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是上海本地人，中等个头，中等收入，中等出身，一切都是四平八稳，毫无特色。放在人堆里就像水滴融入大海，一转头就能忘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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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是我第一个相亲对象，也是唯一的一个。
他是上海本地人，中等个头，中等收入，中等出身，一切都是四平八稳，毫无特色。放在人堆里就像水滴融入大海，一转头就能忘得干干净净。
而我呢，一个出身小镇的贫穷少女，比起李明的泯然众人，我倒是穷的惊心动魄。大学毕业后我进了广告公司，不为什么，因为广告公司给的钱最多。
我爱工作，也很努力，身边也有些人不理解，如果把婚姻当筹码，不是能更轻松地实现阶层的跃迁吗？
不，我清楚一点，靠某个人翻身，生活只能有一种可能性，而靠我自己，则有无限种可能性。
所以开始我并不想见李明，有这点时间，还是回公司加班写方案划得来，又可以报销餐费，还能在老板面前刷脸。
是我那已婚的同学力荐，说李明是靠谱的公务员，又实惠，又安全——「经济适用男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你去看看也好」。
到了相亲那天，李明居然选在真功夫快餐店见面。
我反正穷，一点也不讲究，也不觉得被冒犯。只是快餐店人声鼎沸，又不舍得开空调，李明就不耐热啦，他戴着黑框眼镜的圆脸红红的，脑门上不一会就闷出一层汗，样子颇为滑稽。
李明很沉默，机械地介绍他的工作，他的家庭，声音又很轻完全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感觉他相亲无数次，早就不在乎见的是谁。
自我介绍完，他就没话了，直愣愣看着我，一口一口嚼奶茶里的珍珠。
仿佛是等着我发飙走人。
呵，他这样子，反而是把我的胜负心给激起来了。
难不倒我的，我在广告公司做客户经理，我的专业是什么？从客户口袋里挖预算呀！
我连钱都挖的出来，话题还挖不出来？
于是我拿出对付客户的敬业，360度哄他讲话，连路过阿姨裙子上的图案是地中海风格，还是意大利风格都发表了一番意见。
只要是人就有喜欢的东西，只要有喜欢的东西我就有切入点。终于，在说起近期上映的一部日本动画片的时候，他的眼睛放出了光芒。
哦，原来是宅男啊。
接下来他就变得眉飞色舞，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懂，一个人自说自话，还会自问自答。
我也不反感他的幼稚，就咬着吸管，自在神游，时不时嗯哼几声。
其实我根本没在听，一心想着明天上班有哪些事要办，还狗腿地给老板发了几条工作信息。
吃完真功夫35块钱的套餐，李明心满意足。他看着我那种亮晶晶的眼神，我就知道，有戏了。
比起开心，不如说我有点骄傲，就像又拿下一单业务那样。
不久李明就表白了，他觉得我很特别。他身边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对工作充满了热情。反倒是我有些犹豫，李明对我来说仅算是一个「不太讨厌」的人，和一个没长大的男孩没什么区别。
这时介绍人又催促我说。
「琳琳，你别看李明没事业，人也很普通。可是他一切都是60分，光这一点就很多人抢着要了！机会你要把握住，你也老大不小啦！」
她的话合情合理，的确让我产生了恨嫁之心。
是啊25年了，一晃同学都成家立业，而我还不知道初吻是什么味道，要说我不急，也有点假。
我在读书的时候拼命刷题，工作以后拼命加班，我很傻很天真地以为，爱情这东西就跟长大一样，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爱情也要讲战策略，而我犯了个致命错误，就是进了广告公司。
广告公司是什么地方？那里不是娘/们就是gay啊！
在这种男人的沙漠，出现一个尚可的直男，女同事和gay都会涌上去厮杀一番，结果我入职三年，都没吃到过一粒喜糖。
我劝自己，要不就先试试看相处吧，恋爱也和写方案一样，哪有一上来就能通过的呢，一切都要靠时间去磨合。
就在这样的考虑下，我答应了李明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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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李明是个可爱的人，个性也敦厚淳朴。他知道我爱工作，总是先去饭店把位置占好，我匆匆忙忙下班过去，就看到他略胖的背影一个人守着几个小菜，我坐下就能吃。
他是个好人，但更多地方，我们的价值观不够融洽。
我是打鸡血的客户经理，每天挖空心思卖方案，时间都不够用，而他是安逸的公务员，上班一杯茶，四点半就能到家。
他特别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拼，人生最要紧的是开心啊。
对此我只能无奈笑笑，没钱怎么开心？为了早点摘掉贫穷的帽子，我每天一边擦眼泪，一边弯腰捡钱，但这些苦，李明不可能懂。
