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谭晋玄身为县里的秀才，却独独痴迷于导引之术。他日日盘腿枯坐，寒暑不辍，数月过去，竟自感身轻意远，仿佛已窥见了那玄妙境界的门槛。一日黄昏，他闭目凝神，万籁俱寂之际，耳蜗深处却陡然响起一缕私语，细若蚊蚋却字字清晰：“可以见矣。”

谭晋玄身为县里的秀才，却独独痴迷于导引之术。他日日盘腿枯坐，寒暑不辍，数月过去，竟自感身轻意远，仿佛已窥见了那玄妙境界的门槛。一日黄昏，他闭目凝神，万籁俱寂之际，耳蜗深处却陡然响起一缕私语，细若蚊蚋却字字清晰：“可以见矣。”

他猛睁双眼，那声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待他重新合上眼帘，屏息静气，那私语又幽灵般钻了出来。谭晋玄心头一热，莫非是金丹将成？他强抑狂喜，不动声色，只暗暗盘算：待它再次开口，我便应声，且看是何等仙灵！

又一日，他端坐如石像，耳中果然再度响起：“可以见矣。”他心中急跳，强作镇定，屏气轻应：“可以见矣。”

话音方落，只觉耳道深处一阵细微刺痒，仿佛有物蠕蠕而出。他斜眼偷觑，只见一个三寸小人自耳孔中溜下，落于尘埃之上。那小人面目狰狞，獠牙外露，分明是活脱脱一个夜叉恶鬼！小人落地后便如陀螺般在原地急速旋转，搅起一股阴风。谭晋玄心中惊疑不定，却不敢妄动，只屏息凝神，想看它究竟要变出什么戏法。

恰在此时，院外陡然响起邻人粗声大气的呼喊：“谭相公，借你家铁锨一用！”拍门声如炸雷滚过庭院。那旋转的小人闻声骤然僵住，脸上凶相立时化作无边惊恐，它失了魂魄般绕着屋角疯狂乱窜，恰如一只骤然暴露于天光之下、仓皇寻洞的老鼠。

谭晋玄顿觉脑中轰然炸响，仿佛三魂七魄瞬间被抽走，眼前一黑，便再也不知那小人去向何处了。

自那天起，谭秀才便疯了。他白日里披头散发，对着空荡荡的墙角喃喃自语，忽而痛哭流涕，忽而拍手狂笑；深夜里，凄厉的号叫常如受伤野兽般撕裂长夜。家人遍请名医，汤药如水灌下去，足足煎熬了半年光景，他那双浑浊惊恐的眼睛，才勉强找回一丝人间烟火气。

康复后的谭生，每忆起那耳中钻出的狞恶小人，冷汗仍会湿透后背。他后来终于明白，那绕屋狂奔的怪物，哪里是修炼得道的仙胎？分明是自己心内深处焦灼欲念所化出的魔障。那叩门的邻人，则如一道猝不及防的当头棒喝——外界的惊扰，常能瞬间将人从迷离幻境推回现实。

郎中替他复诊时，望着他苍白面孔上残留的惊悸，意味深长道：“谭相公啊，这世上最险恶的魔窟，有时并非在荒山野岭，倒是在我们自以为平静的心窍之中——心若生了妄念，纵使耳朵里跳出夜叉，也不足为奇了。”

谭晋玄闻言，默默低下头去，从此他房中再不见蒲团，只有窗前案头，静静摊开着一卷卷尘封已久的经史子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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