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个时代，男多女少已经是定局。新闻APP刚才推送：“今年，适婚男女的比例突破了139:100。”搁下手机，老宋心中多了一重忧虑。儿子宋海29岁了，女朋友的手还没牵过一次呢。

工蜂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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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一个多元的社会，

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无私的人解决大家的问题，

自私的人只关注自身的利益。

但若是权贵为了自己的利益，

将人视为草芥，为工蜂……

社会会发生怎样可怕的变化呢？

去看看这个虚构的未来有些什么吧…

这个时代，男多女少已经是定局。新闻APP刚才推送：“今年，适婚男女的比例突破了139:100。”搁下手机，老宋心中多了一重忧虑。儿子宋海29岁了，女朋友的手还没牵过一次呢。

过去，男人只要赚到钱，回家就可以抄手当大爷，出轨的多如繁星，女人们怨声载道，天天学习驯夫秘术，要不就是严防死守斗小三。可谁想得到呢？仅仅需要四十年，世道就翻了天。

2021年6月，三胎来了。五年后，任意胎来了。紧接着，生育辅助技术取得重大突破，价格下降到亲民的水准，并大肆推广。政策允许，技术支持，性别选择提早到受孕之前。

此后二十年，从城市到乡村，性别甄选成为新的潮流。在技术的支持下，头胎家庭92%生儿子，二胎家庭67%生儿子，三胎家庭依旧有45%选择儿子。而遵循自然选择的家庭，还是有50%的几率生出儿子……这场生子狂欢大幅刺激了人们的繁殖欲望，生育率爬升到2.5，男女比例同时狂飙到126:100。等人们真正意识到这种悬殊时，光棍的队伍已经从农村底层穷人飞速蔓延到城市工薪阶层……

现在的男人，不但要有钱有颜，还要温柔体贴会说话，下得了厨房哄得了丈母娘，要不，孤独终老的几率提升五成。君不见，光棍大军去年突破了8000万，这是指男的。这年头，一家有女千家求，没有剩女，剩男的人数飞速攀升。

追不到，可以抢吗？这样干的全部蹲了号子。

九年前，6G技术应用，呼应着最先进的卫星技术，辅助以全民指纹录入、人脸+瞳孔识别技术，24*365全天候无死角的智慧天网将世界笼罩。

一片枯叶被风吹落，人工智能也看在眼里。蹲在犄角旮旯里，只要煽动几句闹事，六十秒内，警察就能上了你家门。连续九轮拉网清查后，偷鸡摸狗的，逞强斗凶的，煽动暴力的，宣扬救世主的，反政府的，仇视社会的……大大小小都送进了罗布泊深处吃沙子，社会治安空前良好。

现状如此，普通人只能顺应。要躺平的，热烈欢迎！男多女少，谁不乐意少几个竞争对手呢？

想着新闻里的各种评论，老宋越发地愁着儿子的婚事。这时，儿子宋海回来了。

“爸，我的钱不够，你帮我一下吧。我要参加幸福天使的海选。我有个同学在上面谈上的，今年结婚了。”

幸福天使海选就是有组织的互联网直播相亲，男嘉宾们各展其长，在屏幕上博取女孩们的青睐。不知从何时开始，男人为了求偶要搔首弄姿地讨女人的欢心了。

眼看着儿子为了结婚也是拼了，老宋赶忙支持。但一看报名费，顿时吓一跳：“六万九！”

“这个不贵了，还有更贵的。赶紧交钱。要不，还不知道排到几时呢。”

老婆活着的时候特意给儿子存了一笔婚嫁金，这会子该派上用场了。咬住牙，老宋掏出手机扫码。

缴了费一看，报名的人排队到了明年冬天。时间不等人，老宋无奈又花了七万赞助费挤进了一个月后的比赛。

遗憾的是，宋海个头不高，憨厚不帅，虽然烧得一手好菜，但架不住对手有厨艺有个头，有颜值有品质……惨败。

被淘汰那天，宋海垂头丧气地窝在房间里，闷了一整天，晚饭也没吃。

敲了几次门不应，老宋心里难过得很，苦闷地坐在客厅里想了又想，突然一拍大腿，操起手机给妹妹打电话。

老宋的妹妹是媒婆。

七年前，6G智慧云端覆盖全国，一个月里就替换掉了50%的事务性公务员，老宋的妹妹也不幸被机器淘汰。可65岁才能退休，她还得干十二年才能领钱，咋办呢？再一瞅，她眼尖地发现婚恋市场越发火爆，干脆干起了媒婆。