李明一出生，就是在全国和全球的中心，他的起点即是我的终点。而我得靠着自己的脚，一步步向这里朝圣。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下去，上班下班，恋爱约会，可能我也会被李明的安逸感同化。未来和他举办一场不好不坏的婚礼，住进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成为上海千万人中不高不低的一员。
但命运常常见不得我清闲，抽着我耳光说：王琳琳，醒一醒，麻烦来了。
这时，老家的闺蜜小洁联系了我，说她要来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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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洁和我是高中同学，她个子娇小，长的很温柔。读书的时候常常有男孩子到教室里找她，扔下一盒牛奶或者巧克力，说是送给那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女孩子。
她的甜美在小城出了名，甚至还有了些别的味道。
她高三的时候和一个开印刷厂的台湾老板早恋，闹的轰轰烈烈，满城皆知，她本来读书就差，有了台湾老板做靠山后，干脆连高考都没参加。
小洁的妈也是个奇人，到处宣传说女儿一毕业就要做阔太太，差点还摆宴席证明自己鲤鱼跳龙门。
转眼，我等来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小洁等来了台湾老板的正房妻子。台湾人乘机脚底抹油跑了，留下小洁在家乡被人指指点点。
一个吃过大餐的人不可能再看得起脚踏实地的生活，小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问题，她只是觉得自己运气不够好。她就想再找个像台湾人那样的老板，供她吃喝，把她一生像金丝雀那样收藏。
小洁来上海，是想去奢侈品专柜做店员，方便认识有钱人。
她要做什么，对我来说丝毫没有关系，只要她能负担我一半的房租就好。
对，那时候我的室友刚好退租，我还为找不到人合租的人焦头烂额。没想到钱自己生脚走来了，我有点感动得想哭。
等我开开心心接到小洁，并且含蓄地问她要钱的时候，小洁视若无睹，自然地走入朝南的大房间，不管房间里已经有我的东西，把她的衣服一样样放到橱里，还非常可爱地一歪头，说：「我没钱哦。」
「啥？」我眨眨眼。
「哎呀，我就是想来上海闯一闯，也跟你做个伴儿嘛，你看我连工作都还没找呢，现在怎么可能有钱嘛。」
「可是......」
我想到下周就要摸一万二出来，心痛不已。
小洁又娇嗔了一下：「小琳琳你别装啦，你都工作三年了，又不差钱。而且你不是还有上海男朋友嘛。」
我愣了。
第一，我能挣，我厉害，但不代表我该出钱。
第二，她是怎么知道李明的？
但转念一想，李明的事，肯定是我那个大嘴巴的妈把我卖了。
这几年我妈最愁我的终生大事，想来我和李明这种上海男人的交往，给了她很大的幻想。
脑子在运转的时候，小洁已经把她的行李都收拾好了，还把我的私人物品，自说自话地放到了朝北的小房间里。
我略感惊讶，压住她不太规矩的手，「小洁你要住大房间？」
「是啊。」
「可是你没看到我的东西在大房间吗，这间屋子是我的。」
「天呀小琳琳！就一个房间而已，你怎么那么小气？好好好，我让给你行不行？」
我就看着她一样一样地，又把东西挪出来，乒乒乓乓，折腾出很大的动静，「小洁，你知道我连学费都是问银行借的。我才刚刚还清助学贷款，手上很不宽裕。」
她转动了一下杏眼，笑道：「这样吧，我帮你想个办法——如果你实在缺钱，就问李明要啰。」
她又提了一次李明，我终于忍不住了，「为什么问他要钱？」
「啊？为什么不要？男人不就是给钱的吗？天啊，是他不肯给还是你不敢要？你不敢要我帮你去要呀！」小洁就真的，过来抢我的手机。
我把手机藏到身后，很想说不是每个人都把男人当提款机用。
但最终我只是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
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不同，价值观也不一样，我多年受到的教育告诉我，不要妄自评价别人的生活。
只是小洁没钱就敢来上海，这件事我觉得很幽默。
就同她不跟我商量，自说自话挑了大房间，一样的幽默。
那不就表示，她一开始就想好了要蹭住？
见我一直沉默着，气氛就有些尴尬，小洁半睐着她那双迷人的卡姿兰大眼睛，走过来轻轻摇晃我手臂。
「小琳琳，你生气啦？哎呀你都被上海男朋友带坏了，变得好小气哦。你看你什么都比我好，什么都比我优秀，那你就帮我先垫一垫嘛，等我有工作了，一定立刻马上就把钱还给你！好不好嘛～」
一口一个「嘛」，酥得我都要骨质酥松了。
唉，事实证明，我，一个钢铁直女，也是吃撒娇这一套的。
算啦，我认命地低下头，谁让对方是我的闺蜜小洁呢。
小时候穷，买不起学校规定的文具用品，小洁因为不肯读书，把她的计算器和水彩笔都借给我用。
做人呐，要知恩图报。
于是租房合同也没签，租金一分没收到，押金更是别提了。我把这个蹭吃蹭喝的漂亮米袋子安置到家里供了起来。
到了缴下季度房租的那天，我看了一下银行存款。
那可怜兮兮的四位数，让我内心有些松动。
鬼使神差地，小洁那句「男人就应该给女人钱」就跳入心里，我紧张地，给李明去了个电话，暗示他有多少现金。
