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可是后来，爸爸抓住时代的风口靠着直播把我捧成网红赚了大钱，而妈妈因为公司经济不景气被裁员。
爸妈离婚时，妹妹抢着选择了妈妈。
「妈妈是女强人会赚钱，我不要吃苦，我要跟着妈妈。」
可是后来，爸爸抓住时代的风口靠着直播把我捧成网红赚了大钱，而妈妈因为公司经济不景气被裁员。
再见到妹妹时，她一身朴素，而我奢侈品满身，华丽风光。
妹妹嫉妒到发狂，开车将我撞死。
再睁眼，回到了爸妈离婚的时候。
妹妹一把抱住爸爸的大腿不放。
「我要跟爸爸走，我最喜欢爸爸了。」
爸爸得意地朝着妈妈炫耀，妹妹趾高气扬地对我炫耀。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松了一口气。
妹妹，这一世的痛苦就辛苦你来承受了。
1
「我喜欢爸爸，我最爱爸爸了，我要跟着爸爸走。」
妹妹郝韶灵一把抱住爸爸的腿撒娇，使劲地用脸蹭着爸爸的裤腿。
妈妈在一边微微张大了嘴，自从妹妹生下来后，爸爸从未管过她一次，全是妈妈在负责她的生活，所以她跟妈妈关系非常好，有时候我都嫉妒妈妈对她比对我好。
可是现在，妹妹竟然罕见地抱着爸爸撒娇，这让现场的人都忍不住惊讶。
唯独我，慢慢地走到妈妈身边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妈妈回过神来反握住我的手，温暖的手心把我的小手紧紧包裹住。
带着无限大的能量。
「看吧，我就说血缘还是大于一切的。别看孩子小，谁对孩子好，孩子心里都知道的。你整天说我不负责不管人家，如果我真的是你说得这样，灵灵怎么会这么依赖我，毫不犹豫地选择我，而不是选择你这个整天照顾她的人？」
爸爸抱着妹妹走到妈妈面前炫耀。
男人在爱意全无之际总是恨不得在对方心口上狠狠踩上两脚，踩出血印子来证明自己此刻没有输。
自尊体现在一些不合时宜的地方。
妈妈无视泼皮无赖的他Ŧű̂⁽，无言地拉了拉我的手。
妹妹在高处居高临下趾高气扬地瞥了我两眼，露出一个不符合她现在年纪的笑容。
这个笑容叫得意。
事情的走向脱离了既定的轨道。
妹妹必然也重生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我也重生了。
望着她跟爸爸洋洋得意的背影。
我叹了一口气，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她。
希望她挨得过接下来的「幸运时刻」。
2
爸妈很快分了家，现在居住的房子是妈妈的婚前财产，爸爸被要求搬走，他耍无赖不肯轻易搬走，又搬出郝邵灵来威胁妈妈。
「我回乡下吃馒头就咸菜就能过活，我无所谓，大老粗一个，但不知道你心爱的养得水灵灵的小女儿能不能扛住这样的苦日子了。」
妈妈的决绝因为妹妹有了一丝裂缝，她动容了，转头把自己卡里所有的现金都给了爸爸，爸爸才叼着一根牙签趿着拖鞋离开了。
妈妈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妹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我走过去轻轻抱住妈妈，拍了拍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芝善，妈妈知道不应该再给那个混蛋钱，但是妈妈舍不得……舍不得灵灵跟着他吃苦……」
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上一世的妈妈想必也是这样望着我离开的背影默默流泪的。
难怪本来身无分文的爸爸突然有了钱租城里的房子。
这样时而有钱时而落魄的日子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想来每一次爸爸都是靠威胁从妈妈那里强行得来的。
从来不劳而获对于无赖来说都是最佳的选择。
我相信爸爸的人品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妈妈，我们搬家吧，把这个房子卖掉，找一个新的房子重新生活。」
妈妈泪眼蒙眬地望着我。
「悲伤跟痛苦的故事我们就把它留在这里，换个环境迎接新生活。」我指了指电视，「电视里都是这样说的。」
妈妈破涕而笑，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抹掉地址是切断跟恶魔联系最重要的一步。
3
妈妈做事干脆利落，我们搬了新房子，虽然是一个老小区，但是小区环境优美，我们家的大落地窗望下去仿若田园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小家虽小，但是布置得温馨有爱。妈妈每天准时下班把工作带回家来做，兼顾着照顾我。
她给予了我一个完整的童年，真正意义上无忧无虑的童年。
原来在我看不见的日子里，妹妹竟然过上了这样公主般的生活。
只是可惜啊……
