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431年10月的卢维耶围攻战中，围攻方的炮弹补给需要先从凡尔登采石场开采并加工制作100枚石弹，然后通过鲁昂塞纳河的水路将这些石弹运送至战场以供攻城火炮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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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在虚构的故事中追求真实感的人脑袋一定有问题”，在包括游戏在内的影视文艺作品中，武器还原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帅。
这俩放一块，广大人民群众会认为哪个更帅，不言而喻。
但有这么一类游戏，却相当考究的还原了历史上的战争和兵器。
今天，冷研就带着大家一起看看《天国：拯救2》开头的剧情动画和序章游戏场景，并聊一聊欧洲15世纪的战斗，以及各种兵器和铠甲。
这场攻城战，是大明永乐元年，也就是1403年的苏赫多尔城堡围攻战，背景的响声，是火炮。
在15世纪的欧洲，火药武器已经开始普及并应用于攻城战，但火炮的效率和应用仍然受到限制。
早期的攻城和城防火炮大多发射石弹或金属弹，射程和装填效率很低，攻城射石炮自身及其配套后勤运输也十分不便。
1425年的勒芒围攻战中，围攻方动用80头“大公牛”将火炮运往围攻前线。
1431年10月的卢维耶围攻战中，围攻方的炮弹补给需要先从凡尔登采石场开采并加工制作100枚石弹，然后通过鲁昂塞纳河的水路将这些石弹运送至战场以供攻城火炮使用。
1472年，米兰公爵的十八门大型火炮，需要不少于522头牛和227辆牛车来拉运这些火炮及其弹药、组装器件。牛常常替换为马，但整个运输过程仍然异常笨重。
15世纪早期的战役中，法国诺曼底地区因火炮损坏和备件短缺而导致军事行动的延迟时有发生。因此在这个时期的数十年内，攻城战中的火炮在应用、运输和弹药补给方面，都对当时的将领提出了较高的要求。
攻城方都这么难，这就更别提正在遭到围攻、物资短缺、缺乏外部补给的守城方了。
事实上，当时很多围攻战其实都不用火炮，还是用云梯、攻城塔、挖地道等方式攻城，或者干脆就是长期围困。也因此，围攻方基本不用担心守城方的火炮反击，为了方便观察敌情和指挥，主帅营帐往往设置会设置在城堡千米以内。
反正这个时代只要你别搭高台还作死大摇大摆登上去，大概率是非常安全的。
而游戏中围攻方，就是这么设置营帐的。
这里的盾牌叫做帕维斯盾（Pavise Shield），士兵们躲在盾牌后，使用火门枪手铳进行射击。
15世纪，相比运输困难的射石炮和石弹，手铳在野战与围攻战中都得到了更为普及和灵活的应用。在1419年的波西米亚胡斯派起义中，起义军就大规模使用了手铳，并结合战车形成“车垒”战术。
根据1440年埃尔宾（Elbing）的城堡武器库存清单，能看出此地长期备放有59把手铳。
1411年，勃艮第公爵约翰的军队中装备了4000把手铳。
1449年，米兰民兵配备了20000支手铳。
早期的欧洲火铳主要采用青铜铸造或铁质锻造工艺。铁质火铳成本较低，用铁质锻造法制作枪管，通过将铁板卷曲焊接成型。但早期工艺尚不成熟，质量参差不齐，也不存任何意义上的标准化，有概率出现炸膛风险，多见于地方领主的小规模订单。
这些士兵们身上穿的，是板甲衣（coat of plates)，其结构
与东方的布面铁甲类似多个金属板层层叠叠，通过铰链或缝合连接在一起，从而形成整体的防护，并被覆盖在外层的布面或皮革外套下。金属板片取决于单片大小，其数量从八、十块到数百块不等。
这种盔甲有不逊于中低端板甲的防护力，骑士和武装军士乃至一些富农部队中都有所装备，可以确保穿戴者在战斗中能够灵活地移动，也方便取下损坏的金属板片维修。法国国王路易十一在1483年的一项法令中规定，这种武装衣的外层夹克应至少有25层亚麻布，最好是能有30层，然后再蒙上一层鹿皮。这将为抵御冷兵器和强弓劲弩提供极佳的防护。板甲衣通常还会与锁子甲衫、以及巴斯克尼特盔一起穿戴。
相比板甲，板甲衣的产量及其价格都更加亲民。
1295年，伦巴第人弗雷德里克的军器生产集团为布鲁日的腓力一世的舰队生产了2853个头盔、6309个圆形盾牌、4511件锁子甲、751副护手 、1374件护胸甲和5067件板甲衣，足见板甲衣的产量之大。在条顿骑士团的马里恩堡（Marienburg）军械库中的账本中，一些较便宜的板甲衣每件的价格为1马克，而一些中等板甲衣的价格为2.5马克。
