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悟空》出版:与程苓峰聊自媒体、数字游民和创作自觉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6-05 16:32 2

摘要:一口气把程苓峰这本《腾讯·悟空》看完,一个大的感触是,程苓峰真的非常自由,且可以不逾矩,他完全是以一种六经注我的态度来写这本书。写书需要很强的系统梳理,只有系统才能对抗世界,要有自己的系统,程苓峰边缘悟道,自在神仙,自成一派。所有的故事人物、公司事件、大历史都

一口气把程苓峰这本《腾讯·悟空》看完,一个大的感触是,程苓峰真的非常自由,且可以不逾矩,他完全是以一种六经注我的态度来写这本书。写书需要很强的系统梳理,只有系统才能对抗世界,要有自己的系统,程苓峰边缘悟道,自在神仙,自成一派。所有的故事人物、公司事件、大历史都只是他怪力乱神的一个注脚。这本书有非常强的创造性和主观性,当然也可能过于主观文中当事人都未必同意,因为“整本书全是自己的感悟和分析,甚至就是这几年的朋友圈的分类整理而成。”

我肯定是我注六经那卦的,这本书如果是我写,可能只能写到里面1/8的篇幅。即便我加上对比、比喻和发散,也不可能超过这本书1/5的内容。假设这些材料我同样拥有,我的掌握和编排还是太胆小了。

程苓峰认为孔子伟大,其思想适应并放大了东方社会潜意识,让掌权者自然用其要求自己;他写腾讯的书想以系统论为世界观,通过腾讯看世界,通过世界看腾讯。子不语怪力乱神,程苓峰说其实这本书没有超出孔子的框架。

从2012年离开腾讯到今天,程苓峰走过了一条独特的路。从最早的公众号个体户,到自媒体商业化的全方位探索者,再到隐居大理开始研究佛法与孔子并试图将他们拿来构建自己的大模型,他始终在追求一种纯粹的表达自由。

“媒体最重要的是创意,支撑创意的是自由。”

去年程苓峰在创作这本书时我跟他做过一期对话,印象较深的一个细节是他说自己受了很多苦想过很多问题,结果问一个00后,他都已经想过了,而且想得很透彻。

他告诉我:"你们是用心用脑的一代,我们是用灵的一代。"

用心用脑的一代:拼命努力做事,拼命去想、去计算,有心力,使劲把事情办好。

用灵的一代:下载信息的一代,不用使劲,越不使劲信息下载得越好。他们能接收到很多灵感和信息,是我们用脑袋、用心都接受不到的。

潘乱你是哪一年离开的北京?

程苓峰2012年,之前在腾讯做了8年记者。腾讯辞职就是因为混不下去了,不懂公司政治。再加上看见了微博和微信公众号,那太容易了,马上辞职。离开北京是因为房价太高,就到一个买得起房子的地方去。

潘乱我记得你最初是先回深圳,然后在惠州也待过一段时间?

程苓峰户口在深圳,但深圳也买不起房子,就去了东莞。当时想如果自媒体做不下去,还想找个大厂上班,但后来觉得还是能做下去,过了一年多就走了,成了数字游民。2014年就到大理买房子了。

自媒体商业化的早期探索

潘乱当年看到微信和微博崛起,你怎么就能够支撑辞职来干这件事情?在2012年时,就连你的老同事李岷他们创办虎嗅,都有一些不被理解。但你应该算是自媒体最早的个体户了。

程苓峰当时在大公司里特别难受,想要自由。其次我问过一些行业里的公关朋友,我说如果靠微博,一个月能不能挣5000块钱?他们说能挣5000。只要5000块钱我就觉得可以了。

为什么去东莞?第一,那个地方我买得起房,几十万就可以买。第二,在东莞人均工资可能也就是两三千、三四千,我觉得只要5000块钱就可以活下来。但是到底能不能挣5000谁也不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冒险。

但我觉得值得冒险,你就自由了。实际上在2007、2008年我就想自己做,但那时候连微博都没有,完全没有个人发文章的渠道,也没有钱买房子。所以只要你把需求降到最低,我觉得就很容易做出这个决定了。

