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蹲在仓库角落拆新到的绘本纸箱,胶带刀刚划开最后一层封条,裤兜里的手机就震得大腿发麻。屏幕亮起时,周小棠的微信弹窗像根细针扎进眼睛——红底证件照里,她穿着我去年送的米色针织衫,耳坠上的碎钻在照片里闪得刺眼,旁边男人的手虚虚搭在她肩上,那眉眼和我见过的她高中日记
我蹲在仓库角落拆新到的绘本纸箱,胶带刀刚划开最后一层封条,裤兜里的手机就震得大腿发麻。屏幕亮起时,周小棠的微信弹窗像根细针扎进眼睛——红底证件照里,她穿着我去年送的米色针织衫,耳坠上的碎钻在照片里闪得刺眼,旁边男人的手虚虚搭在她肩上,那眉眼和我见过的她高中日记本里的老照片一模一样。
"陈远,我和林浩领证了。"第二条消息紧跟着蹦出来,"公司钥匙在玄关抽屉,你爱吃的酱牛肉在冰箱第三层,热三分钟配米饭香。"
胶带刀"当啷"掉在地上,惊得旁边堆着的《小熊的四季》绘本歪倒一片。封皮上的小熊歪着脑袋,像极了女儿乐乐昨天趴在我背上画的涂鸦。手机又震,是乐乐的视频通话,她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举着蜡笔画扑到镜头前:"爸爸快看!这是我们一家三口,永远永远不分开!"
我喉咙发紧,把手机举高让她看满仓库的绘本:"乐乐乖,爸爸今天要整理好多新书,晚上给你讲《猜猜我有多爱你》好不好?"
"好呀!"她突然压低声音,像分享秘密似的,"妈妈说今天要去很远的地方,让我别找她。爸爸你别难过哦,我把最爱的小熊饼干藏在你枕头底下啦。"
视频挂断时,我摸到后兜的股权转让协议——上午刚签完字,技术股卖了两百万,中介说这是"及时止损"。可此刻协议边角硌得大腿生疼,倒像是块烧红的炭。
三年前周小棠辞了幼儿园老师的工作,跟着我白手起家做儿童绘本。她蹲在印刷厂盯样稿,头发沾着油墨却笑得开心;为谈幼儿园渠道,陪园长跳了三支广场舞,回家揉着酸腿说"值了";乐乐发高热那晚,她背着孩子跑过三条街找急诊,第二天眼睛熬得通红,却抱着改好的《小兔子的春天》样稿说"终于赶在截稿前了"。
半年前她开始变了。加班越来越多,手机永远倒扣在桌面。有次我顺手拿她手机想查时间,屏幕亮起是条未读消息:"小棠,我离了。"
"谁啊?"我随口问。
她手忙脚乱按灭屏幕:"幼儿园家长,说孩子在园里摔了。"
现在想来,那家长该是林浩——周小棠高中日记本里夹着他的照片,白衬衫站在梧桐树下,旁边写着"要考去北京的林浩"。后来林浩去了北京,周小棠嫁给了我,在小区幼儿园当老师,每天接送乐乐时,我们总会在楼下碰个面。
"陈总,周姐的离职手续办好了。"前台小夏推着电动车进来,"她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牛皮纸袋里是串钥匙,还有个铁盒。打开铁盒,最上面是周小棠的工牌,中间是乐乐从出生到现在的成长手册,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合影——周小棠和林浩站在大学图书馆前,她怀里抱着一摞书,林浩的手虚虚护在书堆上方。
"周姐说,这是她最对不起的人。"小夏欲言又止,"对了,她走的时候让我提醒你,乐乐舞蹈班续费在她手机备忘录里,密码是乐乐生日。"
我翻出周小棠的手机,备忘录里除了舞蹈班信息,还有条未发送的消息:"陈远,对不起。林浩说要带我去北京,说能给我更好的生活。可昨天乐乐发烧,我摸着她滚烫的额头,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急诊室,是你抱着她跑了三条街......"
