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化：二里头早期国家管理重要特征

摘要：考古发现和研究表明：二里头都城建制规划严整，具有九宫格式的功能布局和完备的城市道路系统；城内居民无论在文化背景、生活习俗、饮食传统还是遗传基因方面均具有多元文化融合的特征；小型家族墓地的“居葬合一”特征，表明他们具有不同的职业分工，且社会分化出现在家族内部；墓

#我的宝藏兴趣#考古发现和研究表明：二里头都城建制规划严整，具有九宫格式的功能布局和完备的城市道路系统；城内居民无论在文化背景、生活习俗、饮食传统还是遗传基因方面均具有多元文化融合的特征；小型家族墓地的“居葬合一”特征，表明他们具有不同的职业分工，且社会分化出现在家族内部；墓葬随葬品组合也反映出二里头文化时期已经形成了新的礼制和价值观。这些特征均表明，二里头早期国家具有职业化的社会组织管理能力，集体权力的增长和世俗化是其重要特征，且主要继承自本地的龙山文化传统，也是中原地区龙山至二里头社会转型时期政治实验成功的关键因素。二里头都城内的世俗王权的形成是早期国家出现的重要标志。

二里头早期国家应当拥有相当完备的管理系统、高效的管理阶层和强大的信仰体系的支撑。在二里头都城内，规划有序的城市建设表明国家管理卓有成效，而多元人口的汇聚使得城市成为人口、信息、物流网络的集散中心，同时将大量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群有效管理起来也反映了二里头早期国家的治理能力。

世俗化成为二里头早期国家管理的一个重要特征。这主要表现在以家族为单位进行职业分工方面，并由此而形成“居葬合一”的特殊聚落空间布局模式。小型家族墓地排列有序，埋葬在家族成员生前工作的场所内。这种情况在涉及国家政治经济命脉的宗庙服务管理、高端手工业生产、粮食存储（赋税）等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财富的分化主要表现在家族成员内部，表明贵族身份很可能不是通过世袭获得，而是由个人的能力来获取。与此同时，贵族墓葬的高等级随葬品在种类和组合上也较为一致，暗示着二里头都城内应有强有力的王权存在，负责最高国家管理、资源调配和奢侈品的再分配。而有了新的价值观和信仰体系的支撑，新礼制和神权体系也逐步得以形成，王权又被进一步的神圣化、合法化。神权与王权的“结合”常常被看作是早期国家上层权力构建的重要特征。世俗化作为王权的表现，在二里头都邑中率先发展起来，进而以新的礼制形态和神权体系得以强化，从而完成了神权与王权的统一。

龙山时代中原城址的“中轴干道”1. 淮阳平粮台城址 2. 新密新砦城址

上述二里头早期国家形态在中原地区并不是突然出现，而是主要在政治和文化上继承了龙山时代的本地传统，并以此为基础吸纳了来自包括欧亚大陆青铜文化传播过来的一些经济技术因素而发展起来的。从中国新石器时代社会复杂化进程的大背景来看，二里头早期国家世俗王权的出现是以龙山时代的社会变革为肇始。考古材料表明，大致在距今5000年和3800年前后黄河中游地区发生过两次大范围内的大规模人口流动和文化交融：前期阶段是大汶口文化、屈家岭文化进入中原，后期阶段则是新砦类遗存的出现。以此为背景的多元文化融合成为中原地区龙山时代的一个重要特征和社会变革的基础。此前，以红山、良渚、大汶口、石家河为代表的区域文明的辉煌成就在大致距今4300年前后快速衰落下去，表明以区域性资源整合、人口集中、财富积累和原始宗教信仰（神权）为支撑的早期“古国”文明的发展模式并不能持续下去。与此不同的是，进入龙山时代之后，人口的流动和多元文化融合背景下的新型文明形态开始发展起来。陶寺、瓦店、石峁逐渐成为龙山时代晋南地区、中原核心区和北方地区的新兴城市中心。通过长程贸易实现高价值奢侈品的流通成为构建龙山时代新价值观的主题，而如何有效管理多元文化背景的人群则成为这个时代的“社会政治实验”（political experiment)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二里头都城遗址出土的多元文化因素日用陶器1. 东方因素 2. 南方因素 3. 北方/ 西北方因素

研究表明，晋南地区或许由于早期盐业贸易的独特资源优势而率先发展起来，陶寺、清凉寺、下靳墓地不乏通过远距离贸易获得高等级随葬品。然而，陶寺早中期模仿自大汶口—龙山的极尽奢华的家族墓地不断被摧毁的情况表明陶寺上层社会的统治相当不稳定，传统的主要以财富和个人权力为核心的世袭贵族社会管理模式已经不能适应新的形势，陶寺社会的政治实验并不成功。

再看北方地区，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在相当程度上继承了早期红山社会重宗教信仰的传统，石雕、玉器、庙宇和陶塑等与红山文化均有可比之处。芦山峁、石峁、碧村等可以看作是区域人群朝圣的宗教中心，宗教仍然是整合区域社会的核心力量。虽然石峁的年代也可进入中原二里头文化的中晚期，但最终北方模式随着石峁的衰落而消亡，其政治实验也不成功。

各类玉石璧

1. 新华采 2. 石峁（42号） 3. 有领璧（石峁采） 4-5. 陶寺（M1423∶ 1、T7464③∶ 7） 6-7. 清凉寺（M146∶ 3、M150∶ 3） 8. 傅家墓葬9. 丹土采 10. 司马台采 11. 杭头（M8∶ 16） 12-15. 联璜璧（清凉寺M159∶ 1、陶寺M3021∶ 2、碧村采、石峁采）

环嵩山的中原核心区缺乏可供直接贸易的高价值资源和产品，少见龙山时代的贵族墓葬，社会发展、基础资源和财富的分配相对较为均衡，因此走了一条世俗化的发展道路，十分强调多元社会的管理，并最终随着人口迁移和社会发展重心的转移，在洛阳盆地发展出了二里头早期国家。

这里，龙山文化的重要遗产如源自东方的礼制精神，与来自南北方的矿产资源以及新传入的青铜冶炼技术和牛、羊、小麦等新的家畜和农作物品种被有效整合在一起，不仅塑造了二里头的新价值观（包括新礼制观、新财富观和新疆域观），而且职业化的国家管理方式与新兴贵族有效结合，集体权力（collective power）先于个体权力（distributive power）的发展模式，使得社会管理、资源调配得以合理的运转。因此，可以说世俗化是二里头政治实验成功的一个关键因素。自二里头之后，中原文明的这一特点被继承了下来，通过与宗教神权的进一步整合（如张光直等学者所讲的萨满与祖先崇拜），逐步塑造出了以夏商周三代为代表的独具特色的早期东亚文明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