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自嬷”:顾影自怜中的自救之机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6-04 23:18 2

摘要:“自嬷”中的“嬷”一词,在同人文化圈中,大致指“希望自己所喜爱的角色在CP关系中处于被动地位”的群体。对这些人而言,角色在CP关系中呈现出的脆弱感、破碎感有着特别的审美意义。

「在许多情境下,所谓的自嬷反而是构建主体性时不可或缺的一环。」

“求博主别再自嬷。”

“‘自嬷’真是21世纪同人圈最伟大的发明。”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嬷”一词在社交媒体上的出现频率越来越高。

这一发源于亚文化领域的专有名词,以其对网络上许多现象的“解释力”成功破圈,逐渐进入流行用语的范畴。

“自嬷”中的“嬷”一词,在同人文化圈中,大致指“希望自己所喜爱的角色在CP关系中处于被动地位”的群体。对这些人而言,角色在CP关系中呈现出的脆弱感、破碎感有着特别的审美意义。

但在大众化的使用中,“嬷”一词脱离了原有的语境,变得仅仅与“弱势地位”挂钩;而如今流行的“自嬷”一词,其含义也因过度延伸而变得模糊不清:

无论是将身处权力下位的自己幼化、萌化,还是以细致的文字描绘自己的负面感受……一切有将自己的弱势地位审美化、观赏化的嫌疑,会让自己收获更多关注与认同的举动,都可能被打上自嬷的标签。

(社交媒体上关于自嬷的讨论)

自嬷在互联网上所处的境地已近乎“人人喊打”:有人说,自嬷是逆来顺受,是从痛苦中“寻出美来,赞叹陶醉”;有人说,自嬷是自我意识过剩,索取情绪价值。

但面对这样一个含义过于复杂的网络用语,我们或许不该满足于展示一种简单粗暴的立场。对自嬷的片面批评、对主体性的肤浅强调,也许只会走向其自身的反面。

01

“以弱为美”:若将弱势视作当然

随着“自嬷”一词的使用范围越来越广,网友们开始自发尝试为其划定语义边界,并讨论其中最引人反感的点。

有不少人表示,谈到自嬷,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娇妻文学”“娇牛马文学”“南方小土豆文学”。这些自嬷者总在试图矮化自身、美化明显不利于自身的处境,使人有“怒其不争”之感。

从形式上看,这类表述自我的方式确实与公众对自嬷的理解高度契合,将自己萌化、幼化确可视作将自我美学化的一种形式。网络发言中的“娇妻”“娇牛马”们,常常希望人们像对待娇弱的花、不通人性的小动物、需要照顾的幼儿那样,给予自己关注和呵护。

(“娇牛马文学”)

但问题在于,照顾、呵护这一类行为,本身就带有权力格差的印记,默认了一幅“强者保护弱者、向下给予施舍”的图景。

若是个体在关系中的形象常使他人联想起缺乏主动性的事物、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动作,那大概率说明,这个个体正在一段不平等的关系中,扮演着弱势一方的角色:正如“娇妻”生活中的大部分决策过程都由男方主导,而“娇牛马”实际上全然没有左右餐桌上能否摆“小孩菜”的权力。

此时的自嬷行为带给人的不适感,也正是基于权力地位不对等的客观事实。在公众看来明显不公平的待遇,却不断得到美化、宣扬,很难不使人们心中产生恶感。

同时,叙述者的自嬷不仅仅停留在美化自身弱势地位的层面,还是将这种处境正当化、合理化的尝试。

在心理学中,合理化被认为是一种常见的自我防御机制,用于处理个体难以接受的行为,表现为以看似符合事实的理由,来证明这些行为的合理性。

在现实中,“娇妻”“娇牛马”们或许无时无刻不感到弱势地位带给自己的压抑,却又缺乏公开追求改变的勇气与能力,只好用自嬷的方式,试图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将自己与动物、孩童等不具备能动性的审美意象作比,才好把控制视作真爱、把弱势视作自然。

而当自嬷发生在公共平台时,这种“自我开解”将不再被解读为一种私人化的行为——“开解”的对象从自己转向了全体网友。因而在后者看来,这些自嬷者们不但自己不愿脱离弱势处境,还试图把局外人也拉下水。

网友们对自嬷的反感也由此而生,不仅在于对叙述者自轻自贬、美化困境的本能反感,更在于对他们自我麻痹、乐不思蜀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02

“隐性抗争”:以自嬷暂解疼痛

但并非所有被打上“自嬷”标签的发言都以“娇妻文学”“娇牛马文学”的形式出现。

如果我们花更多时间去观察“自嬷”一词的使用场景,也许就会发现,网络上那些细致描写自身痛苦感受的文字,也常常被视作一种自嬷。有网友评价称,关于“东亚小孩”的讨论、以“宝宝你是一个文科生”等为主题的帖子,都是这种自嬷的重灾区。

(关于“‘东亚’文学”、MBTI圈中是否常有自嬷现象的讨论)

从网络上通行的、对自嬷的“定义”来看,事实似乎的确如此:这类个人表达通常会花费大量笔墨,铺陈叙事者的不遂遭遇与痛苦心境,描写痛苦的庞大与个体的矮小;而其描述痛苦时采用的文学化手法,背后或许确有将弱势、痛苦作为审美对象,以获得更多关注与共情的动机。

对于这种自嬷,不少网友也一以贯之地表现出“怒其不争”的态度,施以批判与质疑。 然而,对于这种以“表述痛苦”为核心的所谓自嬷,恐怕并不能简单定性为“安于现状”。这种自嬷最突出的特点,就在于叙述者主观上对自身境遇的不接受、不认可。

