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随着全球气温持续升高、森林砍伐和栖息地丧失以空前速度加剧，传统“孤岛式”自然保护方式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如何让生态系统恢复“流动性”与“整体性”，成为国际保护议程上的紧迫问题。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2025年5月28日，一场以“生态连通性与跨境保护实践：工具与

本文来源于“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

文 | 周子又（哥本哈根大学）

本文约4300字，阅读约6分钟

随着全球气温持续升高、森林砍伐和栖息地丧失以空前速度加剧，传统“孤岛式”自然保护方式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如何让生态系统恢复“流动性”与“整体性”，成为国际保护议程上的紧迫问题。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2025年5月28日，一场以“生态连通性与跨境保护实践：工具与洞见”为主题的国际在线研讨会成功举行。作为IUCN “Vital Sites”系列活动的一部分，本次研讨会由IUCN世界保护地委员会（WCPA）、跨境保护专家组与连通性保护专家组联合主办，旨在为即将在阿布扎比举行的世界自然保护大会（WCC）铺垫议题。来自全球的保护专家和实践者汇聚线上，共同探讨如何通过生态连通性与跨境保护实践，重塑自然保护的新范式。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中国绿发会、绿会）国际部作为WCPA成员此次应邀参会，亦从此次国际交流中获得了深刻启发。

图 1 IUCN官方宣传材料，“Ecological Connectivity and Transboundary Conservation in Practice”网络研讨会封面图（2025年5月28日）

从理论到指南：生态连通性的提出与规范化

会议中，连通性保护专家组主席Gary Tabor博士回顾了生态连通性理念的提出背景。他指出，在全球温升、栖息地丧失和土地破碎化趋势日益严重的背景下，自然的动态性与保护区的静态边界之间存在严重脱节。针对此挑战，IUCN于九年前成立了连通性保护专家组，目前该组织已拥有约1200名成员，分布在130个国家，致力于保护自然的“循环系统”——生态连通性。Gary强调，生态连通性与跨境保护并非相互独立的领域，两大专家组的紧密协作，共同构成应对生态破碎化挑战的核心力量。

图 2 生态连通性的定义（来源：《生态连通性与跨境保护实践》研讨会PPT，2025年5月28日。截图内容引自《保护野生动物迁徙物种公约》（CMS）2024年版本定义）

此外，IUCN WCPA跨境保护专家组高级顾问、前主席Kevin Zunckel介绍了2015年发布的《跨境保护指南》。这份指南是在2001年版本基础上演进而来，涵盖三类核心内容：一是基本原则（包括定义、类型、治理模式）；二是全球33个跨境保护地案例；三是面向实践者的行动技术指引。指南将跨境保护定义为“为实现保护目标，在跨越主权边界的空间中开展的合作过程”，并细分为三种主要类型（跨境保护地、跨境生态景观/海景、跨境迁徙地）；此外，还有一种可适用于上述任一类型的“特别指定”类别——和平公园（Peace Parks），用以表彰或推动跨界合作与和平进程。指南梳理了多种合作模式，从信息共享、协商机制，到协调行动、联合决策执行，强调治理结构应因地制宜地灵活配置。Kevin特别介绍了“诊断工具”这一实用部分：该工具包括100个问题，涵盖可行性、风险、利益相关者准备度与潜力评估等多个维度。完成诊断后，工具会生成一份文字叙述报告，并基于综合评估结果给出“绿灯”（可行），“黄灯”（存在可克服障碍）和“红灯”（不建议推进）的决策指引，极大提升了保护项目的可操作性。

图 3 跨境保护类型之“迁徙通道型”示意图（来源：《生态连通性与跨境保护实践》研讨会PPT，2025年5月28日。Transboundary Conservation Specialist Group提供）

