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草色青翠，远望如茵。走近了才知，那草下藏着无底的泥潭。先头部队用马匹探路，马腿陷进去，便再难拔出。战士们只得绕行，可绕来绕去，又回到原处。三百里的草地，走了一个月还未到头。

文/傅荪

草地，这名字听来颇有些诗意。然而松潘草地，却是个吃人的地方。一九三五年八月，红军踏入这片死亡之域时，大约未曾想到，脚下的青草竟会如此狰狞。

草色青翠，远望如茵。走近了才知，那草下藏着无底的泥潭。先头部队用马匹探路，马腿陷进去，便再难拔出。战士们只得绕行，可绕来绕去，又回到原处。三百里的草地，走了一个月还未到头。

粮食早吃光了。每人出发时带的几斤青稞，头几日便消耗殆尽。有人开始煮皮带吃，那皮带在沸水里翻滚，渐渐软烂，散发出古怪的气味。战士们围坐一圈，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竟也吃出了几分香甜。后来连皮带也没了，便嚼棉花套。棉花无味，只是让空荡荡的胃有些许充实感罢了。

病痛如影随形。疟疾发作时，人冷得牙齿打战，裹着湿透的军装缩成一团；热起来时，又恨不得跳进泥潭里。伤寒更可怕，走着走着，忽然栽倒，就再没起来。药品稀缺，卫生员只能用盐水清洗伤口，那疼痛钻心，却无人呻吟。

张闻天在日记里写道："连日风雨，战士衣单腹空，病者日增。"这寥寥数语，背后是多少条消逝的生命。杨成武率部开路，眼见战士一个个倒下，心如刀绞，却不得不催促队伍继续前进。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草地也不会因怜悯而缩短行程。

最令人动容的是那些微小的坚持。炊事班的老班长，将钓来的小鱼全部分给伤病员，自己躲在角落啃鱼骨头。三个小战士发现后，哭着要他一起吃，他却笑着说"不饿"。七根火柴的故事更显悲壮——垂死的战士将党证和火柴交给战友，作为最后的党费。那火柴早已受潮，擦不出火花了，却在他心中燃着不灭的信仰。

小兰晕倒时，感到有人背起了她。那脊背并不宽阔，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稳。醒来后，她看见十几个战友轮流背着她，在齐膝的泥沼中跋涉。那一刻，她明白了什么叫"阶级友爱"——不是书本上的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体温与喘息。

草地上的夜晚格外寒冷。战士们挤在一起取暖，有人讲起家乡的故事，有人轻声哼起山歌。星空出奇地明亮，仿佛伸手可触。在这死亡陷阱里，他们竟找到了某种纯净的快乐。或许正因为直面过最深的黑暗，才更懂得珍惜微弱的星光。

走出草地时，队伍已减员大半。活下来的人形销骨立，军装破烂不堪，但眼神却愈发锐利。他们知道，最艰难的考验已经过去，而前方的路还很长。

泥沼可以吞噬生命，却吞不掉信仰。饥饿能削弱肉体，却弱化不了意志。在这片看似无情的草地上，红军种下了最为珍贵的精神火种。那些鱼钩、火柴、皮带，那些背扶、分食、牺牲，共同铸就了一种超越生存本身的力量。

这力量，后来被称为长征精神。它不是什么玄妙的东西，不过是人在绝境中，依然选择相信光明的一种固执罢了。

来源：回眸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