仔细对比两种自嬷的文本,便不难发现:“自我开解”式的自嬷更多地是在美化自己的遭遇,让自己的处境看起来更可接受;而“表述痛苦”式的自嬷,则从一开始便表达了对痛苦、弱势及其背后原因的排斥。相较于前者,后者无疑更明显地展现出了改变现状、为自己而“争”的动力。

而在这一背景下,两种自嬷将痛苦、弱势审美化所导致的结果也大相径庭。

对奉行“自我开解”式自嬷的人而言,他人对其幼化、萌化后的自我形象的认可,即是其解渴所需的鸩酒——在鼓励与夸赞声中,他们就能在弱势的漩涡中陷得更加心安理得。

([日]斋藤环《自伤自恋的精神分析》)

而对于在自嬷中“表述痛苦”的人而言,自嬷则是一种副作用较小的“镇痛剂”。正如斋藤环在《自伤自恋的精神分析》中指出的那样,自我否定是一种寻求外界认同的行为,其潜在目的是招来外界的反驳。

当他们不经意间放大痛苦、弱化自身的言论收到善意的回应,得到热心网友的反驳与鼓励,他们便能收获更多求变的决心、对自己的信心;而同病相怜者的共情,则能让他们在弱势处境下的痛苦得到分担。

因而,若是从对叙事者的影响来看,这两种不同的自嬷并不可等量齐观。至少,“表述痛苦”式的自嬷,能在对抗现实痛苦的同时,种下改变的种子,被评价为“耽于现状,不思进取”似乎并不合适。

(社交媒体上对自嬷引人反感原因的总结)

批评者们藏在“怒其不争”之后的,或许是一些更加个人化的理由:比如回应自嬷者必定要侵占自己日益稀缺的情绪资源,比如太多的“‘东亚’文学”已经让自己审美疲劳……

但这种自嬷也并非全无副作用。如果自嬷仅仅是叙事者定期宣泄情绪的出口,反而会使其认为弱势处境下的生活“尚可接受”。长此以往,“怒其不争”的担忧也有可能变为现实。

03

“主体化的第一步”:自嬷中的解释资源

无论对于哪种自嬷,网友们通常都会开出同样的药方:增强主体性,放弃自嬷——无论这种自嬷是以自我麻痹还是铺陈痛苦为形式。

但或许,在许多情境下,所谓的自嬷反而是构建主体性时不可或缺的一环。

前段时间,在以“《房思琪》是否是‘艳尸’文学”为核心议题的争议中,有媒体人引述了“解释学不公”这一概念,来解释《房思琪》在社会生活中发挥的作用。

(公众号@BIE别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如何被读为「艳尸文学」?)

解释学不公是指在社会解释资源匮乏等因素作用下,特定群体难以理解、描述自己所处境遇的现象,也可被概括为:“未被命名的痛苦便难以被承认。”

而正如《房思琪》成功让华语社会中的无数个体认识到“权力霸凌下被炮制的爱”那样,互联网上广泛存在的自嬷(以下皆指“表述痛苦”式的自嬷)也可能让不少人第一次摆脱了解释学不公的影响,得以为自己的痛苦与弱势命名:

例如,在MBTI广泛传播前,内向可能只被视作一种需要克服的缺点;在“东亚小孩”叙事流行前,家庭内部的情感忽视、学校中无尽的优绩主义,常常被解释为“天经地义”。

(MBTI的流行带来的启发)

直到这些概念通过我们今日称之为“自嬷”的行为、通过无数人的自我剖析与对照,得以流传之后,许多人才有了正视自己的需求、感受的理由。

或许这些概念不够准确、科学,但它们确实能使人相信:内向可能本就是难以改变的天资;自己的成长经历或许本可不那么坎坷;那些得不到理解的痛苦,并非因为自己“不够正常”才产生,而是源于自己被错误地放在了弱势地位上。

而坚信自己的感受是真实的、坚信自己的思考有意义,是一个人作为独立主体而行动的支柱。若是少了那些被称为“自嬷”的反刍、分析、思考,这种坚信便无以诞生。

(小红书@清华温屿(心理))

如果我们将一切自嬷行为都简单地视作顾影自怜,而忽视其对个体的启发作用,把对痛苦避而不谈当作有主体性的表现,那么,我们对“主体性”的强调,只会沦为“爹味”的翻版:从思考的空白中诞生的不可能是真正的主体性,而只是一具参照 “标准体系”形成的空壳。

对自嬷的批评者而言,是否关注、回复他人的表达,是否要分出自己的情绪来指引他人,或许是一件全然个人化的事;但若是选择了单凭自己的见解,中断他人理解自我、构建主体性的过程,便不再能以“行使个人权利”的理由作自我辩护。

而对那些常常被打上“自嬷”标签的人们来说,真正重要的事情,是辨明自己愿意不断反刍、描写弱势与痛苦的原因:

究竟是因为贪恋镇痛的蜜糖,还是为了从过去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收获只属于一个独立主体的轻松和自足。

参考文献:

[1]BIE别的,《我们已经从自恋走向了自嬷?》

[2]BIE别的,《如何被读为「艳尸文学」?》

[3][美]菲利普·津巴多等,《津巴多普通心理学 (第8版)》

[4]新周梗,《到底是哪个天才发明的“自嬷”》

[5][日]斋藤环,《自伤自恋的精神分析》

来源:知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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