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真是个小灾星。我就说她从小看着就阴森森的有问题。我来参加葬礼不会染上灾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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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苏蓝桉
我死了。
没有一个人哭。
一群人站在我坟头默哀,心里却竭力咒骂。
「真是个小灾星。我就说她从小看着就阴森森的有问题。我来参加葬礼不会染上灾运吧?」
「要不是因为我儿子上大学要巴结你爸,我才不来这。晦气。」
「小钰,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你爸我和你妈从小这么用心培养你!你没考上国外的大学就算了,还没给我养老呢。」
「败家子,钱没赚多少,还得我掏出一笔钱给你买墓地。要不是为了不丢分,我直接把你埋乡下去。」
我高高坐在自己的墓碑上,看着这群虚伪的人站在我面前‘声嘶力竭’,真是好笑。
没想到我最敬重的爸妈也是这么想的。你们是怎么能为人师表的呢?
我看着旁边那个被幸福浇灌的娇艳美人,还有她身旁的那个他……真是刺眼。
只见那女人粉唇微动,「你为什么喜欢我?」
啧啧,在我的葬礼上问你男人为什么喜欢你?我的好妹妹,你可真是个小可爱。
「因为小时候你救过我,就喜欢上你了。」
嗯?原来我妹妹也救过你。看来,救命恩人也得看颜值才能被喜欢。
静默片刻,二人讳莫如深,男人只手搂上女人的柳腰,另一只手轻抚女人的孕妇缓缓离去。
目送这对‘善男信女’离开,我看见远处有一对夫妇。
他们的眼里是说不出的伤感,心里也干净得令人心安。
你们是谁?怎么不来到我的坟前看看我?
再站近一点吧,我看不清……
1.
葬礼上的那娇花美人是我的妹妹苏雪,而那搂着她的男人是我暗恋了十年的何鸩。
我和何鸩的‘冤源’早在十年前。
彼时他还是个脸庞稚嫩的青葱少年。
那个残阳如血的傍晚,和往常一样,我因成绩差了几分被爸妈赶到门外罚站,远远的却看到了他。
他被一个中年大叔追赶到了我家门口。
我记得他的眼睛是那样明亮,让内心灰暗的我骤然升腾起一股力量。
那是我第一次勇敢,拦在坏人面前,救下了他。而他说,他会报答我。
那也是第一次有人把我看得重要。所以,我喜欢上了他。
幸运的是,我们在同一所初中部读同一年级。
虽然他从不知道在他的背后,总有我这样一束希冀的目光,就算撞见,他也认不得我似的。
但在我灰暗的人生中,有他的光亮照着,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甚至练成了一项本领--无论他在哪里,我都能一眼看到他,也只看得到他。
然而,这一平衡在我妹妹上大学以后就变了。
都说我和妹妹成年前很像,年龄差了一岁,但身高发育差不多,衣服经常也穿同样的。
那时没人分得清我们,只知道苏家有俩尕丫头,脾气秉性不同。
可自从上了高中,妹妹出落得愈发娇艳挺翘,而我成了勉强能看的那个。
知道我是她的姐姐后,来向我打听求助的人不下十数。一个比一个帅气,一个比一个优质。就连何鸩大二的时候也找过我。
可我因为暗恋他,深感自卑,便总是有意无意躲着他,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听到他的请求,我第一次产生了放弃单恋的想法,甚至因为重度抑郁症,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妹妹呢?怎么就没有人看见我……
2.
我爸妈都是名流大学的教授,一生只出了我和妹妹两个女儿家。
我记事起,爸妈就围着妹妹转,拿着小铃铛逗她玩,给她讲她喜欢的睡前故事。
后来家里来了保姆,那个保姆也是如此。
保姆买衣服都是按妹妹的尺寸买两套,说是反正我们只差一岁。
可是我的裤子短了一截,大冬天的坐在教室,大剌剌的露脚踝,冻得都发紫了。
我回家想和爸妈说来的。可是一进门,就看见妹妹围着爸妈咿咿呀呀的叫着,还转过头朝我做鬼脸。
爸妈看见了宠溺地摸着她的头,看向我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那速度快得让年幼的我不知所措。
「快回去写作业,记得把爸妈让你看的书继续往下看。」
我胸口很闷,身上很冷,慢慢挪回了房间。
因为回来的路上,保姆贪图省事,腿走接的我。
她走得很快,我小碎步跟着,麻木的脚踝跌跌撞撞,磨得破皮,渗着零星的血丝。
我忍痛咬牙,期待地转回头看着那温馨的画面,心里一阵咚咚直跳:爸妈,你们看见了吗?
