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杜娟的弟妹要来，杜娟想在家附近定一桌饭招待。刘虹思来想去，还是建议杜娟在家吃饭吧。

刘虹和女儿杜娟之间的关系，情感非常复杂。

那天，母女俩一起逛街，杜娟一挥手，就花八百多元买下一条孕妇裙。

一条孕妇裙，能穿几天？一向节俭的刘虹心疼得不得了。

杜娟的弟妹要来，杜娟想在家附近定一桌饭招待。刘虹思来想去，还是建议杜娟在家吃饭吧。

杜娟的脸色不太好看，杨阿姨想要劝劝刘虹，不料刘虹却突然爆发了：出去吃，一千多又没了！钱是那么好挣的吗？

1.

那一路，刘虹一言不发。

她能感觉到女儿的嫌弃。

其实，她心里也是怨自己的，明明知道这些话不讨喜，可为什么就是要说出来呢？只得一边哀叹，一边伤心，索性不言不语，默默跟在杨阿姨后头，默默往那家粤菜馆去。

儿媳还没来。

杜娟低头看手机，双手不停地打字，好像是在处理工作。

杨阿姨主动为每个人添了茶，又没话找话地跟刘虹说：“粤菜清淡，但也养生。孕妇吃粤菜，还是很合适的。娟娟很会照顾自己，我那女儿啊，就远远不如她。要我说，还是你教得好。”

话中的恭维太过明显，但听在耳朵里，又实在受用。

刘虹只得扯一个笑容出来，再谦虚几句：“哪里哪里？”

正聊着，包间外脚步声起，紧接着门被推开，尤安妮进来了。刘虹下意识地站起身，尤安妮也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妈，姐”，可未等回应，刘虹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儿媳妇儿带来的姑娘，不就是贾家的少奶奶吗？

她们认识？

她们竟然是闺蜜？

刘虹的脑子电光石火劈啪作响，那些吐槽儿媳妇的话，哗哗哗从心底过了一遍。下一秒，她只觉得头晕目眩，似乎立刻就要晕倒。

眼神投过去，周静伊却只客客气气笑着，礼礼貌貌唤了一声“阿姨，姐姐”，便斯斯文文坐下。

仿佛她跟刘虹，只是第一次见面。

刘虹的心，这才稍稍安顿了些。但又忍不住时不时抬头去看，生怕周静伊已将二人的小秘密和盘托出。

不过，这一切似乎是多虑。

三个年轻女人聊得不亦乐乎，尤其是周静伊和杜娟。

2.

身怀六甲的杜娟，很得周静伊欢心。

她把她看作吉祥物，很想沾沾喜气，传点好“孕”。

聊天内容，也句句和怀孕相关，从饮食到衣着、从孕吐到产检，几乎涉及了方方面面。杜娟面带微笑，一一回复着对方的提问。

尤安妮也笑嘻嘻的，只见缝插针劝吃劝喝。

“静伊，吃点白灼虾，你最爱这个。”

“姐，丝瓜蛤蜊汤能喝吗？我给你盛一碗。”

杨阿姨见状，慌忙放下筷子：“我来吧，我来。你们快吃，多吃点。”

向来话多的刘虹，今天却难得的沉默下来。那些沉甸甸的心事压着她，嘴巴便也被堵住了，除了吃饭，她不知还能做什么。

须臾，周静伊放下筷子，往洗手间去了。

刘虹一个激灵，忙也放下筷子，跟了过去。片刻后，二人在洗手处狭路相逢。

“贾太太。”刘虹率先开口打招呼，笑得有些尴尬，“真没想到，你跟小尤认识，而且关系还这么好。唉，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那也算亲上加亲了。”

笑容堆得满满的，但最后一句话里，隐隐含着责备。

周静伊立刻听明白了言外之意。

她也笑嘻嘻的，靠近了些，挽住刘虹，开口安慰。

“刘阿姨，您放心，我明白。你跟我说的那些，我没告诉安妮，我可不是那种挑拨离间的人。事实上，我也今天才知道，你是她的婆婆。安妮经常跟我说，她婆婆勤劳善良，还做得一手好菜，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呢。”

在贾家待久了，周静伊也把场面话学了个透彻。

甭管真假，起码这一刻，能让双方都下得台来。

刘虹的尴尬不安，果真转为满面笑容：“小尤也是个好孩子，我们啊，就跟母女一样。”

3.