潘乱你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成功踩中了风口,而且你是自媒体里面最先实现商业化的人。

程苓峰应该是。商业化的前提是你要有力量、有流量。在微信里面发文章,只要文章足够好就会有人看,这是一个完全很顺滑的逻辑。

我记得当时深圳有个上市公司的副总裁请我吃饭,他说在他们总裁办做了调研,大概有12个人,问有多少人在看那个家伙的公众号?有8个人在看。业内的人他们自己在看,他们就知道这里面是有力量的。所以很自然就有人说,你能不能写篇文章?效果很好,后来卖广告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除了广告,还有打赏。在微信红包之前,微信里没有钱的。我试了一下,说我可以推荐四只股票给你,告诉你什么原因,你只要加我微信给我打钱就可以了。当时有200多个人加了,每个人打了200,就赚了4万多块钱。

后来有了二维码,我就直接把二维码贴到文章后面请大家打赏。我想这可能是打赏的最初始产品形态。

2014年又做了私董会。当时O2O起来,很多人脑袋里都晕了,不知道怎么办,都想抱团。我说我们借着这个事大家一起组个会,一个人交1万,大概300个人报名,我筛选了150个人。

潘乱广告、赞赏、社群,这些自媒体商业模式都是你第一个在微信里面做出探索的。你原本是记者出身,这些探索让你后来成了被报道的对象。记得 2013 年时,你转型做自媒体(当时还叫个人媒体),有人问你怎么和杂志、门户网站抢广告,你说按内容质量、用户数量、用户时长和对主流人群的影响力,云科技这类自媒体远高于传统媒体。

但现在我好奇,你还敢下这个结论吗?比如现在卢泓言的公众号,靠更新量(虽然你已经算很能写),但覆盖面和影响力有限,怎么和 36 氪、晚点、虎嗅这些平台竞争广告?

程苓峰我觉得这个问题要反过来想。当年我们为什么坚定地从大厂出来做自媒体?记得刚出来时,父母来东莞看我,听说我辞了大厂总监职位、在东莞买房做自媒体,觉得我像 “神经病”。

但我们之所以坚决,是因为媒体的核心是创意,而支撑创意的是自由。在杂志或门户工作时,一个想法要靠组织实现,要说服领导、文章被修改,创意会损失 50%。真正的媒体人若想 100% 实现创意、精准表达每句话,就不会忍受组织和流程对创意的扼杀。

当然,大媒体有其优势,但我要的是自由和对创意的绝对执行,其他都不重要。早年没收入时,我们会强调自媒体用户群体大、比传统杂志更有优势,但活下来后,就不再关心大媒体如何 —— 即便它们很能挣钱,但在我看来,它们的生命力已微乎其微。我不看它们的文章,它们也很少出现在我朋友圈。如果现在还在比较 “抢广告”,那早就不是我了。

名字变迁的思考

潘乱你一开始叫云科技,后来叫程苓峰,后来叫孕峰,再后来又叫卢泓言,这都什么意思?

程苓峰第一,我不太希望别人因为我的名字来看我的文章,这是我非常反感的。如果一个人看不懂文章就看不懂,我很不喜欢因为人而不因为文章。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觉得有时候以前那个名字不好,就再改一个。孕峰的意思是我觉得每个人其实都在怀胎,腾讯就是马化腾怀的胎。我感觉自己在孕育一种新的东西,人的境界在不断提高。卢泓言是我父亲的姓,跟母亲叫程苓峰,跟父亲叫卢泓言。

潘乱自媒体核心就是个人招牌,你辛辛苦苦把之前账号的名声打出来了,现在又不断换名字,是不是不利于商业化。

程苓峰我还是比较理想化。我记得金庸还是古龙小说里讲了一个练武功的方式,练了一级之后把功夫全部废掉,然后再从头开始练,反复练9次。我觉得挺好的。

我还是想对人负责。你换个名字,因为你名字而关注你的人就不关注你了,我觉得这是好的。这能够督促自己永远如履薄冰,一天不能创造好的东西就随时被淘汰。

我觉得守着那个名字对人的伤害很大,你自己就把自己神化了。何必为了挣更多的钱把自己的根基给伤掉了呢?根基就是你一定要有不断翻新的好的思想,然后是真正被人看得懂的。人家看你的文章是因为你的文章好,不是因为你是名人。

潘乱影响力这玩意保质期有多久呢?