在所有的样本中，最昂贵的是条顿骑士团大团长的两件高端板甲衣，每件价值3.5马克。在波兰，板甲衣的价格也是相似的，但最昂贵的板甲衣价值4-5马克。
不过，15世纪的马克，是一种计量货币，其价值，是根据白银换算过来的。
简单来说，一马克相当于半磅也就是230克左右的白银，游戏里的格罗申才是当时波西米亚乃至德意志地区的实际流通银币。这里的1405年的波西米亚格罗申银币重2.7g，含银量67%。
大家自己换算下，就能知道游戏里的装备价格到底符不符合历史，看看武器商人究竟是奸商还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让我们跳过对话，直接来到让守城方无比绝望的一刻。
15世纪中期，投石机与火炮仍在并存使用。但投石机中一发入魂直接破坏了城楼里吊桥的控制器，把城门轰开了，就……多少有点运气在里面了。毕竟按照配重式投石机的精度，命中塔楼大小的目标没问题，但命中某个塔楼里的部件就强人所难了……
接下来镜头里守城士兵这个形状十分奇特的头盔，叫巴萨内特式头盔（Bascinet），在13世纪末至15世纪中叶（约1330-1450年）广泛流行，是欧洲骑士和重骑兵、精锐步兵的主要头盔。
除了大名，它还有很多外号。
在英国，它被称为猪脸盔（Hounskull Bascinet）或犬面盔（Dog-Faced Bascinet）；在德意志地区它被称为燕子喙（Passerine Beak）。在国内中世纪爱好者圈子中，也通常会根据其外形称呼它为“鸟嘴盔”或“鸭嘴盔”。
只能说，还是英国人嘴毒啊。但它独特的外形，显然并不是为了让英国人展示自己实战百年练就的毒舌功力的。
尖嘴的斜面结构可将正面冲击（如箭矢、长矛）的力道导向两侧，减少直接撞击面部的风险。向前突出的尖嘴前端开孔提供通风，并给佩戴者的鼻子周围留出了更多空位，使佩戴者的呼吸感更加顺畅。部分设计在下方增设观察孔，便于骑士在马上作战时低头观察地面。
突出的鸟嘴与周围的铁质甲罩也可以向上打开，合上面罩可抵御流矢，打开面罩则适合步战。面罩的右侧有许多呼吸孔，但大多数情况下，面罩的左侧是不会有呼吸孔的。因为对手的攻击方向大多是佩戴者头盔的左侧，因此头盔呼吸孔的设计旨在尽可能减少对手长矛可以钩住的地方，降低面罩凹陷或损坏的风险，从而保护佩戴者。
游戏里的还原很细致，这位老哥的头盔就是只有右侧有孔。
在防护性能之外，这种设计也有其文化意味，黑死病时期，欧洲人认为鸟类（如乌鸦）因喙形结构而免疫瘟疫，尖嘴护面可能受此启发，带有驱邪或心理暗示的作用。
除了巴萨内特式头盔，还出现了壶盔（也有叫法称飞碟盔）的一个变种，尖顶壶形盔（pointed kettle hat）。
壶盔也是历史悠久的老东西了，最早出现在11世纪，约在1011年的英格兰首次出现。它在12世纪末至14世纪成为欧洲最常见的头盔之一，尤其是在武装军士和基础步兵中都有大量装备。壶盔的制作较为简单，早期采用金属条框架+嵌板（Spangenhelm）工艺，后期发展为了单块铁锻造，使得产量进一步提高。
1404年，条顿骑士团大团长军械库的装备清单中记录了250顶壶盔，占据了该仓库内所有头盔库存的一半比例。1448年，对家园军械库（unsers homeystes harnischkamer）进行的清点列出了450顶头盔，其中多达351顶是壶盔。在格伦瓦尔德之战前的几年里，壶形盔出现在了所有指挥官的城堡中，并且在数量上占主导地位：在2026件头盔中，有729件是壶盔。足以显示其在东欧部队中作为基础部队主流的装备量。
壶盔可以用铁制作，也可以用钢制作，也因而被分为中低端产品和高端产品。在15世纪的一条购买记录中，购买者从雅各布师傅的铁匠铺购买了32顶头盔，其中24顶是钢的，8顶是铁的。其中，钢制壶盔会因其反光外观被称为“白盔”，而铁制壶盔会被称为“黑盔”。
而1401年的一条购买记录显示，此批购置的16顶泛类壶盔（ysehule，可能是指某种壶形帽的变体盔）中，有12顶是钢制的的“白盔”，4顶是铁质的“黑盔”。
壶盔的价格也很不错，通常在半马克左右波动，对基础步兵来说，性价比相当不错。
条顿骑士团大团长就曾下令，武装市民和城镇守卫们都要配备壶盔和板甲衣，以准备即将到来的战役。
游戏中到处都是都是装备壶盔或者尖顶壶盔的守卫，就很符合史实。
而在游戏故事的发生地波西米亚地区，搭配皮兜或锁子甲的低端铁质壶盔也广为强盗所使用。作为对比，在游戏开场动画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些守城士兵都佩戴的是钢制的“白盔”，显示这些守军算是当地的精锐了。