她不知道珍惜，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才是得来不易的幸福。
4
我估算着日子，大概Ţṻₓ是在八年后，时代风口光速转换，妈妈会经历下岗，家中的经济来源彻底切断。
因为在上一世，那段时间正好是我成为网红的起步阶段。
爸爸为了培养我成为网红，不让我去学校，到后期，他直接帮我办理了休学手续，单方面让我脱离了校园生活。
所以我压根没读过大学，甚至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能完整学完。
但是在网络方面却小有所成，偶尔已经可以接到几个广告，生活也渐渐好起来了。
在一次聚会上，我听见爸爸酒后的张狂言语。
「就我前妻，那个看不起我的老女人，她下岗了，哈哈哈哈哈哈，老天开眼啊。我就说女人赚钱能赚几个钱，现在年纪大了彻底被社会抛弃了，又老又没男人要，还能干什么呢，只能去站街了啊。不对，就她这个年纪，哪个人要吃老母鸡啊。」
在酒桌上引起一阵笑声。
「还有啊，之前跟着她的那个女儿现在考上大学了，连大学学费都没有，还来求我要，我怎么可能给她，那个女儿我一天都没亲近过。网上说了，没有天生亲密感的父女，是不是我的女儿都不一定，我怎么可能会资助她啊，真搞笑。
「不过啊，我还是约了她过来，我骗她说可以给钱，其实是假的，我就是想让她看看她当初的选择有ṭű̂₎多失败！错过了多好的前途！跟着我可以吃香喝辣，跟着她那个没出息的妈就只能到处乞讨。
「太爽了太爽了！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来来来，喝酒喝酒，所有消费算我的，这点小钱我宁愿请你们吃了喝了，也不会给那个老太婆跟小贱人的。」
想起那段地狱般的日子，我的身体就止不住地战栗，即便现在是身处炎热的夏日，依旧挡不住心底的冷。
「怎么了？芝芝，你没事吧？」吃着饭的妈妈发现了我的不对劲，用手触碰我的额头，「怎么这么冰啊，你是不是病了？哪里不舒服，妈妈带你去医院。」
「没事，没事。」我拉下她的手，努力保持平静，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可能是空调吹多了，缓一缓就没事了。」
「真的吗？你如果真的不舒服一定要跟妈妈说，妈妈带你上医院。」
妈妈再三叮嘱我，我笑了笑，摇摇头，转移了话题。
「妈，我现在长大了，也不需要天天让你守着了。前几年瑶瑶阿姨不是让你跟她一块儿开餐馆吗？我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你可以跟她一块儿，以后成熟了咱们自己开，比上班可自由多了。」我状似无意地说起，「你看瑶瑶阿姨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多跟人走动走动，学点经验也好。」
「开餐馆……」
妈妈认真地思考，她从不对我敷衍了事，任何事上都如此。
「芝芝，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啊，是不是在学校里遇上什么事情了？」
「没有，我知道妈妈上班遇上了很多不高兴的事情，我想你换个环境转换一下心情。」
「好。」妈妈摸了摸我的头发，「我会认真考虑芝芝说的话的。谢谢你这么关心妈妈，我的好女儿。」
我也笑了：「最重要的是，我也想听别人喊我小老板。」
妈妈笑了，温柔美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年后，瑶瑶阿姨的饭店会扩张，成为全国最大的连锁店之一。
跟着她，即便是失业了仍然有糊口的收入。
5
爸妈离婚第三年，我考上了大学，选择了留在本地读大学。
周末回到家，我看见妈妈拿着一张照片看得入迷，那是妹妹郝韶灵的照片。
自从离婚后，我们搬了家，爸爸找不到我们，没办法耍无赖找妈妈要钱。
他也见不得妈妈好，把妹妹藏起来不让妈妈看，互相断了联系。
妹妹的照片都被妈妈盘黄了，有时候半夜看见妈妈的房间里灯还亮着，我就知道她又失眠了，必定是对妹妹的思念与内疚在作祟。
好在她后来认真听了我的建议，入股了瑶瑶阿姨的餐馆，辞去了工作，专心负责一家门店的管理。网络开始发达，网络效应起了作用，餐馆生意渐渐红火起来，她每天忙得脚不着地的，也就没时间愧疚了，整个人状态明显好起来了，收入也增加了不少，比上班时累死累活拿死工资好太多了。
为了弥补上一世的遗憾，这一世的我学习格外努力，也有了经验，报了在当时比较冷门的新媒体专业。
网络是这个时代的「科举」，可以改变底层人的命运。
我努力抓住这根漂浮不定的稻草，往时代的风口里奔跑。
而在那网络漆黑的漩涡里，我碰见了我的妹妹郝韶灵。
我早就做好了在网络上遇见她的准备，但是显然我的准备做少了。
6
「宝宝们，这是刚炖好的肥肉啊，看我们灵灵是怎么水灵灵地吃下去的哈。」
镜头里有一只黢黑且肥硕的大手端着一盘白花花的肥肉。
「开播前灵灵就老馋这一口了，我好说歹说她才忍住没偷吃的。」
画面一转，一个肥硕体型的人就出现在了镜头前，剃着寸头，雌雄难辨。