程苓峰我觉得媒体怎么可能把一个人说服?你连你自己的老婆都说不服,连父母都说不服,你相信你能说服另外一个人吗?只能是产生共鸣而已,所以我觉得媒体有的是触达力而已,没有影响力。我现在觉得我没有影响力。

正是因为深刻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改名字。你到底是要向外生长还是向内生长?改名字跟你向内生长没什么关系,而且你改名字人家不认你了,就逼着你向内生长。

只要还没饿死,只要你有饭吃,那你就要把一切的资源用来向内生长。像张一鸣说的那个“低空飞行”,把所有的利润都投入进去。换到我们作为自媒体来说,就是把你所有的声誉、所有的自由都投入进去,不要用它来赚钱,要用它来发展自己。我坚定相信这一点。

从简历竞争到哲学竞争

潘乱你之前说记者的竞争就是简历的竞争,因为你有人大、新加坡国立大学的经历,你的简历跟别人不一样。但今天你只待在大理,只刷朋友圈,却说所有竞争都是哲学的竞争。这是不是推翻了早年的自己?

程苓峰我之前的说法到现在为止我觉得是正确的,因为那是真实的,当时的竞争力就是那么练来的。现在用哲学去判断,我觉得也对,因为哲学判断是二级火箭,是之前一级火箭积累起来的产物。当我可以发射二级火箭的时候,就应该把一级火箭踢掉了。

理论上我觉得是可以弄准的,因为所有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你的世界观如果是系统论,从任何一点进来都可以从任何一点出去,牵一发而动全身。像中医摸你的脉就知道你有没有病,像西医抽你的血,一滴血就知道你有没有病。从任何一个切片都可以还原整个图像,理论上完全可以的。

潘乱你信中医,信佛教,现在大家提起程苓峰都觉得有点神叨叨的。

程苓峰2012年都是这样的,行业里吃饭大家都直接说我神叨叨的。当时王兴坐我旁边,我问他怎么看?王兴瞪了我一眼说,你难道自己心里没数?你难道自己没有一点信心吗?当时这句话给了我无穷的力量,我说对,我自己信我就行了。所以这对我完全没有打扰,我还觉得我不够激进,不够神叨叨。

潘乱怎么能够保持这种创作状态,让自己有新的思想?

程苓峰最近几年我也不看人了,也不看书了,破万卷书、行万里路对我来说都已经关掉了。很多人说我神叨叨,其实就在这里面。我觉得只要构建了大模型就可以了,只要有一点就能够输出。

这个大模型怎么构建?就是不同的教派,如果你能够把教派最本质的东西都归纳出来做比较,看看是不是相通的。因为教派讲的都是最底层的东西,如果你能从最底层把各家讲的东西都贯通的话,实际上就构建了一个大模型。在这个模型里面任何东西丢进来都能够输出。

潘乱对于佛法有什么收获可以分享吗?

程苓峰最简单的说法就是醒悟了,从梦里醒来了。我现在还没醒来,我相信释迦牟尼是醒来了,就是从睡梦中、从黑暗中一下就醒了。

80后企业家概念的反思

潘乱80后企业家这个概念最初是由你塑造出来的,但后来真正强的80后企业家都到2016年才出现,比如抖音、拼多多。当时是不是太早了?

程苓峰如果说拔苗助长的话,显得把媒体人看得太高了。当时看到那波人的状态,对他们的期望是真实的,既然是真实的就OK了。大家都被这个真实感动了,但我们没有能力用上帝视角来看他们到底会不会成功。

当然,茅侃侃的事情,肯定我们都是有责任的。如果没有经过那一波,让他成为永远的80后企业家标签,所有人都用他本身无法承受的期望去看待他,如果没有这个,他很可能不是那样的结果。

当时我确实觉得茅侃侃是最弱的一个,把他放在最后。为什么要把最弱的人强行捆绑上战车?这是我当时犯的错误。当时我做记者也就两年多,太年轻了,真的意识不到。媒体真的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潘乱因为我们媒体老师总是对于能够提出或者说制造新概念着迷。

