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说起我的女儿苏揽月,那是我和老伴苏哲茂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我们两口子都是普通工人,一辈子勤勤恳懇,没啥大本事,但就是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这个唯一的孩子身上。揽月这名字,是我给她起的,取自“可上九天揽月”的诗句,就是希望她能有诗意、有追求,活得比我们这一代舒展、
我悔不当初,竟亲手把女儿推进了火坑。
我叫闻静婉,今年五十五岁了。
本以为给独生女陪嫁一套房,是她幸福的保障。
谁能想到,这竟成了我们一家人噩梦的开端。
新婚才三天,那个我曾视如己出的女婿,就彻底撕下了他所有的伪装。
说起我的女儿苏揽月,那是我和老伴苏哲茂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我们两口子都是普通工人,一辈子勤勤恳懇,没啥大本事,但就是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这个唯一的孩子身上。揽月这名字,是我给她起的,取自“可上九天揽月”的诗句,就是希望她能有诗意、有追求,活得比我们这一代舒展、自在。
女儿也确实争气,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一路名牌大学读下来,毕业后进了家不错的单位,长得又水灵,性子又温和。上门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我家的门槛。可我千挑万选,最后却给女儿选错了人,这件事,成了我后半辈子心里最深的一道疤。
到现在,我闭上眼睛,还能想起女婿陈霄第一次上我们家门时的情景,那份谦卑和讨好,装得是那么天衣无缝。那时候的我,怎么就瞎了眼呢?
陈霄是女儿苏揽月在工作中认识的。
那天揽月下班,在公司门口的公交站等车,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她没带伞,正急得团团转,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撑着一把伞递到了她头顶,笑着说:“不嫌弃的话,我送你到地铁站吧。”
这个男孩就是陈霄。
听女儿后来回忆,陈霄当时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但身上有股干净清爽的肥皂味,笑容特别真诚,露出一口大白牙。他就这样一路举着伞,大半个身子都淋湿了,硬是把揽月毫发无损地送进了地铁站。
我那个傻女儿,就是从这一把伞开始,彻底动了心。
我承认,陈霄这个年轻人,第一眼看过去,确实很讨人喜欢。一米八的大个子,浓眉大眼,相貌堂堂,虽然穿着朴素,但整个人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和向上的朝气。尤其是那张嘴,甜得像抹了蜜。
他第一次上门,提着两箱牛奶和一袋水果,局促地站在门口,一个劲儿地喊“叔叔好,阿姨好”。我和老伴苏哲茂让他进屋坐,他却先是满屋子找拖鞋,找不到就非要光着脚进来,说不能把叔叔阿姨家干净的地板踩脏了。
就这么一个细节,当时让我心里对他的好感“蹭”地就上去了。
吃饭的时候,他更是忙前忙后,抢着去厨房帮我端菜。我哪里好意思让他一个客人动手,他却笑着说:“阿姨,您别跟我客气,我妈从小就教我,到别人家做客,要有眼力见儿,不能像个大爷一样坐着等吃。”
你看,这话说的多漂亮?既夸了自己勤快,又捧了他妈妈懂教育,还顺带着把我这个未来丈母娘的心给熨帖了。
席间,他不停地给揽月夹菜,照顾得无微不至,看得我和老伴苏哲茂直点头。他自己却不怎么动筷子,一个劲儿地给我们讲他小时候在农村老家的趣事,说他怎么下河摸鱼,怎么上树掏鸟窝。那些故事虽然简单,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
当时我就在想,这孩子,虽然家境差了点,但是人品好、有上进心,对揽月又这么体贴,不就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女婿吗?