「老规矩啊宝宝们，点赞到 1000，灵灵花 60 秒吃完面前这盘肉。点赞到 5000，灵灵只能花 40 秒时间光盘。点赞到 10000，那可不得了，灵灵只能 20 秒喝完眼前这盘肥肉了。20 秒啊，我喝个水都不止这个时间了，这真是巨大的挑战啊！」
画面外的男人粗壮浑厚的声音响起，画面里的肥胖年轻人直接用手抓起一整块流油的肥肉，做出贪婪到流口水的表情。
「快点啊爸爸，我等不及要吃了，我好馋啊。」
年轻人开口说话，明显是女孩子的声音。
「好好好，咱们灵灵再给镜头前的宝宝们一分钟的时间，我们开始倒计时来确定最后的点赞数。
「十——九——八——
「好嘞，感谢宝宝们给我们的灵灵留了 40 秒的时间吸溜完这盘肥肉。
「来，灵灵准备好你的胃口，这肥肉盛宴开始了——」
话音未落，胖女孩就猛地把手心里的肥肉整个捏成一团往嘴里塞，肥肉不知是被咬得还是捏得，油一直不停地往下淌。女孩的嘴里不停地响起似水滴掉落的声音，以及大口吞咽「咕咚咕咚」的声音。
油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渐渐地混合成了一盘。盘子里的肥肉就像浸在油汤里，白花花的一朵朵，隔着屏幕都似乎闻到了油腥气。
我正要划过去时，扫了眼左下角的昵称，顿时呆愣住了。
大胃王郝韶灵。
这……居然是我的妹妹郝韶灵！
画面里顶着寸头满脸橘皮脸上横肉丛生的女孩子，居然是我的亲妹妹郝韶灵！
短短几年，她竟然被爸爸折磨成了这副样子。
我拿起手机，正要打电话，抬眼再看视频时，手顿了顿，内心犹豫了。
妈妈肯定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不仅如此，她肯定会因此再次患上心理疾病……
这对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是不小的冲击。
我放下电话，划走了视频，继续手头的事情。
7
放暑假，我提前在电话里跟妈妈说了回去的时间，妈妈一脸神秘地说：「正好，我也有好消息跟你说。」
等我再追问，她却不肯透露了，只说等我回家就知道了。
到了家门口，我掏出钥匙打开门，妈妈正在厨房里忙活，客厅里电视播放着，声音很大，大得刺耳。
有人如同一座ṱŭ⁴山似的坐在沙发上，见门开了，那人扭过头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表情晦涩不明。
见到郝韶灵的那刻，说实话，我并没有多欢喜的感觉，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眼皮子跳得厉害。
「哎呀，芝芝回来了，快洗手坐下吧，妈妈很快就把饭做好了。」妈妈手拿铲子出来，笑得一脸温柔，朝着我扬了扬眉毛，「你看谁来了，你们两姐妹好久没见面了吧，坐下聊聊天。」
她瞥了客厅一眼，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妹妹遇上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你别问有关她体型的事情，她从小就爱美，变成这样她已经很难过了。」
我点头，洗了手回到客厅。
郝韶灵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综艺节目，画面里的人各个笑得前仰后合，显得她更加压抑。
「郝芝善，你怎么一点也没变啊？」
我转过头，盯着她看了几秒：「是啊，我没变，你倒是变了许多。」
她的眼神有瞬间变得凶狠，但是转瞬即逝，让人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你怎么来的？爸爸居然放你来这里？」
「爸爸？」
她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
「郝芝善。」郝韶灵唤我，「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不是不待见，只是我内心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她的出现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会打破我跟妈妈原本平静的生活。
「两姐妹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妈妈端着菜走出来。
「没什么呢，我在羡慕姐姐身材好，找她取取经。」
「这没什么的，灵灵现在这样也很好看的。」
妈妈宽慰着她，眼神里却含着愧疚之色。
她又该陷入自责内耗的情绪漩涡了。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
「妈，姐回来了，那我还住她的房间吗？」
吃着饭，郝韶灵忽然抬头看我。
「你……你就住着吧，姐姐……姐姐跟我一起住。」
我不解地发问：「灵灵不回爸爸那儿了吗？ŧü₈」
