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八月底,金思维教育机构缩减了员工待遇,不再提供住宿。邵阳向经理争取了几天无果,只好搬离了员工宿舍。
八月底,金思维教育机构缩减了员工待遇,不再提供住宿。邵阳向经理争取了几天无果,只好搬离了员工宿舍。
他一向月光,手里没有余钱,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住处。
大学室友侯亮看到他在朋友圈发“无家可归”的自嘲,打来电话说自己合租的房子还空着一间次卧,房东不差钱好说话,房租可以月付。
房子离公司不远,交通方便,又一下子省了中介费和押金,机会难得,邵阳赶紧拉着箱子过去。
去了才知道,是一套三户合租的老房子,厨房厕所都狭窄破旧。空着那间卧室朝北,阴暗潮湿,不足十平米,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邵阳皱眉,侯亮搭上他肩膀,“哥们儿,三环里不到两千块租个单间,这价儿你到哪儿找去?再说不就每天回来睡个觉嘛,等你攒够了季付的房租钱,再搬呗。”
邵阳伸头看看另外那间房门紧闭的次卧,“那间也住人了?”
侯亮挤眉弄眼地笑笑,“对,一年轻女的,单身,特安静。”
侯亮女友姚莉,也是他们的同班同学,在一边玩手机,没抬头哼一声,“放心,那女的很少出房间,女鬼一样,可以当不存在。”
侯亮嚷道:“行了别犹豫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啊,你住进来咱哥俩又能当室友,大家互相照应,多好啊!”
邵阳笑了,放下行李箱。
下午邵阳套现了信用卡,将第一个月的房租打到侯亮给的房东的账号上,又拿剩下的钱买了些啤酒熟食什么的,晚上请侯亮和姚莉小搓一顿,算是表达谢意。
他们都不是刻苦努力的人,读的大学不入流,专业知识也没学到多少,毕业后走入社会两年,才发现职场残酷,生活不易。
酒过三巡,都有些唏嘘感慨,声音也不知不觉高起来。
一转眼过了十点,三个人正在又笑又唱又敲碗,只听一道冷淡的女声传来,“请问你们打算闹到几点结束?”
侯亮和姚莉显然习惯了,垂眼没搭理,若无其事地吃喝。
只有邵阳扭头望过去,一个身材单薄的姑娘,站在次卧门口。
长款黑红格子衬衫,灰色家居裤,头发潦草地扎成马尾,脖子上挂着头戴式耳机,两片黄色防蓝光镜片翻在黑框眼镜上方,镜片后面一双深黑的眼睛冷冷地望过来。
邵阳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站起来,温声笑道:“不好意思啊美女,吵到你了,我们马上就……”
女孩对他的友好态度似乎有些意外,皱眉盯他一眼,退回房间嘭地关上门。
邵阳作为一个从小帅到大的第一眼帅哥,还很少受到这种待遇,摸摸鼻子回身,压低声笑道:“这姑娘,个头不大,脾气可不小哈。”
姚莉咬一口鸭翅,嘲讽地哼道:“没有公主命,偏得了公主病呗。”
侯亮挤挤眼,“还有更奇葩的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邵阳笑笑没接话,简单收拾了地上的东西,好言劝着两人回了房间。
邵阳住了一个月,懂了侯亮为什么说女孩奇葩。
女孩叫辛雪菱,是一家老牌出版社的美术编辑,工作清闲稳定,一周去单位两天,完成全年任务以后,时间都是自己的。
她有大把时间,却从不外出,全都用来窝在电脑前写写画画。
而侯亮姚莉对她的成见,主要是嫌她抠门。
辛雪菱抠门到什么程度呢,极少点外卖,一天吃两餐,全都自己做。她不用厨房,就在自己房间里用电饭锅和电磁炉,因此不交燃气费。
她的洗手液、洗发水、毛巾甚至厕纸,从来不放在洗手间里,用完了就拿回房间去。
电表是每个房间独立的,因此除了水费按人头平摊,辛雪菱和其他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然而就这每月几百块钱的水费,在邵阳入住一个多月后,还是闹了一场风波。
水费是辛雪菱交的,晚上大家都在,她亮出收款码让另外三人把自己那份交一下。
侯亮眼珠转了转,拿出手机扫码,“行,现在邵阳住进来,咱们就按户平摊,每户三分之一好了。”
没等邵阳说话,辛雪菱收回手机,“为什么按户平摊,你们俩哪个人不用水吗?”
