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斗牛时别忘了，一双黑眼睛正看着你，爱情在等待你，斗牛士，爱情在等待你……”随着合唱的背景声推向高潮，卡门踉跄倒在血泊中，大幕缓缓落下。2024年12月9日至12日，上海音乐学院和法国波尔多国家歌剧院联袂制作的比才歌剧《卡门》在上音歌剧院连续四晚火爆上演，成为
“开明人士只有一项义务，那就是找到自我、坚定内心并摸索着前进，而不管前路如何。” ——《德米安：彷徨少年时》
“斗牛时别忘了，一双黑眼睛正看着你，爱情在等待你，斗牛士，爱情在等待你……”随着合唱的背景声推向高潮，卡门踉跄倒在血泊中，大幕缓缓落下。2024年12月9日至12日，上海音乐学院和法国波尔多国家歌剧院联袂制作的比才歌剧《卡门》在上音歌剧院连续四晚火爆上演，成为中法建交六十周年期间的一段文化合作佳话。该剧主演分为AB两组，A组由国际歌剧新秀——阿塞拜疆女中音埃尔米那·哈桑、法国男高音朱利安·亨利克分别饰演男女主角，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刚刚签约芝加哥歌剧院的青年男中音胡斯豪饰演斗牛士艾斯卡米洛。
胡斯豪出生于深圳，是2019年中国音乐金钟奖获得者，本、硕、博均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师从上音教授、德奥艺术歌曲专家周正和上音院长、男中音歌唱家廖昌永。这次在歌剧《卡门》中，胡斯豪表现亮眼，获得专业人士以及媒体一致好评。波尔多歌剧院导演巴斯泰称其为“我所见过最好的艾斯卡米洛之一”，乐评人唐若甫撰文称“男中音胡斯豪的斗牛士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光从舞台扮相上就让我全然理解卡门弃有点呆板的唐何塞于不顾而投入艾斯卡米洛的怀抱。他的演唱同样富有气势，结实的低音区和挺拔的中音区让他在演唱斗牛士时保有充分的技术余量，唱得游刃有余，演得惟妙惟肖”。廖昌永及制作团队在观看完排练过程和演出后，一致肯定胡斯豪在演唱和表演上的出色表现。
这样一位冉冉上升的青年演员，是上海音乐学院花十年时间通过各项歌剧制作培养出来的“新秀”。2015年起，胡斯豪即在学校参演大型歌剧，包括两版《费加罗的婚礼》、两版《唐·璜》、两版《汤显祖》，以及《康定情歌》《女人心》《茶花女》《卡门》等。十年时光，胡斯豪从一个怀揣着歌剧梦想的懵懂少年成长为一名职业歌剧演员，通过学院国际合作，被德国基尔歌剧院赏识，签约在德国出演了《塞维利亚的理发师》《丑角》《特洛伊人》《图兰朵》等一系列歌剧。
胡斯豪与声乐的缘分始于父亲。他的父亲是一名声乐艺术家和声乐老师，胡斯豪听着各类艺术歌曲和歌剧长大，自发地喜欢唱歌，但年少时却更偏爱摇滚乐。父亲让他从小弹钢琴以获得较好的音乐素养，却没有刻意规划他的道路，对于他的选择和个性一直十分尊重。高中就读于深圳重点高中的胡斯豪和志同道合的朋友组了摇滚乐队，常常躲在学校废弃的天文馆里排练。自由热烈的内心，并没有因为生活学业的压力而折戟，音乐带给了他们巨大的欢乐和慰藉，学校甚至给他颁发了“校园十佳歌手”等奖项。生活没有让少年失望，他也一直保持着对歌唱的热情，于是父亲决定给他一些专业上的引导，这也是胡斯豪第一次接触“美声”这个概念。机缘巧合，他在疯狂听唱片的时光中第一次听到了廖昌永的专辑《诺言》，有别于错误印象中沉闷而轰隆的声音，专辑中清澈、温暖、明亮的嗓音瞬间抓住了他挑剔的耳朵。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开始转动，日后的师徒缘份已经开始。
2013年，胡斯豪考入了上海音乐学院声乐歌剧系，师从周正。像每一个年少轻狂的歌手一样，他总想演唱大咏叹调，但是上音的声乐教学一贯秉承正确的可持久发展的技术概念，他用了大量时间在基础技术和语言打磨上，大一大二整整两年基本没接触过歌剧唱段。直到突然有一天，学校说要选拔歌剧《费加罗的婚礼》的角色，胡斯豪终于迎来了人生第一场面试，并顺利获得了A组伯爵的角色。默默努力终获幸运加持，梦想没想到在大二就有了具体形状— —成为一名职业歌剧演员。
