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红梅,我回来啦!”张建军的声音从客厅飘进来,我手一抖,本子摔在瓷砖上,封皮蹭得发毛的“2015-2023”几个字正好朝上。他换拖鞋的动静顿了顿,接着是塑料袋窸窣响:“买了你爱吃的糖炒栗子,还热乎着呢。”
抽油烟机“嗡嗡”转着,我踮脚够吊柜顶层的铁皮盒,指尖刚触到盒盖,“啪嗒”一声,个磨旧的硬壳本子滑了出来——是我藏了八年的日记本。
“红梅,我回来啦!”张建军的声音从客厅飘进来,我手一抖,本子摔在瓷砖上,封皮蹭得发毛的“2015-2023”几个字正好朝上。他换拖鞋的动静顿了顿,接着是塑料袋窸窣响:“买了你爱吃的糖炒栗子,还热乎着呢。”
我弯腰捡本子时,第一页的字迹撞进眼睛——2015年3月12日,雨夹着冰雹砸在菜市场棚顶,我蹲在柱子后面,看着他副驾上那只涂玫红甲油的手,正往他肩头搭。
“发什么呆呢?”张建军探进厨房,手里举着剥好的栗子,眼角皱纹堆成花,“趁热吃,凉了就不甜了。”我慌忙把本子塞进围裙口袋,接栗子时触到他虎口的老茧——跑了二十年大货车的手,老茧硬得硌人。
“今天货顺吗?”我低头剥栗子。
“顺!王哥那趟活提前结了,”他脱了沾灰的外套挂椅背,“明儿想去医院查查,最近总头晕。”
我喉咙突然发紧。上周给他收拾换洗衣裤时,裤兜里滑出张皱巴巴的缴费单,抬头竟是市妇幼保健院,日期是上周五——可那天他说跑长途去了邻省。
“头晕得细查,”我把栗子倒进白瓷盘,“明早我陪你。”
夜里躺床上,听着他均匀的鼾声,我摸黑摸出日记本。2015年3月12日那页被雨水洇过,字迹晕成一团:“他说跑夜车不用等,我偏要去菜市场给儿子买排骨。结果撞见他的货车,副驾那女的往他怀里钻,他没躲。雨下得太大,我蹲在水泥地上哭,鞋里全是水。明天儿子家长会,得把眼睛哭肿的事瞒过去。”
翻到3月15日,字迹工整些了:“他买了酱牛肉,说最近货多顾不上家。我盯着他后颈的疤——儿子周岁时他抱孩子摔的,血浸透了小衣服。现在这双手,抱的是谁?”
2016年的页脚沾着药渍:“儿子烧到40度,他在高速上。我背他去医院,护士问爸爸呢,我咬着牙说跑货。输完液儿子攥着我手指说‘妈妈别难过’,我才敢掉眼泪。”
2017年那页有香水味:“他把工资卡放床头,说‘家里用钱你管’。可衬衫上的香味,和刘姐说的‘跑运输的总带小姑娘’一个味儿。我捏着卡想,要是闹起来,儿子的补习班怎么办?”
2018年夹着张超市小票:“儿子羡慕同学爸爸带他去游乐园,我转了两千给他。他说‘这月货少’,可我在超市撞见他和那女的——她提的滑板车,和儿子闹着要的一模一样。”
最后一页停在2023年6月,儿子高考出分那天:“他说要换新车,我把存了八年的钱转给他。其实我知道,那女的去年生了闺女,他每月转三千。工资卡进账比他说的多五千,我数过三十七次。”
“红梅,睡了没?”张建军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手忙合本子塞回铁盒。他端着温水推门进来,杯壁还带着体温:“明儿去医院,得早点起。”
我接过杯子,水温刚好——结婚二十年,他总记得我胃不好,喝水不能太烫。
第二天在医院走廊,张建军攥着体检报告的手指发白:“大夫说长期高血压,得吃药。”他鬓角的白发被空调风吹得翘起,我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妇幼保健院看到的缴费单——姓名栏写着“张小雨”,和那女的闺女同名。那天我攥着儿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购物袋绳勒得手发红。
“建军,”我掏出日记本,“有件事,我瞒了你八年。”
他愣住,接本子时手直抖。翻到第一页,他脸色煞白:“2015年3月12日……那天我送客户,她非往我身上靠,我真没想让你看见。”
“我知道。”我轻声说,“后来你说跑夜车,我查货车定位;你说货少,我看工资流水——每月十五号五千的转账,我记了八年。”
“那你怎么不闹?”他声音发哑。
“儿子要中考时,”我翻出手机里2016年的照片——儿子蹲在医院走廊,小脸上挂着泪,手里攥着退烧贴,“他说‘爸爸在给我挣学费’,我得让他信。后来高考,我怕他知道亲爹在外面有孩子,分心。”
“那女的……”他喉结动了动,“你恨我吗?”
“刚开始恨,”我翻开2017年那页,墨迹被眼泪泡得模糊,“可看你给儿子交学费时乐开花,看你给我妈送药时蹲在床边调水温,看你跑长途回来总给我带糖炒栗子……”我摸着他手背上的老茧,“你跑夜车时,我在家给你熬姜茶;你胃疼,我半夜煮小米粥——这些,都是真的。”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掌心烫得惊人:“那笔钱我早想断了!去年那女的要离婚,她老公查我查得紧,我怕牵连你和儿子……”
“所以总说钱不够?”我笑了,“我又不傻,可图什么呢?图你偶尔的真心,图这个家没散,图儿子有个完整的童年。”
穿白大褂的护士路过,脚步轻得像片云。张建军突然把日记本按在胸口,像个闯了祸的孩子:“红梅,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我摇头,想起昨天翻出的结婚照——他穿着磨白的蓝西装,我套着借的红棉袄,背景是老家的土炕。他说:“等我跑两年车,给你买金镯子。”
“建军,”我轻声说,“明天把新车合同退了吧。儿子上大学要花钱,咱得省着点。”
他重重点头,眼泪砸在日记本上,晕开一片墨渍。窗外梧桐叶沙沙响,八年前那个蹲在雨里的女人,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把委屈写成日记,藏进铁皮盒,最后和丈夫坐在医院走廊,一起翻这些旧账。
现在想想,我到底在等什么呢?等他回头?等日子回到从前?还是等自己想明白——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未必是输,而是用八年时光,把破碎的家,一点点补成了完整的样子。
你说,如果换作是你,面对这样的日子,会选择像我一样,还是早早就掀了桌子?
来源:卖报纸的小米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