陈霄很会“表现”,或者说,他太懂得我们这种做父母的心思了。
他知道我们最在意什么。
他跟我们坦诚了他的家境。他说他老家在很偏远的山区,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在读大学,全家的开销都指望着他一个人的工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卑,反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说:“叔叔阿姨,我现在是穷,但我年轻,有力气,有头脑。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努力工作,让揽月过上好日子,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我和老伴听了,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欣赏。多好的孩子啊,不避讳自己的出身,有担当,有志气。
从那以后,陈霄就成了我们家的常客。每个周末都来,来了也不空手,有时候是早市上买的新鲜蔬菜,有时候是他自己烙的家乡小饼。来了也不闲着,家里的灯泡坏了,他二话不说踩着凳子就换好了;下水道堵了,他卷起袖子就伸手去掏,弄得满身脏污也毫无怨言。
老伴苏哲茂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平时很少夸人,但私下里也跟我说:“这个陈霄,是个能吃苦的,靠得住。”
我更是被他哄得心花怒放。他隔三差五就给我买点小礼物,有时候是一条丝巾,有时候是一盒护手霜,东西不贵,但那份心意,让我觉得比什么都暖。他还特别会说话,夸我做的饭比饭店的还好吃,夸我心态年轻看起来就像揽月的姐姐。
哪个当妈的不爱听这个?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他就像一个最完美的演员,把一个“凤凰男”应有的所有优点,都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了我们面前:勤劳、朴实、感恩、上进、嘴甜、孝顺。
我们一家人,就这样一步步地,走进了他精心编织的温情陷阱里。难道我们这些过来人,几十年的阅历,就真的看不穿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的伪装吗?还是说,他伪装得实在太高明了?
女儿苏揽月更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在揽月眼里,陈霄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他会记得他们所有的纪念日,会为她准备各种小惊喜,会耐心地听她抱怨工作上的烦心事,会在她生病的时候整夜不睡地照顾她。
揽月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妈,我这辈子非陈霄不嫁。”
看着女儿一脸幸福的模样,我这个当妈的,还能说什么呢?所有的顾虑,都被那句“只要女儿幸福就好”给压了下去。
于是,谈婚论嫁,顺理成章地提上了日程。
问题,也就是从这里开始暴露的。
按照我们这边的风俗,结婚男方要准备婚房。可陈霄家的情况,别说买房了,连彩礼都拿不出多少。他一脸愧疚地对我们说:“叔叔阿姨,是我没本事,委屈揽月了。要不,就让他俩先租房结婚吧,等我将来赚到钱,一定给揽月补一个风风光光的家。”
听听,这话又是说得滴水不漏。把姿态放到了最低,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
女儿苏揽月立刻就心疼了,拉着我的手说:“妈,没事的,我们现在租房也挺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行。房子的事,我们以后可以自己奋斗。”
我看着女儿那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脸,心里一阵刺痛。我这辈子,苦什么都不能苦孩子。我辛辛苦苦把女儿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她跟着一个穷小子租房子结婚,过那种颠沛流离、看房东脸色的日子的。
我跟老伴苏哲茂商量了一晚上。老伴吧嗒吧嗒抽了半宿的烟,最后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闷声说了一句:“还能咋办?就这么一个闺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把我们那点积蓄拿出来,再跟亲戚朋友凑凑,给孩子们买套房吧。”
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苦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孩子吗?
第二天,我就把这个决定告诉了陈霄。我永远忘不了他当时的表情。他先是震惊,然后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扑通一声就要给我跪下。
“阿姨,使不得,这使不得啊!我怎么能要您和叔叔的养老钱呢!这房子我不能要,我没脸要啊!”他哽咽着,话说得情真意切,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我赶紧把他扶起来,心里那点因为他家穷而产生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了。我拍着他的后背,感慨万千地说:“好孩子,快起来。我们不是给你买的,是给揽月买的。你只要以后好好对揽月,比什么都强。”
他擦着眼泪,重重地点头,对着我和老伴深深鞠了三个躬,一字一句地发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陈霄对天发誓,这辈子一定把揽月当成心肝宝贝,我要是让她受半点委屈,就让我天打雷劈!”
