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人工的人工智能？浅析Builder.AI崩盘事件

摘要：今天，来讲一桩奇案，离奇到哪种程度？那是特朗普他表弟——特离谱，这桩案子，应当会写进人类第四次工业革命史的奇闻轶事一章中去。其纷乱程度，堪称AI时代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但是，今天这个故事它不仅离奇，而且复杂，为什么？它牵涉到科技、金融、管理，投资心理学、犯罪心

今天，来讲一桩奇案，离奇到哪种程度？那是特朗普他表弟——特离谱，这桩案子，应当会写进人类第四次工业革命史的奇闻轶事一章中去。其纷乱程度，堪称AI时代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但是，今天这个故事它不仅离奇，而且复杂，为什么？它牵涉到科技、金融、管理，投资心理学、犯罪心理学，AI洗白等等，待我慢慢讲来。您要是看到最后，就会发现，它其实也不复杂，上述种种，总结两个字——人性。闲话少叙，咱们书归正传！

说的是，2025年5月，这美国硅谷一家公司爆雷了。按理说，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有一家公司因为管理经营或者技术问题爆雷，而演变成消费者、投资者用脚投票，最终黯然离场，这本是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但是，但是来了啊。这家公司它不一般，Builder.AI,一个专门为软件工程师搭建的人工智能平台，您可能没听过，他的前身叫Engineer.ai，程序员AI平台，它开发的智能助手，在业界也是“十里洋场有浑名”，跟黑寡妇一个称号，叫“Natasha”，名字可不是瞎起的，它从语言学的角度讲，存在着一种思维暗示，比如你们家狗叫旺财跟叫地瓜，各有各的好，但那不一个味儿。有的AI叫豆包，你一听就想尝尝什么味道对不对，假如有个AI叫“爱你一万年”或者“你瞅啥”，那我估计你肯定不用，找别扭呢？所以，娜塔莎——黑寡妇，这名字让你一听，颜值高、又能打，还有智慧，那得会特技空翻剪刀脚，哇塞一哇塞。

好，这些都不重要。这是一家印度的人工智能公司，哎，对嘹~三哥家滴。有人说，那不对，人家是硅谷的，高端、顶尖！他2016年在英国注册成立的时候，用的还就是印度的本地资金启动的。而且，这家AI公司的创始人兼CEO，就是印度人。他叫萨钦·德夫·杜加尔，关于此人，公开资料甚少。他的出生地、出生年月不详，资料显示他在17岁的时候就为德意志银行创建了一套外汇资金自动套利系统，21岁在英国帝国理工学院，“括弧，世界顶尖理工类学府，括弧完料”，就读期间，创建了一个叫“Nivio ”的云计算服务公司，要知道当时是2007年，国内的阿里云计算2011年才上线。所以不得不承认，人家这个杜加尔“有点东西”！

这个公司当时的宣传口号，震动了整个地球上的代码工作者，它号称是“AI 驱动的无代码 App 开发平台”，“让软件开发像点披萨一样简单”。好，这儿我给您翻译翻译，什么叫无代码开发，就是说你告诉这个AI,你想做个什么样功能的，用什么架构搭建的，用什么样的接口和算法实现的软件，它一会儿给你一堆代码，还能自己调试，完事儿了，你不满意，它还给你改，你再也不用一行一行敲字儿了，AI替人来写代码！

经常写APP的同学肯定都知道，那别说什么“if”“else”“return”了，光一行一行的回车都敲得你爽歪歪，您想啊，人一行一行敲那十万行代码，你再能肝没大半年下不来，还得昏天暗地。AI一会儿几百行，人家还不困，你受得了么？！

关键不是这个，所有写代码的，都有自己的意识壁，也可以叫完美主义，你没事儿动他一行代码你试试？他的格子衬衫可以出现褶皱，但他的代码决不允许藏污纳垢！！

但是，AI可以，AI的码农没有脾气，你让咋改他咋改，又快又好，没有脾气有的只是对甲方的爱和鼓励！

那当时，有些学编程、边写代码边掉头发的同学甚至一度感觉到自己的消费者弹性被增大了，似乎马上立刻要看到被AI取代的一天。

是的，这个概念对于编程行业来说是一个颠覆性的技术革命。当然，在当时由于创始人杜加尔带着近乎完美的履历出场，又有号称“AI驱动开发”的初创型技术成果傍身，无疑，这家公司吸引了一众大佬的青睐。

都有谁呢？微软、软银、卡特尔投资局、还有亚马逊。那这，投资者们一看，这不得了啊，我不懂不要紧，人家比尔盖茨、人家孙正义懂啊，卡塔尔投资局都进场了，那这没跑儿，皮裤套棉裤它必定有缘故，这公司那指定是屁股上挂暖壶——有一定水平！于是乎，这个Builder AI,一时间风头无两，估值最高达15亿美元，成了AI领域的独角兽企业！

不仅如此，微软、亚马逊看这个杜加尔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还把自己家的技术进行了授权使用，等于说不单单是出钱的问题了，捧了钱场还捧人场。这是2018年的年中了，不知不觉到了2019年，有人发现问题了。