有了第一部歌剧的成功经验，很快，胡斯豪又主演了《女人心》《唐·璜》和原创歌剧《汤显祖》等，并进行了全国乃至世界巡演。课堂和舞台的双重培养，终于让他迎来了第一个国际职业歌剧院的演出机会。2018年，来自德国基尔歌剧院的林登（Reinhard Linden）在进行《女人心》的音乐作业后要走了胡斯豪的联系方式，并很快邀请他出演德国基尔歌剧院夏季歌剧节《图兰朵》中的平，紧接着是参演《丑角》《塞维利亚的理发师》《特洛伊人》等。这些歌剧舞台上积累的曲目和经验也帮助他在2019年获得中国音乐金钟奖以及后来的鼓浪屿国际歌剧大赛金奖等一系列奖项。
胡斯豪演唱罗西尼歌剧《塞维利亚的理发师》选段“快给大忙人让路”，林大叶执棒深圳交响乐团演奏
胡斯豪在上音歌剧院首届鼓浪屿国际歌剧比赛决赛中演唱歌剧《死城》（Die tote stadt）选段“我的怀念，我的幻想”（Mein sehnen，mein wähnen），钢琴演奏王蕾
一切都看似太顺利了，很多声乐学子努力一辈子难以企及的机遇好似轻易就送到了胡斯豪手上。但只有他心里明白，自己所选这条道路的艰难和孤独，光彩背后，是无数挑灯夜战。歌剧演员是非常综合的专业——读谱背谱，研读剧本人物，通过大量宣叙调磨嘴皮子，技术训练，寻找合适的声音，打磨演技使自己成为角色而非“演”，克服心理紧张，适应舞台的音响听觉，与指挥导演对手合作……最终呈现为台上的三个小时。在胡斯豪看来，声乐演唱者选择成为职业歌剧演员并不轻松，是需要勇气的，“意味着你愿意花费巨量的时间去做准备，意味着生活自律，守规则，寻找自我和团队工作环境的平衡，这完全不同于独唱音乐会演出。”
为什么要选择成为一名职业歌剧演员？胡斯豪回忆，少年时他曾在北京看了一次“世界第一弄臣”、男中音歌唱家里奥·努奇主演的歌剧《弄臣》。虽然坐在“山顶”位置，但那直冲云霄的声音和无与伦比的戏剧张力深深震撼了他。《弄臣》至今依然是他最爱的歌剧和最想演绎的角色。胡斯豪性格中有一股天然安静的倔强，择善而固执，这在工作上是他耐心、恒心的来源。在排练场上，他会针对细节和团队反复探讨打磨，精益求精，不厌其烦，是个完美主义者。这几乎是一种过时的美德，但却是行业所稀缺的。
非常有意思的是，《卡门》中斗牛时艾斯卡米洛和男主角唐·何塞有一段激烈的动作对打戏。在首演后，胡斯豪反复观看现场录像，对这一段戏还是不甚满意，认为表演痕迹太重，没把观众真正带到紧张的气氛中去。于是，他在2024年12月11日第二场演出中，完全把自己投入情境中，仿佛真的要躲避来自唐·何塞的刺杀，结果动作太大，踩到舞台上的道具，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但此时的他完全顾不上疼痛，而是感觉真的要逃命一般，继续在地上爬行着。演出结束后，他询问导师廖昌永对自己今天的表演有什么评价，老师笑着说：“诶，今天这个打得很真实，很好。”他这才如释重负。
黑塞说，“世界是肥皂泡，是歌剧，是欢闹的荒唐。”世界或许是肥皂泡，但歌剧是中间七彩的光芒，是另一个平行宇宙，一念缘起的生死离别爱欲纠缠。歌剧行业也许并不是欣欣向荣的朝阳产业，甚至是黄金时代的残影。AI已经进入了古典音乐产业，机器人歌剧指挥也已经成功指挥音乐会，这个行业的发展前景如何，谁知道呢？但歌剧的魅力在于，它是疯狂热烈的，现实中受社会规训的，需要自控的，不能宣之于口的极端情感体验，都可以在歌剧中找到。这是一种永恒幽深的人性魅力，无法被取代。选择成为歌剧演员，某种程度是选择了成全自我，有些任性，余下都是真诚，一场真诚的人生冒险。
2024年，胡斯豪克服了种种演出档期的困难，独自前往旧金山参加了旧金山歌剧院的选拔，顺利入选Merola艺术家计划；紧接着收到了芝加哥歌剧院的面试邀请，最终得到芝加哥歌剧院瑞安艺术中心的艺术家合同。2025年5月，他即将启程去芝加哥开启自己下一段人生冒险。面对挑战与惊喜并存的未知未来，他说，“也许无法达成的目标、迂回曲折的路，才是人生真谛所在。唯有热爱可抵岁月漫长，祝愿所有在专业上专注努力的人都能得偿所愿。”
来源：音乐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