原因当然不好明说,侯亮色厉内荏地瞪眼,“哪那么多为什么?合租房都按户平摊,怎么就你那么多事儿?”
姚莉帮腔,“就是,我们俩洗脸洗澡经常都一起,省多少水?你动不动就洗衣服洗床单我们说什么了吗?”
辛雪菱不太善言辞,皱紧了眉,“你们,你们一起洗澡,开着水龙头哗哗放着水,在那边干些什么不用我说吧!”
姚莉冷笑一声,“呦,干什么你都知道,你偷看啊?”
这种话题,吵起来单身姑娘实在没优势。辛雪菱瞬间涨红了脸。
邵阳尴尬地圆场,“好了好了,大家别激动,都累了一天,火气大……那什么,水费我交好了……”
他扫码付款。
姚莉冷嘲热讽回房间,“……跟他妈没见过钱一样,真受不了……”
侯亮吹着口哨去洗澡,拍拍邵阳肩膀,“我兄弟就是仗义,改天请你吃饭。”
辛雪菱憋气得很,瞪着邵阳,“你钱很多吗?”
邵阳抬头笑,“啊?”
辛雪菱看看金额,忍无可忍,“你干嘛转这么多?我的那份你也给?”
邵阳一脸无所谓,“懒得算,一共也没多少。”
辛雪菱努力压着脾气,调出二维码,“加微信,还你!”
邵阳觉得她气鼓鼓的样子很有趣,忍着笑乖乖扫码,“哦。”
邵阳心大又开朗,很多事他真的不在意,也很少与任何人交恶。
他看得出来,辛雪菱其实是个很文静内秀的女孩子,大概怕被人欺负,所以才伪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像只藏在刺猬皮里的松鼠,他好笑地想。
十一假期结束,邵阳从老家回来,箱子里被母亲塞了好多大红石榴。家乡没什么特产,唯独石榴长得好。
邵阳拿了些分给同事,又给侯亮他们送去几个,回屋想了想,掂起剩下的两个去敲辛雪菱的门。
辛雪菱好久才打开窄窄一条缝,神情有些警惕。
邵阳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冒失,讪讪递过去手里的石榴,“家里带来的,拿给你尝尝,女孩子都爱吃这些东西……”
辛雪菱没接,“谢谢,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邵阳眼神有些尴尬,“我不爱吃这个,太麻烦,我妈非给我拿……你接着吧,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辛雪菱看着他的眼睛,顿了顿接过去,关上房门。
邵阳呼一口气,摸摸鼻子回屋。
第二天晚上,邵阳回来不久,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辛雪菱站在门外,递过来两个食品袋。一个装着烤好的鸡翅,另一个装着剥好的石榴籽。
“鸡翅是我自己烤的。石榴我吃了一个,另一个帮你剥出来了……”她犹豫一下,把话说完,“你妈妈大老远给你拿来,肯定希望你能吃到。”
她转身离开。邵阳默默关上门,把袋子拎起来打量。
鸡翅灿黄喷香,石榴籽红艳晶亮。一个是回礼,一个是帮忙。
用一次性食品袋装,是为了免他洗碗麻烦。石榴籽那个袋子里,还放着一只小小的塑料勺子。
