。
……
南城。
一家医院内,一个瘦弱苍白的女子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冰冷刺目的白,鼻尖传来消毒水的味道。
下一刻,头痛欲裂的感觉传来,她抬手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待那痛意稍散,失去意识前的最后记忆回归。
姜慧猛地瞪大眼,她居然还活着?
那她的女儿呢?还有姜夫人?
她嘶哑着嗓音唤道:“妈,妈……”
许久,无人应声。
她挣扎着起身下床,却猛地脚一软跪倒在地。
疼痛传来,她轻吸一口气微微偏过头。
眼眸撞入一面镜子,蓦地,姜慧僵在原地。
一股寒意从她背脊处升起,让她整个人都不禁发起抖来。
那镜子里分明,不是她的脸。
这时,外面突然有脚步声和交谈声传来。
“你看新闻了吗?今天沈氏总裁沈萧淮和姜家姜夫人的夺女案再次开庭,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个结果,话说这桩官司都快打了三年了吧?”第12章
姜慧消化着这段话里的巨大信息。
沈萧淮和姜夫人在打官司?夺女案?三年?
为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
无数个问题涌入姜慧脑海,脑袋几乎就要爆炸。
病房门终于被人推开,一道惊呼声传来:“你醒了?”
姜慧抬头看去,只见两个小护士满脸惊讶地看着她。
待看见她跪坐在地上,又连忙过来将她扶起。
姜慧重新躺回床上,眼眸微闪了一下,故作茫然地道:“我是谁?这是哪里?”
听见这话的两人对视一眼,出现惊疑不定的神情。
半小时后。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检查过后拿着手中的病例眉头微蹙:“目前来看应该是因为巨大撞击伤到了脑神经导致的失忆,具体什么时候会恢复不可知。”
说完看向对面除了最初的失措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女孩安慰道:“江虞小姐,经历过这么一场巨大的车祸,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其他的就顺其自然等待恢复。”
姜慧点点头。
据护士说,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经过询问她已经大概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江虞,不仅名字读音与她相似,就连年龄也与她一样,二十六岁。
想到这里,姜慧又一滞。
不对,若是她活着,此刻已经二十九了。
距离她死,已经过了三年。2
这时,病房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长相出众,气质十分清冷的男人。
他望着姜慧,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轻叹一声:“醒了就好。”
姜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不过只一瞬,快得让人抓不住。
这男人她认识。
盛世集团的姜晏,商场上出了名的人物,不过两人之前没什么交集。
她不动声色,略带防备:“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
姜晏也听见了医生的话,眼眸微垂,淡淡道:“我叫姜晏,是你哥哥。”
姜慧微微瞪大眼眸:“哥哥?”
姜晏一怔,语气有些微妙:“难得,这还是你十年来第一次叫我哥哥。”
姜慧敏锐地反问道:“可他们说我叫江虞。”
姜晏顿了顿,解释:“我父亲,与你母亲是再婚。”
什么都不了解的姜慧只能选择沉默。
姜晏也是个忙碌的人,见姜慧没事,将助理留给姜慧后又匆匆离开。
通过助理,姜慧也终于得知江虞与姜晏的关系。
江虞十六岁时因为不满母亲再婚,独自一人飞去了英国读书,一待就是十年。
这次回国是因为三个多月前,老姜总带着夫人旅行途中出现了意外,两人不幸过世,作为姜夫人唯一的亲生女儿,江虞不得不回来处理后事。
谁料到,回国当天她就在机场回家的路上出现了车祸昏迷至今。
两天后,身体确定没什么问题的姜慧终于获准出院。
令她意外的是,竟是姜晏亲自来接。
姜晏将她带到市中心的一套公寓,道:“这是你成年时为你买的房子,什么都准备好了,可惜你一直没回来,以后就住这里。”
“知道你不喜欢外人,阿姨每天来打扫卫生做完饭就会离开,有什么事你就找何助理。”
姜慧默了默,颔首:“姜姜。”
姜晏看她一眼,却突然抬起了手。
姜慧下意识后退一步。
姜晏一顿,放下手,依旧是那副淡漠神情:“肩上有东西。”
姜慧侧头垂眸一看,只见衣服上有根线头。
将姜慧安顿后,姜晏离开。
姜慧立马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电脑搜寻起来关于沈萧淮与姜夫人的信息。
这两日在医院,外人太多,她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
若非如此,她恨不得立刻去亲自询问姜夫人发生了什么。
一输入沈萧淮的名字,有关他的新闻便立时跳了出来。
姜慧看清标题便是眼眸一沉。
【豪门夺女案进入尾声,沈家或将胜诉!】第13章
等到姜慧看完相关的新闻,落地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下。
姜慧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对她来说只是昏迷再到醒来的短短时间,世界却早已天翻地覆。
她根本没想到沈萧淮会发现她生的女儿,甚至不惜与姜家决裂打了三年官司只为争夺女儿的抚养权。
姜慧暗自思忖,很多详细的细节新闻上根本不会爆出来,她必须尽快联系上姜夫人。
可一转头看见镜子倒影上这张陌生的脸,她的心又如坠入深海。
时隔三年的借尸还魂,真的有人会相信这么荒诞的事吗?