转而,确是我落寞地低下了头。
那年,我一年级。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莫过于把孤单无助的一天过了365遍吧。
我像是一只被锁在那间窄小储物室的小白鼠,简单的木板床,成捆的泛白书籍,几个简单的茶具,和一堆杂乱的旧物。还美其名曰,欲成大事,必先苦其心智。
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从我一年级直到大学。
我永远有看不完的生物书和地理书,永远有完不成的摸底测试和随堂测验,永远有听不完的‘不该犯的错’和「你有没有在认真学?爸妈那么优秀,你怎么能这样呢?」
哪样呢?我好累。
为什么妹妹就活得那么轻松自在呢?
「爸妈,我这次没考好,才刚及格……爸、妈~你们不要生气嘛~我下次会考好的。」这是我一言不合就抱人胳膊撒娇的如花妹妹。
「咱家雪儿不用担心,以后你姐养你。」这是我双腿搭在茶几上正在抽烟的惬意老爸。
「就是。快,来让妈咪看看我的雪儿,今天又漂亮了呢。」这是我刚从国家重点生物研究室风尘仆仆回来的貌美老妈。
「看什么看?咱家就你们两个,你不照顾妹妹,以后她受欺负了,我可饶不了你。」这是她惯常的苏氏洗脑教育。
「妈妈~姐姐这样也太累了吧,你看,姐姐都瘦了。」这是我体贴入微到自来熟的妹妹。
「是啊……书中自有黄金屋,去,把我给你准备的那几篇论文看了。看不完不准出来吃饭。」这是我老妈推己及人的精神胜利法。
说完了?
你们清高,你们倒是去啊。
这一年,我初二。
3.
比起戴着眼镜的书呆子我,我妹妹特招人稀罕,她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的焦点。
那清纯可人的脸蛋,凹凸有致的身姿,重点是举手投足间的那抹优雅自如,深得我妈这个大家闺秀之真传。更是将何鸩这个情场高手迷得七荤八素。
说到何鸩,我本以为高中毕业后再也见不到我的这束光。没想到报道那日,就发现被围在人群里的他。
何鸩是我们系的系草,一米八七的大高个,人长得帅气俊逸,又沾点风流韵味。
追他的人经常堵满了学院大楼,大多数是来一睹他的风采。
命运就是如此作弄人吧。
我那不求上进的妹妹凭着遗传得来的天分,高三最后半年发力也考上了这所大学。
妹妹报道的那天,我妈让我给她搬行李,大包小包的,扛了我一肩。而妹妹手里只有一个轻飘飘的最新款手机。
我妈说妹妹打扮得漂亮,就得有个淑女样。而我灰头土脸的,搬点东西又累不着。
嗯,我忍。
古有卧薪尝胆,今有我苏钰再忍个三年。等我大学毕业,就再也见不到这一家子极品了。
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悲惨,应该就是我最难堪的时候偏偏被你看见了吧。
不,是你再一次无视了我。不仅如此,你还赤裸裸地盯上了我最不愿被与之比较的妹妹。
樱花纷飞的九月,路对面来了一群乌泱泱的人,人群簇拥着的,是何鸩。
他穿着笔挺的黑衬衫,亚麻休闲裤,将身形衬托得修长笔直,看起来他是那样自信耀眼。
就在我们越走越近,即将擦肩而过之时,我一直低着的头猝然抬起。
尽管知道不配,我也想看看他的俊颜。
可我看到的,是我斑驳的心碎裂的样子。
我暗恋了十年的何鸩,他那双乌亮的瞳孔里赫然是我的妹妹。那勃发的爱意让卑微的我无地自容。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可笑。
我的生活中不管哪里都浸淫着妹妹的身影。如今,就连暗恋的对象也喜欢上了妹妹。
就只是那一眼,便草率地敌过我小心翼翼的十年。
我的十年青春,只换来了一个笑话。
那天以后,我负气地没再过问过妹妹。倒是她,打电话跟我诉苦说,班里有男生骚扰她,她讨厌那些人。
那一刻,我蹭的肾上腺素飙升。谁敢欺负我的妹妹?
