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点点鲜血从他掌心滴落,融入白雪之中,我听见他轻声说道:“盼儿,活下去。”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前言内容在主页,可点击主页查看精彩内容)
点点鲜血从他掌心滴落,融入白雪之中,我听见他轻声说道:“盼儿,活下去。”
我与沈亦之不过见过数面,几乎每一次都是在我被主子惩罚,最为狼狈之时。
他似是在寻觅一人,说他那未婚妻家中遭遇变故,虽他亦未曾与她多见几面,可如今她流离失所,他身为未婚夫,自当有这份责任。
或许是为寻那人,他才踏入了这伯爵府。
每次遇见我,他既不嗤笑,也不怜悯,只是默默为我掸去梅枝上的白雪,或是砸出几块夫人所需的冰块放入我的水桶之中。
他道:“尘世皆苦,看你这般艰难,便让我助你一助吧。”
他的白衣与雪色相融,目光平和又温热,轻声细语地劝慰那想要自尽的我:
“我被家族打压,被未婚妻抛弃,连亲生父母也未曾得见一面,如今我时日无多……”
我这才瞧见,他背后满是鞭痕,唇瓣毫无血色。
我焦急地哭着问他:“沈亦之,这是何人所为,我们去寻大夫,去告官!”
沈亦之苦笑着摇头。
我目光微闪,哽咽着问道:
“你寻到你那未婚妻了?”
他未作答,只是在寒风中为我将披风系紧:
“咱皆是苦命之人,我这人生已然没了盼头,可你还有希望,或许你还有家人,他们说不定还在寻你。”
那一夜,沈亦之倒在了雪地之中,再也没能起身。
自那日起,我不再想着以死来逃避,开始直面自己的不甘。
我毫无记忆,醒来便在人贩子手中,受尽打骂,后来又被卖入永康伯爵府,受尽赵安及其正妻的折辱与虐待。
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便是我记着自己刚醒来时的情形。
我虽衣衫褴褛,可十指纤细如葱,唇红齿白,宛如一朵在阳光下生长的娇花。
或许,我也曾有过疼爱我的家人。
我要活下去,说不定哪天我还能恢复记忆,寻回自己的家人。
26
闻得我许下亲事,我娘怒提刀刃,欲往尚书府将我强行夺回。
我疾书一信,满两页宣纸,托何萧送去,方将她安抚。
我备了三份厚礼,其余皆同,唯赠赵安的多了一枚我“亲绣”的香囊。
江希姚接过我院中丫鬟红月正要送往永康伯爵府的礼盒。
沉吟片刻,轻声说道:
“她果真对赵安世子情有独钟。”
说罢,随手抛了一锭银子给红月,红月喜笑颜开,嗔怪我小气,称江希姚才是她真心服侍的主子。
27
三人前来回礼那日,我迟到了片刻。
踏入厅堂,便见江希姚身着华服,为三人奉茶。
她递茶给赵安时,或许是茶水滚烫,手一抖,险些打翻茶盏。
“小心。”
赵安反应敏捷,一把扶住佳人玉手。
江希姚抬眼,水眸含情,凝视赵安片刻,又急忙抽回手:
“多谢公子。”
一旁的沈亦之目睹此景,眼眸微动。
我爹与三人寒暄家常,赵安不时抬手轻嗅江希姚的发香,与她眉目传情。
二人眼神似有千丝万缕的纠缠,江希姚才依依不舍地转身。
临别之际,我从屏风后缓步走出。
赵安见我,眼中闪过惊艳之色,随即摸了摸身上我前些时日赠他的香囊,神情愈发傲然,连看方卿然和沈亦之的眼神都满是轻蔑。
方卿然凑近我耳边,低声抱怨:
“你选这香囊,怎不选我?”
我忍俊不禁,回道:
“瞧你这馋样,分明是饿了!”
说罢,将一把风笛递给他。
28
赵安尚未迈出尚书府大门,便被路过的下人塞了一物。
他满心疑惑想要追问,那人却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赵安无奈,只得展开手中的手帕,那是我的手帕,内里裹着一张小纸条。
【一见赵郎误终身,烦请公子到东厢房一叙。】
赵安匆忙将手帕收起,四下里张望了一番。
随后面带笑意,向着尚书府东厢房快步走去。
我和何萧立于阁楼之上,望着赵安的背影渐渐隐没在后花园的假山之后。
何萧满心不解:
「小姐为何要将江希姚的手帕调包成自己的?」
「倘若他真能被江希姚轻易引诱,那也绝非良配,犯不着小姐自降身份与人去争。」
「再者,夫人对这位小姐相中的女婿,本就不甚满意。」
我微微一笑:
「巧了,我也不满意。」
何萧满脸疑惑,我边走边同她说道:
「江希姚对赵安并不了解,他虽好色,但最怕他的母亲,在未将我娶进门之前,是断然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胡来的。」
「江希姚以贴身手帕和纸条相邀,他未必肯去。」
何萧抬眸,眸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了然地勾了勾唇。
29
赵安方推开东厢房的门,忽觉一块绸缎覆于头顶。
女子的香气袅袅而来,勾得他心火大起。
他立时将眼前佳人揽入怀中,隔着绸缎吻得情难自禁。
两人情热如火,片刻间便忘却了周遭一切。
赵安将她压在身下,额间渗出细密汗珠时才恍然察觉,身下之人并非是我。
他惊得慌乱失措,连声问道:
「怎会是你?」
江希姚一脸懵懂,只睁着双眸,满面绯红地望着他。
赵安心神一荡,又被欲念裹挟,不再多问。
一边吻着江希姚,一边说道:
「无妨,江糖玲我定要娶,你,我也要,再多几次又有何妨。」
江希姚听闻此言,只觉心中有处不对劲,可还没等她细思,东厢房的门便被人推开。
前来打扫的丫鬟们皆站在门外,惊得目瞪口呆。
而我带着身后一众抱着花瓶玉器,本欲为房内添些新物的家丁,在众人注视下,红着眼奔了出去。
30
尽管家父竭力遮掩,此事还是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京城的街头巷尾皆有人议论纷纷,那在尚书府勾搭上尚书嫡女、将要成婚的赵世子,到底是个什么人?