邵阳看着袋子轻轻弯起嘴角。
心思细腻做事认真的人,有种特别的温柔魅力,十分动人。
侯亮窜进来,门都没关好,一把将鸡翅袋子抓过去,“嚯,好东西啊。”
他掏出一只来啃,探头过来,“你和那屋那妞儿,这几天挺热乎啊,你来我往郎情妾意的。”
邵阳目光在他手里的鸡翅袋子上停了停,不易察觉地皱一皱眉,“别瞎说了,小点儿声。”
侯亮嘻嘻哈哈,“好了好了,看把我们大帅哥给吓的,知道你不会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哎?你以前说你们公司有个叫什么小花还是小蕾的女生挺好的,咋样,有进展不……”
邵阳起身绕过他把门关紧,两人的说话声便小下去了。
至少在其他房间里听不到了。
这之后的很多天,辛雪菱和邵阳都没有再说过话,她本来就习惯躲着所有人活动,偶尔短暂遇到,也目光回避,毫无交流。
邵阳隐约有点烦恼,但他没太多时间想这些,他工作上遇到了一些难题。
原来的欢动课搭档小花老师安小蕾怀孕了,不方便再又蹦又跳,渐渐将工作重心转到幕后的课程设计等内容。
邵阳没有了出色的搭档,一个人上课吸引力有限,又做不到全英文授课,在花样日日翻新的幼教课程中渐渐被边缘化。
排课少了,收入也锐减,他渐渐有了离职的心思。
这天他正在家上网看招聘广告,听见客厅里有声音不太对劲。他开门一看,辛雪菱弓着腰捂着心口,扶着茶几左摇右晃。
邵阳赶紧走过去,“你怎么了?”
辛雪菱惨白着脸抬头,眼神儿都散了,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邵阳一把接住她,姑娘无声无息躺在他臂弯里。她身体轻盈柔软,身上有种洗衣液和洗发水混合的淡淡香味。
邵阳却生不出半点旖旎念头,心脏吓得怦怦直跳,抄起手机打120。
急救车很快赶来,邵阳跟着医生把辛雪菱抬上车,风驰电掣送到医院。
还没等推进急诊室,人就醒了。
辛雪菱一直有颈椎问题,这几天赶着交一份画稿,颈椎病复发了。
邵阳跑上跑下交费回来,听见医生语气严肃地恐吓,“……你这个颈椎问题,再不注意锻炼和控制,严重了可能会瘫痪。钱哪有赚得完的?”
辛雪菱低眉顺眼地坐在凳子上,不住地点头,像个犯错的小学生。邵阳在门口看着,不由失笑。
做完了检查又拿了药,两个人搭公交回去。辛雪菱将医药费单子要过来,把钱转给邵阳。
“钱够吗?不着急,以后再……”
邵阳交医药费都是刷的花呗,以己度人,想来辛雪菱应该也没那么多现钱,余光瞥到辛雪菱转完账的支付宝余额,把下半句咽了回去。
小数点前那一串数字,至少六位。
辛雪菱看到他震惊的眼神,淡淡笑笑,“打三份工,连个医药费都付不起,那也太惨了。”
一大笔钱在账上躺着,看来也不是急用钱。邵阳忍不住问:“你这,图什么啊?”
怎么说也算半个救命恩人,辛雪菱不再态度疏离,“我想买房子,在攒首付。工资太少了,只好自己接私活。”
“那就辞了工作专心赚钱,也比这样轻松啊?”