李明很老实，「我有十万，现在就可取出来，你需要吗？」
「不要不要不要！我自己想办法，就这样bye！」
挂掉电话，我的心如擂鼓一样，咚咚咚，都要跳出来了。
话都到了嘴边，我还是说不出口，低头借钱这种事，简直像是抽我耳光一样。
那些可以轻松开口要钱的，全是人才！
我算了笔账，我如今月薪6500，尚可勉强承担起小洁的房租，于是我没有犹豫，也不想求人，直接借了现金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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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洁希望能快点找到工作，尽快融入上海的生活。
那最好了，我也希望她早点工作，早点还上我的房租。我就把身边的朋友都介绍给她认识，愿她能好好利用，早日脱贫。
我的朋友们对小洁褒贬不一。
贬的最厉害的是我的老板小马哥。
那天小马哥自掏腰包，请team吃小龙虾，我想小马哥认识的人多，说不定顺手就解决小洁的就业了，便带着她一起去。
谁知第二天，小马哥一边把2个新客户扔给我，一边欣赏着他修饰得干干净净的指甲，貌似无意地问起：「你那个朋友小洁，还单身吧？」
我瞬间脑袋上竖起天线，「哟呵？有想法？」
小马哥捂着心口，后退三步，非常娘/们兮兮地做干呕状，「拜托！你朋友就差在脑门儿上刻『求偶』两个字了！你看不到吗？哦你看不到！因为你这头猪昨天光顾着自己吃了！她不光快坐到我腿上，还一直给我剥虾！我的妈呀！她那做了法式美甲，bilingbiling的手啊！假钻可别掉下来让我吞进去，我死了就没人给你发工资了！」
在小马哥的吐槽声中，我打了个哈欠走出办公室的门。
可是，他还没有爽够，继续追出来，「你这个小洁不简单，我提醒你哦，不要乱管她的事，小琳琳你工作能力强，可是看人眼光就跟看大便一样。「
我抬起头，「少废话，方案什么时候要？」
「下周二。」
我比个ok的手势，话题结束，专心开始找资料。
要说小马哥这人，我也是不太信的，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自己天底下第一帅，无论雌雄都贪恋他的美貌。你跟他说「你好麻烦帮我按一下x楼」，他内心都尖叫着怀疑人家是想要勾搭他。
之后的日子里，我被2个新客户压的透不过气，很少和李明说话。
这时我发现一个问题，我在写ppt的时候心潮澎拜，可是和李明约会的时候就总是想睡觉？
怎么回事啊，ppt让我爽？
趁着一次闲聊的时候，说到兴起，我向有数次「不成功」恋爱经验的小洁讨教。
小洁倒是很直接，听我说完，咔嚓咬断一口薯片，给了两个字：「分手。」
「啊？」
「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就让你感觉不对，那么永远都不会对的，你在浪费自己的时间，早分早好。」
无法反驳，因为我屁也不懂。
但我又不是傻子，基本思考能力还是有的，「难道你不觉得，我和李明应该再磨合磨合吗？就算换，下一个也不见得比他好啊？」
「不不不，小琳琳你太天真，谈恋爱是个非常耗费时间的事，而女人最宝贵的是什么？时间呀！一个不合格的对象，就应该斩立决，换下一个。如果下一个还不对，那继续换下一个。李明根本配不上你，又小男人又孩子气。」
这时候电视上正好播放《杉杉来了》，塘主的名场面。
小洁掰过我的肩头，指着电视说：「王琳琳你看仔细，一个好男人就应该是那样的，直接给你一个鱼塘让你承包。你那么优秀，何止可以承包鱼塘，你应该去承包一片海！你家李明，顶多只能给你买个鱼缸！」
先不说逻辑是否严密，小洁这样夸我，我还真的有点被彩虹屁晕到。
而且她这样不待见李明，我倒是放心了。
她这种直男杀手，要说我完全不介意也好像不太对，当她再三表示看不起李明后，我才敢介绍他们认识。
正式认识的那天，我们三人去海鲜酒楼吃饭，一个人均五百的地方，我简直要被气笑。
进门的时候，我对李明挤眉弄眼，悄悄问他：「你怎么想的？一开始对我那么抠门，这会倒装大方。」
李明红了脸，「因为是你的闺蜜嘛，我作为你的男朋友，不想让你没面子。」
呵，李明是个标准的上海人，在一些地方特别细心，我心里还是挺暖的。
小洁翻看菜单，大呼小叫：「呀小琳琳，这里的菜也太贵啦。」
「你不是想吃大闸蟹么，喏，请客的老板在这里，要谢就谢李明。」
小洁笑盈盈地抬起头来，标志性的酒窝就甜甜地浮在脸上，「小琳琳也真是的，她好浪费。其实呢，我平时很少去饭店吃饭，我觉得与其花那些钱，还不如自己做呢。」
李明一边用茶水烫筷子，一边像遇到知音那样，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我也喜欢自己做饭！原本我想提议在家里吃算了，可我就怕琳琳骂我抠门。」
小洁的酒窝纹丝不动，附和道：「琳琳乱说，这哪里是抠门呀，过日子不都是这样的么。」
这两个人说说笑笑，有来有往。
我马上觉得幽默了。
小洁还做饭呢？李明你要不要看看家里垃圾桶，三天前的外卖盒子还没扔掉。
我就以观察者的身份，把小洁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她那种贤妻良母的样子，浑身像蒲公英一样往外散着软妹孢子，就让我突然冒出了一个，有些意外的预感。
这天晚上，小洁的心情颇为舒畅。
她在回家路上，一边跳蹦一边还哼着小曲。