若真是个丫鬟,为何尚书大人不直接将她打死,以绝后患。
家父在书房里踱来踱去,终究还是舍不得对不住他的白月光。
为了不让流言蜚语再这般无休无止地传下去,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寻到了一个与江希姚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妇人。
对外宣称,这是他这些年来在外养的外室,而江希姚便是他们所生之女江惜惜。
既然我娘已与他和离,那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他理应给外头的女人一个名分。
家父将那“外室”接进了府中,成了侧室,江希姚也名正言顺地成了府中的庶女。
家父还向永康伯爵府施加压力,要赵安娶了江希姚。
伯爵府自知理亏,也只能答应家父的要求,改娶江惜惜。
一时间,那些关于我娘之前休夫的猜测似乎有了答案。
原来是因为家父在外面养了侧室!
那些昔日里羡慕我娘的人,此时却像一把刀子。
“我就说嘛,哪有男人不纳妾的,你看,逼得太紧还不是要养外室。”
“依我看,江尚书已经比很多男人要专情了,才只有两个女人。”
“就是,正妻就该宽容大度,好好伺候儿子和夫君,而不是不给其他女人留活路。”
家父的风评得以扭转,我娘反倒成了一个善妒、容不下其他女人的妒妇。
31
出阁之日,江希姚身着喜服,向我爹以及她新认的“娘”敬了茶。
接着,她大摇大摆地走到我跟前,压低声音对我说:
“江糖玲,我早说过,我会夺走你所有的一切,让你一无所有,你就等着吧,赵安不过是开始罢了。”
我从袖中取出她的白色金丝蝶纹手帕,轻轻放到她手中。
含笑说道:“那我便祝姐姐你,新~婚~快~乐。”
江希姚眉头一蹙,瞬间瞪大了眼睛。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后悔,就被喜娘推上了花轿。
红月是我爹派去给江希姚做陪嫁丫鬟的。
我去时,她正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包袱,一边对我满是不舍:
“小姐,是姥爷让我去服侍大小姐的,我也没办法呀。”
她的忠诚让我动容,我便取出自己的发簪和新做的漂亮衣裳。
将她打扮得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也理解了她的身不由己。
江希姚名义上的娘是外室出身,终究上不了台面。
再加上我娘早已将尚书府大部分财物搬空。
我爹给江希姚准备的嫁妆,在高门大户里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赵安因毁了和尚书府嫡女的婚事,被她娘家狠狠教训了一顿。
因此心生怨气,对娶进门的江希姚,也不再像前世那般尊重。
花烛夜,赵安后半夜喊渴要水,见送水的红月娇俏可人。
便当着江希姚的面,在喜床上强行占有了江希姚的陪嫁丫鬟。
32
何萧将这些事告知我时,我正围坐于炭火旁,用母亲捎来的新狐皮缝制披风。
我搁下手中针线,接过何萧递来的庚帖:
「赵老夫人亲自相邀,我身为姐姐的娘家人,自是不能推辞。」
33
再度踏入这满是不堪回忆的赵府。
瞧着府中的一草一木,我只觉胃里泛起一阵恶心,生理上的不适涌上心头。
我强压住内心的憎恶,平静地入座。
不必着急,这赵府里面早已满是脓疮,快要烂透了,那些伤天害理之人一个也逃不掉。
我刚入席,便听到旁人交头接耳。
“这就是尚书府的嫡女江糖玲啊,生得比赵家世子妃美貌多了。”
“何止,她还是太后亲自认证的京城第一才女。”
“我还听说江糖玲一开始中意的郎君是赵世子,连亲手绣的香囊都送了。”
“不知赵世子怎么这么想不开,放着天上明月不要,要去娶那个粗鄙不堪的外室之女。”
赵安在一旁听得又悔恨又羞恼。
他的女人他自己可以嫌弃羞辱,但他绝不能容许外人诋毁她,拂了他的赵世子面子。
其他的事实他无法反驳,但要说他正妻粗鄙不堪,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好在江希姚曾说过她的琴艺不逊于江糖玲。
赵安举起酒杯开口道:
“承蒙各位赏脸大驾寒舍,赵某先干一杯以示感谢。”
饮完,他竖起酒杯,得意地说道:
“大家先用些糕点,拙荆不才,略通琴艺,我这就让她上来献丑一首给大家解解闷。”
江希姚抱着流月琴入座,一身粉色广袖裙别有一番风韵。
琴艺?记得当初江糖玲获封京城第一才女时也是靠琴艺得太后喜爱。
如今赵世子这般安排,还如此胸有成竹,莫非这小娘子的琴艺比京城第一才女还要好?
人群中纷纷交头接耳,大家竟都有些期待起来。
34
琴音乍起,江希姚玉指轻动,她轻拢慢捻,一曲《破茧》,倒真被她弹出了几分韵味。
只是此曲较量的是琴师的腕力与心力,她的琴音却过于玲厉。
我的目光落在她袖口里青紫的手臂上。
我轻叹一声,这般强撑硬上,江希姚怕是要出丑了。
赵安得意地问我:「江小姐觉得拙荆弹得如何?」
我:「不过如此。」
我公正地说道:
「这首《破茧》,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繁复技巧,关键在于弹琴之人超乎常人的耐力。
「尊夫人弹法太过激进,一开始就用力过猛,再加上手上有伤。
「若想将此曲弹完,即便琴弦不断,这双手怕也得废了。」
下一刻,嘭~的一声,琴弦果然应声而断。
众人窃窃私语,私下里纷纷议论世子夫人连一首完整的曲子都弹不完。
还妄图和京城第一才女相比,真是不自量力。
江希姚含着泪慌乱地看了看四周,却在看到赵安脸色的一瞬慌忙地低下头害怕起来。
她的眼泪掉到琴弦上,在睁眼看向我时,眼中的恨意更甚。
我无辜地摊了摊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35
江希姚于众人前失态,令赵安颜面扫地。
宾客散去后,赵安携江希姚回至自家院落,尚未踏入房门,便已变脸。
当众一巴掌将江希姚扇倒在地,怒斥道:
“蠢妇,你不是说你比江糖玲琴弹得好吗?