妈妈轻咳一声：「这件事我迟点跟你解释，先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大家沉默地吃着饭，内心各有各的心思。
8
我抱着枕头来到妈妈的房间。她看见了我，探头看了看斜对门的房门，见房门紧锁，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压低了声音道：「灵灵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生活了，你暂时先跟我住吧。」
「为什么？」
妈妈叹了一口气道：「怕让你担心，有件事情我还没告诉你……」
「怎么了？」
「你们的爸爸……」妈妈欲言又止，张了张嘴，「你知道本市最近发生的公车爆炸的事情吧？」
我点了点头，这件事这么轰动，没理由不知道。
「你们的爸爸那天正巧路过那个地方，不幸……」妈妈抬眼望着我，「当时还是警察通知我过去的，等我过去的时候，灵灵已经在那里了。我思来想去还是把她接回来生活了。」
「那件事发生在城郊，他没事跑那里去做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不过那也不重要了，可能他命里就是有这一劫难吧。」
「那灵灵……」
「灵灵到底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有责任跟义务照顾她的。再说，我对她确实有愧疚，我不该放任你们的禽兽父亲把她变成那副样子，所以……芝芝，只能暂时委屈你跟我一起住了。」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我内心依旧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妈妈睡下后，我终于察觉到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来源自哪里了。
9
妈妈一大早就出去上班了，我也起了个大早出去跑步，中途回来洗漱一番又吃了午饭，郝韶灵的房门一直紧闭着，她还没出来。
我敲了敲她的房门，跟她说给她留了饭，她只是不Ťű̂ₜ耐烦地应和一声。
我没再多想，出门去了工作室。
傍晚回家时，门一开，一股混合的油腻腥味就伴随着冷气扑面而来，我皱着眉抬头就看见了客厅里满目狼藉的景象。茶几上摆满了各种油腻外卖，桌上、地上，甚至沙发上到处滴溅着黄色的油点子，斑斑点点的，看着叫人脑袋发昏。
郝韶灵大剌剌地坐在地上，扒拉着碗里的麻辣烫，狠狠喝了一口汤，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然后顺手把空碗往旁边一推，拆开新的外卖包装继续吃起来。
「我不是给你留了饭吗？你怎么还点这么多外卖？」
「那些东西我不爱吃，留着给你自己吃吧，而且妈给钱让我吃饭，你还不乐意了？」她指了指厨房，「你的饭还在里面，你也别浪费了，去吃了吧。」
我瞥了她一眼，扭头去了厨房。早上煮好的东西还摆放着，我也没吃饭，想了想热了一下，端上饭桌。正准备张嘴，余光瞥见餐厅镜子里有一双眼睛阴恻恻地盯着我。
我视线下移，落在那碗饭上。
「你怎么不吃？」
背后传来冰冷的声音，我回头轻描淡写地说：「馊了。」
「馊了？怎么可能馊了……」
郝韶灵的声音顿了顿，硬生生咽下后半句话。
我没理她，站起身去厨房把那碗饭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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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忙到半夜才回家，郝韶灵弄乱的客厅原封不动地放着，空调也开着，空气里弥漫着又酸又辣的味道。妈妈叹了一口气，捶了捶腰，弯下腰开始收拾她留下的残局。
我正巧出来喝水，看见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上去用力敲了敲郝韶灵的房门。
「郝韶灵，自己的东西自己不整理收拾好，放着是要谁给你擦屁股啊？」
「算了算了。」妈妈拉住我，「她……是我没教育好。」
「当初没教育好，更要趁着现在好好教育啊，不然等到了社会上可不会有人教她这些，只会让她吃苦头。」
妈妈语塞。
半晌后，门开了。
郝韶灵顶着面膜走出来，食指揉着脸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干什么？大半夜的。」
「你自己看看，多少次了，你没有一次是自己收拾好的。妈上班已经很累了，回来还得给你当保姆，你凭什么啊！」