程苓峰是的。当时我确实太年轻了,做记者也就两年多,太年轻了,也意识不到。如果当时意识得到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做,但当时真的意识不到。而且那么多丰富的编辑、主编,到后来所有媒体这些老大,他们都意识不到吗?可能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但我是那个始作俑者。

之前茅侃侃发生事情的时候我也道过歉,写过篇文章道过歉,我觉得这个确实很无耻。媒体真的有很大的力量,但也有很大的责任。我们要对我们的话负责任。

潘乱当时你主要想写的是戴志康,然后李想,我记得你在文章里面有写,更想写的是戴志康跟李想。

程苓峰对,最想写的就是这两个人,所以把他们放在第一第二的。戴志康放的是封面,李想放的是第二个。

潘乱当然这两位后面都有非常好的发展。

时势造英雄:创业者代际观察

潘乱十年前你写了《且慢捧杀90后》,前两天因为Kimi股权纠纷这个事情,你又重新对90后这个概念做了修正。这十年间你对年轻创业者是什么观察?

程苓峰虽然有人说用年纪、以10年为一代来衡量企业家太low,但我觉得不low,因为代际的东西实实在在存在。基本逻辑就是时势造英雄,这是我的经验告诉我很扎实的。时势比英雄更重要,你生活在什么年代,撞上了什么样的机遇,这就是无比重要的。

拿我来讲,如果没有互联网,我肯定活得无比惨。人大毕业、新加坡国立大学毕业,学校还不错,但我是找不到工作那种。人家一面试觉得你这个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随和、不social、不合群、不知道察言观色。还好碰上了互联网,做了媒体,大家都可以写文章了,才让我这种比较孤僻的性格能够有所发挥。

戴志康给我讲过一个道理: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起步的时候我们差距不大,你智商95,我智商94,只差一分。但它往前迭代,在那个势能上不停迭代,最后就是1万比100,差得很大很大。

现在我觉得竞争的模式再次大变化了,能胜出的都是天赋。我不相信你靠努力就能胜出。什么是天赋?就是你之前积累了500世,用在一年之内。如果你靠这辈子积累的几十年东西,要跟人家积累了500世的比,那肯定没法比。

我觉得一万小时定律是诡辩。如果你没有天赋,你根本坚持不了一万个小时。你能坚持一万个小时是因为你有天赋,你热爱它,你不是在坚持,你是在享受。

程苓峰我最近遇到了一个00后,我发现我47岁了,受了这么多苦,吃了这么多苦,我想过的基本上所有问题,我问他,他都已经想过了,而且想得很透彻。

这个人直接告诉我说:“你们是用心和用脑的一代,我们是用灵的一代。”用心用脑就是努力做事情,拼命去想、去计算,要有心力。但他们那一代是用灵的一代,意思是他们是下载信息的一代——他们不用使劲,越不使劲那个信息下载就越多,说白了就是灵感。他能够接收到很多我们用脑袋用心接受不到的信息。

我一下就信了,觉得他说得对,因为这就是事实。最近这一两年,我们写文章,你想你去接收信息,然后思考,自己去布局谋篇,这些东西其实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就是灵感——在你放松的时候,不想事情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个东西,那个东西才是这篇文章的中心。没有那个东西你写不出来,想再多都是口水话。有了那个东西,你就知道这个文章的点在哪里了。

这是降维打击。那天我跟他们一起吃饭,我跟旁边一个70后的老兄讲,我说我看到他们之后,就觉得被降维打击了。

对当下的观察与判断

潘乱如果今天你见了马化腾、马云,你会想问什么问题?

程苓峰真的没有想过,因为这十年都没有出去了,那个雷达已经关了。人在江湖里,你要找人采访就欠人情了,要向人那里获取独家信息就欠人情,这实际上是一种依靠。想要自由的人应该减少这种依靠,不要依靠这种东西来存活。

潘乱今天自媒体的最佳战场还是公众号吗?

