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1946年的秋天,我家和十多户宽滩农家,满怀离愁别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宽滩,踏上了漫长的迁移之路。三十多辆木轮车,拉着女人、孩子和家当,在枯叶铺地的山路上前行。牲畜脖子上的铃声在凄寒的山间回荡,
文企融合 美美与共
小说连载:第四章
听老人讲那过去的事情
回忆旧中国暗无天日、牛马不如、牢狱般的矿工生涯时,高秉正老人端着茶杯的手抖动起来,茶水泼洒在地板上。
——题记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1946年的秋天,我家和十多户宽滩农家,满怀离愁别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宽滩,踏上了漫长的迁移之路。三十多辆木轮车,拉着女人、孩子和家当,在枯叶铺地的山路上前行。牲畜脖子上的铃声在凄寒的山间回荡,让人心中充满悲伤惆怅。
途经宝鸡时,因缺钱父亲决定卖掉一头黄牛。买牛的屠夫牵着牛刚走了几步,那头牛仿佛预知这次是与主人生离死别,忽然调转头,幽幽地看着父亲,浑黄的眼睛里流出了悲伤的眼泪,“哞——哞——哞”的叫声凄惨悠长。那一刻,我的心碎了!忽然觉得那头牛就是我,即将离开温暖的家,去一个未知的世界,此后便是阴阳相隔,生死两茫茫。我扑上去,搂住黄牛的脖子放声大哭,黄牛舔着我的脸,发出低沉的悲鸣。女人们全哭了,哭声与碧云天下深涧里的寒水声融合在一起,飘进染霜的松林。父亲见此情景,就告诉那屠夫牛不卖了。那人不依,父亲就和他磨了好半天嘴皮子,答应多给他一个银元,才把牛牵了回来。
路过岐山县时,父亲发现有卖砚台的,想到自己的孩子以后要上学,就买了一个八角形、直径约二十厘米、带盖的大砚台。这是一项有长远眼光的智力投资。后来我和哥哥弟弟上学都用这个砚台,对我们读书、写字和成长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可惜后来这个砚台的底座被磨出了一个大坑,再也无法使用了。再后来在一次搬家中,砚台不幸丢失了。
经过长途跋涉,我们终于来到潼关县南边的黄家沟,在这里定居。黄家沟幽深狭长,东西走向。沟西口有铁路、公路和漆水河。沟南上端是黑池塬。塬上平坦广阔,一望无际,风调雨顺时,庄稼茂盛,五谷丰登。沟北最上端是杜家塬。这里严重缺水,人畜饮用主要靠窖水或到黑水河去挑水。外来人在这里要个馍吃容易,但是要碗水却比较难。这里流传着这样一个古老的歌谣:“杜家塬,吃水难,唾沫洗脸尿和面。”可见其是何等的干旱。其实雨水充沛时,这里还算一个很不错的地方呢。
我家住在一个土窑里。从土窑向西约二里地,半山腰有座山神庙,树木参天,香烟缭绕,每天都有一些善男信女在这里敬拜。庙前院有个泉水池,泉流汩汩,清澈见底,可惜水是咸的,不能饮用。由庙再往西有条沟,叫阳泉沟。沟里有煤矿。
父亲和大哥先是搞煤炭运输,后来由于国民党攻打延安,搞运输遇到很多危险,只好去阳泉沟煤矿当矿工。资本家对矿工非常苛刻,实行“每年三大班两小班”的用工制度。矿工一年到头除了各个班次之间有短暂的两天休息外,其余时间全在井下。资本家给矿工编了号,按号定量发放蒸馍、饮用水、油壶等。不论什么原因,谁要提前上井,那么这个班次不管你干了多少天活,都不给你开一分钱的工资。
资本家在井下设有“地经”、“代管”、“伙头”、“拖头”之类的工头。这些人拿着丰厚的俸禄,专门手持皮鞭监督工人干活。“伙头”负责监督巷道工作面上挖煤的矿工,“拖头”专门监督拉小车的矿工。无论你是那类矿工,都必须很卖力地干,否则,皮鞭就会向你无情地抽来。有些工头很坏,有时会无缘无故地抽打工人,因此矿工中流传着“紧三鞭,慢三鞭,不紧不慢又三鞭的说法。”
下井的巷道很狭小,矿工进出都得跪着、趴着。矿工膝盖上绑有木制护膝,提着昏暗的油灯干活。长期暗无天日的劳作,使一些矿工得上一种所谓“吃呆”“喝呆”的怪病。这种人会莫名其妙地贪吃、贪喝,只要你不停地给他馍吃、给他水喝,他就会撑死。所以,矿上发蒸馍和饮用水时都限量。
井下的安全措施很差,井巷冒顶、塌方、瓦斯爆炸等导致矿工丧命的事情经常发生。对此,资本家完全不负责任。当时矿工家里都供奉着太上老君的神位。矿工下井前,家里人烧香磕头,祈求平安。还在自家门前烧一堆柴火,让矿工从火堆上跨过去,以燎去晦气。女人都含着眼泪送自己的男人,那场面犹如生离死别,异常凄惨。每当井下发生了事故,死了人,家属们就会蜂拥般地跑到矿上去打听消息。谁家死了人,家属嚎啕大哭,其他人也跟着流下伤心的泪。
每一个班次结束,从井下上来的矿工都面目全非,比非洲黑人还黑。但只要看到他们还活着,家里的大人小孩都非常高兴,会想方设法为他们弄点好吃的、好喝的,保养他们的身子骨。那时的矿工过的是暗无天日、牛马不如的牢狱生活,但为了维持家用,他们不得不年复一年地下井去为资本家卖命。那些养得细皮嫩肉、白白胖胖的资本家花天酒地所用的每一个铜板上,都聚集着煤矿工人的血汗和冤魂!
我大哥随我父亲下井时,才十四岁。现在十四岁的孩子啊,你们能吃得了这样的苦吗?也许你们正在课堂上玩手机,也许你们正在埋怨老师布置的作业多,也许你们正在背着父母谈恋爱,也许你们正沉迷在虚幻的网海中,也许你们正在为弄到名牌的行头而煞费苦心……
父亲和大哥不辞辛苦的劳作,挣下了不少的钱和麦子,不仅维持了生活,贴补了家用,而且略有结余。大约到1948年下半年,阳泉煤矿已经被挖空了,父亲他们又去别的煤矿挖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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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徐爱菊,陕西渭南人,大专文凭。曾代课教师从教26年,任教期间获得国家级、省级、区级奖项十多种以上,2014年8月她的论文《我参与校本研修的感悟》在全省论文征集比赛中荣获二等奖,现在已改行为自由职业,在《三贤文苑》、《三秦雅颂》、《天山通讯兵》等媒体平台发表作品,被《渭水之光》聘为特约撰稿人。“追求进步,乐于奉献”是她的座右铭。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