到底是血缘关系在,我作为长姐,必然是要护她的。
我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却支支吾吾「姐,如果我找个男朋友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再骚扰我了。」
我哪管那个,只想着要不报警。
她却坚定地跟我说,其实没那么严重,就是简单的要追她。另外,她有喜欢的人了。
我一听这话,心上凉了半截,这个学校还能有比何鸩更优秀的人吗?
去看看他的学籍档案,那里面全是他的风光事迹。
「姐姐,你知道何鸩吗?」
果然……
「……嗯,知道。」
「那你知道他身边的那个解南杰吗?」
嗯?不是说何鸩吗?
「我喜欢那个解南杰。姐,你不是说你知道何鸩吗?那你帮我给他身边的那个解南杰……递个情书怎么样?」
她说到后面声音都在颤抖,我想,她是害羞了。
给解南杰递情书?这事我确实干过。
我妹性子温驯,身边便总围着一群人。一来二去,她就被催熟了。
初中她早恋,我给她递情书;高中她又看上了俩人,一个比她高一级,一个比她低一级,还是我给她递的情书。
反正我也不会害羞,头一低,脖子一梗,「你好,这是有人托我给你的。」
说完,我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人家长得辣么帅,我这么普通的人,可不敢想入非非。连让他看见我的脸,我都觉得是犯罪。
没想到我那眼光颇高的妹妹竟不喜欢何鸩,一心痴缠他身边的小跟班,那个带着银边眼镜的斯文男生。
罢了,嫉妒归嫉妒,有谁能拒绝我那温柔可爱的妹妹呢?
就那样,风雨无阻三载,我给她递情书递到了她大三。
4.
大二下学期,何鸩找到了我,他说要追我妹妹,要我帮忙。
我自从我妹报道那日,便赌气一般不再对他有好感,连那个写满了他名字的日记本也被我狠下心丢到了垃圾桶。
虽然半夜,我几次三番趁着室友睡着,偷偷爬起来去翻找。但那本厚重的牛皮记事本早已不见踪影。
罢了,老天都让我放弃,我还执着什么呢?
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殷切期待的俊男,我语气不悦,「你不是看见了我帮我妹给解南杰递情书?我妹不喜欢你。」
说完,我抱着书本扭头就走,心里却像打鼓一般抖个不停,腿上也跟脱了节般提不上力,只能故作轻松走得慢些。
那之后不久,我照旧替妹妹给那个总是不苟言笑的解南杰送情书,却横生意外被何鸩截了胡。
我怎知妹妹温柔娴静,写出的情书却是那样大胆赤裸。纵然我徒劳解释那不是我写的,是妹妹写给心上人的。
那张俊脸的主人却只当是我放浪形骸,还恶人先告状,给我那温良乖顺的妹妹扣这顶恶心的帽子。
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原来何鸩对我妹妹的喜欢与偏执,哪怕是关于他这些年的绯闻女友,都远不是我这等四眼妹可以觊觎的。
春风刺骨,提醒我有些妄想终该放弃。
纵然喜欢了十年,但只要我知难而下,便是及时止损。
于是,我转过头离开。
可背后却传来他的一声冷笑。
他说他愿意给我个机会,只要我乖乖待在他身边,听他的话,他愿意怜悯我。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失控了。就像一片野火燎原后,一丝微风就将我枯死的心扶了起来。
我喜欢了十年的人,他愿意给我个机会……我很没出息地答应了这场不公平的情色交易。
4.
