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44年11月末,刚率部进入贵州的第4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遭遇到了他自从军以来从来也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他被黔桂湘边区司令长官汤恩伯缴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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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11月末,刚率部进入贵州的第4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遭遇到了他自从军以来从来也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他被黔桂湘边区司令长官汤恩伯缴械了。
不仅长官部特务团和一个炮营被缴械,连张发奎的卫士排也被勒令交出装备。
询问原因,皆说这是上级的命令,凡是第4战区的部队进入贵州,一律缴械。
张发奎立即找汤恩伯要个说法。
二人曾经在武汉会战期间有过交集,那时候汤恩伯归张发奎指挥在瑞武路作战。
在张发奎的印象中,汤恩伯对他尚属尊敬,凡是他下的命令,汤恩伯无不立即照做。
黔桂湘边区长官部在抗战时期是战区的另一种形式。
在此之前,只有序列战区和游击战区。但游击战区比战区低半格儿,其军事主官只能称为总司令,而不能称作长官。
而黔桂湘边区却是一个主将能被称为长官的战区,任命汤恩伯为长官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因为当时的重庆就没有一个能打的。汤恩伯虽然在豫中会战中惨败,但多少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可张发奎失望了,别说找汤恩伯了,就连一个团以上军官也找不到。
虽然此举看似无理,又没地儿说理,但张发奎心中似乎应该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一定是薛岳那面事发了。
作为与薛岳关系密切、又共同拥有第4军的人,一旦薛岳那边出事儿了,他自然也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桂柳会战,堪称张发奎军旅生涯的至黑暗时期。
仗是在广西打的,可他这位手中没有几个兵的战区司令长官,又负不了实际责任,只能带着部队一撤再撤。
对手下那些临时拨归其指挥的军长们,他赔着笑脸说小话,可一点儿用都没有。
别看这些人在平日里对张发奎还算尊敬,嘴里“张长官”叫着,可一遇到战事,跑起来那是没商量。
远了不说,就说柳州之战,张发奎命令第27集团军总司令杨森指挥杨汉域的第20军、罗奇的第37军和丁治磐的第26军守卫柳州。
可实际上呢?罗奇根本不听指挥。
第37军本来有3个师,可在长衡会战后,他手中只剩下一个第95师,还不足5000人的兵力。
更何况,37军是嫡系,罗奇是黄埔1期生,是听蒋氏招呼的,对张发奎和杨森的命令,合适的就听,不合适的就不听。
见杨森要把他留在柳州与日军作战,罗奇干脆带着部队就往桂西大山里而去了。
他是广西容县人,对这一带的地理很熟悉。
丁治磐呢?虽然担负的是守城的任务,但他的打法是,部队早早撤出柳州,只在城内放了一部炮兵,给的命令是,什么时候打光炮弹,什么时候就走人。
丁治磐的道理是,在广西作战,凭啥桂系的部队藏在后面,粤系的部队放在旁边,他这一支既非嫡系又非地方实力派的北洋残余要卖力作战呢?
杨森呢?心里早就长草了。
他的基本的部队第20军只剩下不到3000人。再打下去,老本儿都要打光了。
但他没跑,他在观望。
观望谁呢?观望丁治磐。
若丁治磐能守城,那他就拼力助战。
毕竟,在抗战时期的蒋系部队中,若论打运动战和游击战,第20军恐怕能做头把交椅。
可若丁治磐跑了,那他这3000多人也没啥用,不跑做甚?
其实杨森也很无奈,他虽然手中有3个军,可3个军加起来,兵力才两万人。
为此,他特意向蒋氏求援,请求蒋氏至少派两个军来增援。
可蒋氏把兵力都用在防御贵州,哪里有兵给他?