我跟在她后头，犹豫了好一会，但抱着朋友之间不应该有隔阂的想法，坦白问小洁，她觉得李明怎么样。
小洁相当敏感，品出我话里的意思，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天啊琳琳，你都想哪里去了！」
她这样一叫唤，立刻显得我小肚鸡肠起来。
「你没看出来我是在没话找话说吗？你的男朋友是个闷葫芦，我一直在热场，不想让他尴尬呀。」
「这样......？」
「而且，你家李明那么小市民，我还真看不上呢！我呀，要找就找塘主那样的，舍得给我一整个鱼塘的～你看看李明，他吃虾的时候，连虾头里的汤都要啜。我还是那句话，快点和他分了吧，及时止损！你值得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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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小洁看上去就像是完全忘记了李明这个人，我也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为了避免太过刻意的生疏，偶尔还是会在她面前说说李明的事。
譬如说李明工作了5年，连一次升职都没有。
还有李明虽然是本地人，可是错过了每一次房价暴涨的机会，到现在还一家三口蜗居在二室一厅里。
小洁不知道加了谁为好友，信息越来越多，她每次都是笑着噼里啪啦打字，然后抬头白我一眼，「我叫你分，你又不分，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
到底想怎么样，我也不确定。
大概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遗憾吧。
劝我分手这种话听多了，多少会有些心理暗示，我觉得李明身上的缺点比以往更放大，而他也批评我，在工作上投入太多。
当中有几次，他约我去漫展和看电影，不巧我正好在做项目。那之后他也不约我了，从他朋友圈里看，他找到了别人陪他。
我们从一周见一次面的频率，迅速掉至一个月见一次面。
小洁说：「挺好呀，说不定就自然分掉啦。你就应该发展事业，李明算什么？他配不上你。」
她说的对，我的职业正直上升期，加班做出来的2个方案都被客户认可，其中1个还评上了4A公司年度最佳方案奖。
我给公司挣了很大的面子，小马哥私底下塞了一个厚红包给我，捏了捏，至少一万。
小马哥还带着我，去外滩八号的酒廊见新客户，通常这种资源只有公司总监级别才能接触到，小马哥私底下跟我说，拿下一个新单，就给我奖励五千。
我正一点点向成功靠近，路也越走越宽广，一切的辛苦都没有白费。
我给李明打电话分享喜悦，可是李明却一点也不高兴。
他甚至有些嘲讽，「你老板私底下给你钱？呵，关系不一般啊，他是个富二代？不会对你有想法吧？还有，女孩子做什么广告，就算能升职又怎么样？一旦结婚生子就就要辞职回家带孩子，现在你做再多，到时候还是等于零。你别看不起我工作安逸，这是稳。我的单位是铁饭碗，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
我皱了下眉头。
这些话也太耳熟了，不就是我说给小洁听的么？
怎么李明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认识？
我的一腔热忱，被他兜头的冷水浇灭。挂了电话，我相信李明和我有一样的感觉。既然没办法相互欣赏，那就都闭嘴吧。我们并没有什么错，不过是选择的路不一样。
他是一个安逸的本地人，而我是一个激进的外地人。
那天披星戴月，也是头昏脑胀地回到家，就见小洁穿着拖鞋睡衣，披头散发地坐在电视机前，嗑瓜子，看微信，咯咯笑。
她看到我，立刻拍掉身上的瓜子皮，兴奋地问：「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你和李明又吵架啦？」
我习惯性地，刚刚想要说什么，又转念想到李明说的那几句很蹊跷的话，恰好都是我吐槽给小洁听过。
我有些疑虑，就长了个心眼，拿起冷水壶想倒水喝，可水壶是空的。
「咦？没水了啊。」
小洁把心思转回手机上，无动于衷，「没水你烧一下不就好了。」
我好想说，你喝完了为什么不顺手重新烧一壶呢？我现在烧，根本就烫得喝不下去啊。
但渴的不行，我认命地拿起钥匙，重新下楼去超市买水。
一直到我扛着6升的水走上楼梯，还能听到小洁那一阵阵无忧无虑的笑声。我麻木地开门，走来走去，她全程捧着手机飞速打字。
过一会，她自然地把那桶水，抱到她的房间去。
我是哭笑不得，脑子有2个字渐渐浮现出来——巨婴。
是的，我和小洁的室友生活，因为种种生活琐事的累积，逐渐变成一种折磨。
新鲜感退下，矛盾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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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洁刚来上海的时候，也会出去面试，但不管是谁给她介绍的工作，最后都石沉大海。
我也不知道她面试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就看着她变得颓丧，从偶尔去一下招聘会，变成每天窝在床上玩手机看电视。