大三那年,他提出要拜访我爸妈。我也不知为何,偏生妹妹就像和他约好的一样,在家里等着他。
明明按道理妹妹是要陪妈妈去参加她的成果发布会的。
我很清楚地记得,何鸩一进门看到我妹妹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握住我的手也立刻松开了。
一袭红裙的妹妹如玫瑰一般娇艳欲滴,略施粉黛的样子别有风情。纵然是我看了都忍不住触碰,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何鸩。
于是,客厅里,我眼睁睁看着何鸩和苏雪眉来眼去,我妹在何鸩的逗弄下只顾害羞躲藏。
但,他们那热切的交流,或许连爸爸都看不下去了。
「你去切点苹果来。」
我爸斜了我一眼,便手一挥,搭上了何鸩的肩膀,和他聊起了自己的风光往事。
我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默默走到了厨房。偶尔探下头打量客厅里的情况,便看见我爸那一张布满褶皱的脸上神采焕发。
当我放下手中切好的苹果,再想探查的时候,我妹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姐姐,你再削一个吧。鸩哥哥说他喜欢吃。」
嗯?鸩哥哥?
我懵懵懂懂还没反应过来,妹妹怎么这么快就和何鸩打成一片了。刚才还躲着何鸩的我妹就已经端着盘子离开了。
听着客厅里我爸和何鸩的交谈,其间不时传来我妹莺啼婉转的笑声,我吃醋极了。
可我知道,我这样沉闷的性格是插不进那样明媚的场景里的。
从来都是。
我从小性格孤僻,和活泼机灵的妹妹隔着天差地别。
身边的亲戚朋友背地里总撺掇我爸妈,说我死板着一张脸,就跟地狱的小鬼似的,让妹妹离我远点,省得带坏了妹妹的运势。
我习惯了这些人的两面三刀,反正与我无关。
我心里有一束光就够了,足够我舍弃整片泛着刺棱寒光的冰原。
可是,我的那束光原来从来都不属于我……
那天以后,我不再听何鸩的话。
而事实是,他再也没有找过我。
以后的每个周三周四晚上,他也不会再找我。
因为不久,他们就确立男女关系了。当时整个学校论坛都炸开了。
‘校花被系草拐跑了?!’
‘呜呜呜,终究是我们不配吗?’
嗯,是我不配。
一个晚上,苏雪发消息跟我说,她有东西要给我。毕竟是我的生日,她准备了礼物。
我倒是庆幸,我失去了何鸩,这个本就不曾拥有的人,但我一直都还有我的妹妹。
我兴冲冲地跑到学院楼下的时,苏雪小跑到我面前,将一个玉盘大的礼物盒交给我,,然后跑向了远处。
就着澄亮的灯光我才注意到,在不远的走廊上,何鸩正站着等她。
看着活泼灵动的女子向自己奔来,何鸩那张俊美的脸上绽开了笑颜。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那是我能想到的最美的词了。
我抱着礼物盒蹲下了。看着四周黑暗中的景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流下。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闪过了太多东西,滚雪球一般摧毁我的倔强。
我想到了小时候妹妹夺走我所有的疼爱。
我想到初中,我第一次见到何鸩,那个说要报答我的稚嫩少年。
我想到那些个很累的夜晚,虽然躺在我身边的何鸩心里住着的人不是我……
我哭了很久,拼命让那些伤痛都随着眼泪流出来。
可那些回忆就好像吸血虫一样扎进我的身体,吸走了我仅存的理智。
「你……还好吗?」
我抬起头,就看见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他静静地眨着眼睛看着我,让我对于自己的失态无地自容。
我重重舒了一口气,起身就准备离开。
可他却拉住了我。
我疑惑地转过头看着他,才惊觉眼前的人是我妹妹之前喜欢的男人,解南杰。
只是,你有什么事吗?
「西亭的海棠花开了,要一起去看看吗?」
「……好。」
5.
解南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后,他对我极好,我都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会有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这么为我着想?