现在想来,这誓言多么讽刺,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
为了给他们买婚房,我和老伴几乎掏空了所有的积蓄。我们看中了一套离揽月单位不远的两居室,不大,但足够两个年轻人生活了。付首付、办贷款、跑装修,那段时间我整个人瘦了十斤,但心里是甜的。一想到女儿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小家,我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装修的时候,陈霄表现得比我们还上心。跑前跑后,买材料、监工,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帖。他还特别“懂事”地对我说:“阿姨,装修的钱不能再让你们出了,这部分我来想办法。”
没过几天,他真的拿来了几万块钱,说是他这几年所有的积蓄,还找朋友借了点。
我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这孩子真是太有担当了,宁愿自己背债,也不肯再占我们一分钱便宜。现在才知道,我那时候的感动,有多么可笑。
房子装修好了,添置家具家电,又是一大笔开销。我看着陈霄为了那几万块钱的装修款就愁眉苦脸的,心一软,又做出了一个让我悔断肠子的决定。我跟老伴商量,干脆好人做到底,这部分钱我们也出了,就算给女儿的陪嫁。
接下来,就是办房产证。这也是整个事件最关键的一环。
去房管局的前一天晚上,陈霄特意来到我们家,手里提着一瓶好酒和一些营养品。吃完饭,他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他先是把我们老两口一顿猛夸,感谢我们的养育之恩,感谢我们的无私付出。铺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切入正题。
他说:“叔叔阿姨,明天就要办房本了。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我知道,这房子是你们出钱买的,理应只写揽月一个人的名字。但是……我们老家那边,规矩特别重,如果结婚女方全款买房,房本上没有男方的名字,会被全村人戳脊梁骨的,我爸妈在村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我一个大男人,也会被人说是‘吃软饭’‘倒插门’……”
他越说声音越低,头都快埋到胸口里了,脸上满是羞愧和为难。
“所以……我想求求你们,能不能……能不能在房本上,也加上我的名字?我不是想要贪图你们的房子,我就是为了我爸妈的一点脸面,为了我一个男人的自尊。我可以在这里给你们写保证书,做婚前财产公证,证明这房子是你们的,我一分钱都不要!”
女儿苏揽月一听,立刻就急了:“妈,陈霄他不是那种人!他就是自尊心强。再说了,我们都要结婚了,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写上他的名字怎么了?你和我爸不也是希望我们俩好好过日子吗?”
我看着陈霄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看看女儿恳求的眼神,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是啊,人家小伙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又是写保证书,又是做公证,姿态低到了尘埃里,图的不过是一个面子。我要是再坚持,倒显得我这个丈母娘太小气,太不信任人了。传出去,别人会不会说我们家仗着有钱,欺负人家穷孩子?
老伴苏哲茂在一旁沉默着,他似乎有些犹豫,但看了看女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我的天平,在那一刻彻底倾斜了。
“行吧。”我叹了口气,说:“那就写上你们两个人的名字吧。陈霄啊,我们不图你什么保证书,也不用做什么公证。我们只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的话,一辈子对揽月好。”
陈霄激动得满脸通红,站起来又给我们鞠躬:“阿姨,叔叔,你们放心!你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我这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都报答不了你们的恩情!”
第二天,房产证上,清清楚楚地写上了苏揽月和陈霄两个人的名字。
拿着那个红本本,我心里虽然有一丝说不出的不踏实,但很快就被女儿和陈霄灿烂的笑脸给冲淡了。我告诉自己,闻静婉啊闻静婉,别用你那市侩的心思去揣度一个善良的孩子,做人要大气一点。
婚礼办得非常热闹。陈霄的父母也从老家赶了过来。那是两个非常朴实甚至有些木讷的农村老人,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新衣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们拉着我的手,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亲家母,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不嫌弃我们家陈霄,给我们家陈霄这么好的一个家。我们家祖上没积德,才修来这样的好福气。”
看着他们那张饱经风霜、感激涕零的脸,我心里最后的一丝疑虑也打消了。我坚信,这样家庭里出来的孩子,本质坏不到哪里去。
婚礼上,司仪让新郎官陈霄发言。他拿着话筒,先是感谢了所有来宾,然后,他突然转向了我和老伴的方向,声音哽咽了。
他说:“今天,我最想感谢的,是我的岳父岳母。是他们,给了我一个家;是他们,把世界上最好的女儿揽月,交到了我的手上。爸,妈,”他突然改了口,“请你们放心,从今天起,苏揽月就是我的命。我会用我的一生去爱她、保护她。你们不仅多了一个女婿,更是多了一个儿子!”
