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俄罗斯全国范围内，因工厂排放、老旧住房及环境污染问题而感到愤懑的民众，正在将希望寄托于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在向检察机关、地方官员及警方投诉未果后，越来越多的民众选择录制公开视频，直接向普京求助，期盼当局能听见基层声音。
肖恩·加洛普 / 盖蒂图片社
在俄罗斯全国范围内，因工厂排放、老旧住房及环境污染问题而感到愤懑的民众，正在将希望寄托于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在向检察机关、地方官员及警方投诉未果后，越来越多的民众选择录制公开视频，直接向普京求助，期盼当局能听见基层声音。
然而，俄罗斯当局并未追究污染企业和失职官员的责任，反而对敢于发声的普通市民采取打压措施——包括传唤调查、处以罚款，乃至提起刑事诉讼。独立调查项目“Okno”深入剖析了这些公开表达不满的公民所面临的处境。Meduza分享了该项目调查结果的英文摘要版本。
5月23日，俄罗斯伊尔库茨克州布拉茨克市居民安娜斯塔西娅·肖洛霍娃因“诋毁”俄罗斯军队被罚款35000卢布（约合400美元）。这一处罚缘于她出现在一段视频中，视频中她与约20位居住在破旧公寓的居民共同现身，带领观众参观他们称之为“恐怖屋”的居住环境，并直接向总统及其他高级官员发出求助。
该视频发布于3月3日，时长17分钟。但仅仅几秒钟的内容引发了当地执法机关的关注。在画面之外，肖洛霍娃说道：“这就是北约羡慕我们的地方，这就是他们要对付我们的原因。你们在异国他乡游行保护他人——可是谁来保护我们？你们坐在高位，衣冠楚楚。[…] 我要去拍摄北约所谓羡慕的‘成就’。”
法院的判决令肖洛霍娃感到震惊。“那次判决之后我精神几近崩溃，”她表示，“现在情绪略有缓解。但我明白了一件事：当权者并非保护人民，而是背叛人民的‘老鼠’。他们不但不将我们从危险建筑中迁出，反而将我们送上法庭，以罚款逼迫我们。我亲身经历了当局如何将人逼入绝境。”
肖洛霍娃所居住的建筑早在十年前即被官方认定为不适宜居住。此后，市政府多次推迟居民搬迁安排。居民表示，在向检察机关和调查委员会提交投诉后，官员们开始向他们提供破旧宿舍或其他存在安全隐患的替代住房。
“我们发布视频并提交投诉后，当局以居民权利受侵为由，依据渎职罪名展开调查，”另一位居民伊万·拜卡洛夫表示，“但至今尚未作出任何程序性决定。而关于视频的处理——如您所见——却迅速出台了。”
据居民反映，肖洛霍娃并非唯一受到压力者。警方已传唤其他居民接受问询，尽管尚未提出正式指控。
在俄罗斯伏尔加格勒州弗罗洛沃镇，当地居民也录制了一段视频，呼吁总统普京与调查委员会主席亚历山大·巴斯特里金介入。视频背景是钢铁厂排出的滚滚黑烟。76岁的亚诺什·马利诺夫斯基在视频中描述了居民在有毒空气污染中的生存状态——窗户无法开启，即使在夜间，邻居家长椅上也覆盖着厚厚的煤灰。
“该工厂处理废旧金属与轮胎。我们起初当然写了投诉信——递交至监管机构、检察机关、联邦消费者权益保护局（Rospotrebnadzor）、内务部，但收到的仅是格式化回复，”马利诺夫斯基在视频中表示。据他介绍，环境检测显示空气中至少含有32种有害物质，包括重金属氧化物与高炉粉尘。
“我们甚至在夜里都不敢开窗，”他补充说，“该工厂日夜排放烟雾。当普京于4月28日至29日访问伏尔加格勒时，工厂暂时停产。他一离开，便迅速恢复运作以弥补损失。我们距离伏尔加格勒150公里，想象一下——连那里的排放都令人震惊，此地的污染状况又该如何？”
