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看似拥有更加优渥的物质生活和教育资源，但在学校和生活中普遍感受到一种空洞、虚无的人生体验，缺乏内在动力，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意义。
前阵子，「童年富裕症」被热议，它描述了如今的孩子正在面临的一种特殊困境——
看似拥有更加优渥的物质生活和教育资源，但在学校和生活中普遍感受到一种空洞、虚无的人生体验，缺乏内在动力，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意义。
与过去在权威和高压养育环境里长大的80、90年代出生的父母辈不同，00、10后们从小不再被要求听话、懂事、或出人头地为家族争光，而被鼓励情绪表达、做真实的自己。
然而为什么尽管得到了更多的倾听和更平等、充分的尊重，ta 们似乎并没有因此变得自信、快乐，而是滑向了另一种精神危机？
这一切让我们不得不重新思考：父母到底应该给予孩子何种程度的托举？究竟什么样的养育方式才是健康的养育？
一起来看今天的文章。
当代父母的养育困境：
一场游走于保护和放手的博弈
什么样的养育是好的养育？心理学家Diana Baumrind基于响应（responsiveness）和干预（demandingness）开创性地提出了四种养育方式[1]——权威型养育：高响应 + 高干预
专制型养育：低响应 + 高干预
放任型养育：高响应 + 低干预
忽视型养育：低响应 + 低干预
上一代的父母，更多的是奉行专制型养育的虎爸虎妈们，期望孩子是优秀的、有能力的，但对孩子的回应又是有限的、有条件的，比如「考到班级前十就带你出去玩」。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就像一个被抽打着的不断运转的陀螺，很难有真正放松下来的时刻。
如今的父母受到革新的养育观念的影响，强调平等、尊重和接纳。
这些观念的确更进步，但当父母对孩子成长的干预程度大大降低时，不知不觉间还可能滑向另外两种不良的养育方式——
1. 过度保护下的放任型养育
奉行放任型养育的父母也被形象地称作割草机父母，ta 们对孩子高度关注，事无巨细地为孩子操心，提前为孩子扫除一切障碍和困难。
比如孩子不喜欢老师而要求学校换班、替孩子完成没写完的作业、出于安全因素的考量避免让孩子参加户外活动。
图片来源：《家有儿女》
乍一看，这些行为是出于对孩子深切的爱，仿佛父母在尽一切努力为孩子铺平前路。但放任型养育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并非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而是活在父母打造的真空世界中。
当 ta 习惯了父母的过度保护后，也无法独自面对应该承担的压力和责任，于是下意识地就会想逃跑。这种逃跑的体验，也会让 ta 们体验到强烈的挫败感，进而对自我价值产生深深的怀疑。
2. 过度放手下的忽视型养育
比起放任型养育，忽视型养育往往不易被察觉。放任型父母们对孩子的需求有求必应，对孩子抱有的期望较低，充分给予 ta 们自主选择的空间。
放任型的父母表面上看是非常开明和民主的父母，但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 ta 们的角色是缺位的。在自由的表象之下，孩子无法感受到和父母深度的情感连接，也缺乏结构性的支持和引导。
图片来源：《想飞的女孩》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往往会表现出一种空心的生活状态——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我们常说，要给孩子「无条件的爱」。无条件的爱意味着爱孩子这个人，而不是附加外部的其他条件，比如成绩好不好、听不听话。
但不论是放任型养育还是忽视型养育，这种养育方式是「无底线的爱」。只要孩子遇到问题，父母就迅速解决；只要孩子情绪不好，父母可以随时让步。
父母游走于过度保护和过度放手的两极，无法向孩子输送稳定的情感体验和设定清晰的边界，久而久之，孩子会逐渐丧失独立面对生活的能力，甚至产生对现实世界的恐惧与逃避。
一个虚无的孩子往往
未曾体验过恰到好处的挫折
温尼科特曾经把孩子的成长过程划分为3个重要阶段，在每一个阶段，父母都需要根据孩子身心发展的特点，逐步调整自己的养育方式[2]。父母的任务，并不是帮助孩子消除其成长过程中的一切困难，而是在 ta 们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允许一些「恰到好处的挫折」的发生，才能帮助孩子走向真实世界。
第一阶段：绝对依赖阶段（0-6个月）
温尼科特提出原始母性贯注（primary maternal preoccupation）的概念，强调母亲会在这个阶段进入一种特殊的心理状态——对婴儿极度敏感，几乎可以预判其需求，立即做出反应。
在这个阶段的父母，要做的就是提供给孩子全然的关注和回应。