说完,他拉着揽月,在全场宾客的注视下,郑重地给我们磕了一个头。
那一刻,全场掌声雷动。我坐在台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那是感动的泪,是欣慰的泪。我觉得,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个决定,就是接纳了陈霄这个女婿。
可我哪里知道,这场看似完美的婚礼,不过是一场惊天骗局的华丽落幕。而我,这个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丈母娘,就是那个亲手把屠刀递到骗子手里的、最愚蠢的帮凶。
真正的噩梦,从婚礼结束后的第三天,悄然拉开了序幕。
新婚燕尔,本该是蜜里调油。可我发现,陈霄变了。
婚后第三天是周末,按照惯例,他们小两口应该回我们家吃饭。结果等到中午,只有女儿苏揽月一个人回来了,眼圈还有点红。
我心里“咯噔”一下,忙问:“揽月,怎么就你一个人?陈霄呢?”
“他……他说公司有急事,去加班了。”揽月的回答有些躲闪。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什么公司这么不近人情,新婚第三天就叫人回去加班?但我看女儿不想多说,也就没再追问。
可从那天起,陈霄就像变了个人。
以前那个嘴甜如蜜、一口一个“妈”叫着,抢着干活的陈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男人。他开始频繁地加班,回家越来越晚。就算在家,也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打电话,一打就是很久,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的好像是他们老家的方言。
我给他们送自己煲的汤过去,敲开门,看到的是一屋子的烟味和陈霄那张极不耐烦的脸。他看到我,只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叫了一声“阿姨”,而不是以前亲热的“妈”。
那种疏离和冷漠,是装不出来的。
揽月还在为他辩解,说他工作压力大,项目到了关键时期,让我多体谅他。
我这个傻女儿啊,到了这个时候,还一心一意地相信着她自己选的男人。
我心里越来越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那种感觉,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草率,就在房本上加了他的名字?这会不会是个圈套?
我把我的担忧跟老伴苏哲茂说了,老伴皱着眉头说:“再看看吧,也许真是工作忙。别自己吓自己,弄得孩子们也不安生。”
可是,我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而且是以一种我完全无法想象的、最残酷的方式。
那天,距离他们结婚还不到一个月。
我接到了女儿苏揽月的电话,电话那头,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妈!你快来啊!陈霄他……他不见了!”
我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我和老伴苏哲茂疯了一样地赶到他们的新家。
门开着,屋子里一片狼藉。揽月瘫坐在地上,手里捏着一张纸,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
我抢过那张纸,上面是陈霄留下的字迹,字迹潦草,看得出写的时候很匆忙。
信的内容很简单,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字字诛心。
他说:“揽月,对不起。我配不上你,也配不上你父母对我的好。我走了,不要找我。房子……我已经卖了,钱我带走了。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吧。”
房子卖了?钱带走了?
我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那个对我们百般讨好、感恩戴德的陈霄,那个在婚礼上发誓会照顾揽月一辈子的陈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妈!”揽月扑到我怀里,放声大哭,“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他怎么能这么狠心!那套房子,是你的养老钱啊!他把我们的家给卖了!”
我抱着浑身颤抖的女儿,心如刀割。我恨,我恨陈霄的狼心狗肺,但我更恨我自己!是我,是我引狼入室!是我亲手把女儿推向了这个骗子!是我当初鬼迷了心窍,同意在房本上加上他的名字,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老伴苏哲茂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墙上,虎口都震出了血。他一辈子老实本分,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我们立刻去房产交易中心查证。结果是冰冷的,残酷的。房子确实已经被卖掉了,就在几天前。因为房产证上有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属于夫妻共同财产,陈霄伪造了揽月的委托签字,钻了法律的空子,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匆匆将房子出手。
买家已经办完了过户手续,钱,也已经全部打到了陈霄的卡上。
而陈霄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手机关机,微信拉黑,公司那边也说他早就辞职了。
我们报警了。警察说,这属于经济纠纷,而且因为房产证上有他的名字,情况很复杂,构不构成诈骗,需要调查取证,让我们等消息。
等消息?我们怎么等?