尽管年事已高且行动不便，马利诺夫斯基仍亲自向市政府递交多份书面投诉。市长瓦西里·丹科夫随后以“组织未经授权抗议活动”为由对其提起诉讼，该“抗议”活动即指拍摄并发布该视频。在电报平台上，丹科夫后来承认该工厂确实存在环保问题，但声称其为“城市发展的支柱企业”。
市长提出指控后，警方随即联系马利诺夫斯基，并“强烈建议”他不要公开谈论案件，也不得分享丹科夫与市议会主席发送的威胁信息截图。
“我已将截图递交警方与调查机关。但在调查期间，被告知不得发表评论，”马利诺夫斯基说，“那些信息极具侮辱性，充满粗俗言语。”
视频发布后，马利诺夫斯基开始收到通过社交媒体传来的威胁。“一些威胁显然来自工厂，另一些则与地方官员有关，”他说，“丹科夫二十年前上任时，镇上人口为4.5万，如今仅剩3.3万。癌症高发。如果你敢揭露非法倾倒或排放行为，他们便会盯上你。我只要求调查——找出解决方法，减少污染对健康的危害。我受够了在这种环境中生活。”
针对马利诺夫斯基一案，弗罗洛沃警方与伏尔加格勒地区调查委员会均拒绝置评。当地居民在讨论该案时亦表现得格外谨慎。
“他说的都是实话。我窗外正燃烧着一堆垃圾，”另一位居民安娜斯塔西娅说，“火势很大，我担心蔓延到房子里。我们报警后，市政府只说‘那不是我们的垃圾场’。”
“你一投诉，他们就盯上你，就像他们对亚诺什那样，”她补充道，“如今，说任何话都很危险——你会被立即贴上‘人民公敌’的标签。”
2024年4月27日，俄罗斯博主尤里·奥扎罗夫斯基在克里米亚阿卢什塔海滩拍摄了被石油污染的岩石，并将相关视频发布至网络。自2024年12月刻赤海峡石油泄漏事件发生后，奥扎罗夫斯基的博客成为追踪环境灾害与协调志愿者清理工作的关键信息来源。他甚至致信总统普京，敦促政府向受影响海滩派遣专业清理设备。
视频发布次日，奥扎罗夫斯基被警方带走并拘留过夜。“他们现在确实移除了那些岩石——这正是我所要求的，也是我发布视频的全部目的，”他在后续帖文中写道，“但现在他们要求我撤回先前的说法。我亲眼所见，那些岩石上确实覆盖着燃油。如果真如他们所说是树脂，早就风干了。”
随后，阿卢什塔警方以“滥用信息自由”罪对其提起诉讼。奥扎罗夫斯基被迫删除原视频，并上传一段新视频称自己看到的是“树脂”而非燃油。
2024年4月21日，俄罗斯罗斯托夫地区居民柳德米拉·巴吉罗娃录制视频呼吁普京总统介入。画面中，14名妇女站在塞米卡拉科尔斯克行政大楼前，手举写有“清除燃油”“你们是我们唯一的希望”的标语牌，要求调查该镇附近一处垃圾填埋场倾倒含油沙土的问题。该污染物据称来自刻赤海峡泄漏事件后的清理作业。
在另一段视频中，巴吉罗娃展示了倾倒现场的排污沟渠及黑色土壤溪流，并拍摄到挖掘机倾倒泥土的画面。她要求总统启动独立环境调查。
据巴吉罗娃称，关于疑似化学废物自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及被占乌克兰地区运抵的投诉未获官方回应。该视频被广泛转发，包括罗斯托夫市议员娜塔莉亚·奥斯金娜亦参与转发。
两天后，警方通知巴吉罗娃将以“未经授权抗议活动”对其提起轻罪指控。该案于5月初撤销，奥斯金娜对此曾公开表示介入。
“若无她的帮助，他们会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将我们碾压，”视频中另一位女性叶莲娜表示。奥斯金娜则将功劳归于媒体关注，“我认为是舆论起了作用，”她说，“媒体报道后，案件才得以撤销。”
巴吉罗娃后来向媒体表示，虽然许多人在调查期间向她表示支持，但大多数人并不相信她会免于惩罚。“人们来到我工作的地方看望我，问候我、打电话给我，表示关心——我感到备受鼓舞，”她说，“但大多数人心中充满恐惧。他们不再相信正义是可能的。”
来源：日新说Copernicium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