得知侄儿要结婚，妹妹毫不含糊地满口应承，但亲兄妹明算账，老宋还是实实在在地掏了七万相亲费，说好介绍九个姑娘，包成。

两个月里，宋海相了九个姑娘，六个嫌弃他，三个他瞧不上，全黄了。

一看侄儿东瞅瞅西看看，老宋的妹妹急眼了，大骂侄儿挑剔不懂事，两家闹崩，钱也不退。

二十几万打了水漂，老宋心疼得睡不着。这一晚，他又睁眼到天亮。实在躺不住，眼瞅着天蒙蒙亮，就出去溜达。

一路溜过两条街，老宋听到喧闹声，转头一看，一家酒店门口张灯结彩，几辆婚车正在扎彩花。

这是要结婚呀。真有本事！艳羡着，老宋头脑一热就走了过去。

“大姐，那个……我问问，你是嫁女还是讨媳妇？”

“娶媳妇。”

“那……你儿子怎么，怎么找的这媳妇啊？”

一愣，那大姐猛地一乐，笑着告诉他，网上新开了一个遇缘网，靠谱不贵，比什么幸福天使海选实在多了。

“我儿子的好几个同学都在上面认识了媳妇。我儿子也是。老哥，你让你儿子也试试，没准能成。”

遇缘网！道了谢，老宋念叨着往家走。他不知道网上的靠谱不靠谱，但好歹试试吧。

看到老宋带回来的消息，宋海皱着眉头半晌才说：“这种网站有几百家，什么缘分，什么真爱……可见真人都要交费的，而且那些女的都特别难缠挑剔，还不如幸福天使海选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那个大姐说，浏览不用交钱。实名注册只需要交五千就能联系十个女孩，很便宜了。”

遇缘网确实价格亲民，资料丰富。观察三个月，宋海交了五千块开通实名认证，开始联系女孩，约见面。

半年后，宋海喜滋滋回家告诉老宋，在遇缘网认识了一个特别有眼缘的女孩，今天刚见面，感觉很好。

前前后后，宋海已经约见了三十几个女孩，认证费交了二万。看到儿子咧嘴直乐，老宋心里的大石头掉了一半。

一年后，宋海结婚了。新娘苏涵二十六岁，文静可爱。她是孤儿，在叔叔家长大。没有挑剔什么房子、豪车、彩礼和排场，小夫妻稍微装修了一下小二居的婚房，简简单单地办了婚礼。

见媳妇这么懂事，老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婚礼那天，他喝得大醉，念叨着：“老婆，儿子结婚了，你交代的事儿办完了。”

宋海结婚后过得不错，人也精神得很。老宋越看越高兴，便期待着抱上孙子。

一年、两年，五年过去，苏涵始终没怀孕。越等越着急，一个周末，宋海带着媳妇回来探望，老宋扯了个由头拉走了儿子。

溜达到小区的运动步道上，老宋斟酌了一下才低声问：“儿子，你们结婚几年了还不生小孩，你媳妇……没毛病吧？”

一愕，宋海翻了个白眼，“没。”

“你呢？”

摇头。

放了心，老宋忙问几时生小孩？

见他问，宋海停顿了一下才说：“我没钱，所以不想生。生女儿三十万，儿子七十万。”

错愕地看着儿子，老宋突然想起媳妇苏涵的懂事：结婚的时候，她不要大房子，不要求买车，彩礼也只给了两万……我说她这么些年没个动静，看来是嫌弃我们家不拿钱呢。这样琢磨着，他咬牙说：“你妈留给你娶媳妇的钱还剩二十来万，本来准备给你儿子当教育费的。但……算了，我还有点儿老本，你拿给你媳妇。”

看看老宋希翼的眼神，宋海沉默了一下才说：“行。生个女儿吧。”

想了想，老宋却说：“儿子。”他始终过不了古旧的观念，还在下意识地坚持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没等宋海表示，他拍拍儿子的肩又说：“别看现在男多女少，但很多人看着女儿好嫁，肯定乐意生女孩。等你儿子长大结婚，没准就男少女多了。别担心。”