我经常在微醺的场景里想问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让我这个孤单的人受宠若惊,又让我害怕黄粱一梦。
直到那天,我仿佛知道了一切。也许有种爱,叫做怕来不及。
我恨命运的不公,也恨这斑驳世界随意作弄人,明明我们才认识不过一年。
我毕业的那天,解南杰挽着我的手走在大街上,他说他要带我回家去见他的爸爸妈妈。
嗯,我答应了,虽然也曾在无数个夜晚自我怀疑挣扎过。
可我选择相信,在你眼里那般美好的我,一定也可以让你的爸爸妈妈喜欢和接受。
毕竟,你的眼睛是那么明亮,你所看到的一切也一定都是真实的。
从学校门口出来,我们走在落日的余晖下,身边的人们都对我们投来艳羡的目光。
我知道,那是给你的。
渐渐的,你说你困了,想靠在我的肩膀上睡一下。
嗯,你可以休息的,我的肩膀会一辈子给你。
「南杰,可是这里是大马路呀,我们回家再睡好不好?叔叔阿姨还……」
我摇晃了他两下,他的身子便直直向前栽去。
当他像个玩累了的孩子一般,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时,我才意识到,他出事了。
我等在医院的病房里,听着手术室里强烈的电击声。
「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我心慌意乱,重重地点了头。
「病人患有肥厚型心肌病,送来时心脏已经停止活动……很遗憾,病人抢救无效,请节哀。」
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你看起来那样斯斯文文,清俊秀气,是因为你生病了,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有过多的情绪。
我们好像啊。你是因为生病,而我是生来如此。
也许,你也是。
我恨命运的不公,这样的病怎会出现在你这样温柔的人身上?为何那个人偏偏是你?
可是,我搜过,你的病不会发生猝死才对。
那天,我们一起毕业,一起平淡的度过。你怎么就突然离开了呢?
直到某天我的好妹妹喝醉酒跟我发酒疯。
我的妹妹,那个总一副天真烂漫的人,她‘失恋’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解南杰死了。
我嘲讽她滥情,人生第一次,我不准我最珍视的人从她这个已经拥有一切的人嘴里说出来。
她说她喜欢解南杰的事被何鸩知道了。毕业那天,何鸩去找了解南杰。他们大吵了一架。
说到这,她哭了。原来她也会哭。
「姐姐,你知道吗?我躲在角落里,看见他们两个对峙。我从来没有见过解南杰的脸上出现过那样的表情。我都不知道,他生气的样子也那么帅。」
「嗯。」这话我是认同的。但……解南杰的身体不能生气!
我发了疯似的抓住苏雪,「然后呢?然后发生什么了?他们为什么吵架?你说啊。」
她又灌了一口酒,「何鸩说,他不准解南杰觊觎我。虽然听到这句话很开心。但是我最喜欢的解南杰却说,他喜欢你!为什么?我追了他三年,为什么他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内心一阵苦笑,都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只听她说,「你是不是把我交给你的情书都给私吞了?」
我最后的一点倔强都随着南杰死了,又哪里会在意其他,「那个时候,我喜欢的人是何鸩,又怎么会私吞你的情书?」
她的眼里流露出一抹惊诧,瞪着眼睛怎么也不肯相信我说的话。
「何鸩和你官宣的那天,南杰找到了我。他说喜欢我,要我做他女朋友……」
我还没说完,苏雪的一个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我的脸上。
「他会喜欢你?你哪里值得他喜欢?一定是因为得不到我,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选了你。你永远都比不上我!」
是吗?南杰,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我觉得苏雪说得好有道理。
你是因为觉得配不上健康阳光的苏雪,所以才选了她的姐姐吗?
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从你那得来的所有信誓旦旦,在这一刻都化作云烟。
6.
知道南杰也许和何鸩一样,从没喜欢过我以后,我再次回到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
我用那点微薄的薪水租了一个二十平米的破落出租房,一个人住在与世隔绝的郊区。
我终于不用再听见爸妈的严苛教条,不用在叔叔阿姨每天的嘲讽表情中踏入家门。
最庆幸的是,我不用看到关于妹妹的一切,不用再被爸妈拿来和集结盛宠的妹妹比较。
那些话听进我的耳朵里简直让我发疯。
我每天上班回来,啃两口煎饼,便抱着和解南杰的聊天记录左右翻看。
这个世界上,从小到大,唯一一个问过我「你还好吗」的人、就是你。
只有你。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悲?