「凭什么？」郝韶灵突然扬高音调，「凭她离婚的时候没有把我带走，让我跟着那个恶魔一起生活，让我被折磨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妈妈收拾碗筷的手顿住了，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低垂着头，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请你搞清楚，离婚的时候是你主动选择的爸爸，并不是妈妈抛弃的你。要说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那个时候我还那么小，我懂什么！我懂什么啊！她把你带走没把我带走，就是她的不对，我现在变成这样就是她害的！都是她！就是她！」郝韶灵发了疯一般地指着妈妈大骂，「现在的我胖成这个猪样，还有什么前途？我的人生已经被毁了，她得照顾我一辈子，负责我一辈子！」
妈妈小声哽咽起来，呜咽声也没换回郝韶灵的理智，反而让她得寸进尺。
「你现在就是再怎么哭都改变不了现实了，你还说爱我，你根本不爱我！是你把我丢给爸爸的，你都不知道爸爸对我做了什么事情！我遭受了什么折磨！现在姐姐漂亮高挑有美好的未来，而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一片黑暗！都是因为你离婚！」
「你疯了！」我抓住郝韶灵，「你这么跟妈妈说话，你有没有良心？」
「良心？」她笑了，「这个东西早在爸爸折磨我的时候就没了，或者说，爸爸就没有这个东西，作为他的女儿，我没有也很正常。你看看你自己，可能你也没有！」
她戳着我的胸口，笑得邪恶又轻蔑。
我拍开她的手，凑到她跟前，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听见的音量说：「郝韶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以为爸爸能站在网络的风口上起飞，带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你不就是嫌țũ⁷弃妈妈会下岗，无法给予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生活吗？
「说什么被抛弃，那是你这辈子做的选择！」
「你……」
郝韶灵愣住了，我一把抓起她的手，把她往卧室里拉。
妈妈有些担忧地想要制止我ƭŭ₆。
「妈妈，没事，作为姐姐，我应该好好教育她的，你放心。」
说完，我把门关上，留下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空间。
11
「你刚刚在说什么胡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我踱步到她面前，逼迫她看着我的眼睛，「是谁来求着爸爸要学费，哭着求着让爸爸出资给你上学的？又是谁在我给妈妈打电话求助时冷漠地告诉我，妈妈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又是谁……」
我盯着她。
「嫉妒到开车撞死我的！」
「你……」
她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腿一软坐在了床上，床被她冷不丁一坐，回弹了好几下。
「你也重生了？」
她呆呆地望着我，讲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郝韶灵，是你主动选择的爸爸，主动选择了走我上辈子的这条路。你现在变成这样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少在那里怪什么都不知道的妈妈。」
「凭什么！凭什么！」她又开始疯癫，「上一世你过得这么好，现在这一世也过得比我好，凭什么！凭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过得好？你觉得上一世的我过得好？」我冷笑，「这真的是我这两辈子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你过得还不好？你的身材样貌什么都没变，还变得这么有钱。我再见你的时候，你哪一次不是名牌加身，高贵奢华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过得不好？」
我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她：「你真好笑，你真是傻子。」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傻子！」我收敛了笑意，「你觉得被当成一件敛财的工具，是一件好事，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情？」
「如果我也能变得有钱，过上好日子，我不在乎是不是工具。」
听见她天真无邪的回答，我摇了摇头：「行，那我就跟你说说，你愿意的选择是用什么代价来换的！」