2019年，《华尔街日报》的记者发现了这家公司在运营商有问题，报道指出builder AI，没有基于 AI 的平台，而是依靠人类工程师来编写代码。该公司本质上是在雇佣廉价的离岸劳动力来手工构建应用程序，其声称的AI编程只是吸引投资者的幌子。

那您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海参炒面海参呢？！那卖碟片的一看全是马赛克，你这不是诈骗么？！开发软件的一年了没有一个能交付使用的，这不是忽悠么？

从时间线上看，这时候这家公司还没有拿到微软和卡塔尔投资局的融资，只是有软银的和苏黎世、新加坡的两家风投。就在华尔街日报的报道准备产生负面影响的时候，这位杜加尔就用了两招，化险为夷。第一招，发推文，把微软进场的信息高调告知投资者。话是这么说的“他们（微软）不仅帮助我们开发人工智能驱动的解决方案，更在财务方面进行了投资，以表明他们的承诺。”注意最后一句话，“以表明他们的承诺”，什么意思，首先，是微软上赶着找我杜加尔的。然后，他们早就想入局，不过得拿钱！拿了钱我才同意的。好，绑定了微软，就相当于有了大佬背书，投资者有信心了，但是不多。还缺个东西，什么呢？审计报告，就是财报，而且是第三方审计过的。

于是，第二招来了。杜加尔找了一家有资质的关系户来审计，没有找四大所中的任何一家。这就反常了，一般来说，这个体量的头部公司，如果想真正做大做强，一定找德勤啊，安永啊，因为正规公司找四大所背书，这在投资人看来肯定是加分项。杜加尔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事务所，其独立性一直存疑。即便如此，杜加尔的骚操作，连这家连带关系的审计所也忍不了，因为会计师事务所为了自己的执照，也得对重大事项进行如实披露，如果隐瞒、歪曲，那执业者也会被吊销执照。

那都查出来什么了呢？第一，虚报营收。2023 年营收，从将近 1.8 亿美元下调至 4500 万美元，虚报比率 300%。2024 年预估营收为 2.2 亿美元，最终调整到 5500 万美元。第二，虚构交易。许多计入 “营收” 的交易未回款，“应收账款”直接当“主营业务收入”了，这不是糊弄鬼呢么。第三，伪造客户案例。 Builder.ai 自己捏造了关于 BBC、富士通等知名厂商的订单，就是把前两条整一块儿了，先虚构和知名厂商的交易，然后自欺欺人当乙方，还在账面上记入营收。

这还不算完！账面是应付投资者的，管理上有一个关键的技术问题，杜加尔处理不了！审计发现，公司大量向程序员个人的工单，对应工单的是订单式的劳务费结账表，人员流动性巨大，而且费用结算还是上打下的，随干随走。这家AI公司，人最多的时候1500多号，其中写代码的有800个程序员，大多数来自于印度，一小部分来自乌克兰，在破产清算前大裁员还有220人。1500多号人，您听听这是高精尖企业么，现在很多厂里一个车间就一个人就行了，还有无人车间，1500多人，你这是扎堆儿剥蒜皮出口蔬菜呢？

那得有对策啊，怎么才能让人工写代码感觉起来像是AI生成的呢？这就要说一说杜加尔的技术处理手段，他为了用人工模拟AI的工作效率，不得不采用并行式的分段工单，就是说张三你写开头，李四你写中间，王二麻子你写结尾，然后马五你负责把各段捏一块儿，去去毛茬儿！

但是，这还不行，为什么，不够快！怎么办呢？抄！他利用Github，就是开发者平台，在网络上找标准答案和成熟的代码，这儿截一段、那儿掐一节儿。就是抄答案，然后利用平台自带的代码优化功能，包装一下重新交给客户。好，这部分技术上太复杂，咱捡主要的说。

在操作上，分成两块。第一，大量雇佣印度本土程序员，抄代码，利用其他公开平台资源重组代码，糊弄用户。第二，在美国，对内部脚本进行包装，把人工工时压缩，改成AI输出。修改平台时间戳，增加AI的贡献率，糊弄技术审核。

对外是糊弄，对内则是压榨。在印度的班加罗尔和海得拉巴，一度有数以万计的印度码农在给杜加尔打工，开出的工资是每小时3美元。可能有一小部分同学说了，听着还行啊，你不干我干！那你天真了，真让你干你也不干，为什么呢？公司为了冲业绩，假戏真做！把人工的8个小时的工时，压缩成AI的两个小时，然后结账的时候是按2小时工时算工资的，等于你吭哧吭哧写八个小时代码，公司视同你为AI效率，按2个小时的AI贡献给你算账，8个小时给6美元！而且，不管你kpi多高，你多拼，没有加班费，每月工资有天花板，最多给500美元！

不仅如此，还有加码条件，设有高优先级任务，比如和微软、软银关联的项目，公司强制要求，必须 ‌24 小时内完工‌。那你这，杜加尔，你肯定没选修组织行为学，今天布置名调药，一定是个假报告！