这不仅保障了婴儿的生理安全，也塑造了 ta 最初的全能感与存在感——当我饿了，就会有人喂我；当我哭了，就会有人来抱我。孩子正是在这种被及时回应的体验中，发展出基本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第二阶段：相对依赖阶段（6个月-2岁）
这个阶段的孩子开始进入相对依赖，ta 们依然需要父母的帮助，但也具备了一定程度的探索能力。
父母要做的，是适当地延迟回应孩子的需求，为孩子提供小而安全的挫折体验。比如当孩子哭闹时不立刻喂奶、当孩子跌倒时不马上扶起来。
图片来源：《亲爱的小孩》
但现实中，很多父母会主动打断这个进程，ta 们害怕孩子受伤、失败或难过，继续沿袭对孩子几乎全方位的照顾。
这种做法看似是爱，实则削弱了孩子面对现实世界的肌肉。一旦 ta 们进入更复杂的社会环境，就会更加难以处理和应对。
一项涵盖超过20万名儿童的研究就揭露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过度保护的父母会显著增加孩子被霸凌的风险。因为孩子缺乏必要的社交挫折经验，难以辨识可能的危险[3]第三阶段：走向独立（2岁-青春期）
进入学龄阶段后，孩子开始走出家庭，探索更大的世界，进入学校、认识新朋友。父母主动减少对孩子的介入和干预，让 ta 们在真实世界中自主尝试、探索和犯错。
要注意的是，这并不意味着父母可以完全放任自由。
与成年人相比，孩子的前额叶尚未发展成熟，而前额叶是大脑中负责计划、决策、自我调节行为的关键区域[4]。毫无限制的自由让孩子同时承担了选择的责任，而 ta 们并没有与此相匹配的认知资源，因此会体验到迷茫、无助的负面情绪。长此以往，也便丧失了向外探索的动力，被无意义感席卷，陷入身份认同的精神危机。
图片来源：《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健康的养育
也记得重拾这8条常识
回到我们开头的提问，到底什么样的养育，才是一个好的养育？
KY 认为，真正好的养育，并不是完全依靠那些看似正确的标签式理论，而是重拾那些朴素但重要的养育原则——首先学会用常识去养育一个孩子。
以下8条养育常识，和大家分享：
1. 满足孩子的需要，包括「得不到和受挫折」的需要
我们总是想着要给孩子创造最好的条件，及时满足 ta 们物质和精神层面的种种需要。但其实，一个成长中的孩子同样有着「得不到」的需要和「受挫」的体验。
当我们无法保证孩子的一生是永远顺遂成功时，我们就不应剥夺 ta 们面对失败的权利，而应更加帮助 ta 们建立战胜困难的能力。
心理学上，这种能力被称作复原力（resilience），指的是个体能够良好适应压力和逆境的能力[5]。复原力不是在舒适中自然生长出来的，而是在一次次或大或小的负面经历中锤炼出来的。2. 多鼓励、多肯定，以及必要时的批评和否定
「你真棒」「你太厉害了」... ...鼓励式教育的风靡，不知不觉中令一些家长陷入了「过度夸奖」和「刻意回避批评」的极端。
实际上，过分、空泛的表扬，可能会让孩子误以为自己仍旧是世界的重心，加深孩子的全能幻想。
美国的一项研究就发现，那些过度养育的父母，孩子身上往往体现出更高水平的自恋和自我中心思维，在面对困难时更容易选择逃避、内化等无效的应对策略[6]。我们对孩子的鼓励，应当是针对孩子某个具体的行为做出夸奖。同时，适度的批评和否定是必要的，它们并不意味着绝对的伤害。
和夸奖一样，好的批评也要指向孩子具体做了什么错事，而不是把批评上升到对孩子人格和本性的批判。
图片来源：《家有儿女》
3. 尊重孩子的决定，但不是 ta 的一切决定
我们当然要尊重孩子的主体性，但这并不意味着父母不做任何的干涉和引导，交由孩子完全的决定权。
真正的尊重，是承认孩子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并陪 ta 们一起练习负责，而不是将权力完全交给一个无法承担后果的孩子。比如孩子可以决定今天穿什么样的衣服，玩什么样的玩具，但 ta 不能决定今天要不要上学。
父母的任务就是要设定清晰的边界，帮助孩子在有框架的空间里练习做出选择和决定。引导孩子尊重规则，也是帮助孩子认识到自己的责任和边界的过程。
4. 让孩子有的选，但别让 ta「选不出来」
有选择是好事，但选择太多未必是好事，过多的选择会消耗心理能量，让人陷入决策疲劳。
比起一股脑的给孩子过多的选择，我们应该有意识地提供给孩子有限、合理的选项，并明确孩子要承担起选择的后果。
比如某一次周末让孩子来决定出游的地点，「今天是你决定去哪玩的一天，但你只能从这三个地方里选择一个，选好了我们就开心地去玩，不能反悔哦」。
这种日常的选择练习，也是在一点一滴中培养孩子独立决策能力的方式。
5. 教会孩子取悦自我，同时也有能力「依赖」他人
一个心理健康的孩子，既能感受到「我值得被爱」，也能放心承认「被需要、被认可让我感觉很好」。
过分强调独立，可能会把孩子引向情感封闭、社交退缩的境地，ta 们在成年以后可能难以信任他人，抗拒和逃避一段亲密和深度联结的关系。
健康的依赖，是一种开放的连接，不是软弱的表现。我们可以从日常的互动里支持孩子表达被理解、被接住的需要，也可以以身作则，向孩子示范健康的依赖。
比如对孩子说「我今天有点累，想让你多陪我一下」，孩子在这个过程中会感受到，原来连大人也有依赖他人的时刻，而这并不可耻。
图片来源：《俗女养成记》
6. 「平等地」对待孩子，让 ta 成为家庭的一员