那几天,我们家像是天塌了一样。女儿苏揽月整日以泪洗面,不吃不喝,几天就瘦得脱了相。我看着她那个样子,心都碎了。我不敢在她面前哭,只能躲在厨房里,咬着毛巾,无声地流泪。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让我的女儿过得好一点,为什么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亲戚朋友们知道了这件事,说什么的都有。有同情我们的,也有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当初就跟她说了,门不当户不对的不能要,她不听,非要招个凤凰男回来,这下好了吧,人财两空。”“真是养了个好女婿啊,把丈母娘的养老本都给骗走了。”“闻静婉就是爱面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些风言风语,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我的心上。我一辈子要强,到老了,却成了街坊邻里最大的笑话。
那段时间,我整夜整夜地失眠,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我甚至想过,要不要去陈霄的老家找他。可中国那么大,去哪里找?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钱,还能要回来吗?这个家,还能回到从前吗?
我甚至开始怨恨女儿。如果不是她当初非陈霄不嫁,如果不是她替陈霄说好话,我们家怎么会遭此大劫?可是看着她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我又把所有怨恨的话都咽了回去。她是我的女儿,是这件事里最大的受害者,我怎么能再去伤害她?
就在我们一家人陷入绝望的深渊时,一封信的到来,却让整个事件,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那是一个星期后,我们收到了一个从陈霄老家那个偏远山村寄来的快递。
我和老伴面面相觑,以为是陈霄的挑衅或者炫耀。老伴苏哲茂气得要把包裹直接扔掉,被我拦了下来。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我颤抖着手拆开包裹。里面没有钱,只有一沓厚厚的医院单据,和一封信。
信,是陈霄写的。
“爸,妈,揽月: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原谅我这个混蛋对你们造成的无法弥补的伤害。我知道,我说一万句对不起,都无济于事。我是一个罪人,我骗了你们,我毁了你们对我的信任,毁了揽月的幸福,毁了我们那个曾经温暖的家。
你们一定恨我入骨,骂我是个白眼狼,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是的,我就是。
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就在我们婚礼的第二天,我接到了我弟弟从老家打来的电话。他说,我妈,突然昏倒了。送到县医院,查不出来。连夜送到省城大医院,确诊了,是急性再生障碍性贫血,非常严重,医生说,唯一的办法就是进行骨髓移植,而且必须立刻手术,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手术的费用,加上后期的治疗,需要一大笔钱,至少七八十万。
爸,妈,你们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一边是给了我生命的母亲,躺在病床上命悬一线;另一边,是给了我新生、给了我一个家的你们,和我的挚爱揽月。
我怎么开得了口?我怎么有脸再向你们要钱?你们刚刚为我付出了所有,掏空了积蓄,给了我一个做梦都不敢想的家。我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张口跟你们要一笔天文数字的救命钱,我还是人吗?你们会怎么看我?揽月会怎么看我?全世界的人又会怎么看我?他们会说,我陈霄就是个无底洞,是个处心积虑来骗钱的巨骗。
我的自尊,我的骄傲,我那点可怜的骨气,在那一刻被砸得粉碎。我不敢告诉你们,我怕看到你们失望的眼神。
那几天,我像个疯子一样到处借钱,可我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亲戚朋友都穷,能借给我的,不过是杯水车薪。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夜整夜睡不着,看着身边熟睡的揽月,我心如刀绞。
最终,我动了那个罪恶的念头——卖房子。
我知道,这套房子是你们一辈子的心血,是揽月的依靠。我知道,我一旦这么做了,我就是个畜 生 ,我将永远失去你们,失去揽月。
可我妈在等我救命啊!医生说,再拖下去,就真的来不及了。一边是养我的妈,一边是爱我的家。我选不了,我真的选不了。
最终,那个叫‘孝’的字,压垮了我的一切。我对自己说,陈霄,你先做个儿子,再去当个丈夫吧。我用最快的速度卖了房子,拿到钱的那一刻,我没有一丝喜悦,只有无尽的绝望。我立刻把钱打给了我弟弟,让他安排我妈手术。
然后,我写下了那封诀别信。我知道,我必须消失。我没脸再见你们。这笔钱,这套房子的钱,我会用我的一辈子去还。我会去工地搬砖,去码头扛包,我会不吃不喝,拼了命地挣钱,每个月把钱打到揽下的卡里,直到还清为止。虽然我知道,我还不清的,是你们对我的恩情。
对不起,爸。对不起,妈。对不起,我最爱的揽月。如果有来生,我做牛做马,再来报答你们。”
信纸的最后,已经被泪水浸透,字迹模糊不清。
我拿着那封信,和那一沓厚厚的、触目惊心的医疗单据,整个人都呆住了。我和老伴苏哲茂,女儿揽月,三个人捧着这封信,看了无数遍,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我们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原来,我们以为的惊天骗局,背后竟是这样一个血淋淋的、两难的抉择。
我们恨他吗?恨!我们恨他用最愚蠢、最伤人的方式,摧毁了我们之间的信任。
可我们,还能单纯地把他当成一个坏人吗?