如今却害得本世子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你看看你,哪里比得上那江糖玲半分。”
赵安越说越气,不顾江希姚的吃痛求饶,一脚一脚踹在她身上。
他语气中带着得而复失的遗憾与迁怒:
“要不是你这浪蹄子勾引我,本世子本该娶的是京城第一才女,哪是你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江希姚抱着头,承受着赵安的打骂,心中对江糖玲的恨意愈发深重。
然此时,别说报仇,就连府里最低等的丫鬟都不将她这新进门的世子妃放在眼里。
而红月,在江希姚又一次将赵安那里的气发泄在她身上时,彻底与江希姚撕破了脸。
对着江希姚说:
“同是赵安床上的女人,凭什么我便要受你的气。”
赵安对红月尚在新鲜期,红月仗着世子对自己的宠爱,便处处挑衅羞辱江希姚。
江希姚再次被羞辱后,气得眼前模糊,便将赵安在院子里乱睡女人的事捅到了永康伯那里。
永康伯带着几个家丁前来抓奸,未曾想在自己儿子的床上抓到自己的宠妾云姨娘。
永康伯气极,当场便打死了云姨娘,停了赵安的月例,遣散了他院里的丫鬟,让他自生自灭。
自此,赵安彻底厌恶了江希姚,他的残暴本性不再收敛,开始日日虐待她,动辄殴打,或是兴致来了,便就地将她压在身下,哪怕是在下人面前也毫不避讳。
江希姚每日不仅要伺候赵安,还要承受他非人的折磨,再一次被赵安虐待后,她终是挺不住晕死了过去。
36
再次收到江希姚的信,是红月私自回府送到我面前的:
“小姐,世子妃让我把这个带给您,说您看到这个一定会去见她。”
红月将东西递到我面前,一脸决然:
“这也算是全了我和她的主仆情谊,我再也不欠她什么了。”
我看着她手里的三根流月琴琴弦,眸光微动。
如今的红月身着锦绣华服,已是赵安房里最受宠的丫头。
我接过琴弦,开门见山地问:
“你还有什么想要求我的,一并说了吧。”
红月回收的手一滞,片刻后,她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涟涟地拉着我的裙摆,哭道:
“小姐,您才是我的主子,我才是从小跟着您的丫鬟啊,求求您去伯爵府把我要回来伺候您一辈子吧。”
“那个赵安,他是个变态,兴致来了滴蜡、鞭打,什么都在我身上试过了,白占我这么久,我连一个通房的名分都没捞着。”
“小姐,求求您,救救我吧。”
我将三根琴弦握在手中,心中暗道,果然你也熬不下去了啊。
想来也是,一个见利忘义,前世会放狗咬她主子的人,怎会对江希姚有什么主仆情谊?
不过是想借帮江希姚送信,求一个让我帮她脱离火坑的机会罢了。
可惜,我这人向来记仇,有的仇我能记两辈子。
我往后退一步,抽出被红月抓着的裙摆,淡淡道:
“红月,你记错了,你现在的主子是江希姚,不是我。”
“这些年来,我不过是偶尔赏些银簪衣裳给你罢了,可不像江希姚那般大方,一次性给你那么多银子。”
红月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她暗里收受江希姚的贿赂替她送信给赵安的事我早已知晓。
从头到尾,我不过是看着她们演戏罢了。
她茫然瘫倒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37
我去见江希姚时,她正坐在院子里看着梅花,目光空洞,仿佛被邪物抽走了魂儿一般。
昔日鲜活的面庞苍白得几乎能与后面的雪融为一体。
她衣着光鲜,却只有薄薄几层。
这大雪的天,想来给她体面衣服的人并不在意她的冷暖。
我从梅花丛中走出来,她定定地看着我,目光渐渐有了焦距。
而后,她立马疯了一般向我冲过来,重重地抓住我的手,语气激愤地质问我:
“江糖玲,你到底对我用了什么巫术,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我和我娘风光无限,明明赵安敬我爱我,明明你才应该在这摊淤泥里被我踩在脚下……”
我默默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看着她。
她盯了我片刻后,退后几步,仰天苦笑几声,声音沙哑:
“这伯爵府烂透了,我本该全身而退的,应该跟着这赵府一起腐烂的人明明应该是你啊!”
我不屑与她周旋,侧目冷漠地问她:
“江希姚,我只问你一句,沈亦之当初为何而死。”
江希姚背影一顿,缓缓回头,原本狰狞的笑容逐渐充满畅快。
她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红着眼眶笑道:
“因为我呀,他说他是我的未婚夫,要带我走。”
“被赵安看到了,鞭打了他一顿,哪想到他那么脆弱,就这么死了。”
果真如此。
我鼻子一酸,垂眸掩去眼中情绪。
江希姚更加得意了:
“听说你们要成婚了?”
“江糖玲,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前世执着地找了我多久,他爱我。”
“看吧,这一世你到底还是输给了我。”
我看着她冷冷地笑出了声:
“这就是你让我此行而来的目的?”
“什么意思?”
我将琴弦毫不在意地丢到地上:
“既然你都想起来了,那你也应当知道,沈亦之于我有多重要。”
“可惜你错了,你想三言两语就挑拨我离开他,可是我不是你,我和沈亦之前世都是在淤泥中挣扎着活的人。”
“你不知道在淤泥中挣扎着活的时候,岁月有多漫长。”
“长到觉得生命中彼此的过往那点感情上的隔阂根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以后会不会有喜乐安康的年年岁岁。”
江希姚一脸不解,面色变了几变,突然扑到我面前,失控地朝我吼道:
“可是他是我江希姚的未婚夫,谁也别想抢走!”