我望向窗外，今晚的月亮真圆，就像爸妈离婚那天的月亮一般亮。
上一世，爸妈离婚后，我跟着爸爸。
爸爸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他选择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妹妹没有选择他，所以他被迫选择了我。
一开始，他没了妈妈根本活不下去，所以他经常跑到妈妈那里耍无赖要生活费，我的日子也过得饥一顿饱一顿的，根本谈不上幸福。
后来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爸爸发现路边有人在拍小孩子，换一件衣服拍几张照片，这样就有钱了。他觉得这样的钱来得快，于是把我也送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幸运，我被选中成为大童模特。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极度高温的夏天，我被要求拍摄秋冬服饰。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公园里，他们也没给我准备换衣服的地方，直接粗暴地脱掉我的衣服让我在路边换衣服，那是我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羞耻。
烈日下，我拍摄了三套毛衣后就觉得眼冒金星，双腿发软了。
拍摄的团队怕了，把我送回家。
爸爸看见他的钱只进账一半，气得把我抓起来揍了一顿。他打我的方式避开了我的脸部，因为他知道，我还要继续拍摄，身体受伤没问题，秋冬的衣服能包裹好。
后来，我又长大了些，已经超出大童的范畴了。
我很高兴，不用再继续拍摄了，爸爸却不高兴了很久，喝了酒动不动就打我出气，直到下一个赚钱机会来临。
做童模时为了招揽商家，他为我注册了一个账号，同步发布我的拍摄作品，到后面已经累积了不少粉丝。他不想浪费，就学其他人那样拍摄我吃饭的镜头。
几个镜头下来，数据效果很不错，他来了兴趣，每天盯着我吃饭，断了我其他一切的社交活动。
久而久之，粉丝渐渐多起来了，粉丝的评论要求也变得多了。
爸爸每天都会研究那些评论，粉丝说什么，他就让我做什么，粉丝要求我吃什么，第二天的视频里铁定会出现那个东西。
高互动性招来了大量的粉丝，同时也招来了不善的人。
他们的要求越来越猎奇，最后甚至要求我生吃一切。
我不愿意，那些生食腥味冲天，我一凑近就想吐。
为此，爸爸揍了我好几次，他不想得罪他的财神粉丝们，又恨我不努力。
直到有一天，他兴冲冲地拉着我出门，那段路好长，七拐八拐，车窗外的风景转换变得越来越陌生。我不知道他带我去了哪里，我只记得他让我躺在一张发黑的床上，等我再次醒来时，我就发现我没了嗅觉，也没了味觉。
吃什么东西到我嘴里都味同嚼蜡，毫无差别。
任何食物对我来说都不存在差别，也不存在感觉。
粉丝的要求一一满足，爸爸的口袋进账也变得越来越多。他的笑容多了，打我的次数也就少了，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我的日子再差也就这样了。
可是我还是天真了。
我的味觉嗅觉虽然没了，但是我的食量还是摆在那里。胃口不大，即便是准备的东西再多，我吃到一定的量就会吐，跟大胃王相比，我简直就是小鸟胃。
在那个时期，大胃王的账号是所有网红里最吃香的账号，爸爸眼红了，他盯着我的直播看了很久。
我很害怕，因为那个眼神，在他带我去除掉嗅觉跟味觉之前我曾经见过一次。
我怕了，我趁着他出门的空当，跑到他的房间里寻找妈妈的联系方式。
好不容易找到并且拨通后，我却听见妹妹郝韶灵冰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别给我们打电话了，爸爸不愿意资助我上大学，我已经单方面跟你们断绝所有关系了。你以后也别再联系妈妈了，她不再是你的妈妈，她只是我一个人的妈妈。没有你们，我们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把电话给妈妈，我有重要……」
话还没说话，忙音已传入耳，再次拨打时，却发现这个号码再也拨不通了。
我唯一的希望被掐灭了。
爸爸回来后，对我笑脸相迎，说愿意完成我所有的心愿，那一刻的他慈祥得有点父亲的样子了。
我央求他带我出门逛逛，他同意了，为我购置了一批名牌衣物。
他笑着说我现在好歹也是名人了，不能丢他的脸。
名人……
是吗？
我有些恍惚，我天天窝在家里对着镜头做咀嚼吞咽的动作，这样就是名人了？
在家待得久了，时间流逝也变得模糊，我开始意识不到自己的年纪与时间。
在迈出家门那刻，仿若隔世。
那天，我很高兴，我的眼睛忙着看着这个加速变化的世界，新奇且新鲜。
我只要望着橱窗里的东西超过三秒，爸爸就会挥挥手为我买下来。
服务员小姐姐嘴甜：「妹妹，我可真羡慕你啊，有这么好的爸爸，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希望我下辈子能有你这样好的命。」