不,我很幸运,遇到了你。
「小钰,肚子疼吗?要盖好被子(严厉)」
「小钰,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没关系的,在我面前,你不用强颜欢笑的(摸摸头)」
「小钰,我妈说,她想见你,什么时候让你和我一起回家呢(脸红)」
回家……
「爸、妈,我回来了。还有……这是我的女朋友,苏钰。」
「苏钰?就是你呀,小丫头。快进来,让叔叔阿姨好好看看,我们南杰心心念念的宝贝~」
「妈。」
「怎么还害羞了?都大学毕业了。这点,你可得跟你老爸我好好学学。」
「叔叔阿姨好。」
「确实好啊,阿姨心情很好。哈哈,我们南杰这闷骚的性格,我还以为我要着手给他相亲去了。」
「妈,第一次见面……」
「怎么?心疼了?」
「……你轻点宠,她是我的。」
我从沾湿的枕头里坐起身,擦干凌乱的泪渍,套上三天没换的衣服拎包上班。
我习惯了脏乱差,让自己忘记曾经的努力和拥有。
我习惯了穿套头衬衫,长裤长袜,让严密的遮挡掩盖自己的软弱。
我习惯了早上起床拎包就走,让还没反应过来的身体系统被迫启动,麻痹神经。
可今天……
我走到玄关,拉开房门的那一刻,砰的合上了。
无论解南杰喜欢的人是谁,害死他的人都一定是何鸩。
那天的事死无对证,法律无法制裁他,但我不能让这个杀人凶手好过。
我返回房间,重新整饬了一遍自己。直到看见镜子里冷艳无谓的自己,才心满意足地拢了拢顺滑的卷发走出了房门。
琳琅满目的大型商场里,苏雪正挽着何鸩谈笑自如。
商场里人很多,何鸩用胳膊肘挡开人群,护着苏雪的那种小心翼翼让我觉得讽刺。
「你来干什么?」
「就是,姐姐~你怎么……」
「别想多了,我等人。」
何鸩一张玉脸阴冷,「我们走。」
我胸中钝痛。
但我早不喜欢他了。
许是从前的自己太过在意,产生了神经记忆。
远处,一个阳光明媚的男生背着双肩包疾驰而来。
「姐姐,你等多久了?我跟你赔罪。」
「没事,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玩。」
「嗯。」
许是在商场里老是能撞见我,接下来的时间,何鸩总是冷着一张脸。
「鸩哥哥,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没事,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不逛了吗?可是,我还不饿。」
「那再逛会儿……」
商场厕所边上。
我刚从厕所里走出来,就看见何鸩等在门口。我好奇地回头看向厕所,没看见苏雪进去啊。
「解南杰刚死,你就开始勾男人?」
找我的啊……
「害死他的人是你吧?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满嘴谎言。刚刚的男人是谁?」
「关你什么事?管好苏雪就行。我归解南杰,不归你。」
「你--你干什么?」
「怕什么?睡都睡过了,我亲一下还不行了?」
「你……」
我没理他,径自离开了。
只要能让何鸩不舒服的事情,我都愿意试试。
7.
自我毕业后,爸妈每周都会轰炸我的手机。电话、短信、email……
催命鬼似的告诉我要考研,考到国外顶尖大学,才能不负他们从小对我的心血培养。
我心上难过,幽幽叹了口气,打开妹妹的朋友圈,想着也许爸妈对她要求也挺高的。
可划着划着,泪水却模糊了我的眼睛,染花了我的妆容。
「今天男朋友用他的第一桶金送我一条项链,好幸福。(爱心)」
「今天是中秋节,有男朋友陪在身边,真好。(亲亲)」
「今天男朋友毕业了,以后在学校只有我一个人了……说好了,认真工作,等我毕业,就是你的。(期待)」
我终于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既然生了我妹妹,又何必让我来人间一趟呢?