接着，Yellowstone to Yukon保护倡议总裁兼首席科学家、IUCN连通性保护专家组副主席Jody Hilty博士详细介绍了IUCN最新推出的《生态连通性指南》，该指南明确生态连通性应从抽象理念转化为有地理边界、明确治理和管理机制的生态空间单元。她引用了由连通性专家组和《保护野生动物迁徙物种公约》（CMS）专家共同达成的权威定义，指出生态连通性是：支持物种自由迁移、连接栖息地，以及维持自然过程连续性的能力。这一概念涵盖了基因流动、生态过程、物种繁殖和非生命物质循环等多个维度。指南进一步将“生态廊道”界定为：一个被清晰划定、具备长期治理与管理机制的空间单元，旨在维持并增强生态系统的连通性。Jody强调，生态廊道与保护地（Protected Areas）和其他有效的区域保护措施（Other Effective Area-Based Conservation Measures, OECMs）并不相同，而是三者共同构成全球生态网络。生态廊道必须有明确的管理目标（如服务特定物种、应对气候适应等），明确活动允许与禁止清单，并制定长远的管理计划。为了推动廊道管理的全球共识与标准化，IUCN正在与《世界保护地数据库》（World Database on Protected Areas, WDPA）合作开发“世界生态廊道数据库”（World Database on Ecological Corridors, WDEC），目前已在加拿大等地试点。该数据库将用于记录各国已被正式治理并长期管理的生态廊道，辅助全球生物多样性战略目标实现。

图 4 IUCN生态连通性指南多语种版本与全球应用（来源：《生态连通性与跨境保护实践》研讨会PPT，2025年5月28日。展示了指南在全球范围内的应用与发布情况）

从地图到地面：五个全球案例的实践探索

本次研讨会最具亮点之处，在于五个来自非洲、中亚与北美的代表性案例，展示了生态连通性在不同自然、政治、社会环境中的适应与转化：

案例1：赞比亚—刚果蝙蝠迁徙区（by：Paul Bewsher）

该项目旨在保护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动物迁徙现象之一——果蝠迁徙。每年约有千万只蝙蝠从刚果穿越至赞比亚的卡桑卡国家公园，形成惊人的生态奇观。团队通过IUCN跨境保护诊断工具分析廊道的生态与社会可行性，识别出核心挑战在于过度狩猎、知识缺口以及两国政策衔接困难。项目提出一整套综合措施，包括建立共享数据平台、推进社区生态旅游发展、引导政策协同治理、联合科学监测，并引入卫生组织参与，关注潜在的人畜共患病问题。此案例展现了生态连通性理念在应对非传统物种保护问题中的具体实践与跨界延展。

图 5 赞比亚-刚果果蝠迁徙与跨境保护可行性研究（来源：Paul Bewsher，《生态连通性与跨境保护实践》研讨会PPT，2025年5月28日。照片来自：https://blog.tracks4africa.co.za/kasanka-zambia-annual-fruit-bat-migration/）

案例2：GLTFCA（南非-莫桑比克-津巴布韦）（by：Gwinyai Muti）

GLTFCA由三国政府通过条约正式建立，是南部非洲最具代表性的跨境自然保护区。核心区域涵盖克鲁格国家公园、林波波和戈纳雷霍国家公园。其创新之处在于多层级、权责清晰的治理结构：部长级委员会负责政策制定与政治协商，联合管理理事会（JMB）主导实施和政策调整，联合公园管理委员会（JPMC）则承担景观层面的协调与执行。通过“联合战略管理计划”（JsMP），三国协调执行十个主题方向，包括野生动物管理、旅游发展、水资源共管等。目前，该保护区正在推行制度改革，致力于将治理模式嵌入SADC地区框架中，成为泛区域协作典范。

图 6 大林波波跨境保护区（GLTFCA）治理结构（来源：Gwinyai Muti，《生态连通性与跨境保护实践》研讨会PPT，2025年5月28日。图中展示了南非、莫桑比克和津巴布韦的合作机制与地理范围）

案例3：SOKNOT景观（肯尼亚-坦桑尼亚）（by：Bukhari）

该景观跨越东非两个国家，拥有众多关键生态廊道，是大象、斑马、角马等物种季节性迁徙的重要区域。项目识别的核心挑战包括土地用途变化（农业扩张、围栏、定居点）、基础设施建设、人兽冲突、过度放牧与气候变化。团队首先组织75人跨境共创研讨会，形成共同愿景；随后利用空间遥感、物种出现点数据与电流模型，评估24个生态廊道的结构性和功能性状况。图集成果将用于指导未来优先保护区域、走廊修复工程与政府间投资对接。项目的科学性与协同性结合，为非洲大陆生态网络规划提供范式。