程苓峰老实说我非常看好视频,刚刚视频出来的时候我就想去做,但后来嗓子出了问题,说不了话了,硬生生错过了一个时代。

现在又发现可能有点懒了,人老了就懒了,不太想跳出舒适区。而且我也觉得更擅长文字一点。但我觉得AI来了之后,可能我们的优势又会重新出来——风水轮流转又会转回来。

因为无论视频还是文字背后都是思想,我们用的是思想。AI来了之后,比如它可以直接把我变成视频。我觉得工具越来越丰富的话,实际上会给思想本身加更大的杠杆。

现在拼的完全是天赋。现在这个全靠天赋,尤其是那些年轻人,我看那些年轻人真的太有天赋了。因为我们是饿过肚子的,天天想的是基础的东西——我要挣到饭钱,要完成KPI,这些东西把我们的灵光都扼杀掉了。

但这些年轻人出来,他没饿过肚子,不用担心每天去挣饭钱,就可以轻松地把天赋释放出来,他们天赋释放出来那个感觉我觉得很恐怖。

中国已经从以前的短缺时代进入丰裕时代了。这个标志就是大家不要再去比那些东西,就是比天赋,实际上比的就是你去找到你喜欢干的事情就行了。

潘乱你为什么认为字节跳动不是一个中国故事呢?

程苓峰我觉得微信是中国故事,因为微信做的是熟人社交。中国的熟人文化、熟人社会,5000年积淀的力量就是熟人社会。中国5000年积累的熟人力量全都压在微信这一家身上,所以微信是真正风口上的猪——这个最大的风口就是东方社会的熟人文化经过5000年遇上了互联网,载体就是微信。

但抖音我觉得分两方面:第一,实际上腾讯微信的强大、熟人文化的强大,为抖音提供了一个增长的势能。因为熟人社会的负面大家都看到了——熟人之间由于过于强大,导致有强大的压力。这个压力逼使人要出去寻找陌生人社会消解压力。

很多人不在视频号里面看东西,就是因为一点了赞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是为了寻找一个封闭的、私密的陌生人空间,这个强大的反作用力产生了抖音这种生存空间。

潘乱但Instagram也是基于关注的,它算熟人社会吗?

程苓峰如果熟人社会的能量足够大,它会成为陌生人社会的下游,会不断把陌生人社会里最有营养的东西沉淀到熟人社会里面。你在社区上交的朋友,如果你觉得这个人真的靠谱,你们就加微信了。

但在陌生人社会里面,陌生人本身就是他们认可的一种状态。你不需要把他拉回家里来做客,不需要把他加到朋友圈里面。在熟人社会里面,你会不断把他拉进你的领地里面来,你才觉得舒服。

这是一个潜意识。你发现东方、西方有两件事情非常有意思:第一,西方的权力中心一直在转移,从古希腊到罗马到英国再到美国,但东方的权力中心一直在中国大陆。第二,西方的宗教一直在分裂,虽然信同一个上帝,但分裂出几个教,每个教下面又分裂出不同的小教派,一直在分裂。东方是儒释道,虽然不是同一个老大,但三教归一。

东方从宗教、政治来看都是收敛的,一直是大一统的局面,而西方是不断分裂的局面。这跟今天做APP也是一样的。

对雷军的犀利点评

潘乱我之前老是吐槽,以雷老板今天这个江湖地位,实在不适合再去讲当年米聊的故事了。他老是说当年因为看到微信的崛起,就不做米聊了。今天回过头来看,如果你能够意识到微信是这么牛逼的事情,还搞什么小米手机?再者雷总在 2011 年就说过,米聊与腾讯的微信不一样,“米聊是做手机上的SNS,而不是手机上的IM。”

而且单看当年微信跟米聊两个产品的对话页设计,用户应该就能感知到两个团队对产品的理解和把握压根不在一个水准线:

微信不提供对方信息;米聊显示对方是否在线、使用的终端种类,并显示“待发、送达、已读、已听”等消息状态。

微信直接显示消息发送的具体时间;米聊则显示几分钟前发送的信息。

微信在对话中显示头像;米聊则尽量把屏幕空间留给对话框。

微信提供一行输入框,语音跟文字模式需要切换;米聊提供两行输入框,提供涂鸦和手绘功能。

我看你是把他归纳在“被顺势而为耽误的大佬”。

程苓峰雷军没有过窄门的耐心。

潘乱你为什么敢直接对这些人下这么狠的判断呢?