有天我也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就是想跟她讨论一下工作的事，「小洁，不管你在面试上碰到什么问题，告诉我，我可以跟你一起讨论啊。」
她从手机前抬起头，「我没有问题，我的问题只是没人肯给我机会。」
我呆了几秒钟，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那你把简历给我，我再帮你去问问看？」
她红着脸，刷地站起来，「我不是你啊大学生，好工作都等着你挑。像我这样高中毕业又不会英文的，在上海只能做饭店服务员，什么叫上海机会多，根本就是歧视！现在连你也要来教育我做这个做那个！」
嘭地一下，她关门关的惊天动地。
那次谈话不欢而散，她开始正大光明地，睡到十点才起床，也不做家务也不烧饭，扒着电视看偶像剧，只要我不回来，她就靠外卖活着。
我尽量开导自己，不要矫情，不要太关注细节，我又不是她妈，只要不惹我，一切与我无关。
有一天，我突然想吃哈根达斯，就狠狠心买了个最大的冰淇淋桶奖励自己，准备周末的时候一边追剧一边吃。
我把冰淇淋放到冰箱里的时候，客气了几句，说可以一起吃呀。
谁想到，等我再开冰箱门的时候，哈根达斯已经被挖空了。
一口都没留给我，一口都没有！
她还特意把那个空纸杯子放在冰箱里，专门给我扔。
我看着那个空荡荡的纸盒子，真的无语了。
之后我也不做傻子，再不买零食回家，反正我三天两头在公司加班，家里的东西又吃不到。
小洁见我啥也不买，干脆把饼干水果全部从冰箱移到她的房间里。
夏天啊！也不怕生虫？
时间到了8月中旬，眼看9月底又要交下个季度的房租，我忍不住婉转地提醒她，不管是什么工作，先做起来啰，等技能成熟总会有更好的机会。
那时小洁趴在床上，也是不知道跟谁聊天，闻言头也不抬地说：「知道了，不是还有一个月么，你急什么。」
她背过身去的时候，还翻了我一个白眼。
我第一次有了把她扔出去的冲动！
她一个成年人，来上海2个多月了，房租一分不交，水电煤气也欠着，她只要管好她的嘴就行了，而我连催个房租都不行？
说一句适合全世界巨婴的话——你当人人都是你妈啊？
我深呼吸，怕一冲动就会变成暴力事件。
转眼9月，小洁还是一条米虫，每日无法和床分离，偶尔自说自话穿我的衣服和鞋子，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出门玩。
我的忍耐到了极限，按照我一贯的做法，这一次我还是选择有话直说，「小洁，上个季度的房租是我借网贷才周转来的钱，希望你能抓紧把钱还我，还有，下个季度的也快付了。你要是真有困难，可能不适合留在上海，那你走吧，我重新找合租的人。」
小洁耙了耙她一头雾一样浓密的长发，很烦躁地说：「你就那么缺钱吗？」
我的拳头又攥了起来，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她再敢冒犯我，我就把她踢出去！
我看着她的眼睛，「我可以等到下周，下周你给我答复。」
小洁见我态度坚决，也不敢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她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说知道了。在她走进卧室前，一句酸溜溜的话飘入我耳朵，「至于吗，就算李明没借给你钱，你一个有工作有奖金的人逼我逼得那么紧……」
这句说的相当轻，但我还是听到了。
当时我的脑子发热，头皮轰然一炸。
就算李明没借给你……
我紧紧地盯着，她那扇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眼睛睐成一条线。
请问，她是怎么知道，我曾经跟李明尝试开口借钱，这么私密的事呢？
难道说，小洁表面上讲看不起李明，私底下却和他有联系？
7
后面的事就像是火车脱轨，又像是理所当然。
9月底要交房租前，许久不联系的李明，突然没头没脑地跟我说了一句：「你对小洁好一点。」
我捏着手机，都快笑了，这股傻乎乎的直男劲儿啊。
他不知道女人都是福尔摩斯吗？就凭他这句话，就坐实了出轨渣男的宝座。
这一天，小洁很晚才从外面回来，给了我6000块。她带着一些得意，从包里抽出厚厚一叠红票子，放到茶几上。
我一点不惊讶，就是想再证实一下，「你哪来的钱？」
小洁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你靠工作赚钱，我靠男人给钱，反正我们都能在上海活着，谁也不比谁厉害呀。」她抖了抖肩，就像只打赢架的野鸡在抖毛。
哦。
我闻到小洁身上有些过于浓烈的香水味道，收下钱，也压下心中千头万绪。
如果有些事会来，那么它一定会来。
转身，我有些颤抖着手，点开了许久不看的李明的QQ空间、微博、朋友圈。在真相被揭露的时候，即便再怎么做心理准备，也很难直面自己被背叛的事实。
李明是个不太发动态的人，各个社交账号都很干净，正当我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的时候，女人的第六感，让我打开了网易云音乐。
呵。
李明是个重金属音乐爱好者，创建了几个冷门歌单。当我点进去看他的动态，发现每一条下面都有一个账号的评论和点赞。那枚喷薄发骚，明媚忧伤的头像，不是小洁还能是谁呢。
至此，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问我难过吗？
不，我不难过。
我对李明只是可惜，没有伤感。