很多父母会认为孩子是需要照顾的对象，却忘记了孩子也是家庭的一份子。
家里大大小小的决策，并不会征询孩子的意见，甚至故意隐瞒不让孩子知道。实际上，这些父母以为「孩子太小不懂」的事，是让孩子感受到尊重和归属感的契机。
有意识地把孩子纳入家庭日常的讨论里，让 ta 们意识到家庭事务与自己的关系——
参与决策：当家里添置新的家具时，可以带着孩子一起去挑选颜色和款式。
分担家务：擦桌子、倒垃圾、照顾宠物。
在这样的过程里，孩子将逐渐建立起一种对家庭的责任感和对生活的掌控感。
图片来源：《家有儿女》
7. 做孩子的朋友，温暖但坚定的朋友
这对应着我们在前文提到的最理想的养育方式——高响应高干预的权威型（Authoritative）养育。这类父母的一些共有教育特征体现在：
倾听并允许孩子表达自己的意见鼓励孩子独立
对行为设定限制、期望和后果更加灵活
并根据情况和情况调整他们的反应
制定明确的规则
对孩子抱有很高但合理的期望
权威型的父母既能给孩子充分的支持，也会明确合适的立场和边界。在孩子眼中，ta 们是既能安心靠近、又能充分信赖的大人。
8. 不必扮演完美的父母，做真正快乐、自爱的父母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父母做好自我照顾是必须的。具体来说——
保留自己的生活节奏：不要让孩子的事务填满自己所有的时间，保留一些属于自己的闲暇。
投身一项兴趣爱好：不论是阅读、画画还是运动，找到一项可以长期投入的兴趣爱好，这会让你在养育责任之外获得稳固的成就感和愉悦体验。
建立多元的支持网络：维持一定频率的社交互动，也可以参与育儿小组或者社区，和同样处境的其他父母交流经验，获得情感支持。
父母永远是孩子的第一面镜子。成年后，孩子并不会记得多少你曾经教会 ta 的道理，而是那些你如何生活的种种细节，这其中，自爱与快乐便是最好的示范。
图片来源：《我的阿勒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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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ferences：
[1]Baumrind, D. (1971). Current patterns of parental authority. Developmental psychology, 4(1p2), 1.
[2]Winnicott, D. W. (2018). The maturational processes and the facilitating environment: Studies in the theory of emotional development. Routledge.
[3]Lereya, S. T., Samara, M., & Wolke, D. (2013). Parenting behavior and the risk of becoming a victim and a bully/victim: A meta-analysis study. Child abuse & neglect, 37(12), 1091-1108.
[4]Samango-Sprouse, C. (2007). Frontal lobe development in childhood. The human frontal lobes: Functions and disorders, 576-593.
[5]Herrman, H., Stewart, D. E., Diaz-Granados, N., Berger, E. L., Jackson, B., & Yuen, T. (2011). What is resilience?. The Canadian Journal of Psychiatry, 56(5), 258-265.
[6]Segrin, C., Woszidlo, A., Givertz, M., & Montgomery, N. (2013). Parent and child traits associated with overparenting. Journal of Social and Clinical Psychology, 32(6), 569-595.
[7]Locke, J. (2015). The Bonsai Child: Why modern parenting limits children's potential and practical strategies to turn it around. Judith Locke.
本文关键词：养育、恰到好处的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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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鱼仔
来源：KnowYoursel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