程苓峰可能是愣头青吧,活了40多年,愣头青。可能是小时候挨打太多了,挨打还不准还手,就憋憋憋,憋了很多气在心里面。到了可以说话的时候就不要憋了,憋会憋坏的,可能就是在自我治愈。

我觉得媒体还是过于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我们谁又有真的过窄门的决心呢?这个世界上能够过窄门的人太少了,而且那些人都不是一般人。所以有时候对于这些企业家可能太苛刻了,为了写文章、为了把道理说清楚,可能还是有点苛刻。

潘乱我觉得不算苛刻,他们对于自己,这个行业里面对他们都是以最顶级的人物来要求的。

程苓峰你说得对,你享有了公共资源,那你就应该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是以最高要求来要求你。我觉得这你说得对。

《腾讯·悟空》写作的规划

潘乱腾讯做媒体这个事情,OMG尝试过四波——门户、微博、信息流、短视频。很有意思的是,腾讯因为第一波做媒体的那拨人,把门户做起来了。但后来同样是这拨人,把后面三个事情全做垮了。

程苓峰我想说的是,用第一拨人做后面三拨事情是一定会失败的,因为第一拨人是做门户的,是做新闻的,是做内容的,不是做产品、做创新的。

潘乱完全同意。为什么2013年之后把腾讯微博砍掉了?腾讯微博的日活曾经的高点是8700万日活。但腾讯微博在搞大V、搞明星、搞人脉资源这件事情上,没搞过新浪微博。以至于来的用户都是小镇青年,没有话语权的三四线用户。

一群媒体人搞成了OMG的门户,但也搞砸了微博,因为觉得来的用户都是下沉市场的。但你后来看看今日头条是怎么起来的?现在移动互联网的主流就是这些人,主流消费内容就是这些。

相同的人,他对一个事情还是在用内容价值来看腾讯微博,不是从产品视角来看。

程苓峰我发现你比较习惯从产品层面关注事情,我关注的是同一拨人连着三个事情都做错了,那就不是这帮人的错了。

潘乱“3Q大战”的时候,你当时应该还在腾讯,马化腾召集各行各业的专家来给腾讯做诊断,你觉得那个会当年有用吗?

程苓峰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有一个事实就是从那之后腾讯就真的开始开放了。从我的体感来说,接触到几个老大,我觉得这几个老大真的是非常真诚的一群人。当然做企业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但我觉得如果有机会还是愿意跟他们交朋友的那种人。基于这样的性格特征,再基于后面的事实,我觉得他们肯定还是很认真地在听这些人讲。

潘乱我看你朋友圈里写3Q大战之后,腾讯讲了一个完美故事——开放,并且腾讯真的是这么干的,一直到2018年。但后来因为行业变化、监管环境变化,腾讯也做出了调整。腾讯的新故事是什么呢?

程苓峰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要写腾讯,给我点建议,给我点思路吗?

潘乱这其实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就是你想写腾讯这本书,你想写他的什么?

程苓峰我想写的还是之前说的,你写一个东西要有世界观,我的世界观就是系统论——这个世界是相互牵扯到一起的。今天腾讯这么大的公司了,我们可以把它跟世界联系在一起,我希望通过它来看世界,通过世界来看它。

我想写的是,我们看见腾讯的很多大事情,就知道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像南美的蝴蝶扇一扇翅膀,太平洋就掀起了风暴,我想写这个东西。

潘乱其实我在2018年时候写过《腾讯没有梦想》,是从3Q大战后开放是对的,再讨论到今天纯开放是不对的,这样一个由时间和形势变化进行的讨论。

另外我一直想写的一个选题就是QQ邮箱和Gmail。如果我们往回追的话,QQ邮箱当年很大程度上是在抄Gmail,特别是在2010年、2011年。全世界流行Social浪潮,谷歌往社交网络做Google+。

