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血缘关系只值五百万。"我轻声说完,屋里一片死寂,父亲的手在空中僵住,茶杯悬而未落。
"血缘关系只值五百万。"我轻声说完,屋里一片死寂,父亲的手在空中僵住,茶杯悬而未落。
继母李秀芬的脸色瞬间苍白,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我叫周丽华,今年二十六岁,在北京一家国企做财务科科员,月薪七千。
这年头在北京,七千块钱是什么概念?连个猪肉炖粉条都算不上,顶多是个素菜豆腐汤。
房贷四千五,日常开销一千多,每月剩下的不过几百块钱,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九十年代末,我刚上小学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了。
父亲周建国一个人把我拉扯大,那时候他在机械厂当工人,每天满手机油回来,总是先去洗手间用那块铁秃秃的肥皂使劲搓手。
"爸爸的手脏,不能碰丽华的作业本。"他总是这么说,声音里带着疲惫却掩饰不住的温柔。
我上初中那年,厂里改制,父亲下岗了。
那段日子,他什么活儿都干,装卸工、保安、送水工,晚上回来时总是一身疲惫,却还是会问我:"丽华,今天学习怎么样?"
我那时叛逆,总嫌他啰嗦,常常不理不睬。
后来,我考上了北京一所不错的大学。
父亲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在邻居面前炫耀:"看看,我闺女,大学生啦!"
我上大二那年,父亲再婚了。
他小心翼翼地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正在为期中考试熬夜,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哦,挺好。"
其实心里怎么想的,只有我自己知道。
李秀芬是父亲厂里的老同事,比父亲小五岁,带着一个十岁的儿子。
小男孩叫周小明,瘦瘦小小的,见了我就喊"姐姐好",嗓音细细的,像只小雏鸟。
我从来没搭理过他。
李秀芬对我倒是热情,第一次见面就拉着我的手说:"丽华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礼貌地笑笑,心里却在想:凭什么?就凭一张结婚证?
我在父亲家待不久,借口学业繁重,很快就回了学校。
从那以后,我很少回家,除了必要的节假日,我宁愿在学校图书馆度过。
大学四年,我勤工俭学,做家教、发传单、整理资料,生活费基本靠自己。
毕业那天,父亲和李秀芬来参加了我的毕业典礼。
看到同学们和父母合影,我突然有些恍惚。
父亲走过来,小心地问:"丽华,要不要爸爸和你照张相?"
我点点头,在镜头前挤出一个笑容。
那张照片后来被父亲放大,挂在了家里最显眼的墙上。
大学毕业后,靠父亲的一个老友介绍,我进了这家国企。
工资不高,但胜在稳定,有编制。
这在北京已经算是个不错的起点了。
父亲为此高兴了好久,逢人就说:"我闺女在国企上班呢,有铁饭碗。"
我租了一套小公寓,离单位近,虽然只有四十多平米,但好歹是自己的一方天地。
首付是我这些年攒下的,加上父亲偷偷塞给我的两万块钱。
他递给我钱时,手有些抖:"丽华,爸爸就这些了,你别嫌少。"
我当时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和父亲的关系不远不近,逢年过节回去吃顿饭,其余时间各过各的。
李秀芬对我的态度也从最初的热情变成了礼貌的客套。
小明倒是一直对我热情,每次见面都缠着我讲故事。
我常常找借口躲开,心里总觉得这个"弟弟"和我没什么关系。
直到那个周末,父亲突然来我家,脸色凝重。
"丽华,小明病了。"他说这话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病啊?"我随口问,心想不过是个感冒发烧罢了。
"白血病,医生说需要骨髓移植。"
我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你是他姐姐,血缘最近,能不能去医院配个型?"父亲问得小心翼翼。
我一时语塞,只能点点头。
第二天,我请了假去医院。
小明瘦了很多,躺在病床上,眼窝深陷,只有看到我来时,眼睛才亮了一下。
"姐姐。"他轻轻喊了一声,声音比以前更弱了。
我勉强笑了笑,做了采血配型的检查,然后匆匆离开。
三天后,医院的电话打来,我和小明的骨髓配型成功率极高。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但我心里却五味杂陈。
捐骨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疼痛、风险,更意味着我要为一个并不亲近的"弟弟"付出。
我犹豫了。
那天晚上,李秀芬来了我的小公寓。
她坐在我对面,第一次流露出疲惫和无助:"丽华,求你救救小明吧。"
我沉默不语。
"我知道这些年来对不住你,当初嫁给你爸爸,可能让你觉得我抢走了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冷笑一声:"您想多了,我没那么小心眼。"
李秀芬咬咬牙,突然从包里拿出一叠存折和房产证:"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还有我娘家的一套房子,一共能值个五十万,都给你,求你救救小明。"
我盯着那叠文件,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和委屈。
"五十万就想买我的骨髓?要五百万。"这话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李秀芬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颤抖着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第二天,父亲来了。
他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重重地放在我的茶几上。
"这是我和你李阿姨东拼西凑的钱,还有我准备退休后的养老钱,一共六十八万,能拿的都拿出来了。"父亲的声音沙哑。
"不够,我要五百万。"我固执地重复道。
父亲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刺向我:"丽华,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我扬起下巴:"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父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那一刻,我看到他的背影比以前更加佝偻了。
他走后,我独自坐在沙发上,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们不知道,我这辈子就没开口向父亲要过什么。
大学四年,我勤工俭学;毕业后,我靠自己买衣服买化妆品;连这套小破屋的首付,也是我省吃俭用攒下的。
现在他们倒好,一句"你是姐姐"就想让我付出这么多。
凭什么?就因为那点所谓的血缘关系吗?