就这样,杨森见丁治磐打了一阵炮就跑了,也带着自己那3000多残余跑了。
这一下子,可就把张发奎给撂在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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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在宜山,第4战区又没打赢。
防守宜山的是16集团军第46军。
仗刚打起来,早早就混入城内的日本特务和叛徒们就在城内放火,守在城内的188师师长海竞强误以为后路已经被日军阻断就要逃跑。
好在情况被16集团军总司令夏威得知,他在电话中大骂海竞强,这才让188师守了大半天。
宜山丢了,第4战区副司令长官周祖晃带的135师和刚成立不久的两个纵队又被日军偷袭,损失惨重,连周祖晃都身负重伤。
身负重责,可又无人可用,本应坐镇指挥的张发奎变成了一个救火队长。
见实在是无人可用,张发奎只能把长官部的特务团和炮兵营派了出去,又炸毁了怀远铁桥,终于在距离宜山40华里的怀远镇堵住了日军。
在怀远,张发奎收养了一个因家人失散坐地哭泣的两岁女孩儿,取名怀远。
可惜,后来这个女孩儿还是因病离去了。
终于,在11月23日,援兵来了,陈素农的第97军赶到了南丹。
蒋氏命令97军要死守一个星期。
可实际上呢?只守了3天。
在这3天的防御战中,166师打得不错,守住了阵地,而196师阵地却被日军突破。
突破后的日军绕至166师侧翼发起攻击,166师也撤了。
见97军撤了,张发奎命令陈素农退守距南丹30华里的芒场组织防御。因为张发奎知道,97军战力并未受到多大损失。
可让张发奎恼怒的是,陈素农根本就不听张发奎的命令,而是直接撤到了六寨。给出的理由是,他接到蒋氏的命令是防守南丹,而不是防守芒场,我只对委座负责。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我根本就不归你管。
气的张发奎再次向蒋氏报告,这一下子,蒋氏也恼了,他立即就给黔桂湘边司令长官汤恩伯去了电话:
只要陈素农到了独山,马上扣留,就地处决,正式的命令随后以电报形式补发。
可不知道怎么的,这个消息被第29军军长孙元良知道了。他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找到了陈素农,把这个消息告知了陈素农。
这下子,陈素农害怕了。
在抵抗未必死,到独山一定死的选择中,陈素农选择了在六寨与独山之间的黑石关阻击日军。
仗打了一天后,在得知独山也要放弃的时候,陈素农放弃了黑石关,根本就没撤往独山,而是绕道去了都匀。
对于有职无权的张发奎来说,他已经尽力了。
作为第4战区司令长官,他的防区在广西,哪怕再撤,也不能撤到贵州去。
因此,张发奎决定到百色去坚持作战。
可蒋氏却不同意,偏要他率部到贵州独山去。张发奎不敢违令,带着长官部的人员到了独山。
一到独山,就发生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难道蒋氏真要下狠心要整肃军纪,把在第4战区作战不利的各部予以严惩吗?
可从仅有张发奎长官部人员被缴械,其他部队都没有被缴械一事来看,这次事件就是专门对付张发奎的。
而对付张发奎的原因并不在于第4战区在此次桂柳会战中失利,而是另有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薛岳等于叛变”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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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岳等于叛变”事件得名于蒋氏1944年11月16日、17日的日记。
蒋氏在日记中记载,薛岳不奉命令,擅将其胞弟薛仲述所率之第4军第90师开驻赣州。
开驻赣州的目的是,进占本由空军控制的赣州大余新城机场。
从时间上来说对的上,因为大余新城机场确实于1944年11月16日竣工。
那么,薛岳为何在没有得到任何上级命令的情况下,派兵进驻大余新城机场呢?
但只因为这一点,就能断定薛岳要叛变?这也未免太牵强了吧?