“可你也别忘了,前世今生,都是你先不要他的。”
“更何况,江希姚早就死在那场绞杀反贼的乱斗中了,你现在是我爹侧室的女儿江惜惜。”
我说完便转身离开,江希姚想冲上前来追我,却因身受重伤和长期营养不良,一个踉跄栽倒在地,爬了几步后,只能远远地看到我远去的背影。
38
不得不说江希姚对我恨得深沉,自那日见过我以后,她竟奇迹般地振作了起来。
她一反常态不再讨好赵安,转而爬上了永康伯的床。
赵安勾搭自己小娘在先,对他老子扒灰的行为也是敢怒不敢言。
江希姚凭着前世的记忆和对永康伯爵府的了解,哄得永康伯很是开心。
永康伯觉着和江希姚在一起,自己都年轻活泼了起来,对她甚是宠爱。
江希姚在伯爵府中再次得势,受宠程度几乎可以和永康伯的正妻分庭抗礼。
永康伯爵府更是在二人的宅斗中一连斗死了好几个姨娘,和失足落水了好几个未满十岁的少爷小姐。
可这些都与我无关了,像永康伯爵府那样的世家大族,就似百足之虫。
既然都已经开始自生自灭了,那早晚会一败涂地,化为灰烬。
39
永康伯和儿媳两人之间的不伦之恋渐渐成了官眷们的私下趣谈。
赵安在一次与昔日的狐朋狗友因个姑娘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他对面的几个公子哥儿直戳他的痛处:
“我说你怎么放着尚书家的嫡女不要,要去勾搭别人家的庶女,敢情是你老子喜欢,娶回去孝敬你爹的。”
“可不是嘛,想来也是,人家京城第一才女怎会接受你们父子共享。”
“可这江惜惜可就豁出去多了,没准在你老子床上玩得比在你床上都花呢!”
赵安听后瞬间涨红了脸,又羞又怒。
他立马拿起桌上的酒壶便要去砸安远侯家的小儿子。
却被早就看不惯他做派的几个世家子弟齐手按在地上。
赵安看着为首的方卿然,原本不服的脸上露出几分愤恨和得意。
他冷笑一声,伸手扯下自己系在腰间的香囊,得意洋洋地炫耀道:
“姓方的,你就是嫉妒你满心满眼中意的江糖玲爱慕本世子。”
“当初我们三人收到她的回礼,独独多了我一个她亲手绣的香囊。”
“这说明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呵,你不过是个名声败坏的浪荡子,承认吧,在江糖玲眼里你方卿然就是不如我赵安!”
方卿然本就为此事耿耿于怀,他自问自己虽流连花丛,即使名声不好,但也强这欺弱霸道的烂人千倍百倍。
他气不过一把上去踩住赵安拿着香囊的手。
越看他手中的香囊神情越古怪。
赵安看在眼里,更是洋洋得意地刺激方卿然:
“世间女子面对自己心仪的男子都心软。”
“我只要休了妻,再使点手段哄哄她,那江糖玲还不是会乖乖地把自己洗干净了给我送……”
不等赵安说完,方卿然重重地踢了他一脚。
在赵安怨毒的目光中,方卿然拾起地上的香囊翻来覆去看了两眼。
而后,他退后两步,捂着脸,肩膀止不住地抖动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蠢货……”
“还亲手绣的香囊?哈哈哈哈……”
赵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方卿然将里面的香包倒出来幸灾乐祸地问他:
“你没发现吗?江糖玲自己身上戴的是百蝶穿花锦缎香囊,就连赏给她丫鬟的也是连婵锦香绣。”
“独独给你这个她的‘如意郎君’是这最容易得的象牙雕青纹香囊。”
说着他将空香囊的内里翻了出来。
【喜庄。】
两个黑色绣线的小字在香囊上显露出来。
众人看到后愣了片刻,也跟着方卿然笑得前俯后仰。
直到笑出了眼泪,才有一人好心告诉一脸疑惑的赵安。
这“喜庄”绣坊赵世子这样的贵人当然是没有听说过,可在平民中可是受欢迎得紧呢。
“我那伴读的书童前几个便买了一只驱蚊,说就这么个破玩意还花了他三文钱呢!”
赵安听后脸上一阵青红,他奋力起身,一把夺过方卿然手里的香囊包。
摸着上面凸起的小字,依然在说不可能。
江糖玲送给自己的香囊怎么可能有问题?
在方卿然、沈亦之和他之间,狗都知道怎么选。
她有什么理由不选自己?
方卿然打破他的念想,唤来刚才伺候的姑娘如意。
问她认不认识此香囊,有没有买过。
40
如意根本不用细看,便道:
这香囊胜在实用价廉,是当下平民中最流行的款式。
虽然自己没有买过,但是自己贴身伺候的丫头倒是已经买过好几只。
放在她的房里当驱蚊香用了。
说着还唤来贴身丫鬟取来了几只。
赵安瞬间木然,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最后嘴巴嗫嚅了几下,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方卿然走上前去,将香囊包扔还到他怀里:
“赵世子可收好了,这可是江糖玲‘亲手’绣的独一无二的香囊呢!啊哈哈哈哈……”
众人笑拥着离散,独独留下赵安一人在房中手越捏越紧。
终于他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将手里的香囊袋生生撕碎:
“好你个江糖玲,敢戏弄本世子!你给我等着!”
41
“哈欠~”
我在给披风绣花纹的时候打了喷嚏。
何萧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一个褐色食盒。
她放到我跟前的桌子上道:
“方小公爷派人送来了八珍糕,说是要您兑现那日许下的席面,邀您明日到风雅居一叙。”
“啊~嘶~”
我的针不小心扎到了指尖。
我立马含在嘴里,还好没弄脏白狐裘。
我放下针线和披风:
“你确定他说的是风雅居是醉仙楼或是别的酒楼?”
何萧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信纸拿出来:
“书信上也有提及,确实是风雅居。”
我拿起他的信,眉头微蹙,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我摇了摇头:
“不对。”
何萧立马严肃起来:
“这风雅居有问题?”