大家不过都是个人的选择，我选择工作，李明选择温柔，小洁选择安逸。
并且我也要感谢小洁，她帮我测试出了一个男人的忠诚度，对一个内心不安分的人，分手永远是越早越好。
我想李明差不多该踹我了吧？
可他就是不说，也真是醉了。
什么意思啊？连提分手都不敢是吗？
我就冷眼看着，小洁的生活条件明显变好，外卖从十块钱一碗的馄饨，升级成了牛肉饭，而且她每次吃饭都关着门，怕我抢似的。
我就觉得神他妈幽默。
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说李明眼界太低，说人家是一个鱼缸，那你自己又是什么呢？鱼缸里的水蛭吗？
要是小洁就这样安分守己，好好做米虫，躺着做小三，大概率后面我也不会对她出手。
只是有些人永远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她是靠住我的房子，挖我的男人，才在上海勉强站稳脚跟，可是她居然，还想挖我更多的东西，那就别怪我狠了。
那天家里的热水器坏了，我联系房东叔叔上门维修。
这时我正在公司的会议室里，和小马哥讨论一个新比稿，争争吵吵之中，房东叔叔突然发了一长段消息给我。我皱着眉头划开手机，那一段内容，越看越有意思。
叔叔大意是说，小洁跟他搭话，问我多少钱租的房子，签了几年合同。跟着后面的内容让我心也在颤抖，完全是无中生有。
小洁说我最近一直在外面找房子，看样子是不打算续租了，不仅如此，我还带着一波又一波的陌生人回来，想把房东叔叔的房子加价500转租掉。最后小洁对房东叔叔提出她的要求，希望今后可以跳开我，直接由她来签合同。
房东叔叔把我好一通埋冤，当年是看我一个小姑娘在上海无依无靠，又是诚恳踏实的样子，才把房子签了5年协议借给我，一次租金也没涨过。没想到还在租期内呢，我就想要走，也不跟他说一下，实在是令他伤心。
我捧着手机，内心非常难过，比发现李明和她搞在一起要难过一万倍。没想到我诚恳待她，连男人都让出去了，她还在背后不遗余力捅我刀子。
为什么啊？至于那么恨我吗？
可是，我还来不及伤春悲秋一把，又出事了。
小马哥突然愤怒地拍桌子，力气之大，连投影仪遥控器都跳了起来，「王琳琳！你到底在干什么！」
「什么我在干什么？」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小马哥，心里也一包火，就差直接跟他对骂，老娘心情不好你别无缘无故喷我！
桌子底下，我的小助理弱弱地，拉拉我的裤脚管，「琳琳姐，你别说了，你看你交上来的PPT，是空白的......」
什么？
我震惊地，转头看投影仪，那里本应该是我熬夜做了3天的，各种辛苦搜集来的资料和数据，可是现在它就是白板，秃瓢一块，什么内容都没有。
我听到小马哥一声比一声高的骂，所有人都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错误估计了人性，引狼入室，在狼还幼小的时候当她是宠物，现在狼都想把我吃掉了。
昨天晚上小洁借过我的电脑，她说找东西，把电脑拿进屋子里研究了老半天，我也没有存疑，直接拿着它来上班。
幸好，小马哥提前跟我过一下方案。如果不是他，这个秃瓢的PPT就被我直接拿去客户那边提案了，到时候我的下场是怎么样呢？
呵。
光想一下，就一阵一阵地发冷汗。
我看着白墙，反复问自己，如果出了大错，我被赶出公司该怎么办？我也变成小洁这样该怎么办？我可没有李明来养我。
是小马哥把我从胡思乱想里拉出来，他的语气是阴阳怪气的，却又有种无形的安慰，「好啦！是人总是会出错，你又不是机器。我去给客户打个电话，把提案日期再往后押一押。我警告你哦，今天你做到天亮也要把方案补出来！」
我像看着救世主那样，看着小马哥。
谁知他往墙的方向迅速逃开，「好！停！不要哭！你敢哭就再罚你再做3个客户！加班加到你绝经！」
从此以后我养成一个习惯，任何重要文件先上传一份到云端。
感谢小洁，让我明白一个老实的好人，更要会用手段保护自己。
8
事到如今，我也不慌了，大家各凭本事做人/渣。
她有她的心机，我有我的专业。
而像我这种广告人天天在做什么活？
分析目标，寻找策略呀。
对付客户，是要找到客户最要的点，把钱打在刀刃上，人家才会为我的方案买单。
那对付人/渣就要反过来，什么是她最在乎的东西，我就让她失去什么东西，这种痛才记得住。
这天晚上，我捧着一盒公司发的LadyM的蛋糕回家，绝口不提房东叔叔和ppt这一茬事。
小洁看到蛋糕，很是惊讶，「这不是南京西路要排队4个小时才能吃上的蛋糕吗？你疯啦？不要上班啦？」
我平静地开始撒谎：「有人快递来的。」
她已经毫不客气地打开蛋糕盒，挖掉最当中的一块，「啊？还能快递？」
我看着她不说话，过一会顺着胸口，长叹出气。
她突然就领悟到了什么，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问我怎么了。
「小洁，我好难过，我觉得对不起李明。」
当听到李明的名字时，小洁脸上的肌肉狠命一抽，可她还是强装镇定，一副诚恳的样子。
「是这样的，之前我不是特别想谈恋爱么，就注册了好几个婚恋网站，当时也见过几个人。后来我有了李明，就把这一茬事给忘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网站的红娘疯了一样找我，说某个律师行合伙人，年收入一百万的未婚男士看了我的资料，觉得我非常合适，一定要见我。」
小洁的嘴唇也抖了，「律师？」
「律师。」
「年收入一百万？」