有些话，明知是谎话，但你得面不红心不跳地说下去。

听的人呢，也清楚知道这并非真心话，但即便如此，也要装得欢喜四溢，各自尽欢。

否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带着轻松和愉悦回桌，刘虹的话也明显多起来。她以过来人的身份侃侃而谈，讲了许多跟怀孕相关的事儿，周静伊听得兴致勃勃，宾主尽，圆满收场。

一天后，刘虹讷讷对女儿道：“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正好小尤来了，我可以跟她们一起走。”

“为什么？”

杜娟停下手上动作，回头望了望母亲。这一看，忽又有些不忍。

面前的母亲，带着胆怯而讨好的笑容，背微微佝着，苍老和憔悴都无处遁形。看得出来，跟女儿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幸福。

所以，杜娟又加上一个疑问：“在这里，你过得不好吗？”

“没有没有！”刘虹矢口否认，手和头一齐剧烈摇晃，“我只是觉得，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看，家里的活儿，杨阿姨都干了，我几乎每天都闲着，就是偶尔给你炖个汤做个菜。你爱吃的，我都已经教会杨阿姨了，让她给你做就可以了。”

她解释着，言语和神态里，都透着慌乱。

而慌乱中，又分明带着点哀伤。

杜娟不说话了。

片刻后，她才缓缓道：“让你来，不是让你做保姆，保姆我有。”

她想从刘虹身上得到的，或许是无法宣之于口的爱。可刘虹给的爱，似乎又跟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刘虹不懂女儿的心。

她讪笑着，双手双脚不知该往哪里放。

“不干活，那我来干嘛？我还是先回去吧，等你快生了，我就过来。娟娟，你放心，你生孩子坐月子，妈妈肯定在。如果你想要我带孩子，我也非常乐意！”

刘虹解释着，生怕杜娟不相信她的爱女心切。

但这次，杜娟痛快点头：“好，那你回去吧。”

“嗯。”

刘虹低下头，又莫名涌出些失落。

那一夜，刘虹又失眠了，她坐在窗前，望着外头这片半熟悉半陌生的夜空，心里空荡荡的。

女儿心里的怨恨，恐怕永远也无法抹平了。

她只能带着遗憾回家，把前因后果说给老伴儿听。杜伟龙沉默许久，最后黯然道：“那就随她去吧，她性子倔。到现在，我们也管不了了。”

“那就不管了吗？”

老伴儿依旧不作为，刘虹的双眼似乎要喷出火，她站起身来，举着手机，在小小的房间里四处乱转，整个人都要炸开一般。

不过她也明白，定局已成，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尽可能地帮一帮女儿，让她的单亲妈妈生涯容易些。

最好，当然是能给杜娟再介绍个对象。

不过一切都得从长计议，至少，要等孩子生下来。

刘虹暗自想着，胡乱收拾着行李，思来想去，又站起身来，把自己的心事一一说给老吴听。

她似乎习惯了老吴的存在。

4.

老吴讲话，和杜伟龙完全是两种风格。

他从不会硬邦邦地对抗，更不会轻易发脾气。对无法解决的问题，总能温柔安慰，让刘虹慢慢平静下来。

比如这一刻，他轻声细语分析了杜娟目前的状况。

“娟娟买得起房子、请得起保姆，日子不会差的，你要相信她。这孩子要强，很让人心疼。等她要生了，你再去照顾就是。她学历高、挣钱多、工作也好，比咱们强多了。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操那么心呢？对不对？”

这番话听完，刘虹的气也顺了大半。

渐渐的，睡意浮上来，她才恍恍惚惚挂断电话、迷迷糊糊睡着了。

此时，周静伊却毫无睡意。

她回忆着杜娟的言穿着打扮、言行举止，眼中不无羡慕：“太酷了你这大姑姐，去父留子哈哈！没有婆媳矛盾，也不用跟猪队友吵闹，太爽了！还有保姆，保姆还都听她的！真好！”

“是挺好的。但我婆婆说，我大姑姐，怀孕了还加班呢！出差也照去不误，你觉得这样好不好呢？”

见闺蜜满脸艳羡，尤安妮忍不住给她泼一盆冷水，“你看见人家吃肉，也得看见人家挨揍！”

“也对。”周静伊怏怏的，哀叹一声，往床上一滚，无限惆怅，“为什么就不能既潇洒、又不辛苦呢？女人真是累，要么得努力生孩子，要么得努力工作。唉。”

尤安妮把卸妆水往脸上拍：“这种人也有啊，富二代嘛。可惜，咱们的投胎技术有限，没法子。”

隐隐觉得，周静伊有些不思进取。

可转念一想，惰性普遍存在，又何必干涉这些偶然的牢骚？

便一笑而过，不再置喙。

5.