手机在掌心发烫。下午三点,我抱着乐乐回了家。玄关抽屉里果然躺着公司钥匙,冰箱第三层的酱牛肉用保鲜盒装着,便利贴的字迹还是周小棠特有的圆润:"热三分钟,配米饭香。"
乐乐趴在沙发上翻绘本,突然指着《猜猜我有多爱你》说:"妈妈昨天也读这个,她眼睛红红的,像我摔疼时哭的样子。"
我蹲下来帮她理乱发,瞥见茶几底下有张皱巴巴的纸条,是周小棠的字:"乐乐,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但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冰箱里有你爱吃的草莓蛋糕,要和爸爸分着吃哦。"
晚上八点,门铃响了。周小棠站在门口,眼眶肿得像两颗紫葡萄,手里提着乐乐的舞蹈鞋:"乐乐的舞蹈课......"她声音发颤,"我刚从民政局出来,林浩说他前妻不肯把孩子抚养权给他,现在根本没钱买房......"
乐乐从沙发上扑过来,周小棠把她抱起来,眼泪滴在孩子发顶:"妈妈错了,妈妈再也不走了。"
我接过乐乐,她往我怀里钻:"爸爸,妈妈身上有民政局的味道,和上次我摔破膝盖时,妈妈抱我的味道一样。"
周小棠突然跪下来抓住我的裤脚:"陈远,技术股的事我听说了,我求你别卖......那是乐乐的教育基金,是我们这个家的......"
我蹲下来看她哭花的脸,恍惚又看见三年前的她——蹲在印刷厂门口哭,因为印错的绘本要赔三万块。那时我拍着她后背说:"别怕,大不了我再去跑外卖。"
"为什么不早说?"我的声音哑得厉害。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鬼迷心窍,觉得林浩说的北京、大房子是真的......可今天他签完字就走了,说要回去找前妻的孩子。我翻他手机,发现他欠了二十万网贷......"
乐乐摸着妈妈的脸:"妈妈别哭,爸爸说哭鼻子的小朋友要罚唱《小星星》。"
周小棠破涕为笑,从包里掏出个塑料袋:"我买了你爱吃的酱牛肉,热过的......"
我接过塑料袋,温度透过包装渗进掌心。突然想起上午签协议时,中介说:"陈先生,您这技术股要是再等半年,能多卖五百万。"
可此刻周小棠的眼泪滴在乐乐的小裙子上,乐乐正用蜡笔在她脸上画小猫胡子。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见茶几上那盒酱牛肉,照见玄关处周小棠的高跟鞋——鞋跟磨得有点歪,是她每天送乐乐上幼儿园时跑出来的。
凌晨两点,乐乐睡着了。周小棠蜷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是她刚发给林浩的消息:"分手吧,我女儿需要爸爸。"
我坐在她旁边,把股权转让协议撕成碎片。碎纸片飘进垃圾桶时,她突然说:"陈远,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没说话,起身去厨房热牛奶。玻璃壶里的牛奶咕嘟咕嘟响,像极了三年前我们挤在出租屋煮泡面的声音。那时周小棠戳着泡面说:"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公司,我要在办公室养盆绿萝,还要给乐乐买最大的绘本。"
现在绿萝长得比办公桌还高,绘本堆了满满一仓库。可有些东西碎了,就算粘起来,裂痕也还在。
第二天早上,周小棠把林浩的联系方式全删了。她蹲在仓库里整理绘本,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后颈,那里有块淡粉色的胎记——乐乐出生时,她指着自己后颈说:"看,和宝宝一样的印记。"
乐乐举着绘本跑过来:"妈妈你看!小兔子说,爱就是永远不分开。"
周小棠把乐乐抱起来,转头看我:"陈远,今天中午吃你最爱的酱牛肉,我买了两斤。"
我笑着点头,可心里总像压着块石头。那两百万转让款还在账户里,中介说可以申请撤销,只是需要手续费。更重要的是,周小棠手机里那条未发送的消息,林浩欠的网贷,乐乐说的"民政局的味道"——这些像根细针,时不时扎得人疼。
或许日子会慢慢好起来?可我总想起那天在仓库,铁盒里的工牌和旧合影。有些裂缝一旦出现,就算用胶水粘得再牢,风一吹还是会漏。
你说,这样的婚姻,还能回到从前吗?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