平心而论,江虞这张脸很美,却与原来的她没有半分相似。
姜慧想着不禁攥紧了手。
可是她真的很想看看姜夫人过得好不好,想看看自己的女儿长成了什么模样。
那孩子,快满三岁了,可她竟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按媒体的报道,沈萧淮作为生物学上的亲生父亲,胜诉的几率更大。
思索许久,姜慧终于闭上眼低声呢喃:“沈萧淮,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伤害我的女儿。”
这是一场,绝不能认输的战争。
几日后,姜家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9
坐在客厅等待的时候,姜慧内心十分忐忑。
直到看见从楼梯上下来的姜夫人,姜慧眼眶一瞬间红了。
不过三年,姜夫人仍是雍容华贵的模样,却肉眼可见地苍老许多,眉间凝聚着散不去的愁绪。
姜夫人看着面前陌生的女人,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熟悉感。
可她确信,她分明没见过这人。
她压下那股感觉,眼神有些戒备地道:“听说你是我女儿留学英国时的好友?”
姜慧强抑激动,极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是的,我几个月前才回国,听说了姜慧的事,特地来看看。”
姜夫人看着她满是悲伤的眼神,苦笑一声:“招待不周,当初小穗出事时事情太多,也没邀请太多人。”
姜慧微微摇头,心内酸涩难挡。
又默了默,她看向周围的佣人,轻声道:“我有些关于姜慧的事,想和夫人单独聊聊。”
姜夫人一怔,那股怪异的感觉愈发浓重。
思索片刻,她还是询问:“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姜慧凝视着她,轻声道:“江虞。”
姜夫人猛地瞪大眼望向她。
姜慧继续道:“江河的江,虞姬的虞。”
姜夫人怔愣了片刻,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怪不得能成为好友,也是缘分。”
她起身:“你随我来书房。”
姜慧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
然而一走进书房,姜慧却扑通一声跪下。
姜夫人吓了一跳,后退几步惊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姜慧眼泪已是流了满脸。
“妈,对不起,我回来了。”
姜夫人骤然冷下脸:“到底谁派你来的,沈萧淮吗?我看他真是疯了……”
姜慧打断她,哽咽着说出那句话:“妈,我想喝姜糖水了!”
姜夫人哑然失声,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胸膛剧烈起伏着。
姜慧深吸一口气:“妈,我真的是姜慧,事情有些复杂,我慢慢跟您解释……”
话音未落,书房外响起女佣惊慌失措的声音。
“夫人,不好了,沈萧淮来了,说要将糖糖小姐带走!”第14章
姜夫人只觉得头大无比,她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面前自称姜慧的陌生女人,沉声道:“你在这儿待着,我有些事得先处理。”
姜慧起身:“妈,我……”
姜夫人打断她,语气有些冷硬:“事情没弄清楚前,别叫我妈。”
姜慧一滞,压下心头刀绞般的疼痛,哑声道:“好,夫人,我们先解决了沈萧淮。”
姜夫人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楼下,沈萧淮宛如站在自家客厅一般,目光悠闲的巡视着。
然而当他抬头一望,在看见姜夫人身后那个身影时,他瞳孔一缩,勃然失色。
来源:老徐的读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