游戏到了这里，作为主角的大家终于要开始打打杀杀了，而游戏开始默认的武器，是弩。后期游戏中，如果你买的是黄金版，还能得到一把阿耳忒弥斯弩（Artemis Crossbow）。
而弩这种武器，在当时确实非常重要。
15世纪，早期火药武器出现且方兴未艾之时，弩仍保持着自己稳定的生态位。
这时的火铳装填缓慢，还有安全隐患，相比之下，弩显得比火铳更稳定可靠。
毕竟军队用弩，已经有几个世纪了。
从13世纪早期开始，欧洲各国就开始用自己作坊生产的大量弩，加上从私人制造商处购买的弩，来补充军队的供应。
在英国，1216年至1272年间，至少有十七名弩制造者受雇于英格兰王家政府，其中一些人还领导着由助手组成的团队。从1223年英格兰财政部对购买木制弩的订单中，可知一把木制弩的价格为2.5先令一把，而在15世纪早期，一把优质钢弩的价格约6-9弗罗林金币。亨利三世统治的前十年，英格兰的战弩生产集中在伦敦塔和多塞特的科夫城堡。在1250年代末，又在温莎城堡建立了一个额外的弩生产中心，可见弩的重要性和需求量。
15世纪早期的热那亚作为重要的弩制造中心，一次生产就能为1000名弩手提供整装待发的弩和箭矢。
1409年条顿骑士团马尔林堡的仓库清单显示，这里的材料足够制作1200把新弩。1430年，纽伦堡市对城市防御的可用武器进行了库存调查，结果显示有约501支火铳，而弩则有607把。15世纪中叶，纽伦堡的城门防御规定要求每扇城门的守卫室都必须配备20支火器和10把弩。即使到本世纪末，1474年的法国城市特鲁瓦的军火库中，也保存了包括火枪、弩和弓在内的871件远程武器。
总之，火铳的出现并没有立即让弩退场。钢铁工艺的进步和弹簧的出现，反而发展出了钢制的弩臂，不仅降低了成本，更增加了它的杀伤力。
整个15世纪，都是弓弩与火器共舞。
此外，中世纪晚期也存在弩骑兵。15世纪德意志地区的lancer通常由四名成员组成，其中一名就为骑射弩手。在一本13世纪的著作《帝王之镜》中，详细列出了角弓和轻弩应当作为骑兵应熟练掌握的武器，并期望骑兵研习骑马弩射，并明确指出应选用一种足够轻便、能在马背上拉动的弩类型作为弩骑兵的武器。
一通厮杀之后，我们成功杀退了登上城墙的敌军，推倒了云梯。此时我们和后边这位老哥使用的武器，是戟。
在15世纪，长戟是步兵突破铠甲防护的重要装备。这种武器由斧状刃、穿刺矛尖和背侧钩形结构三部分组成。戟的柄部与长矛类似，多采用轻质木材（如梣木或橡木），整体长度约2-2.5米，直径2.5-3.5厘米，兼顾轻便与强度。这种设计使士兵能灵活操控，适应劈砍、钩拉等多种战术动作。它在14世纪后逐渐成熟，尤其在瑞士佣兵中成为标志性武器。
到15世纪末，戟几乎成了欧洲重装步兵的主流武器。它是德国雇佣兵（Landsknechts）和瑞士长戟兵（Reislaufer）的必备武器。弗朗西斯一世雇佣的雇佣兵（Landsknechte），以及在1525年帕维亚战役中为查理五世作战、由格奥尔格·冯·弗伦德斯贝格指挥的雇佣兵，都大量使用了各式长柄戟。在1499年的士瓦本战争（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帝国军队对抗瑞士军队）和1513年6月6日的诺瓦拉战役中，双方步兵也都使用了长柄戟。
游戏里我们推倒云梯用的戟就比较短了
然后，我们迎来剧情杀，被一箭射中。
这里中箭的位置，其实是相当考究的。
主角的护具是非常严实的，有包括胸板甲、毛毡内衬和锁子甲在内的多层防护。正常来说，箭矢是无法击穿这些防护的，但主角比较倒霉，这一箭正好射在了被胸板甲顶端和锁子甲覆盖的肋部。
这里恰恰就是它的薄弱点。
锁子甲防御穿刺的能力较弱，怕的就是强弓硬弩。
现代的射击复原实验表明，单层金属环软甲需要叠加衬垫才会显著提升抗穿透性。但在对抗十字弩或高磅数长弓的破甲箭头时，即使是有衬垫或亚麻甲内衬的锁子甲，其防护效果依然大幅下降。尤其在锁子甲的单环直径较大（如8毫米以上）的情况下，则会有很大概率从正面穿透锁子甲。
胸板甲虽然能防御弓箭，但它的厚度并不均匀。15世纪胸甲的甲片，正面最厚处达到了2.2毫米，但向边缘则逐渐递减变薄，约衰减到了1.2毫米。【17】这样的边缘厚度对于消除箭矢的全部动能远远不足。
因此，亨利即使并未直接被箭矢穿透，被击中部分的甲片尖锐形变和一部分箭头至少也是深深地插入了他的伤口。
受伤了，但并不致命。
中国史书中的“身披数十创”，就是类似的情况。
总而言之，《天国拯救2》的武器装备在众多游戏中或许不算帅，但它有着其他游戏中极为少见的历史还原度，值得我们冷研，为它吹几个彩虹屁。
来源：冷兵器研究所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