抿抿嘴，宋海没再坚持。

很快凑齐了七十万转给儿子，老宋开始一心一意地期盼着孙子的降临。一年又一年，第二个五年过去，宋海四十岁了，苏涵依旧没怀孕。

心急如焚又不敢骂媳妇给儿子添乱，老宋气得病倒。住院一检查，绝症。医学发展至今，大部分疾病都能控制住，但对一些病依旧束手无策。而老宋恰好是倒霉的一个。

宋海很孝顺，专门请了假照看爸爸。苏涵隔天就来，给父子俩送饭送汤，丝毫看不出来对宋海不好。

瞧着媳妇的贤惠，老宋越想越不明白。这一晚夜很深，他从昏睡中醒来，看着打盹的儿子许久，终于扯了扯他的衣袖。

“爸，你不舒服吗？”惊醒，宋海赶忙问。

摇头，老宋轻声地问：“儿子，你媳妇三十六了，该生个孩子了吧。我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娇惯怕痛，可是……不是有无痛分娩吗？”

看着爸爸苍老的脸，宋海心中不忍，挣扎了一会就说：“爸，小涵是……生物机器人，她不能生孩子。但我们交了钱。小涵把我的精子送去了人工生殖中心，正在等待匹配。人工母体技术已经很成熟，只是没有向公众开放。”

这个真相轰得老宋外焦里嫩。愣住很久，他才回了神，颤巍巍地问：“你，你很早就知道她，不是人？”

“知道。遇缘网上的女孩都是。那是官方网站，为了解决男性的婚姻问题，安定社会。我签了保密协议，每年能拿到三万块保密补贴……爸，原谅我瞒着你。”

“……”

见他直勾勾地瞪着眼，宋海赶忙抓住爸爸的手，“她和女人没什么区别，除了不能生孩子。国外早就有了这种技术的。她不用哄，不会生病，不发脾气，不要求买这买那。我们过得很好。而且有她在，我不会孤独终老的。爸，你放心。”

滴滴滴……蜂鸣器尖叫着响起，老宋的血压突然冲高到240，然后陡崖式下跌为0。

“抢救！”脚步声纷乱，医生护士冲了进来。

老宋死不瞑目。

人多地少，公墓价格暴涨。今年，公墓起步价十八万！普通人家实在死不起，宋海只得把爸爸的骨灰送去撒海。

站在海船上，宋海抱着骨灰坛，默默叹息。

爸，你不用生气的。这些年我过得轻松自由，工作之余可以去旅游、消费，小涵对我也很好。和她在一起，不用为了哄女人烦恼，不用买学区房，不用为了给儿子讨媳妇费尽心机。你看你，一辈子都在为儿孙操劳，何苦呢？21世纪都过半了，换一种生活方式不好吗？

宋海把爸爸的骨灰洒进广袤的南海时，苏涵正走出一个银灰色的椭圆形建筑，抱着一个男婴。婴孩正闭着眼，睡得十分香甜。

她们离开时，这座建筑顶端，十二个灰色圆柱体上正不停闪烁，一排排细小的字不断闪现。其中一行写着：“识别码：BD-72233191。性别：男。出生：十天。状况：健康。父亲：宋海 AD-191100322。母系：JYK-YP-450501XXXXXX-1。移交：完毕。”

文字闪烁了一会就沉寂下去，这时，防护门无声无息地滑开，几个人走进来。

为首的人看着灰色圆柱体上跳动的一串串数字，转脸说：“四十年来，初代工蜂都健康良好，他们性格温和，没有暴力倾向，没有反动思想，勤奋努力，任劳任怨，是非常合格的社会公民。而五年前，犯罪率就下降到了十万分之一，社会一片祥和，也说明工蜂计划是非常成功的。”

另一个人点头：“工蜂计划非常完美。不但可以调节人口数量适应社会的需要，还发展出了新产业拉动GDP，比如相亲、人工孕育……房地产没落了，鸡娃也不热烈了，但生儿子的热乎劲旺着呢。”

“哈哈哈。对。生儿子这么贵，还是有人前仆后继。”

说笑中，他们洋洋得意地走了。建筑深处，一个巨型蜂巢结构里，一个个婴孩正孕育其中，等待着“孵化”的时刻。

这些婴孩都是工蜂计划的产物。

蜜蜂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群聚生物。工蜂们供养蜂后，采蜜、探路、杀敌、喂养幼蜂，一心一意地为族群做贡献，不闹事，不抗议，遵守纪律，服从组织，必要时乐于牺牲，是社会公民的良好典范。而人口数量只有与社会发展相适应才是有益的，太多或者太少都是问题。但要解决人口失衡，依靠人民的自觉懂事根本行不通。