徒增笑柄。
「姐姐,你怎么有鸩哥的手表?」
苏雪放假回家,她看着我手腕的男士手表立马冲了过来,眼里满是嫉妒。
「没什么,他说你不喜欢他戴这款,就施舍给我了。」
她气不过,胡乱从我手上扯拽。
石英表的金属盘箍得我腕骨疼,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我心里却渗着阵阵冷笑。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何鸩的电话连环轰炸过来。
我自是一个都没接,甚至还关了机。
看来,之前偷偷留着的他的东西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我蜗居在二十平米的出租房里,每天除了上班别无新意。
第三天一早,我刚一打开门,一个人影就压着我进了玄关。
「你是不是偷我的手表造谣了?」
「有点慢啊,过了两天才找过来。」
他一只手死死掐住我的肩膀,那嵌进肉里的力度疼得我额前冷汗直冒。
「你过得太安稳了,我送你点惊喜。」我撕扯着嘴角说出这句话。
「你TMD找死。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这辈子喜欢狗,也不会喜欢你。」
「那太好了,我真替苏雪高兴。」
「你……」
「你该走了,不然你的雪儿又要胡思乱想了。」
「你TMD再敢做这种无聊的事勾引我,我……」
「你想多了,我喜欢的自始至终都不是你。」
自从遇见解南杰,我的心里都只有他。你这团烂肉,早已被我从心里剜掉了。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转过头沉默了。
「南杰的死我有错,他不能激动,但是我没想到他那么在意你。你恨我可以,我会一辈子弥补他家人的。」
那一刻,他那高大的背影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狂傲不羁,也不过是个失去挚友的男人。
可那又怎么样?
解南杰还是死了。
我生命里唯一的能让我喘口气的人没了。
冬至日,我顺着定位器再次来到何鸩和苏雪约会的地方。
曾经为了保护我这个单纯温顺的妹妹,爸爸让我给她手机偷偷装上的定位器,没想到今天会这样用。
我感慨着,抬头就看见了个羡煞人的场面。
坐在餐厅里你侬我侬的那对璧人,那该是曾经一起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我和解南杰才对。
隔着遍布霜花的玻璃,那一瞬间,我怯懦了。
一身白裙外搭粉色羊绒大衣的苏雪是那么曼妙美丽,西装革履的何鸩坐在她对面,二人举案齐眉,当是绝配。
雪花纷纷扬扬,我失魂落魄地走在朝阳街的路上,胸内一阵绞痛。
南杰,你喜欢的人是苏雪吧?
那我就不缠着何鸩了吧?
如果你还活着的话,你也会希望苏雪幸福的吧?
那天晚上,我终于有勇气打开那瓶安眠药。
那是你死后的当天我买来的,我承认是我一时冲动。当听到你离世的那一刻,我连呼吸都甘愿放弃。
终究是我这个凡人太懦弱了,竟没有勇气立时就陪你一起离开,一起踏上那昏凉的奈何桥,同饮苦涩的孟婆汤。
「听说,孟婆是个男子。」
「他也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吧,但我眼里只会有你,我最喜欢的南杰。」
「你啊你,学坏了。」
你才是个坏人……
竟叫我这心智不全的人见过了你这抹微光,便再也忍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黑暗。
幽幽地看了眼床头那个生了锈斑的铁盒子,我闭紧了眼睛,强忍着内心对死亡的恐惧与挣扎,终于吞下那数十颗白片。
窗外凛风呼啸,便也请带走我这‘无家可归’的‘游魂’。
南杰,原谅我死皮赖脸地跟着你。你在那忘川河上、能不能等等我……真的好冷。
8.