婆婆要跟着一道回家，大姑姐已经打过招呼了。

尤安妮点头：“行，没问题。”

电话那头，杜娟有些不好意思：“安妮，又要麻烦你了。这一路上，就拜托你照顾照顾妈。”

“没事儿的，这有什么呀？姐，别那么客气。她是你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啊。”内心深处，尤安妮并不认同“婆婆就是妈”的说法，但面对婆家人，还是维持着必要的礼貌和客套。

其实就算是普通朋友的妈妈，她也愿意多费点心。

顺道带个老人回家，没什么大不了。

周静伊全程旁听：“你对你婆婆挺不错的，我还以为，你恨死她了呢！”

“不喜欢是真的，但要说恨，那不至于。”

尤安妮已经敷上面膜，斜躺在床上，随意瞥着手机，“我发现，你对婆媳关系的看法很极端，好像全世界的婆媳都是仇人一样。”

这番话，讲得云淡风轻。说的人，仿佛只是随口一言。

但听在周静伊耳朵里，却不太是滋味。

“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你婆婆吧，嘴是碎些，但没什么坏心眼。对你也挺好的，还每个月补贴你们。我婆婆呢，时刻端着太后的架子，从没给我做过一顿饭，也没说过半句软话。”

周静伊苦笑，“所以我就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可能所有婆婆都这样吧。”

尤安妮不说话了。

事实上，她不想讨论这些问题。

女人婚后，话题似乎全都围绕着家庭。要么吐槽婆婆、要么批判老公、要么操心孩子，没完没了。

办公室里几个年轻稍大些的女同事，已让尤安妮烦不胜烦。

她想聊点别的，比如职业规划、比如历史和艺术。但很遗憾，这些都不是周静伊的兴趣点。

6.

返程很顺利。

刘虹一直蔫蔫的。

她记挂着怀孕的女儿，却怕自己停留的时日越长，母女关系越恶化。所以，离开前她忍不住又唠叨一番，嘱咐女儿把工作放一些、松一些、少熬夜、多吃蔬菜水果。

同时，也把杨阿姨嘱咐了一番。

杜娟最喜欢的几道菜，刘虹已反反复复教杨阿姨做过很多次，还一笔一划写下做法步骤，认认真真贴在冰箱上。

“你得换着花样来，不能一连几天都吃同样的菜。比如今天吃了鱼，明天就得做猪脚汤，要不然，娟娟会腻的。还有，睡前给她温一杯热牛奶，她睡眠不好。杨大姐，拜托你了。”

她低眉顺眼，真诚恳求，唯恐杨阿姨不能照顾好怀孕的女儿。

杨阿姨自是一口应下：“放心吧，我一定把她们娘俩都照顾得好好的！”

刘虹这才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杜娟站在安检口，看着母亲跟在弟媳妇身后，一步一步缓慢离开自己，忽然又有些心酸。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疑问猛然飘过：我也要做妈妈了，我能不能成为孩子心里的好妈妈呢？

其实，她并不确定。

回到家，刘虹郁郁寡欢。

她的心里，有强烈的挫败感和失落感，为女儿，也为自己。

不过，她不愿再向老伴儿诉说。

反正，杜伟龙并不能给予她任何。

晚饭是杜伟龙做的，简简单单的炸酱面，酱放多了，炒得有点焦，吃起来不太痛快。

刘虹挑着面条，皱着眉头道：“酱要少放些，太咸了！年纪大了，本来就不该吃这么咸的东西！你这个人，能干好什么？”

埋怨几乎是一种本能。

做了一辈子夫妻，二人都没学会心平气和就事论事。

不管说的是什么问题，都能从客观扯到主观，进而攻击对方，把对方说得一文不值。

刘虹的埋怨，让黄三妹极不舒服。

她敲着碗：“做饭本来就是女人的活儿！阿龙不会做，能做出来给你吃，你还挑三拣四？倒是你，还有没有个女人样？把家一丢，就什么都不管了！”

老太太翻着白眼，神情苛刻，满脸都是责怪。

刘虹的火气，便腾地窜出来了。

她把筷子一放：“以前我煮面，你们母子俩，有没有挑剔过？有没有骂骂咧咧过？怎么我今天多说几句，你就不干了？行！我不吃了！都留给你们！这么难吃，谁稀罕？”

说着，昂然起身，拎了小包换了鞋，蹬蹬蹬出了门。

她穿过三条巷，过了一次马路，去到本市著名的小吃一条街，给自己买了一份大碗酸辣粉，呼啦呼啦大口大口往下咽。傍晚的风吹来，燥热一扫而空，她又豪气地点上一杯冰可乐，大口喝完，心中畅快许多。

去他的做饭！

去他的洗碗！

外面吃不香吗？

一碗酸辣粉、一杯可乐，就能带来莫大的幸福感了。

吃完饭，刘虹在小摊上又坐了一会儿，看着人来人往、看着红男绿女，忽然又有些惆怅。

她觉得，自己白活了。

同一天晚上，周静伊哭着给尤安妮打来电话。她说：“我婆婆跟我大吵一架，今晚我要出来住！我要老太婆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来源：暖妈说说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