我想起前世我也听过风雅居这个名字。
它和醉仙楼虽都打着名贵酒楼的旗号。
可风雅居的内里却是一家高档青楼。
尤记得当年赵安染指遍了所有伯爵府的丫鬟还不够,还看上了一个来伯爵府驯马的姑娘薛青迟。
那姑娘生得姿容秀丽。
莞尔一笑,嫣然无方。
她只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勾走了赵安的魂儿。
赵安在她训完马换衣的时候闯了进去,想像每一个被他欺辱过的女子一样强占她。
却被她抽起鞭子打了出来,赵安蒙着破了洞的屁股骂骂咧咧地跑了。
薛青迟听闻了赵安的胡作非为,便想为所有受赵安迫害过的丫鬟出头。
以受害者的名义告了官。
可还没等来公道,就先等来了赵安的报复。
赵安寻了个机会将其迷晕占有,之后还将她送去了风雅居,被有特殊癖好的张员外折磨而死。
薛青迟性情刚烈,拼死抵抗,听说,那姑娘死状凄惨,当时腿骨被折断,肠子都被生生拽出来了一截。
以我对方卿然的了解,他是万不会约我去这种地方的。
我仔细端详着这字里行间,终于发现了一个破绽:
“何萧,之前赵安给我写的信都扔了吗?”
自我参加完赵母的生辰宴那天回来后,便一直收到赵安送来的信。
何萧读过一封,都是些卖弄文采让人心惊肉麻的情诗。
由于太过尴尬不堪入耳,后来再送来的我便直接叫何萧扔掉了。
何萧摇摇头:
“有些还没有,太多了,我都是每月堆一堆一起扔。”
她取来一沓赵安的信。
我将其一一打开与方卿然这次和送来的信做比对。
对着何萧认真道:
“你看看这里,虽然这封信已经将方卿然的笔记模仿得十之八九,可是这个请字,还是有所不同。”
何萧皱起眉头,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个请字,虽然和方卿然的笔迹一样,可青的最后一笔没有勾!”
“对!”
我打开方卿然和赵安的信一一铺在桌上。
赵安的每一个请字最后一笔都是没有勾的,而方卿然的则大不同。
这封信分明是赵安模仿方卿然的笔记写的。
何萧想了想说:
“可是送信的人是方卿然的贴身小厮,而昨日方小公爷他确实也去过醉仙楼买八珍糕。”
我笑了笑:
“那你能确定这八珍糕没离开过他小厮的视线吗?”
何萧摇摇头。
这明日要我做东吃席可能确实是方卿然的意思。
可这赴约地方却被有心人掉了包。
我将桌上的信纸一一丢到火炉里,火光磷磷间,一个计划在我脑海里形成。
我将回信置于纸盒中:
“何萧,你去回那人,明日我一定带足银子准时到风雅居赴约。”
何萧跟踪方卿然的小厮走了一段路后,果然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将其小厮打晕,而后拿走了盒中的字条。
42
次日,我特地提前半个时辰抵达风雅居,寻了一处不起眼的雅间落座。
往来食客若无额外需求,此处与寻常酒肆别无二致。
须臾,便见一富态男子对着店中伙计亮出特制令牌。
那小伙计眼神一凛,旋即浮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谄媚道:
「张员外,这边请……」
二人压低嗓音交谈:
「今日东家言道,其挚友将送来一批绝品新货。」
「皆是未被采撷的管家女眷,在帝都亦是能排上名次的贵族女性,正候着张员外您前来调教呢。」
张员外抚了抚唇边黑痣处的长毛。
露出急不可耐的污秽笑容:
「到底是东家懂我,这几日老夫又得了些塞外珍稀药材。」
「本还想那些姑娘体格孱弱受不得折腾,寻个美少年试试,如今看来,倒是这位贵女有福了。」
何萧隔着十米之遥,将唇语逐字译予我听。
每译一字,她掌中长剑便紧握几分。
我轻抚其手:
「毋躁,彼等皆不会有好下场。」
「赵安来了吗?」
何萧轻叹一声,疾恶如仇道:
「当此人诛!」
43
掐准时机,赵安踏入雅间,见我独自饮酒。
赵安嬉笑走近,却见我眼中毫无惊讶之色。
他略显失望地望向我手中的酒盏:
「你竟对我的出现毫无好奇?」
我将酒盏递予他,答非所问:
「赵世子精心准备的酒,我往昔曾饮过。」
赵安眉间褶皱渐深。
我续道:
「此酒名唤落春幽,一杯下肚,便是刚烈女子亦会神志迷糊,难以自控。
「哪怕对面男子貌若彘鼋,亦会对他热情如火。」
赵安一惊,目中渐露冷意。
他冷哼一声:
「哼!如今方知惧怕!胆敢戏弄本世子,便是这般下场!」
他凝视我手中酒盏片刻,目中泛起暧昧之色:
「你竟饮过此酒?呵,什么巾帼魁首,竟也如此下作,未出阁便用这等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如审视猎物般上下打量我半晌。
悠悠笑道:
「不过啊,本世子倒欣赏这般解风情的你,若你现在跪地求我,或许可只服侍我一人。」
「至于名分,时移世易,正妻不必再想。」
「但若你乖顺听话,极尽所能讨我欢心,看在尚书府与定国将军府的面上,或可予你个庶妾名分……」
赵安自顾自言说,再回首时,何萧已至其身前。
他面色一惊,正欲呼喊,却被何萧制住双手,捏紧下颌。
我将手中酒盏一掷,直接提起酒壶,仿若当年在伯爵府丫鬟房内那张大通铺上,他按着我灌酒般,将整壶落春幽灌入他口中。
赵安由起初的骂骂咧咧,渐至瞳孔涣散,眼神迷离。
我取出袖中脂粉,为赵安遮掩那两个酒气熏天的黑眼圈。
不得不承认,倒也与那张员外天生一对。
44
张员外踏入雅间时,赵安正无力地瘫坐在地,眼中满是恶心与抗拒,身体却燥热难耐。
他踉跄着向后爬行两步,却因天旋地转摔入前来搀扶的张员外怀中。
张员外眨巴着虾米般的小眼,喷出一口浊气,疑惑道:
「不是说今日服侍我的是帝都贵女吗?怎的变成个白面书生?」
赵安愈发燥热,只见那商贾之人气势渐露,眼中浮起兴奋之色。
他大笑一声:
「还是这风雅居的东家会玩,谁不知咱张爷男女通吃,这便是惊喜?