命好？
我吗？
爸爸说要带我去高级餐厅，我摇摇头，现在再高级的食物吃到我嘴里也毫无味道，何必再浪费那钱。
我选择了商场里负一层的小面馆，走进去点了一份最朴素的面。
再抬头时，却发现送面来的人很眼熟。
「爸？」她对爸爸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你同意资助我了？」
爸爸看着她冷冷地扭过头：「别说这些。」
她慢慢地把头转向我，上下打量着我的穿着，眼里的羡慕快溢出来了。
「郝芝善，你……」她的表情快速转变成愤怒，愤愤地把面重重地放在桌上，「你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吧？」
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再次面对她，我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她。
毕竟，我现在的情绪只剩下麻木了。
「行，你现在是抱上大腿过上好日子了，但是你别得意，你只是幸运而已。如果是我选择了爸爸，我也会跟你现在一样的。」
跟我现在一样是幸运吗？
我忽然很想笑，轻笑出声。郝韶灵更气了，指着我就嚷：「郝芝善，你给我等着，你不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行了行了。」爸爸拉住她的手，「你要工作就好好工作，骚扰顾客算什么意思？你再这样，我就去投诉你。」
「爸！我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偏心郝芝善！」
她瞪着我，眼里含着泪，也许彼时在她看来，我就是一个被爸爸护着宠着捧在手心里的幸福女孩儿吧。
爸爸赶走了她，轻声细语地让我吃面。
清汤面上面有一个金黄色的煎蛋，筷子轻轻一戳，蛋黄流心着实诱人。
应该味道很好吧。
但是我不知道。
12
爸爸还是那个爸爸，从来没变过。
他再次把我带去那个偏僻的地方，让我躺在熟悉的手术台上。
这一次，我失去的是胃。
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情，我只知道从那天起，我就被固定在一张凳子上了。旁边有一个巨大的塑料袋，我无论吃下多少东西，胃都没了涨涨的感觉。过不了多久，吃下的东西就会出现在塑料袋里，以半腐烂的形式。
「粉丝宝宝们，今天芝芝满足粉丝要求少吃点啊，就吃个三十斤的糯米糕吧。」
爸爸的声音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魔之音，他说完后，我的手不自觉地拿起面前的东西，一下一下地往嘴里塞，一下一下不停歇，直到面前空空如也。
爸爸看着到账的金额，笑得合不拢嘴，只有在这时，他才会笑着摸摸我的头。
「我生了个好女儿啊，咱们芝芝真争气。」
好女儿吗？
应该是吧。
13
「你骗鬼呢！你说你被固定在凳子上，但是那天，我是看着你一个人出门下楼的，而且你还穿得那么招摇。我实在忍不下去，所以才……」郝韶灵指着我，「现在爸爸不在，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上一世没有在享福都是在受苦？是你骗我的吧？」
我拿过一面镜子摆在她面前，让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灵灵，你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会一个人出现吗？」
我的声音拂过她的耳畔，又轻又痒，她缩了缩肩膀。
「我可是爸爸的摇钱树啊，你也做过他的摇钱树，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放任你一个人出门。」
「在……」她愣住了，看着我的眼神有了微妙的转变，「在……任何时刻都不可能。」
「所以啊，你说，那天我能一个人出现在大街上，意味着什么呢？」
「爸……」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神突然变得惊悚，瞪着镜子里倒映出的我，「你！你把爸爸——！」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笑出声：「要不说咱俩是亲姐妹呢，你不也是利用上一世的消息除掉爸爸了吗？」
「你什么意思！」她紧张地攥紧了衣袖。
「别紧张。」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城郊会发生爆炸案这么一件轰动全城的事情，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你不仅知道，你还骗咱爸去了那里，对吗？」
「我听不懂。」