但我们如果仔细想想,今天的朋友圈、公众号这层关系,是不是就像Google Reader跟GTalk有机结合在一起的感觉?为什么Gmail的学生QQ邮箱做成了,但Gmail没有?我想回答为什么青出于蓝。

对于关系、对于隐私这件事情的拿捏是非常不一样的。谷歌当年做社交非常激进,为了推社交把大家网盘里的照片全部公开化了。但微信从始至终对隐私这件事应该是中国做得最好的。

张小龙跟QQ邮箱最著名的那张照片,后面摆了一个漂流瓶。这个世界一切的变化都是从那个漂流瓶开始的。为什么在一个邮件办公系统里面会有漂流瓶?

程苓峰谢谢你,我顺着这个线索去研究一下。

信息过载时代的思考模式

潘乱早些年你在北京的时候讨论的对象都是最一线的CEO、投资人、各种KOL。但现在你在大理,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什么人?

程苓峰现在获取信息的渠道就是朋友圈,群也都退光了,觉得群的质量越来越低。我现在获取信息就是朋友圈,就是你们这个行业里的文章,没有更多的获取信息渠道了。基本上也很少去北上广深,基本上也没有人会到大理来。

跟我见过的行业里的人可能不超过5个,而且都是不出名的,都是一些还没有长出来的小创业者。我跟科技行业的接触,基本上除了朋友圈没有其他的了。

潘乱你直接聊到了信中医,你信佛教,现在大家提起程苓峰都觉得有点神叨叨的。

程苓峰我信教是从新加坡就开始了,2003年。

潘乱怎么能够保持这种创作状态?

程苓峰我觉得最近几年也不看人了,也不看书了,破万卷书、行万里路对我来说都已经关掉了。但是逐渐就形成了大模型。

比如说不同的教派,如果你能够把教派最本质的东西都归纳出来做比较,看看是不是相通的。因为教派讲的都是最底层的东西,如果你能从最底层把各家讲的东西都贯通的话,实际上就构建了一个大模型,在这个模型里面任何东西丢进来都能够输出。

潘乱有个腾讯的前同事问,请教程老师是如何在和行业保持距离的同时,又能源源不断地输出新认知和新表达的?

程苓峰我觉得原因和结果都在里面包着了——因为你能保持距离,所以你能够有新的认知和表达。如果你觉得我这句话说错了,那你就保持距离,然后看看你自己能不能够生出来,我觉得可以生出来的。

潘乱我自己其实也是有类似的感受,更多也是靠推理,不是靠采访。但我跟你还是有点不一样,我如果内容里面没有一些更新的、更独特的东西,我就觉得撑不住。

程苓峰我对你的印象很深刻的是两点:第一,你是真正在投身这个行业的观察,真正热爱这个行业。第二,你是在很扎扎实实地做分析,有你的方法论在里面。我觉得这两点是非常难得的,我也做不到。

但是当你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其他人很难理解你或者给你建议,只能靠你自己。像你具备了这个技能,我不具备,那我说的都是废话。

潘乱你一开头讲到数字游民,但你和那位小朋友就窝在大理不动了,那不是数字游民。新的环境可能带来灵感,但成熟的环境带来基建。你今天只呆在大理,只刷朋友圈,怎么能够确保你的判断是对的,不是臆想的?

程苓峰我觉得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一点很重要——我们的信息下载已经过量了。如果放到古代,开卷有益,因为那时候信息不多,你接触到好东西就是有效的。

但我们今天,手机跟着走,天天在朋友圈里面看东西,我们的信息已经过载了。所以我觉得今天能够创作出好作品的人,不是因为他掌握的信息比别人多,而是他能够整合信息。

这是一个大的前提判断——我们今天信息到底不够还是过载?如果是不够,那破万卷书就是好的。但如果我们今天信息已经过载了,那破万卷书就是不好的,因为你没有处理信息能力的情况下,相当于你没有消化能力,你吃那么多就撑死了。

还是回到系统论。系统论就是说你从任何一点进去,可以从任何一点出去,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你这个系统能成立的话,实际上你根据任何一点都可以传达到另一点,你不需要把整体所有的东西都吃进去。

来源:潘乱一点号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