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司仪把话筒递过来时，我的手还在发抖。台下乌压压坐满了人，女儿穿着雪白婚纱冲我笑，眼角的泪钻闪着光。这本该是母亲致辞的温馨时刻，可我刚说出"今天我想说..."五个字，喉咙就像被棉花堵住了。

【婚礼现场】

司仪把话筒递过来时，我的手还在发抖。台下乌压压坐满了人，女儿穿着雪白婚纱冲我笑，眼角的泪钻闪着光 。这本该是母亲致辞的温馨时刻，可我刚说出"今天我想说..."五个字，喉咙就像被棉花堵住了。

二十七年了。从护士手里接过那个皱巴巴的小肉团开始，我的人生就只剩下"张晓芸妈妈"这个身份。凌晨三点喂奶，幼儿园手工大赛，小升初陪考...那些熬红的眼、酸痛的腰、数不清的家长会，突然都涌到眼前。可当女儿真的穿着嫁衣站在这里，我忽然发现——原来当妈妈这件事，是会下岗的 。

"妈？"女儿轻轻碰了碰我胳膊。我这才发现全场安静得可怕，摄像机的红点像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

【衣柜深处】

婚礼前夜收拾房间，在衣柜最底层翻出个铁皮盒子 。蓝白校徽早锈成了土黄色，里头躺着1988年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少女字迹张牙舞爪：

"今天艺考班来招生！我要当服装设计师！！！"后面画了三个巨大的感叹号，把纸都戳破了。

手指摸到那行字时，心脏突然狠狠抽痛。当年攥着录取通知书求父亲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服装设计能当饭吃？去读师范！"父亲摔了茶杯，瓷片在水泥地上炸开的声音，比我后来三十年所有梦碎的声音都响 。

【同学聚会】

上个月高中同学会，班长王丽娟硬把我拽去。坐在装修浮夸的酒店包厢里，当年的班花李梅突然拍桌子：

"陈春梅你记不记得？高二运动会你给我们班设计的啦啦队服，教导主任脸都气绿了！"

满桌哄笑中我愣住了。原来还有人记得啊，那个把校服改成露脐装，用窗帘布做流苏裙的疯丫头 。可现在的我，是穿三年没换款的深色套裙，在菜市场为两毛钱和小贩磨嘴皮的陈阿姨 。

"春梅你现在还做设计吗？"李梅涂着红指甲的手搭过来，我下意识缩回起茧的指节 ："早不弄那些了..."

【急诊室】

婚礼前三天，亲家母突然住院。我在医院守了整夜，举着吊瓶扶她去厕所时 ，走廊镜子晃过个头发蓬乱的身影。走近了才惊觉——

"那件领口发黄的家居服，我居然连续穿了四天"

清晨去买粥，路过住院部花园。晨光里有个穿病号服的老太太在画水彩，轮椅边颜料盒摆得整整齐齐 。她丈夫举着画板笑："年轻时就爱折腾这些，现在倒成大师了。"老太太转头瞪他，满眼都是少女般的得意 。

我站在冬青丛后看了很久，直到小米粥凉透。

【婚礼致辞】

话筒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把我拉回现实。女儿担忧的眼神，女婿欲言又止的表情 ，宾客们交头接耳的骚动...这些本该让我慌张的场景，此刻却像隔着层毛玻璃。

"各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要重新当回陈春梅。"

全场瞬间安静。女儿瞪圆的眼睛让我想起她三岁那年，抱着摔碎的存钱罐不知所措的模样。

【裁缝铺】

现在我坐在城南老巷的裁缝铺里。玻璃门上贴着自己写的毛笔字："春梅手作·中老年服饰定制" 。阳光穿过绿纱窗，细碎地洒在缝纫机上。

昨天女儿带着女婿来看我，小两口挤在十平米的店铺里转不开身。

"妈你真是..."女儿摸着真丝旗袍上的盘扣，突然红了眼眶，"这条凤凰尾巴的绣法，和我小时候那件公主裙一模一样。"

我笑着往她手里塞了块枣泥糕 。炉子上煨着给客人准备的茶，茉莉香混着布料特有的味道，这是二十年来，我闻过最好的人间烟火气 。

【后记】

上周末，李梅穿着我改的旗袍去跳广场舞，结果被三个老姐妹追着要裁缝地址 。王丽娟非让我给她的胖柯基做件唐装，说狗子穿上立刻有"文化气质"。最意外的是父亲，八十岁生日那天，他摸着我的真丝围巾嘟囔："当年要是让你读艺校..."

"原来人生真的没有太晚的开始，只有不敢揭开的盒子"

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梦想，就像压在箱底的绸缎，掸去灰尘，依然泛着温柔的光 。

此刻听着缝纫机哒哒的声响，我忽然想起婚礼那天。当我对着全场说出"春梅手作即将开业"时，台下最先响起的掌声，来自角落里默默擦泪的父亲。

来源：茗韵情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