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五月初五，又到端午。街头巷尾飘来粽叶清香，电视里播放着龙舟竞渡的盛况，商家橱窗挂满"端午大促"的红色横幅。这个被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节日，在当代中国的城市景观中，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然而，在这片喧闹背后，端午节的灵魂正经历着一场静默的分裂——传统仪式

## 龙舟竞渡：一个节日的两种灵魂

五月初五，又到端午。街头巷尾飘来粽叶清香，电视里播放着龙舟竞渡的盛况，商家橱窗挂满"端午大促"的红色横幅。这个被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节日，在当代中国的城市景观中，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然而，在这片喧闹背后，端午节的灵魂正经历着一场静默的分裂——传统仪式的外壳被精心保留，而其精神内核却在现代化的浪潮中悄然流失。我们保存了粽子的味道，却遗忘了投粽的初衷；我们复制了龙舟的形制，却失落了竞渡的真谛。

端午节首先是一个关于记忆的节日。公元前278年，屈原投汨罗江而死，当地百姓划船打捞、投米团以防鱼虾噬其身体，这些行为转化为龙舟竞渡和吃粽子的习俗。但端午的精神内核不在于形式，而在于人们对高尚品格的自发纪念。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体现的是一种不妥协的精神追求，而百姓的纪念活动则展现了民间对正直价值的朴素守护。这种精神互动构成了端午节最初的文化基因。在江苏苏州，年过七旬的非遗传承人李师傅至今仍坚持手工制作古法香囊，他说："每个针脚都要对齐，就像屈原的品行一样端正。"这种将精神价值物化于手工制品的传统智慧，正是端午节得以延续千年的秘密。

当代社会的物质主义浪潮正在冲刷着传统节日的根基。据中国民俗学会调查，超过65%的年轻人认为端午节主要是"吃粽子的日子"，仅有23%能完整讲述屈原故事。更耐人寻味的是，某电商平台数据显示，端午节前一周的粽子销量是平常的15倍，而《楚辞》相关书籍的销量仅增长2%。我们发明了真空包装的粽子、玻璃钢打造的龙舟、电子化的艾草香包，却渐渐失去了对节日背后那个悲壮故事的感知能力。北京某小学的问卷调查显示，当被问及"为什么要过端午节"时，一个孩子的回答令人啼笑皆非："因为要帮超市卖掉积压的糯米。"这种物质对精神的胜利，折射出传统文化在现代性面前的困境。

商业化并非原罪，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处理传统与现代的关系。在日本，端午节转型为"儿童日"，家家户户悬挂鲤鱼旗，既保留了驱邪祈福的核心内涵，又赋予其新的时代意义。反观国内，某些地方将龙舟赛办成商业嘉年华，参赛队伍需缴纳高额报名费，观众席设置VIP专区，完全背离了民间自发纪念的初衷。湖南汨罗的一位老船工感叹："现在的龙舟赛，比的不是谁划得快，而是哪个企业赞助得多。"当节日沦为商业噱头，仪式的庄严性便被消解殆尽。某地甚至出现过"麻辣小龙虾粽子"这种荒诞的"创新"，传统在猎奇心理面前支离破碎。

重构端午节的当代意义，需要一场文化意义上的"返魅"过程。在浙江嘉兴，一些社区恢复了手工包粽子、缝香囊的集体活动，让年轻人在体验中理解传统；在湖北秭归，中小学校开展"读楚辞、悟精神"活动，通过古诗词连接古今心灵。这些尝试证明，传统文化并非不能与现代生活兼容，关键在于找到精神内核的现代表达。社会学家项飙提出的"附近的消失"概念在此尤为警醒——当我们过度关注全球化和虚拟世界时，恰恰需要传统节日这种"附近的文化"来重建生活意义。端午节对自然的敬畏（挂艾草）、对健康的关注（雄黄酒）、对品格的尊崇（纪念屈原），这些元素完全可以转化为现代人的生活哲学。

端午节的双重面相提醒我们：文化遗产的保护从来不是简单的形式复制。龙舟可以装上电动机，粽子可以采用流水线生产，但如果失去了对"为何而赛""为何而食"的集体记忆，这些物化形式终将成为没有灵魂的躯壳。在端午节被列入人类非遗代表作名录十五周年的今天，我们或许应该重读闻一多先生在《端午考》中的警示："最可怕的不是传统的消亡，而是传统沦为空洞的表演。"当粽叶的清香再次飘散在大街小巷，我们不仅要让手记住包粽子的动作，更要让心记住屈原投江的勇气，让精神记住一个民族对高尚品格的永恒追求。唯有如此，端午节才能在未来继续作为活的文化基因，而非博物馆里的标本存在。

来源：光子财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