辛雪菱摇摇头,慢条斯理道:“出版社的工作,给我社会身份和安全感,画儿童绘本,能赚钱,在网上画漫画,是我的兴趣所在。”
她回头看着邵阳笑一笑,“太贪心了是吧?什么都想要。但我就是……哪一样都不想放弃。”
她这一笑,扫去所有疏离防备,眼神里带一点赧然和自嘲,更多的却是柔韧的坚定,无比生动。
邵阳愣愣望着她,一时回不过神。
他从来没有见过女孩子这样的眼神,温柔而充满信念感。
简直称得上迷人。
经过这场风波,辛雪菱和邵阳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在金思维的这一期课程结束,邵阳提了离职,公司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同意了。
办手续以前,公司几个关系好的年轻同事,到邵阳住处来吃火锅,算是散伙饭。
邵阳特意安排在侯亮和姚莉不在家的时间,却来敲辛雪菱的门,一脸看似轻松的笑,“下午大家来吃火锅,你也一起吧,好不好?让他们瞧瞧我和美女室友关系多铁。”
这种热闹场合辛雪菱向来有多远躲多远,下意识就要拒绝,却看到他隐含紧张期盼的眼睛。
她犹豫一下,答应了。
邵阳一向人缘好,下午来了一屋子年轻人,把窄窄的小厅挤得满满当当。
辛雪菱不善交际,闷不吭声地帮邵阳洗菜、切肉、摆碗,还贡献出自己的一只锅。
同事们看出她性格内向,不敢当面打趣,只朝邵阳挤眉弄眼地坏笑,偷偷朝他竖大拇指。
忙活半天终于能坐下来吃饭,辛雪菱的眼镜被锅中热气一熏,满是雾气。
她摘下来用衬衫衣摆擦镜片,对面的安小蕾端着碗惊呼一声,“哇,美女你眼睛好漂亮啊!”
去掉厚厚的镜片才发现,辛雪菱眉如远山,瞳仁深黑,因为近视,一双大眼迷迷蒙蒙,颇有些波光流转的味道。
安小蕾这一喊,众人都看过来,捧场的笑叹声不断。
辛雪菱的脸唰地红得要滴血,迅速把眼镜戴上,慌慌张张拿起面前的空碗,肉眼可见的窘迫。
大家很久没见过这样容易害羞的女孩子,都有些尴尬,安小蕾抱歉地吐吐舌头。
邵阳暗暗叹气,拿起装毛肚的盘子倒进锅里,嚷一声,“毛肚可都在这儿了,八秒就熟,谁抢到谁吃啊!”
众人顺势哄笑着去抢,一边七嘴八舌地骂他。
终于把这些人的注意力引开,邵阳一边笑一边坐下来,目光悄悄转到身边去。
辛雪菱脸上还泛着粉,一边咬一只圣女果,一边看着笑闹的众人静静弯嘴角。
那圣女果饱满鲜红,衬得她的唇也娇艳欲滴。
邵阳移开目光,扯一扯衬衫领口,端起眼前的冰啤酒一饮而尽。
吃饱喝足,大家懒洋洋坐在地上说话。安小蕾捧着五个月的孕肚站起来,嚷着吃撑了要去躺躺。
邵阳的屋里又窄又乱,安小蕾嫌弃地撇嘴,凑过来拉着辛雪菱的胳膊晃晃,笑眯眯道:“小姐姐我去你屋里待会儿行吗?就坐一会儿,不躺。”
辛雪菱知道她就是侯亮口中那个“叫小花还是小蕾的女生”,下意识瞥了邵阳一眼,点点头带她回自己房间。
她让安小蕾在床头靠一靠,又去给她倒了杯温水,吃火锅很容易口渴。
安小蕾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活泼开朗,心直口快。
和她自己完全相反。
辛雪菱看得出来,安小蕾是邵阳在公司里很亲近的朋友。她也看得出来,她对邵阳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暧昧。
她扫一眼安小蕾幸福挺起的孕肚,有点为邵阳难过。
安小蕾一惊一乍地赞叹了一通辛雪菱墙上的画,又东拉西扯地请教了一通手写板的使用技巧,最后终于来到正题。
“小姐姐,你觉得我们邵阳老师人怎么样?”
辛雪菱意外地看她一眼,她竟然要给邵阳和自己牵线?
安小蕾看出她眼中的不赞同,有点着急,盘腿坐起来:
“你别看他长得帅,大大咧咧的,其实一点儿也不花心,人特别好,不是那种中央空调四处暧昧的那种好,是真的很善良的那种好……”
“我看你也是那种单纯善良的妹子,我真觉得你俩合适……”
辛雪菱看着她微笑,眼神带着洞悉的悲悯。
安小蕾推销了半个小时,辛雪菱一直笑,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大家陆续告辞。
辛雪菱帮邵阳把厨房收拾了,擦擦手准备回房间。
气氛难得,邵阳有些冲动,深呼吸叫住她,“刚刚安小蕾在你屋和你说什么说那么久?”