任意胎政策落地后，默许了性别甄选技术的推广，并同时建设基因库，启动了工蜂计划。

使用性别甄选技术的家庭，只有选择三十万以上贵族定制套餐的，生下的男孩才没有被植入特殊基因。选择实惠套餐的，生下的男孩都是工蜂计划的产物，他们是初代工蜂。

初代工蜂在受精卵时就被植入了特殊编码基因。这种基因促使他们勤奋认真，负责懂事，服从组织。他们更容易接受政策的管制，不会质问，不会反抗，也没有暴力倾向。最重要的是，他们缺少繁衍意识。他们对待异性温和有礼貌，不会为了争夺雌性大打出手，不会成为性犯罪者，虽然大多数依旧求偶和结婚，但对生儿育女的兴趣淡薄，更能轻易地接受丁克。

在重男轻女的古老流毒下，大量工薪家庭为了头胎得男，普遍进行性别甄选，促使了男女婴出生率连续多年严峻失衡。当性别危机高涨，遇缘网适时推出生物机器人弥补性别的失衡，由此进一步控制了普通阶层的择偶与生育。

这样循环三代，就能把人口数量完全纳为可控因素，再也不需要为了控制人口增长或者鼓励生育而劳神费力了。

宋海出生前三年，性别甄选技术普及率只有35%，他出生那年，性别甄选普及率75%，而他正是初代工蜂，他儿子是次代工蜂。

宋海回到家时，苏涵正抱着那个男孩。见到他就微笑，“看看你儿子，我刚把他抱回来。很可爱吧？”

惊愕地瞪着男孩，宋海却觉得头嗡嗡作响。早知道能成，我该选择生女儿的。天呐！今年的男女比例151:100。

即便人人都知道男多女少，但架不住老古板思想作怪，更抵不住“逆流而动”的投机心理：女儿好嫁，肯定很多人乐意生女儿。那我坚持生儿子，不就金贵了？这就如同老宋的想法。当人人都这样想，生儿子的费用就年年疯涨，孕育行业的产值由此屡破新高，简直比得上曾经疯狂二十年的楼市了。

“你怎么了？来，握握他的手。熟悉几天你会喜欢他的。”

回过神，宋海甩甩头才看向那个孩子。他睁开了眼睛，也正看向他。发呆了一会，他终于摸了摸孩子的小脸。感觉到什么，孩子咧嘴笑了。

“抱抱。”

把孩子交给宋海，苏涵去做饭了。

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宋海感受着这个弱小的生命，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责任感。我当爸爸了，我要好好地照顾他长大。复想起一再涨高的男女比例，又暗自念叨：爸，你有孙子了，安息吧。但以后啊，我一定告诉他生个女儿。

宋海不知道，初代工蜂的繁衍率是50%，次代工蜂却降低到35%，也就是说，这个孩子长大后，选择丁克的可能性高达65%。而每一代工蜂，编码基因把他们的寿命锁定在50-72岁。未来的10-30年间，宋海会在某个时刻患上不可治愈的疾病，迅速离开人世。所以大概率上，他管不到儿子娶妻生子了。

工蜂的使命不是繁衍种族，更不是发展自我。它们的存在是为了供养蜂王，雄蜂们，建设蜂巢，采集食物，捍卫族群，为种族的壮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宋海们也是这样被设计的。

但宋海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些秘密。

即便某一天知道了，在编码基因的无形影响下，他们基本上的反应也是理解与服从。这就是工蜂计划的真谛——培育如同工蜂那般尽职尽责的社会良民。工蜂们建设这个社会，却不会争夺发展成果，更不会诉求分享权力。他们心甘情愿地贡献一生，然后在失去使用价值之际自觉地退出社会的舞台，实现效用最大，消耗最小。而顶层设计者以及权贵豪富阶层，则享受着工蜂们辛勤劳动的成果，理所当然地带领着人民前进！

夕阳西下了，一家三口团聚在一起。看着苏涵认真地冲调婴儿配方奶，再看看正眨巴眼睛的儿子，宋海不禁微笑了一下，觉得很幸福。

来源：人间故事铺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