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周朝北疆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林年年就已经在军营的医帐里忙活开了。她纤细的手指灵活地为一名年轻士兵包扎伤口,动作娴熟得不像个刚满十七岁的姑娘。
大周朝北疆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林年年就已经在军营的医帐里忙活开了。她纤细的手指灵活地为一名年轻士兵包扎伤口,动作娴熟得不像个刚满十七岁的姑娘。
"小年将军,您这手艺可比军医强多了。"年轻士兵憨厚地笑着,黝黑的脸上浮现两团红晕。
林年年用布条在他脑后利落地打了个结,顺手拍了下他的头盔:"少拍马屁,三天内不许碰水,否则伤口化脓了有你受的。"
她直起身,将垂落的一缕青丝别到耳后,环视医帐内十余名伤兵。这些都是昨日与北狄小股骑兵遭遇战中负伤的将士,所幸伤势都不重。
"小年将军,大将军找您!"帐外传来亲兵的呼唤。
林年年应了一声,又叮嘱了医帐内的伤兵几句,这才掀开帐帘走出去。五月的北疆,风里还带着寒意,她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皮甲。
远处校场上,她父亲林战正背着手看士兵操练。这位镇守北疆二十载的大将军虽已年过五旬,腰背却依然挺得笔直,像一柄永不弯曲的长枪。
"爹,您找我?"林年年小跑过去,靴子踏在夯实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战转过身,刚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年年,京中送来了你喜欢的蜜饯和绸缎,我让人放你帐里了。"
"真的?"林年年眼睛一亮,随即又狐疑地眯起眼,"爹,您该不会又给我安排了什么苦差事吧?"
"你这丫头——"林战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目光锐利地投向军营大门方向。
林年年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策马而来,当先一人面容冷峻,腰间悬着鎏金绣春刀。
"锦衣卫指挥使莫言..."林战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紧锁。
林年年心头一紧。锦衣卫突然造访边疆军营,绝非吉兆。
莫言在距离林战十步远处勒马,翻身下马的动作干净利落。他面无表情地从怀中取出一道明黄圣旨,声音冰冷如铁:"林战接旨。"
整个校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士兵都停下了动作,不安地望向这边。
林战单膝跪地:"臣林战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镇北大将军林战私养铁骑六万,图谋不轨,着即刻交出兵权,随锦衣卫回京问罪。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校场上鸦雀无声。林年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私养铁骑?图谋不轨?这怎么可能!
林战缓缓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林年年这才注意到,父亲身上飘来淡淡的酒气——他早上又偷喝酒了!
"莫指挥使,"林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我林战镇守北疆二十载,击退北狄大小进犯百余次,身上伤痕二十七处,这就是陛下给我的回报?"
莫言冷声道:"林将军,圣意已决,请勿抗旨。"
"放屁!"林战突然暴喝一声,一把夺过圣旨摔在地上,"莫名其妙!狗皇帝,竟怀疑到了朕的身上!"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校场上,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林年年倒吸一口冷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爹啊,您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
莫言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右手按上了绣春刀:"林战,你可知刚才的话是何等大逆不道?"
林年年眼见事态无法挽回,脑中急转。就在莫言即将拔刀的刹那,她袖中三枚银针激射而出,精准地扎入莫言颈侧穴位。锦衣卫指挥使身子一僵,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年将军!"周围士兵惊呼。
林年年深吸一口气,声音出奇地冷静:"把莫大人和他的手下请到西帐休息,好生招待,但不得让他们离开。"她又转向父亲,"爹,您喝多了,我扶您回帐。"
一进大帐,林战就瘫坐在椅子上,酒似乎醒了大半,脸色苍白:"年年,我刚才..."
"爹,您一句'朕',足够咱们林家满门抄斩了。"林年年咬着嘴唇,强忍心中恐惧,"现在必须想办法补救。"
半个时辰后,林年年的帐中聚集了父亲最信任的几位副将。众人面色凝重,帐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将军,不如我们..."一位副将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林年年断然摇头:"杀了锦衣卫,就真的坐实了谋反之罪。"
"那怎么办?抗旨不尊也是死罪啊!"
林年年沉思片刻,抬头时眼中已有了决断:"我和爹立即启程进京面圣。爹与陛下有袍泽之谊,只要清醒解释,陛下或许会网开一面。"
"太危险了!万一..."
"同时,"林年年打断道,"张叔,您秘密调查这'六万铁骑'的消息从何而来。我怀疑有人陷害。"
副将们面面相觑,最终都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
当夜,林年年亲自为莫言解开穴道,诚恳道歉并说明了进京面圣的打算。莫言虽恼怒,但也明白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三日后,林家父女在一队锦衣卫"护送"下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林年年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十七年的北疆军营,心中莫名升起一丝预感——此行,将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进京的路走了七日,林年年却觉得比十七年还长。
马车外,莫言派来的锦衣卫寸步不离地"护送"着他们。林年年掀开车帘一角,北方的山峦已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平坦的官道和整齐的农田。
"年年,吃点东西吧。"林战递来一块干粮,眼中满是愧疚。自从那日酒后失言,父亲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林年年接过干粮,却没什么胃口。她悄悄观察着随行的锦衣卫,低声道:"爹,您注意到没有?这两天总有人在远处跟着我们。"
林战微微点头,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三下——这是军中表示"有埋伏"的暗号。
林年年心领神会,手悄悄摸向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接穿透了马车的窗帘!