接下来的一周,我把自己埋在工作中,试图忘记这件事。
可晚上躺在床上,小明那张苍白的脸总是浮现在我眼前。
周五下班后,我鬼使神差地去了医院。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悄地来到小明的病房外。
透过门上的小窗,我看到李秀芬正在给小明读故事书,父亲站在一旁,眼睛里满是疲惫和担忧。
小明似乎瘦了更多,脸色蜡黄,躺在病床上显得那么小,那么脆弱。
我没有进去,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一个护士认出来。
"你是小明的姐姐吧?他一直在等你呢。"
我愣住了:"他等我?"
护士笑着说:"他总和我们说他有个漂亮的姐姐,将来要好好报答姐姐的养育之恩。"
我哑然失笑:我什么时候养育他了?
护士指了指病房墙上:"你看,那是他画的画。"
我这才注意到,病房的墙上贴着几幅画,虽然稚嫩,但能看出是用心画的。
其中一幅画中,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子站在阳光下,长发飘飘,眉眼带笑。
画的下方写着:我的姐姐是天使。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了。
我从未对他好过,他凭什么这样看我?
我转身离开医院,一路上泪流满面。
回到家,我打开抽屉,翻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相册。
里面是我小时候的照片,大多数是我和父亲的合影。
有我上学第一天,父亲送我到校门口;有我得了奖状,父亲笑得合不拢嘴;有我生病时,父亲守在床边...
翻到最后,是我大学毕业那天的合影,父亲笑得那么开心,眼角的皱纹像是刻进了岁月里。
这些年,我总是埋怨父亲再婚后冷落了我,可回想起来,是我自己一直在推开他。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父亲家。
敲了好几下门,才听见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父亲开门时,我吓了一跳。
短短一周不见,他似乎老了十岁,头发花白,眼睛布满血丝。
"丽华?"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侧身让我进去。
家里很安静,李秀芬不在。
"李阿姨呢?"我问。
"在医院陪小明。"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看了看屋里,发现家具少了很多,墙上的装饰画也不见了。
"你们把家具卖了?"我问。
父亲点点头:"能卖的都卖了,小明的治疗费..."
他没说完,但我明白了。
我突然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本皮面笔记本,似乎是父亲的日记。
"爸,我能看看吗?"我指着那本日记。
父亲愣了一下,点点头:"你看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翻开日记,发现这是父亲多年来一直在写的。
我随手翻到一页,上面记录的是我十岁生日那天的事:
"今天是丽华十岁生日,我特意提前下班,给她买了她最喜欢的奶油蛋糕和一个芭比娃娃。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我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
我继续往后翻,是我上大学那年:
"丽华考上大学了,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像她妈妈。我得再多接些零活,她上大学要用钱了。"
再后面,是我毕业工作后的记录:
"丽华今天在单位做了第一次发言,据说表现得很好。我远远地看着她,多像她妈妈啊,倔强又坚强。我总是不敢多问她的生活,怕她嫌烦。"
翻到最近的几页,我的手开始颤抖:
"小明病了,医生说很严重。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丽华,她会愿意帮忙吗?这些年来,我是不是对她关心得太少了?"