「放心,小郎君,爷今儿个定会好好疼你的!」
张员外说罢,将赵安按于桌案之上,又启了一壶落春幽灌入其口。
「不!」
赵安双目赤红,拼尽最后气力挣脱张员外,向门口爬去。
却在最后一刻撞上张员外肥硕的脸庞,其肉乎乎的大手轻轻一推,便断绝了赵安求救的最后希望。
张员外冷笑一声,杀机毕露:
「怎的?觉得我商贾之人配不上你们达官贵人?」
「实话告诉你,既已被送来此处,便说明你已落难,往昔多少世家子弟,还不是任我们这些恩客玩弄。」
「你往昔再尊贵,今朝也得把爷伺候舒坦了,既然不吃敬酒吃罚酒,爷今儿个便好好调教你!」
张员外抽出腰间皮带一挥,赵安的凄厉惨叫声在风雅居后院回荡。
此处众人司空见惯,闻得惨叫连头都懒得回。
45
我和何萧乔装后,前去牵来时所乘的马匹,欲回府邸,却不料马厩突入毒蛇,惊走了其中一匹马。
何萧提议我在院中等候,她前去寻马。
我腿脚不及她矫健,思忖片刻也无更好办法。
不料何萧刚一离开,我便遭人从背后突袭,后脑挨了一棍,只觉头后剧痛,旋即失去知觉。
46
再度醒来时,我已被缚住四肢,绑在伯爵府梅林里一棵碗口粗细的梅树之上。
江希姚半倚在贵妃椅上,赤足立于寒风之中,白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她身旁那只黑毛巨犬迅捷地抖了抖脑袋,又往火炉边挪了挪。
江希姚厌恶地白了它一眼,旋即用涂着丹蔻的食指指向地上的半筐生板栗,对我说道:
「本世子妃今儿个想吃板栗,盼儿,你将这筐板栗壳剥了。」
我冷眼看她:
「疯子。」
路过的红月不知盼儿系何人,见我这般模样,亦悠悠停步,在一旁观起热闹。
尚未落座,江希姚便蹙眉道:
「怎的,盼儿,不肯从命?」
「红月,你且去教教她,何为规矩,何为体统。」
红月扫了江希姚一眼,满是无奈。
但见我狼狈模样,又得意地勾起唇角。
她缓步向我走来,扬起右手,啪的一声脆响,我原本被冻得惨白的脸颊瞬间染上五个鲜红指印。
红月戳着我的额头道:
「素日里伪善的江家大小姐,连流民都欲施粥救济,怎的今日这般无情?」
「我随你多年,不过求条活路,你为何连一线生机都不肯予我?」
我抬首冷冷望她,却不愿回应。
她与江希姚终将随这腐朽的赵府一同沉沦,无需我动手。
一旁的吱吱伸出肉垫,一脚将半篓带刺的板栗壳踢翻在地。
红月望着滚落脚边的刺壳,不明所以。
江希姚却忍无可忍,腾地从贵妃椅坐上起,怒指吱吱。
「c生!连你也偏袒她!」
她操起鞭子抽了吱吱一鞭,吱吱痛叫一声,挣脱束缚奔走远方。
江希姚收回鞭子,冲我一鞭又一鞭地抽去。
红月躲闪不及,被抽得皮开肉绽,惊恐地呼喊救命。
我忽然意识到,伯爵府梅林里竟连一个下人都不见踪影。
红月也察觉不妥,望向我。
却见我瞳孔中映出一簇火光,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伯爵府前院已燃起熊熊烈焰。
火势从最奢华的建筑一路蔓延至梅林。
江希姚望着漫天火光,突然疯狂地仰天大笑:
「烧吧!这伯爵府已烂透,江糖玲,我恨赵府每一人,更恨你。」
「那我便与这伯爵府一同堕入地狱。」
「江糖玲,莫要挣扎,你与我一样,死后亦无法摆脱这腌臜的赵府,恰似无法摆脱这腐朽的人生。」
我暗中捏紧碎玉镯,悄然割断绳索,面上却故作惊慌。
江希姚颇为受用,拾起地上热酒,饮酒转圈。
她的声音如幽灵般在寒风中回荡:
「对啊,就该如此,盼儿,你与红月皆为赵府婢女,我的奴仆。」
「如今伯爵府众人被我以酒迷晕,付之一炬,你们当以身殉主。」
红月察觉江希姚已彻底疯狂:
「疯了。」
「疯子!」
红月如见怪物,踉跄倒地又爬起奔逃。
却见江希姚赤足提刀,如鬼魅般追来。
她目光凶狠:
「一个都休想逃!」
红月再次倒地时,江希姚扑上去,刀刃直刺其腹。
反复几刀,江希姚越杀越狂,直至红月再无声息。
待她杀红了眼,抬头望向我时,只见梅树空余玲乱麻绳。
江希姚推开已无生气的红月,望向梅林深处。
47
我奔入梅林深处,一边跑一边用雪掩盖地上的脚印。
江希姚的鞭子上满是铁钩,我被鞭打得伤痕累累,很快便没了继续逃跑的力气。
就在我双腿一软,再次倒地之时。
我看着一个黑色的点朝着我的方向越来越近。
是吱吱。
它一边跑一边回头。
后面的几个人影紧跟着它。
直到他们跑到我跟前,我才看清,是我爹和沈亦之他们。
沈亦之一把冲上来扶住我:
“棠儿,坚持住。”
我抬头,两个男人的面孔放大在空中,背后是白云滚滚的蓝天。
不同于沈亦之满眼的焦急,我爹眼里带着一抹一闪而过的失望和着急。
他急切地问我:“棠儿,你姐姐呢?”
我失望地将脸埋进沈亦之的怀中不再看江尚书。
前面的火光越来越近,梅林最边缘的树枝已经染上了火花。
江荣知道再问我也是无用,便率着后面的家丁离开寻人去了。
沈亦之脱下他的披风给我披上,将体力透支昏迷了过去的我背起来一步一步地离开梅林。
却看到不远处,江希姚手持血刃,披头散发地站在雪地里。
48
她的白袍染满了红月的鲜血。
现在看着我们,眼也像染了血一般。
她看着沈亦之,眼神逐渐柔和下来。
笑盈盈地说:“沈大哥,我是江希姚,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沈亦之一愣,有些疑惑:
“你不是棠儿的庶姐,江惜惜吗?”