如此一来，这些程序员一看跟着老杜混，三天饿九顿。不光吃不饱，还得24小时加班？那只有用形式主义对抗高压政策，糊弄他！一来二去，程序猿们交出的代码，漏洞率居高不下，冒得情感，全是BUG！！这么一整，产品质量出了大问题，在2023年第二季度开始，客户投诉退款率一直稳步攀升，一度超‌60%！‌

公司管理层一看，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啊。你们这些码农，给的这些代码不行啊！凑数呢！有损我司商誉，拖工资！没有保质保量完成任务的，一律扣发工资！本来人员流动性就大，这么一整，一些耐受性好的老牛马也受不了了，离职！离职率超过了‌40%。‌

随着劳资纠纷矛盾的加深和经营管理模式的撕裂，终于，祸起萧墙。在2024年12月份，因为公司内部的‌数据库配置错误，有1.29TB的敏感数据遭到泄露‌。这其中包含发票、保密协议及人工操作记录。保密协议？对，这家公司要求所有程序员，不允许向外提起起后台依赖人力编写代码的事情。员工举报也随之产生，印度外包团队程序员通过匿名信向媒体揭发该公司‌伪造AI工程师身份。并且，在内部岗前培训手册上，指导员工“在客户询问时避免提及人工编码细节”！

这下洗不白了，树倒猢狲散！2025年2月，杜加尔离开公司。接任CEO的人叫Ratia，拉提亚，这个人以前是公司的投资方代表，他来了就干了两件事。第一，换了一个正规的审计机构，只说是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其中一家，没有对外公开。但是，这一点很关键，独立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报告，可以作为申请破产的法律依据。说人话就是，找了个靠谱的，弄清楚了亏空。第二，就是走破产程序。该裁员裁员，该打官司打官司。他是来擦屁股的，实际上把杜加尔给豁免了！始作俑者杜加尔，简历大概率存疑，或许过个一年半载，他摇身一变，就成了英伦某高科技公司的新话事人。

顺带脚说一句，在杜加尔离职以后，拉提亚接受公司期间，有一家以色列贷款机构，叫维奥拉信用贷款公司，在账上拿走了3700万美元，直接导致了公司财务断链，资产冻结，最终在今年5月20号，启动了破产清算程序。知识点又来了，在国际会计准则体系中，员工工资是优先债权，企业授信是普通债权，怎么拖欠码农的工资不结算，先给普通债从账上划走了？！那证明这家的钱，他杜加尔也好，拉提亚也好，都欠不起！

至此，这家打着人工智能的人力工厂已经走到穷途末路，欠了微软3000多万美元，亚马逊8500多万美元，这两家正在诉讼要钱，要不要得回来呢？那估计不容乐观。

其实，咱们来复盘这个案例可能会觉得很荒谬，明明早就发现了手搓代码当AI，怎么能持续下去呢？明明审计机构不独立，他的报表怎么还能吸引这么多轮的融资呢？不是因为他的手法高明，而是因为人们绕不过自己的欲念。那又为什么工作条件那么苛刻，薪水那么微薄，仍然有成千上万的外包工人愿意日以继夜？因为他们需要这碎银几两来生火做饭而已。为什么明明代码不能用，却又有人一直用呢？因为这些用户并不是真正的软件架构工程师，AI只能用来写几条指令，是完成不了架构设计的，全局性和前瞻性不够！反而有时候AI会搪塞和应付人类，这一点.NET的工程师们已经领教过了。真正有生命力的代码，依然来自于人类对生产力的渴求和对自己的深度反思。

所以，我们梳理后不难发现，这个案例并不是庞氏骗局，也不是单纯的靠概念和技术壁垒打认知差。杜加尔一方面利用了人性的贪婪，另一部分是靠着硅谷和印度贫民区的消费能力鸿沟得以持续推进，更有一部分是靠着瞒天过海，不断吸引低端市场流量维持经营。但是，这些终不长久，因为他的本心并不是为了市场发展和人类进步。比如，他在银行系统的第一个产品，套利其实是不存在的，只不过是利用不同平台在同一时间对产品估价的短暂差异，来赚取差价，本质上是个秒杀软件，他本来就是要单纯投机的，并不产生价值。这种观念，从本质上决定了Builder AI的堕落。

其实，打着AI的幌子来冒充新质生产力的不不仅仅是杜加尔这一家，这种操作遍布各个商业领域。2023 年，《The Verge》杂志，揭露了一家点餐服务的公司，AI 语音服务，实际上大量依赖菲律宾员工远程操作。电商公司 Nate的创始人阿尔伯特，最近也因为AI洗白被美国司法部起诉。Nate 的“一键下单”服务中，订单处理高度依赖菲律宾外包团队手动执行。法律领域一家叫做EvenUp的公司，被《商业内幕》杂志爆料，其所谓的“AI 辅助法律文书撰写”上很大程度由外聘写手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