「对，他上海纽约两头飞，上海是公司借的房子，在静安寺那边，纽约上东区才是他家祖宅。」
小洁眨了眨她的大眼睛，她对纽约所有的概念，都来源于偶像剧，她没有能力分辨真实性，「所以你们见过了？」
我点点头，「李明像是变了一个人，而最近我工作上又遇到了困难，实在是没有人可以倾诉，所以才答应和律师见面。」我拉着她的手，语气真诚，「我知道你一定在心里说我是坏女人，可是小洁，如果李明没有对我那么冷漠，我不可能动摇。」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一脸羞愧，把脸埋在手心里，「律师太懂我了，知道我爱吃甜食，就发动手下的实习生去LadyM排队，再亲自送到公司来，请我们整个team吃。」
小洁这时噎住了，目光凝在蛋糕上，「原来蛋糕是这样来的。」
我点点头，「我现在才知道，你说的对啊，李明太小气了，我和律师才是一类人。」
她呼吸一滞，极力劝我：「你不要被骗了，你恋爱经验少，要不我帮你把把关？你带我去见见律师呀。」
「他回纽约了。」
「啊？抛弃你啦？」
「不是，他回家说服他爸妈去了，走之前还硬给我下季度的房租，他说我太辛苦，自己的工资就留着零花吧。」我拿出支付宝，给她看转账。
嗯，一万二是小马哥问公司预支的teambuilding费用，刚好从我账户里滚一遍而已。
小洁很明显地，吞了口唾沫。
「怎么办啊，我好恨那个红娘啊，她为什么要给我介绍律师，我已经有李明了呀！我不想做背信弃义的人，为什么红娘要来诱惑我……」
小洁还是不甘心，反复劝我引见她认识，「我跟你说，有钱男人很花心的，说不定同时约着好多个！你赶紧让我见见。哎对了，红娘也介绍我一下呀，都是好姐妹，我来替你为幸福把关。」
我乐了，明知故问：「对哦，你还是单身哦？」
她拍着胸脯，「那当然啦！所以你把红娘介绍给我，也算帮我一把嘛。」
我眯起眼，如一只狐狸。然后含笑抿了一口蛋糕，看小洁脸上的酸意，是消化不掉了。
9
我其实一直在反思，为什么我自认对小洁不薄，她却要各种抢我的东西，甚至连工作都要给我使绊子？
因为有难可以同当，有福不能同享。
原本是一样的小镇少女，我还要靠她的水彩笔上绘画课，可是如今我在上海，摇身一变成了公司白领，有朋友有事业；小洁却依然原地踏步，在等人拯救她。
眼红是人的通病，尤其是女人，明明是自己懒而不努力，却对努力的人产生嫉妒和不满。
我因为太理解小洁，所以反击的每一刀都精准无比。比起不要脸的程度，她得叫我一声老师。
自从小洁知道我手上捏着黄金单身汉大本营，对我是相当讨好。主动洗碗，主动扫地，主动请我喝奶茶，我从来没见她那么勤快过。
甚至各种怂恿我，让我放弃律师，和李明在一起。那种调调和之前让我放弃李明，是一样一样的。
「咦？你不是说李明是鱼缸，而我属于大海吗？」
「但是你们有感情。」
「也是你说的，女人最重要的是时间，我应该及时止损。」
「这……」
小洁智商不高，被我这几句话缠得要炸，她的心机完全不够掩饰脸上的假象。
我把她的窘迫尽收眼底，好好地享受了一阵优越感，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终于甩给她一个微信号。
那的确是某红娘的联系方式，只是，人家收费8888块钱，6个月哦。
高端嘛，那价格肯定也是高端的。
一看要收钱，小洁就退缩了，废话啊，她吃喝都是李明养着的，哪里有钱。
这时候需要的就是，再刺激她一把。
我对小洁说，律师请我去朋友的私人小岛上游玩。
那时，小洁的脸色转换之精彩，仿佛是打翻了颜料盒，这画面我可以一生好好回味和品尝。
其实那一个礼拜我住进了公司，每天给小马哥当24小时劳工奴役。
在只给小洁和李明看的分组朋友圈里，我也毫不留情，把小马哥给利用了回来。
我放的都是小马哥的私人飞机啦，小马哥去海岛潜水的照片啦，还时不时精修PS一下照片，让海岛别墅背景里，露出小马哥人模狗样的半果壮硕背影。
要知道，无形装/逼最致命。
然后文案必须要酸到掉牙，比如什么「蓝天白云，可是我依然好想你」，「没有你的岛，大海也是一片荒漠」，等等此类狗屁不通，但是显得我满身情伤，走不出来的文字。
小洁看了眼热，李明看了揪心。
说真的，我看着这些自己「精心准备」的内容，都很想夸自己一句——
你这个有心机的小婊砸！
一周时间到了，我从淘宝快递的「外国」芒果干也到了。
好辛苦哦，要等到这些东西我才可以回家。
我又看了一眼小马哥的办公室，指着他的RIMOWA拉杆箱说：「借我用一个礼拜。」
我把一堆淘宝专供土特产送给小洁，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几百块的小零食，迫不及待地问这一周怎么样，律师是不是真材实料。
我一脸羞赧，垂下睫毛，「他是个很好，很有爱心的人，我们每天出海钓鱼，一日三餐都是自然的馈赠。你不知道在大海中央看日落，是有多壮观。而且，小洁你不懂吧，原来刚刚钓上来的三文鱼，肉是奶油味的哦！」我捧着心口，专挑能刺激她的瞎说，「真的，我要是早点遇到律师就好了，就没有李明什么事了。」
接着我一脸才想起来似的，拉出行李箱，给她两包椰子糖。
我就看着小洁的眼睛直直地瞪着行李箱上的Logo，眼红到脸变形，跟着她故意移开视线，干巴巴地赞芒果干不错。
那天晚上，网络红娘给我发了个200的红包。
哦，看来小洁付了8888的服务费，她上钩了。
也因为小洁是我介绍来的韭菜，按照行规，我可以抽人头费。嘿嘿，装/逼还有提成，真他喵太幸福了。
只200可惜是电子转账，不然我要裱起来，提醒自己曾经多么帅气！