吾解南杰,今年二十有二,生于富贵之家,长于熹暖温室。然命途多舛,偏患有肥厚型心肌病。
缘此未愈之症,吾自小便不能跑跑跳跳,凡事遵循静水流之。
纵身体随年龄拔节生长,心智却稚气未开之人,竟不觉间长成老者秉性,实为吾之失策,叫人汗颜。
而爸妈顾及吾之安全,总过度保护我。吾唯一的朋友兼损友也只何鸩,这个总满腔热血、无所畏惧的男人。
吾之心性转变,不欲尘封自己,发于大学二年级。
从我大二开始,就总会收到热忱的情书。
苏雪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她会鼓励我好好生活,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健康的人。
可是何鸩说,他喜欢这个女生,让我让给他。
我知道,自己病弱,怕是难给我喜欢的人永久的幸福。
我更知道,何鸩说,他小时候迷过路,遇过坏人,当时就是苏雪救的他。
看着他眼里的炽热光芒,那是我此前都不曾感受过的。怪不得,那我更是要祝愿他们幸福。
所以,后来再得到的情书,我都一一收好,然后封进床头生了锈斑的铁盒子里,那里藏着我心中仅有的微光。
我很痛恨这个世界,可愤恨过后,是虚脱的无力和被迫接受。
我已经忍受了二十一年,再多忍一点也不会有人在意吧。直到那一天……
那天,何鸩发消息跟我说,他追到了苏雪。
嗯,追到就好。
我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心里却针扎一般。
「希望你好好对她。」
我心里不舒服,一个人走在校园的路上,也不知走到了哪里。
我看到路边有个女生一个人蹲在草丛边,下意识地,我观望了下周围。
走廊尽头,是何鸩和苏雪依偎着离开。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竟泛起一丝酸楚,但我知道那幸福不属于我。
路上灯光很亮,我认出了那女生是经常给我递情书的人,苏雪的姐姐,苏钰。
我想,也许她需要帮忙。
「你……还好吗?」问完我才发觉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除了我是个麻烦,大家应都是健康的。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泛泪光却又倔强坚韧的样子深深攫住了我的目光,甚至是我残破的心。
她从容起身,转过头不经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没事。」
看着她离开的孤单背影,我伸手拉住了她。
我经常在深夜里恐惧不安,为何我拉住了她。
可思绪万千过后,我又庆幸我拉住了她。
从前和她接触的过程中,我觉得她难以接近,性格不讨喜。
可那天以后,我总是迷恋上和她互通消息,互道晚安。
她的语气总是淡淡的。虽然不似苏雪那般活泼跳脱,可我更珍惜她口中的岁月静好。
那一刻,我意识到,就算我的生命随时都会戛然而止,可和她在一起,就好像一切如常。
若是有一天我离开了,我多希望这颗心还能够和她同频共振。
9.
去逛花灯会的那天,我和她手牵着手走在江南岸边。
她总是三步一回头,冲着我美眸一笑。
我好笑地问她,为什么老是回头看我。
「因为我怕、我一转脸就把你弄丢了。」
她说的时候,眼泪簌然落下。
我感觉心像是被揪住了一样,停住脚步,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我不知道用什么浪漫的话语去安慰她,只能用最温柔的手掌抚摩她的背,许久才分开。
旁边有小孩子好奇,「妈妈,那个大哥哥怎么哭了?」
她轻轻将我拉开,果然看到我躲闪的泪光。
我至今都记得她那温柔的手,就如她的人一样,「没事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我不知道你知道了我的病吗?可我就那么相信了你。
毕业那天,何鸩来找到了我。他说让我不要再觊觎苏雪。
想到那个已经成为何鸩女朋友的苏雪,此前还三番五次发消息问我安好。
我淡淡地回道「我没有喜欢过苏雪,我喜欢的是她的姐姐,苏钰。」
何鸩有些不可思议,却只说「你还是换一个吧,那个女人太脏,不适合你。」
我不知道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何鸩说出这句话。
但我知道,我认识苏钰这一年来,她是深深爱着我的。
许久,他静静说道「她原来是我炮友。」
我听了直觉五雷轰顶,那样安静美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出格的事?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大少爷脾性的何鸩做了错事。
更何况,我跟何鸩是世家兄弟,他自高中以来就拈花惹草,手段颇多。
我愤怒地斥责他不准再伤害苏钰。
可他一副浑然无谓的样子气得我心脏突突直跳。
直到看到我扶着桌子捂住胸口艰难呼吸,他才肯服个软,说以前的事都不作数。
他说要送我回家,我拒绝了。
想着那个还在楼下等着我的女人,我是断不会让她陷入难堪的。
我平复了许久,吃了药,才觉得心脏终于好受了点。
我记得那是微风习习的傍晚,我们走在静谧无声的路上,你满怀期待地问我「你的爸爸妈妈一定和你一样温柔善良吧?」
嗯,他们很善良,还很温柔。
如果可以,苏钰,我的心脏好像要停止了,你这个眼里有光的人……替我继续好好活着吧。
我会住进你的心里,为你抚平……那落寞的忧伤。
吾念苏钰亲启
来自天堂的信笺
完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