"今天去见了丽华,她说要五百万才肯捐骨髓。我不怪她,这些年确实亏欠她太多。如果能凑到钱,我一定给她。"
"把房子抵押了,加上这些年的积蓄,还不够丽华要的数。我该怎么办?小明一天天地瘦下去,丽华却始终不肯松口。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当初不该再娶,让丽华受了这么多委屈?"
我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日记本上,模糊了字迹。
原来这些年,父亲一直默默地关心着我,记录着我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而我却一直以为他不在乎我,只关心他的"新家庭"。
父亲端着水杯回来,看到我在哭,慌忙放下水杯:"丽华,怎么了?"
我抬起头,看着父亲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扑进他怀里:"爸,对不起..."
父亲轻轻拍着我的背:"傻孩子,爸爸不怪你。"
我哭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擦干眼泪,我说:"爸,我去医院吧,我要见小明。"
父亲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丽华,我们真的拿不出五百万..."
我摇摇头:"我不要钱了,我捐。"
父亲愣住了,眼泪瞬间涌出来:"丽华,你..."
"我是他姐姐,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说这话时,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们一起去了医院。
小明看到我,眼睛亮了起来:"姐姐,你来了!"
我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头:"嗯,姐姐来看你了。"
李秀芬站在一旁,眼圈红红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对她说:"李阿姨,对不起,我之前太过分了。"
李秀芬摇摇头,眼泪夺眶而出:"丽华,是阿姨对不起你,这些年..."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打断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小明的病。"
我转向医生:"我愿意捐骨髓,请尽快安排手术吧。"
医生点点头,安排我做了详细的检查。
回家的路上,父亲一直握着我的手,像是怕我突然反悔似的。
"爸,你放心吧,我不会改变主意的。"我笑着说。
父亲点点头,眼睛里满是感激。
回到家,我从银行取出了自己这些年的积蓄,二十万。
这是我准备用来换更大一点房子的首付,但现在,我觉得小明的生命更重要。
第二天,我把钱交给了李秀芬:"这是我的积蓄,给小明治病用吧。"
李秀芬愣住了,眼泪突然涌出来:"丽华,这..."
"收下吧,我是他姐姐。"我说。
那一刻,李秀芬紧紧抱住我,泣不成声。
手术定在了下周。
我请了假,每天去医院陪小明,给他讲故事,陪他画画。
我发现这个小家伙其实很可爱,聪明又懂事,只是我一直不肯用心去了解他。
手术那天,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护士推我进手术室前,小明握住我的手:"姐姐,谢谢你。"
我笑了笑:"没什么好谢的,我是你姐姐啊。"
手术很顺利,我的骨髓成功地移植到了小明体内。
麻醉过后,我感到一阵阵疼痛,但心里却无比平静。
父亲守在我床边,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感激:"丽华,辛苦你了。"
我摇摇头:"爸,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父亲问。
"亲情不是靠血缘维系的,而是靠彼此的牵挂和关爱。"我轻声说。
父亲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睛湿润。
出院后,小明的病情逐渐好转。
我也搬回了父亲家,和他们一起生活。
李秀芬对我越来越好,像是要弥补这些年的疏远。
小明则更是把我当成了偶像,处处模仿我,连说话的语气都要学。
有一天晚上,我和父亲坐在阳台上乘凉。
"爸,那五百万的事,你原谅我了吗?"我突然问。
父亲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傻丫头,爸爸从来没怪过你。"
"我那时候太任性了。"我有些愧疚。
父亲摇摇头:"你有你的苦衷,爸爸明白。这些年,是爸爸对不起你,娶了秀芬后,没能兼顾好你的感受。"
"爸,我都明白。"我靠在父亲肩膀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真正的一家人。"
父亲拍拍我的手:"嗯,一家人。"
秋天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暖而明亮。
我看着父亲布满皱纹的脸,第一次感到我们之间的隔阂正在消融,如同初春的冰雪,在阳光下静静融化。
李秀芬从厨房探出头来:"丽华,小明,吃饭了!"
小明从房间里蹦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姐姐,走,吃饭去!"
我笑着站起来,和他一起走向餐桌。
餐桌上,四副碗筷整整齐齐,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家不在于房子有多大,钱有多少,而在于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有多近。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母亲站在阳光下,对我微笑。
她说:"丽华,妈妈为你骄傲。"
我在梦中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