喜欢的女孩子给自己做媒,这太伤人了。辛雪菱当然不会告诉他,迅速摇摇头,“没说什么。”
她态度明显回避,邵阳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被戳破,自嘲地笑笑,“哦。”
辛雪菱察觉他的低落,犹豫一下回身道:“感情这种事没有对错……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邵阳傻愣愣地望着她,“啊?”
辛雪菱同情又怜悯地望他一眼,关上了门。
邵阳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又回自己房间躺了一会儿,终于渐渐明白过来,蹦起来去敲辛雪菱的门,“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安小蕾?”
辛雪菱皱一皱眉,没说话,但眼神在说,“难道不是?”
“我不喜欢她,那都是以前,我是说……”邵阳一筹莫展地抹一把脸,望住辛雪菱,“我曾经以为我对她是那种喜欢,但我现在才明白,那不是。”
辛雪菱皱着眉,眼神有些困惑,邵阳定定望着她,张一张嘴,有些话就在嘴边。
“嚯,这么大的火锅味儿!”侯亮和姚莉乒乒乓乓开门进来,大声嚷嚷。
辛雪菱后退一步,嘭地关上门,邵阳无可奈何地低下头。
两个星期以后,邵阳正式从金思维离职。
金思维的工作是邵阳大学时的兼职直接转正的。第一份工作来得太容易,他忘记了人才市场竞争多么残酷。
好在凭着出色外表,倒也不至于完全找不到工作。他做过几个月销售助理,还被忽悠去当过理财规划顾问,甚至还做过一阵子快餐店的店长。
那些工作都繁忙琐碎,收入微薄,天天和人打交道套近乎,烦不胜烦。
最重要的是,工作上那些挫折,对于人自尊和自信的打击,实在致命。
一天晚上他正在网上漫无目的地浏览招聘信息,侯亮过来说自己公司正转型做主播经纪,让他过去试试搞直播。
邵阳觉得离谱,那怎么能算是工作?侯亮啧一声,指指看电视的姚莉,“她就在我们那儿做美妆直播,你问问她一个月拿多少钱?”
姚莉懒洋洋竖起一根手指。
一万。
邵阳很吃惊,侯亮继续游说,“哥们儿就你这张脸,往镜头前一坐,那些女的还不都得疯了,那哗哗的都是钱啊。你就去试试,不行就算了呗,又没损失!”
如果一个月赚一万。
他就不用再住这种破旧拥挤的小房子,他就不用四处奔波看眼色,他就可以……
邵阳看向辛雪菱的房门,他就可以向喜欢的女孩子表明心意。
邵阳去侯亮的公司试了镜,经理对他外形很满意,但邵阳有些放不开,话少,不会忽悠人,带不了货,公司便叫他对着镜头唱唱歌,聊聊天,打打游戏什么的。
简而言之,就是卖脸的那种主播。
邵阳对此十分汗颜,辛雪菱问起他的新工作,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答。
然而当一个月的薪水发下来,他惊呆了。
他拿到两万出头。是他从前在金思维的三倍。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对着镜头笑笑,和粉丝聊聊天,弹弹吉他唱唱歌。
邵阳的脸十分经看,是那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气。女粉丝们很喜欢他这种阳光开朗型的帅哥,打赏的礼物常常刷满屏幕。
其中一个狂热的女粉,每晚都刷几十个火箭炮。
侯亮叮嘱邵阳,对这种金主,一定要哄好了。让笑就笑,让唱就唱。
邵阳觉得别扭,但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反正隔着屏幕,他想。
半个月后的一天,侯亮说有个合作厂商要去家里聊聊直播带货的事,让邵阳也回去一起招待一下。