其实这并不牵强,因为在此之前还发生过一次“华南分离运动”。
在长衡会战前,在史迪威的支持下,薛岳参与了“华南分离运动”,其目的在于密谋脱离重庆另起炉灶,参加者有李任潮(济深)、张发奎、余汉谋、薛岳、龙云,以及一群四川、西康的地方实力派们。
当时薛岳提出由史迪威出装备,重新装备并训练位于长沙的第4军,且史迪威的代表已经到达了第九战区总部。
薛岳提出的要求是,援助的装备除存放于桂林的既定装备之外,还包括额外装备。并且,这批装备他不会向重庆方面提出,因为这样将会被否决。
薛岳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想私下里得到这批装备,这也是为何在第4次长沙之战前,薛岳不同意由已经驻扎在长沙的第4军防守长沙,而强调应调善守的第十军来防守长沙的原因。
理由是第4军善攻不善守。
这个理由被第9战区代理参谋长赵子立给挡回去了。
可“华南分离运动”随着1944年10月史迪威被蒋氏撵走而流产,但这并不意味着薛岳等人的这次密谋蒋氏不知道。
可同样,史迪威虽然走了,但在盟军中想要密谋把蒋氏赶下台的仍大有人在,薛岳仍然与他们保持着密切的关系,仍然想要从他们手中获取装备。
应该说,在“华南分离运动”之前,蒋氏对薛岳的看法还是不错的。
虽然薛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能打仗这个优点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薛岳的缺点。而自从发生了“华南分离运动”后,蒋氏对薛岳的看法急转直下。
并且,长沙失守后,蒋氏命令薛岳把部队调至湘桂路一线,却被薛岳拒绝,反而把部队调到了湘东南一线,这就更加引起了蒋氏的猜忌。
1944年9月,薛岳又命令退守茶陵、浣溪一带第44军军长王泽浚抢建一个机场。
这个机场就是茶陵小汾机场。
明着看,对联合盟军抗战有利,但同时也为盟军给薛岳提供装备创造了条件。
1944年9月29日,为了更好的配合B-29重型轰炸机赴日轰炸的任务,重庆方面下令要求赣州专署在40个晴天内,建成大余新城机场。
可机场刚建成,薛岳就把其胞弟薛仲述所率之第4军第90师派来了。
大余新城机场根本就不归薛岳第9战区指挥,而归空军管辖。
薛岳这么做的目的,并非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是想通过控制机场以便于从盟军那里继续获得装备。
这也是蒋氏为何在得知大余新城机场被薛岳控制后,在日记中竟然以“薛岳等于叛变”给该事件做了定性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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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另外一件事儿,那就是接替史迪威的魏德迈曾经在1944年11月30日与蒋氏的一番谈话。
其内容是:
其一、薛岳曾“向盟军私自求给军械”,请求盟军绕过重庆直接向九战区援助装备。
其二、魏德迈把薛岳的行为透露给了蒋氏之后,还意味深长地询问蒋“薛岳是否忠实可靠”?
至此,蒋氏终于明白了薛岳为何要在茶陵命令王泽浚抢建一个机场,又为何要擅自抢占大余新城机场的真实用意了。
那么,蒋氏又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呢?
手令下过,但薛岳拒绝部队撤出。
在日军步步紧逼的严峻形势下,蒋氏又不能对薛岳采取任何的惩治措施,也只能采取怀柔之策。
好在薛岳还是给了蒋氏一点面子,在拒不撤出机场的前提下,同意不设立赣州警备司令部。
但机场并没有坚持多长时间。
1945年2月,在日军入侵大余县城之前,为免被敌利用,大余新城机场被自己人炸毁。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就是蒋氏不想让这个机场继续为薛岳所用而故意炸毁的。
在这一系列事件发生之时,正值桂柳会战,这也就是张发奎空顶着一顶战区司令长官的帽子,却指挥不了任何一支部队;这也就是张发奎率部节节阻敌又节节败退,却没有一支援兵。
这就不难理解为何张发奎手中无一兵一将,为何调来的部队都不肯服从张发奎指挥的原因了。
张发奎虽然在“华南分离运动”中牵涉不深,但他毕竟是参与人,又是薛岳手中基本部队第4军的当家人之一,蒋氏有理由怀疑薛岳的所做所为张发奎是知情者。
这个怀疑并不奇怪。
对手握重兵的薛岳,蒋氏可以采用怀柔手段,但对手中仅有一个空架子长官部的张发奎,蒋氏动起手来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没有,其目的大致应是这样的:敲打张发奎,就是敲打给薛岳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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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万事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