她依旧装作不懂，我也不恼，继续在她耳畔说道：「你还是比我聪明点，知道利用外界信息，哪像上一世的我啊，被摆弄得像个玩偶，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最后选择了最笨的方法——
「如果你能再等等，马上就能迎来我跌落谷底的大快人心的消息了。
「只可惜啊，你沉不住气啊。」
郝韶灵听得脊背发凉，背后冒出的冷汗把衣服都打湿了。
「灵灵啊，我这脑子可能是在上一世的时候吃苦吃坏了，现在还昏沉得厉害，我只记得要让所有欺负过我的人付出代价。」我挠了挠头，「上一个欺负我的人已经不在了。我记得，你好像也骗过我吧？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阻断了我跟妈妈的联系。」
我笑了笑，目光冰冷地望着她：「你可真坏啊。」
「不是，我没有，不是这样的。」郝韶灵摇晃着脑袋，「不是，你听我说，我……我真的只是嫉妒你而已，我没想过你会过那样的日子。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那样做。」
「是吗？」
我温柔地笑，抚平她激动耸动的肩膀：「别紧张。」
我打开门, 从厨房里拿出一盘饭, 走进卧室关上门，把饭放在她面前。
「这不是你亲手为我加工的饭吗？姐姐舍不得吃, 让你吃。」
「这……不是……我……」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饭，喂到她嘴边：「怎么不吃, 是不喜欢吃吗？」
「我……我……」她嘴巴紧闭。
「哎, 看看这是什么颗粒。」我捻起一粒棕色的东西摆在她眼前，「你给姐姐加的这是什么啊？闻着不像调料啊。
「哦——我好像看过这东西，是猪饲料吧？
「你是觉得我吃这东西就能变得跟你一样胖是吗？」
「啧啧啧。」我摇头，「无论哪一世你都见不得我过得比你好啊。」
「我……我……」
郝韶灵额头沁出一层冷汗，滑落到下巴变成了长长的一串。
「我只是一时想不开，我没有恶意的。」
她用拙劣的谎言推脱着。
「害……害你的人是爸爸，我……我算不上。」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敛了笑：「但是最后撞死我的人——」
目光缓缓上移, 对上她的双眸。
「是你啊。」
14
上一世的回忆让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昏昏沉沉中听见妈妈在呼唤我。
我猛地惊醒，一头的冷汗。
「做噩梦了？没事吧？我一会儿炖点桂圆汤给你压压惊。」
妈妈关切地看着我。
「没事。」我笑了笑，「喊我什么事？」
「哦, 对。」妈妈一拍脑门, 「你妹妹不见了。」
「不见了？」
「我上午去上班的时候看见门虚掩着, 就顺手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她的东西都不见了。床上有张纸条, 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没事，她都那么大人了, 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我宽慰妈妈, 「而且她说的重要的事情，昨天也跟我聊了下，没事的。」
「真的吗？跟你说了啊。」妈妈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我还以为这孩子因为外貌问题会想不开。」
「想不开？」我淡淡地说, 「郝韶灵这性格，让别人想不开倒是有可能，她可想得太开了。
「其实出去走走也挺好的, 总比天天窝在家里让我担心她心理出现问题强。
「放心吧，真正想不开的人是不会连吃带拿地走的。」
妈妈点头：「你再睡会儿吧，我回去处理一下店里的事情再回来。」
门被关上, 我再次躺下，巨大的障碍已经主动离开。
我可以睡个好觉了。
15
郝韶灵自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直到工作室的同事突然跑来让我看一段视频。
「郝姐, 这是最近很火的账号，这个女人真厉害啊，这么瘦，胃口又这么大。」
听见这话, 我抬头看了一眼。
镜头里的女人脸型消瘦，身材纤细，手上拿着一整个蛋糕在啃咬着，展现不符合她身形的食欲, 吸引了大量的网友围观。
「你看她吃的，这简直就是我一个月的量。」
「真厉害，我光看她吃都饱了。」
同事们纷纷围上来讨论。
大胃王郝韶灵。
她回来了，她还是选择了那条走到半途的路。
「郝姐, 你说这是怎么做到的？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假吃啊。」
「以生命为燃料的赚钱方式，我不提倡。」
「也是，这样多损身体啊。」
同事们回去继续工作。
我望着镜头里的女人。
透过镜头。
我已然看到了她身侧的塑料袋。
窸窸窣窣。
（完）
文章来自网络
来源：若馨爸爸聊育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