一个为了救母亲的命,不惜背负一世骂名、毁掉自己爱情和前途的儿子,他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吗?
我的心乱了,彻底乱了。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是因为被骗的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更复杂的、五味杂陈的痛。我心疼我的女儿,也开始心疼那个在绝望中做出傻事的陈霄。
女儿苏揽月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她抬起头,眼睛里虽然还满是伤痛,但已经没有了恨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担忧。她抓着我的手,哽咽着问:“妈,你说……他现在在哪里?他一个人,该有多苦啊?”
是啊,他一个人,该有多苦啊。
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擦干眼泪,对老伴和女儿说:“我们去找他。去他老家。”
老伴苏哲茂沉默了半晌,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按照信封上的地址,踏上了去往那个偏远山村的路。经过几天的辗转,当我们终于站在那个破败的、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的土坯房前时,我们的心,都被震撼了。
开门的是陈霄的弟弟,一个看起来比陈霄还要瘦弱的年轻人。他看到我们,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一个劲儿地磕头,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哥不是人,我们全家对不起你们……”
我们把他扶起来,走进屋里。陈霄的父亲,那个在婚礼上感激涕零的老人,此刻正蹲在院子里,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整个人像是老了二十岁。而屋里的床上,躺着一个极度虚弱的妇人,想必就是陈霄的母亲。她看到我们,浑浊的眼睛里立刻涌出了泪水,挣扎着想要起身。
可陈霄呢?
他弟弟告诉我们,陈霄把钱寄回来之后,人并没有回家。他只是打电话确认了母亲手术成功,就又消失了。他说,他没脸回家,更没脸见我们,他要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打工还债。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这个傻孩子,这个天底下最傻的孩子啊!
我们没有在他家多做停留,只是留下了一些钱,告诉他们,等陈霄的母亲身体好一些,就接到我们城里去照顾。一家人,有困难,应该一起扛。
回来的路上,女儿苏揽月一路无言,只是望着窗外,不停地流泪。
到家后,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等陈霄回来。她说,房子没了可以再挣,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她相信,陈霄爱她,只是用错了方式。
从那天起,我们一家人,开始了一场漫长的等待。揽月没有再消沉,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里,她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从不同城市汇来的钱,数额不大,但从未间断。她知道,那是陈霄在天涯海角,拼了命地想要赎罪。
一年后,在一个下着雪的除夕夜,门铃响了。
揽月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瘦得不成人形、满脸风霜的陈霄。他提着一个破旧的行李包,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嘴唇冻得发紫。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已泪流满面。
陈霄“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对着我们,重重地磕了下去。
“爸,妈,揽月……我回来了。”
老伴苏哲茂走上前,把他从雪地里拉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雪,只说了一句:“回来就好,进屋吧,饺子刚出锅。”
那一刻,我们失去的一切,似乎都回来了。那套房子,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痛,但也正是这套房子,让我们看清了一个人性的挣扎,一份沉重的孝道,和一个家庭真正的含义。
家,不是一套房子,而是一颗颗能够彼此理解、彼此温暖的心。
如今,几年过去了,陈霄用他的行动,一点点地弥补着他曾经犯下的错。他和揽月一起,靠着自己的努力,又贷款买了套小房子,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很踏实。他对我们老两口,比以前更孝顺了。我们知道,这个家,再也不会散了。
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陈霄选择向我们坦白一切,结果会是怎样?我们肯定会帮他,砸锅卖铁也会救他母亲的命。可他偏偏选择了最极端、最伤人的那条路。
人性的复杂,亲情与道义的抉择,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所以,我想问问大家:
来源:柯柯A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