江希姚面色一白,紧抿着唇不语。
沈亦之回想起那日,他在路上遇到了像极了他幼时见过几面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妻的江惜惜,得知她住在尚书府。
他被家族排挤,身份卑微得连个下人都不如,更是没法去尚书府亲自询问。
这时恰逢尚书府招婿他便递了庚帖。
想着江糖玲是天上明月,他横竖是要落选的。
但是若是能寻得那人,若她真是自己的未婚妻,他也会对她负一辈子责任。
那天他真的遇上了她,他也追上去问了她是不是自己的姚妹妹。
她矢口否认,最后嫁给了赵世子更是派人拿银子企图封他的嘴让他不要在外胡乱编排。
那时他就想,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未婚妻江希姚,她都是不需要他的,便放弃了。
只是没想到那天上明月却说要嫁给自己,接触下来更是让他心生欢喜,从此他便只心系江糖玲一人。
他不知江糖玲和江希姚二人之间的恩怨。
现在,他看着面前血淋淋的江希姚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好心劝她:
“不管你是江希姚还是江惜惜,你受伤了,我们先一起逃出这火海活下来,再从长计议好吗?”
江希姚一愣,然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
“好啊。”
沈亦之正要背着江糖玲离开梅林,江希姚便握着手中匕首冲上前来,对着江糖玲的胸背上刺去。
却没想到前面的男人动作极快,迅速转身,以身作盾,替背上的人挡了这致命一击。
江希姚吓得退后了两步,沈亦之一个不稳栽倒在雪里。
他的胸口因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背上人而牵扯到了伤口血流如注。
49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江希姚冲着沈亦之嘶吼。
“沈亦之,为什么啊!”
“为什么这一次你还是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江糖玲,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想到一个更好的法子,不如你起来给我参谋参谋。”
“如果我去陛下面前自爆是罪臣之女,而你爹李代桃僵用女死囚将我调包了出来。”
“你说,你们尚书府是不是也得跟着我一起陪葬!”
“对了,还有宋府,我可记得好几个杀了官兵的暗卫可是你娘派来救我的呢。”
我只觉眼皮很重,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看沈亦之一眼,却看到我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江希姚身后。
我看着他,祈求他至少能救沈亦之一命:
“爹……”
“爹?”
江希姚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光:
“怎么,想我看在你爹的面子上饶你宋家一命!”
“你想多了江糖玲,江荣不过是我娘的舔狗而已。”
“我娘说江荣自卑敏感,又狂妄自大,最是好拿捏的。”
“只要她稍微摇摇手指你爹就会对她言听计从,不过是为保我一命我娘才委身于他,她每每想起都恶心至极,怎么可能爱过他。”
“你不要再说了!”
我爹被江希姚的话激得冲昏了头脑,上来便一把掐住了她!
江希姚一边挣扎一边咒骂,我爹为他娘付出一切,断送了前途,失去了发妻。
到头来却只是别人口里的一只乖狗。
50
何萧带着前来救火的巡逻队赶来伯爵府救火时,我已经和沈亦之互相搀扶着走出了梅林。
何萧带着巡逻军找到我爹的时候,他还骑在江希姚的身上目光狰狞地掐着她的尸体。
永康伯爵府付之一炬,江希姚完全没有给赵安机会,将赵家的人全锁在了里面。
里面的主子都变成了一具具烧焦的尸体,只余下一些死里逃生的下人。
我爹因在梅林虐杀伯爵府世子妃入狱。
审问之下,才知还有这层滔天的恩怨!
我爹数罪并罚,因忤逆上人,窝藏逆贼被判死罪,秋后问斩。
舅舅在边关带着我娘曾派去支援的暗卫杀得敌人节节败退,连攻三城。
圣人大喜,让其将功补过,不罚不赏。
如今国家已经打了胜仗,陛下已经肃清朝堂,正是大赦天下收买民心的时候。
因我娘已经和离,我也已经嫁人,免了牵连之罪,我用当初在太后那里求来的恩典保下了尚书府的人。
51
我和沈亦之的婚礼如期举行。
花烛夜,原本累得不省人事的夫君突然从梦中惊醒。
沈亦之突然抱住了我,用力之大,像是要将我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他的额头冒着薄汗,后怕道:
“娘子,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根本不是什么尚书府的千金,而是一个命运凄苦的丫鬟。”
“我去永康伯爵府寻找未婚妻的时候总是会看到你。”
“你不是在徒手剥黑桃就是在大冷的天,空手清理花枝上的积雪。”
“后来,我得知未婚妻并不想认我,我依旧来找她,就是为了再见到你。”
“可是有一天,你受了伤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快要死了,我去求江希姚放过你。”
“她不知怎的发了怒,说我只要肯挨上她三十鞭她就不会再让你跪了……”
我的眼泪掉进刚缝好的狐裘披风里,没了痕迹。
我抬头,笑着把披风披在沈亦之的身上:
“夫君,那是梦,不是真的,真的是,我现在是将军府里的掌上明珠,而你是新晋今科状元。”
“你没有什么未婚妻,只有一个娘子。”
“把这个穿上吧,你的那个蓝色披风都旧了,不暖和的……”
沈亦之看着手里的披风一愣,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我弯了弯眼睛:
“好,那娘子你帮我收起来,以后我们就这样平静美好,年年岁岁。”
(沈亦之番外)
我自幼父母双亡,祖母说我能长大全托了我爹生前的福分。
我爹生前为朝廷鞠躬尽瘁,死后也人走茶凉,二房树倒猢狲散。
那年我七岁,大伯和三叔两房瓜分我们二房的家产。
我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大伯怕弄死了不好给朝廷交代。
可我活着也比死了差不了多少,府里是没有人管我吃穿的。
我吃的不如家中下人,穿的不及耕田农夫。
可终究还是一无所有地长大了。
或许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一个未婚妻。
那门亲事是我爹在世时就定下的。
幼时我爹常对我说:
“大丈夫,俯仰无愧于天地,亦之,男子汉最重要的是责任二字。”
我说不上愿不愿意,但如果她愿意,我会娶她,对她负责。
后来,她家出了变故,听到这个消息我立马去寻她。
可在她被流放的路上,我看到她似乎被人接走了。
后来就失去了消息,再见她的时候,她已是永康伯爵府的世子妃。
我想去问问她过得好不好,愿不愿意跟我走,或许她不是自愿的。
我去永康伯爵府找她的时候,她一眼便拒绝了我,她说她是江糖玲不是江希姚。
说她是尚书府的嫡女,而不是逆贼府里卑贱的庶女。
我听懂了,不管她是不是江希姚,比起和我在一起,她更愿意留在伯爵府做赵安的妻子。
那就算了吧。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在离开伯爵府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灿若骄阳的丫鬟。
她趴在梅树上,一张小脸冻得雪白,目光却璀璨若星辰,一点一点地认真清理着花枝上的落雪。
她抬眸望向我的那一刻,我忽感天空都亮了一般。
后来我又因替赵世子抄书去过几次伯爵府。
可每次离开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绕路走过那片梅林。
每次见她,她不是在扫雪就是在被罚跪抑或是在被其他下人为难。
但她从不气馁,她的眼睛永远那么清澈明亮。
那股强烈的生命力,深深地打动了我,或许我也可以像她那样,为自己好好活着。
她过得太苦了,比我还苦,我开始更替多公子哥抄书存银子,想着有朝一日能为她赎身。
我总觉得她不该属于那里。
她当是一只翱翔天空的鸟儿,抑或是畅游水里的锦鲤。
回家后我总是一闭眼就看到那个梅树上的女子望向我,对我粲然一笑,梅花也失了色。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那日日在梅林里扫雪的丫鬟竟是尚书府的嫡女江糖玲。
而我的未婚妻变成了尚书府的庶女江惜惜。
恰逢江家选婿,我为寻我未婚妻,阴差阳错地向尚书府送了求娶的庚帖。
我想求娶她的高门贵子很多,我定是会落选的,也不会扰了她选婿。
梦里的我,也曾见过她,她向灾民施粥的时候,我曾冒充过灾民吃粥。
也远远地看过她一眼,她善良美丽,才华更是冠绝京城,于我而言就似是天上明月。
没承想这天上月竟掉到了我这个庸人身上。
她将签了她名字的婚书送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反复确认了几次,这婚书是真的。
我心里又喜欢又忐忑,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退让下去了。
我拿起先帝生前赐给我爹,父亲让我保命时再用的令牌入了宫。
我入宫,求了陛下一个赏赐——让我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
陛下大手一挥,亲自许我一个名额。
我彻底与沈家闹掰,大伯将我赶出了家门。
好在,我倾尽全力奋力一搏,终于中了状元。
放榜那日我眼含热泪,终于有了勇气去江家商量婚期。
新婚夜,娘子将一个白色狐裘披风赠与我,她说我的旧披风不暖和了,怕我着凉。
次日醒来,娘子不见,我也不是什么今科状元,陪在我身旁的还是那只蓝色旧披风,不知何时破了一道口子。
我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很想见到她,我拿着还未抄完的书急匆匆地出了门去伯爵府。
我路过梅林果然又看到她跪在雪地里。
这一次,她比以往伤得更重,眼看着她就要支持不住了。
我拿起我的所有银子找到了世子妃,我想为她赎身,不能再等了。
世子妃听后原来还笑盈盈的脸上瞬间凝固。
她紧紧捏住手里的茶杯片刻之后,她笑道:“好啊!”
我心中从未如此欢喜。
下一刻,世子妃唤人拿出她的长鞭忽地变了脸:
“可你这赎身的钱不够,不如你拿身体来偿,一鞭一文怎么样?”
我看着那长长的鞭子,想着打完三十鞭要多久,我怕她在冰天雪地里坚持不了多久了。
世子妃以为我不愿,便笑道:“你若是不愿,那……”
“可以……”
我说一鞭换一文可以,只是麻烦世子妃打快些。
世子妃捏紧鞭子一鞭一鞭抽在我身上,昔日和颜悦色的世子妃。
这一刻,看我竟如看仇人一般,每一鞭似乎都要抽开我的血肉。
好在,她至少答应我饶她一命。
我拿起我先前脱下的旧披风披上怕吓着她。
没想到我赶到的时候她却似乎想要自戕,她快被冻死了,我将披风脱下来给她穿上,如果可以我愿意以我的一命换她一命。
而我只想活着,卑躬屈膝地哄得老夫人很是开心。
“我她”若说我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那便是没能把她从那个吃人的赵府赎出来。
我死后,不知怎的,灵魂并没有即刻消散。
那困在梅林里的精怪留住了我的魂魄。
它嘲笑我不自量力,说把我的魂魄留下来是为了让我看看,其实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无法辩驳她,只得沉默。
因为自那日起她的日子似乎更艰难了。
我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她被人推被人打被人欺负被人为难,被恶犬虎视眈眈。
最后活生生地被人用琴弦狠毒地虐杀。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那些阴谋诡计里,心都快疼死了。
我问梅林的精怪我要怎样才能渡她下一世投生在一个寻常人家,平安喜乐地过完一生。
那精怪说:“你渡不了她,她唯有自渡。”
良久它看着守在雪地里尸体旁边的我叹了一口气:
“我可以给她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可我不做无趣的买卖。”
我的眼睛亮了起来。
它又说:“一人得了便利,那另一人便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点了点头。
它沉默了片刻后说:“你的灵魂很纯粹,对我们这些花灵来说是很珍贵的养料。”
“若她重生后不能爱上你,那你便会魂飞魄散滋养天地。”
我说:“好。”
花灵将她送走后。
我的灵魂也开始消融,我的四肢化成了朵朵梅花散在风里。
花灵愠怒地对我骂道:“傻子!她那样满腹仇恨一心复仇的人哪里还会有什么真心。”
我最后一眼看着天空,恍惚中仿佛看到了那个趴在梅树上清扫落雪的少女。
她对着我嫣然一笑,冰雪消融。
我含笑对着她道:“不悔。”
来源:安逸雪梨I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