顺便说一句，红娘都是骗人的，什么只要付8888，全世界金龟婿任你挑。其实约会的男人，全部都是红娘公司包装好的骗子。中东土豪英国绅士日本黑道香港小开美国大亨，你想要的类型，红娘机构全都有。
人家的专业就是和怀揣豪门春梦的姑娘/们相亲，收的费用，也就是智商税啦。
那么有一个问题，小洁的8888是哪里来的呢？
你猜。
10
好啦，差不多该收网了。
相信李明在看到我「朋友圈」的照片后，一定很有跟我倾诉的欲望。
男人么，这种好面子的动物，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前女友的新男友比下去。
那简直就是当面甩他耳光说——咦，你不光眼睛瞎了，那里也比别人短哦。
李明终于按耐不住，找我聊天。
对，也该摊开来说清楚了。
我们约在富民路的西班牙餐厅，我请他吃。
「李明我知道你变心了，我没有拆穿你，是想给彼此留点面子。我不恨你，因为你没有害过我。我们没有走到一起，是因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那就好聚好散吧。」我举起酒杯，轻轻敲击一下他的。
李明点头如捣蒜。
相信我这样的职业白领，与其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还是和平分手，做个不咸不淡的朋友合适的多。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帮上他这个小公务员的忙。
我举杯祝他，「那祝你以后幸福，也祝我越来越好。」
李明看着我神采飞扬的样子，语气很是唏嘘：「琳琳，我从前就觉得你和别的女孩不同，你一定能幸福的。」
「对啊李明，我不是你，你一出生有钱有房子，上海这个地方对我来说，一切都是从0开始。我一定要付出比你多的多的努力，才能过上你这样普通的平凡日子。」
「其实你根本不用这样拼命，会有很多人愿意提供给你钱、爱，和房子。」
我摇摇头，「不，别人给我的，那别人一样也可以拿走，要自己挣来的，花的才安心。我对自己有清楚的认识，除了自己之外，没什么东西是长久的。」
李明再次感慨：「你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只可惜我们没有缘分。」
我知道他说的「别人」是谁。
我装出天真无邪，一副还没发现他出轨对象是小洁的样子，「哎对了，最近小洁有没有问你借过钱？」
李明一怔，反问我怎么了。
「是这样，小洁前阵子问我借8888，她说是要买一个什么高端红娘的会员资格。哎你也知道，小洁这个人呢生性浪漫，加上在上海又一直单身。她被人一忽悠就信了，什么8888的红娘呀，肯定都是些相亲骗子。要是小洁问你借钱，你可千万别借给她哦，不借给她是保护她，借给她，才恐怕失心又失身呢……」我瞥一眼他，仰头灌下一口酒。
看到坐在对面的李明，脸色是五彩斑斓的。
噫，会变脸这一项，他和小洁还真的很配呢。
处理好李明的事，我就搬家了。
一段友谊变成你死我活的状态，我心里其实也很难过。之后的日子乏善可陈，不过是在加班、提案、涨薪之中螺旋上升。
一日我在网上找资料，突然微博推送了我一段男方捉奸女方的视频，当时也是八卦，结果越看越觉得眼熟，等我揉掉眼屎，定睛一瞧把我熬夜的黑眼圈都吓没了，居然主角是小洁和李明！
原来小洁舍不得8888的服务费，相亲次数越来越野，等她又一次去见男人的时候，被李明当场捉住。
李明气得要打人，历数自己花了多少钱，好吃好喝养着小洁，谁知掉她吃里扒外，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洁在视频里下跪，求李明原谅她，她再也不敢了。结果被围观群众拍成小视频传到了网上，让小洁在家乡又出了一次名。
11
多年后，我和小洁又遇到过一次。
姥姥生病，我开车从上海的医院送她回老家。
我去买水果的时候，车就正好停在等孩子放幼儿园的小洁身边。
她看看我，我看看她。
几秒钟里面我们都不敢认对方。
她摸了摸我的车子，语气里的羡慕是无法忽略的，「很贵吧？」
我笑笑，「也还好，贷款买的，每天压力很大啊。」
我没有问小洁的情况，乡下这种小地方，一有点什么全都知道，何必明知故问，戳人痛处。
但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按下车窗，对她说：「我的联系方式没有变过，现在我在上海有一间小公司，要是你想做事就过来，我能安排。」
她的眼神里流露着怀疑，「为什么？当年你那样对我......你是不是又想耍我？」
「不是的小洁，我朋友不多，你能算一个，虽然我们有过矛盾，但我始终记得小时候你借给我水彩笔。那一年你来上海，我没有能力帮你落实工作，但现在我可以了，如果你还愿意来，你就来，选择权在你。」
说完我就走了，路上接了一个小马哥的电话，现在他是我的投资人。他的声音比从前更娘更尖锐，这个富二代终于勇敢出柜了。广告公司嘛，不是隐gay就是显gay。各位姐妹要是能在广告公司嫁出去算我输。
我开车行驶在通往上海的高速路上，窗外景色速速后退。我用近十年时间，从小城扎根到了上海，现在的我还是个老姑娘，但是我不迷茫，不犹豫，也不恨嫁。
喜欢的东西我买得起，不喜欢的人我也可以扭头就走。在接近30岁的这年，我品尝到了努力带来的最大自由。
所以，我可以大方原谅那些曾经对不起我的人。
怜悯和原谅仇人，这大概就是人生中最激爽的时刻了。
来源：冰淇淋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