来的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女老板,热情健谈,眼神精明又风情。
女老板酒量惊人,邵阳、侯亮和姚莉三个人轮流陪她喝,才把女老板喝满意了。
眼看着酒局终于要结束,姚莉突然肚子疼,脸色惨白汗如浆涌,侯亮手足无措,还是女老板有经验,说是看着像流产,叫他赶紧叫车送医院去。
小两口忙忙乱乱地走了,剩下邵阳和女老板两个,有些冷场。
邵阳正琢磨着怎么提议送女老板回家,只见她又举起酒杯,妩媚地笑,“小邵,来,咱们俩接着喝。”
这位是姚莉的金主,邵阳不想断了朋友的财路,只好硬着头皮奉陪。
女老板终于喝高了,谈兴大起,讲自己从一个农村姑娘拼搏到保健品公司老板的创业史,讲自己遇人不淑三结三离的感情史,讲到手舞足蹈,甚至痛哭流涕。
她说在直播间第一眼看到邵阳就喜欢他了,他长得特别像她的初恋。
她说她看到邵阳就觉得自己也回到二十几岁的青春时代。
她说她想再年轻一次,再不顾一切地爱一次,邵阳想要什么,她都可以帮他实现。
辛雪菱打开门的时候,邵阳已经逃到厨房门口,正一边给侯亮打电话一边拼命往下扯女老板勾着自己脖子的手。
看到辛雪菱,邵阳面红耳赤,眼神都在求救,“老婆,老婆你回来了,徐总喝高了,你快帮我扶她一下……”
辛雪菱紧皱着眉看着他,没动,眼神有点嫌恶。
邵阳眼睛都红了,“老婆你别生气,我待会儿和你解释,你……你帮我一把好不好……”
辛雪菱没说话,走过去闷不吭声地拉住女老板的胳膊。
女老板回头看看她,又看看邵阳,哼笑一声,摇摇晃晃站稳了。
“什么老婆,骗谁呢……”她嘟囔一声,拿起沙发上的包包,“没劲。”
女老板甩门走了。
邵阳狼狈地抹抹脸,清清嗓子,“谢谢啊,公司的合作方,喝多了……”
“你整天就在干这个?”辛雪菱冷冷地问。
邵阳从她眼里看到了从进门就一直未散的厌恶。他的心像一个被羞惭、耻辱和自我厌弃充满的气球,被辛雪菱的一个眼神轻而易举地戳爆了。
他破罐子破摔地笑笑,“我干什么了?”
还没等辛雪菱回答,侯亮的电话打过来,“邵阳你他妈搞什么?真把自己当网络红人啦?几十万的生意让你搞砸了你知不知道!”
邵阳冷笑,“我倒没把自己当红人,但我知道你把我当鸭了,你他妈给我拉皮条呢是吧!”吼到最后已经眼睛泛红青筋暴起。
“谁他妈把你当鸭了!你金贵你守身如玉,你冲她笑笑说说好话哄哄她不行?你以为拉来一单生意那么容易呢,我他妈天天都要喝吐血了你知道吗?姚莉累得差点真流产你知道吗?”
“你以为你那无聊的直播真有人看!那是公司为了留住你给你点儿甜头儿尝尝!那些火箭炮都是我给你砸的!”
电话两端都不再说话,只有喘粗气的声音。
辛雪菱听了全场,站在那里盯着邵阳,眉头还皱着,眼里的厌恶却不见了。
邵阳举着电话,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片刻后转身回房间去。
邵阳短暂的主播生涯就这样结束了。他和侯亮姚莉的关系也再回不了从前。
邵阳又开始忙碌地四处找工作、实习,经历多了,起起落落,他心态越来越浮躁。
这天晚上邵阳实习回来,已经九点多。
他累极了,情绪也不高,脚步很慢,声音不明显。
打开门就看见侯亮佝偻着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鬼鬼祟祟站在卫生间门口,眼睛紧贴在磨砂玻璃门上,一只手在下身处不断动作。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这通常是辛雪菱洗澡的时间。
来源:好好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