图 7 SOKNOT景观地理范围与生态特征（来源：Bakari Mtili，《生态连通性与跨境保护实践》研讨会PPT，2025年5月28日。由Center for Large Landscape Conservation提供）

案例4：魁北克生态廊道倡议（加拿大）（by：Marie Tougas）

在发达国家非边境区域，魁北克的生态连通性实践展示了不同维度的挑战与机遇。该倡议由加拿大自然保护协会（Nature Conservancy of Canada，NCC) 主导，与10个区域性NGO协作，通过“连接人”来连接自然。项目采用“共识式规划”流程，与地方林业、农业、市政、交通等多方规划者制定共建生态连通区的管理与监测计划。三项试点计划已在南部启动，涵盖目标设定、行动框架、监测指标与治理安排，具备高度复制潜力。

图 8 魁北克生态廊道倡议试点区域管理与监测计划（来源：Marie-Andrée Tougas-Tellier，《生态连通性与跨境保护实践》研讨会PPT，2025年5月28日。图示涵盖了三个示范区的管理布局及协作机构）

案例5：中亚山地生态系统（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by：Shirin Karryeva）

项目聚焦于科佩特达格山脉生态系统，这里既是物种栖息关键区，又是地质文化双重遗产区。项目通过与Michael Succow基金会合作，推动跨境世界遗产地提名，并基于IUCN连通性指南识别7条核心生态廊道。首次在该地区引入SMART系统进行数据化巡护，实现了“廊道识别—社区动员—监测实践—国际对接”的完整闭环。在边界、治理、科研、文化多重挑战下，该项目展现了连通性保护的系统韧性。

图 9 中亚科佩特达格山脉跨境生态连通性研究区域（来源：Shirin Karyyeva，《生态连通性与跨境保护实践》研讨会PPT，2025年5月28日。由Center for Large Landscape Conservation与CEPF合作制作）

共识与展望：从指南到治理，从区域到全球

正如会议总结所言，指南与工具本身并非终点，而是赋能行动的“工具箱”。真正决定保护效果的，是科学研究、社区参与与政策协调的有机结合。生态连通性不仅是自然的需求，更是人类合作的试金石。未来，IUCN将于2025年10月9日至15日在阿布扎比WCC大会中推动关于生态廊道识别与报告的动议，强化全球共识。同时，“世界生态廊道数据库”也将成为下一阶段的工作重点，推动生态连通性数据全球共享与标准化。

图 10 IUCN世界自然保护大会动议127草案（生态廊道）（来源：IUCN世界自然保护大会（WCC）2025年筹备材料，《生态连通性与跨境保护实践》研讨会PPT，2025年5月28日）

结合中国国情与保护实践，包括政府部门、研究机构、非政府组织在内的中国环保力量在生态连通性与跨境合作中均可发挥关键作用。从国家公园体系的建设经验、系统治理，到与周边国家的跨境合作潜力，都使中国具备将本土经验转化为全球智慧的基础。绿会国际部也将继续积极参与全球连通性治理进程，以本土实践回应国际倡议，共同编织一张涵养生命、连结未来的生态网络。

（注：本文仅代表资讯，不代表平台观点。欢迎留言、讨论。）

作者 | 周子又

指导老师 | 马盛

排版 | Ivy Zhou

关于作者

周子又（Ivy Zhou），目前就读于丹麦哥本哈根大学环境与发展专业，重点关注碳排放与气候政策、自然资源管理与可持续发展，以及全球环境治理方面的进展。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国际部、“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志愿者。

引

用

本

文

周子又. 为10月召开的世界自然保护大会蓄势！IUCN专家组共商保护新范式，绿会国际部有幸参会. 海洋与湿地. 2025-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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