"有刺客!"外面的锦衣卫大喊。
林年年一把拉过父亲,伏低身子。箭矢"哆哆"地钉入车厢内壁,距离她的发髻不过寸余。外面已是一片混乱,兵刃相接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爹,待在车里别动!"林年年拔出匕首,一个翻滚冲出马车。
官道上已乱作一团。十余名黑衣人正与锦衣卫厮杀,地上躺着几具尸体,有锦衣卫的,也有黑衣人的。林年年目光如电,迅速判断形势——这些刺客训练有素,招招致命,明显是冲着灭口来的。
一名黑衣人突破锦衣卫防线,挥刀向马车冲去。林年年箭步上前,匕首精准格挡住长刀。"铮"的一声,火花四溅,震得她虎口发麻。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少女有如此身手,愣了一下。
这一愣神的功夫,林年年已变招,匕首如毒蛇般刺入对方咽喉。热血喷溅在她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味。
"保护林将军!"莫言的声音从混战中传来。他一人独战三名黑衣人,绣春刀舞得密不透风,已斩杀一人。
林年年无暇多想,背靠马车,接连击退两名来袭的黑衣人。她的招式没有花哨,全是军中实战的杀人技,每一击都直奔要害。
忽然,她余光瞥见远处山坡上一道银光闪过——是弓箭手!
"趴下!"林年年大喝一声,同时飞身扑向刚从马车探出头的林战。
箭矢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在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林年年闷哼一声,却顾不上疼痛,护着父亲滚到马车另一侧。
就在这危急时刻,又一队人马从官道另一端疾驰而来。来人清一色玄色劲装,胸前绣着金色龙纹。
"是东宫卫率!"一名锦衣卫惊呼。
东宫卫率加入战局后,形势立刻逆转。黑衣人见势不妙,迅速撤退。林年年注意到,他们撤退时井然有序,明显受过严格训练。
"留活口!"莫言高喊,但为时已晚,最后几名黑衣人竟齐齐咬碎了口中毒囊,转眼间全部毙命。
林年年喘着粗气,这才感觉到手臂火辣辣的疼。她撕下衣角,熟练地包扎伤口。
"林姑娘好身手。"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年年转身,只见一名身着墨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立于马前。他面容俊美如刀削,眉目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
东宫卫率纷纷向他行礼:"太子殿下。"
林年年心头一震,连忙跪下行礼:"臣女林年年,参见太子殿下。"
周承瑾——大周王朝的储君,皇帝唯一的嫡子。林年年虽久居边疆,也听说过这位太子的传闻:十六岁监国,平定南疆叛乱,朝野上下无不敬畏。
"免礼。"周承瑾淡淡道,目光在她流血的手臂上停留片刻,"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劳殿下挂心。"林年年垂首道。
周承瑾不再多言,转向莫言:"莫指挥使,父皇命本宫来接应你们。看来,有人不想林家父女活着到京城。"
莫言抱拳:"殿下明鉴。这些刺客来路不明,但身手不凡,绝非普通匪类。"
林年年悄悄观察周承瑾。这位太子殿下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林将军何在?"周承瑾问道。
林年年这才发现父亲还在马车里,连忙过去搀扶。林战下车后向周承瑾行礼,神色复杂:"老臣参见太子殿下。多谢殿下相救之恩。"
周承瑾微微颔首:"林将军乃国之栋梁,不必多礼。此地不宜久留,即刻启程吧。"
当夜,一行人在驿站休整。林年年刚为父亲换好药,房门就被轻轻叩响。
开门一看,竟是周承瑾身边的侍卫,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瓷瓶:"林姑娘,这是殿下赐的金疮药。"
林年年怔了怔,接过瓷瓶:"多谢殿下恩典,请代我向殿下致谢。"
侍卫离开后,林年年打开瓷瓶闻了闻,眼中闪过惊讶——这是御用的九转玉肌膏,据说有奇效,连她这个将军之女也只是听说过。
她小心地涂抹在手臂伤口上,清凉感立刻缓解了疼痛。这位太子殿下,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冷漠。
与此同时,京城丞相府内,烛火通明。
"废物!连个老将军和一个小丫头都杀不了!"丞相赵阔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茶水四溅。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额头触地:"相爷恕罪,本来快要得手,谁知太子突然带人出现..."
"太子?"赵阔眯起眼睛,"他怎么会在那里?"
屏风后转出一名华服青年,正是二皇子周承珏。他摇着折扇,冷笑道:"看来我那皇兄消息很灵通啊。"
赵阔挥手让黑衣人退下,低声道:"殿下,若让林家父女见到皇上,以皇上与林战的交情,恐怕..."
"不必担心。"周承珏合上折扇,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进了京城,有的是机会。何况,林战那句'朕',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说的。"
三日后,京城高大的城墙终于映入眼帘。林年年却无暇欣赏这巍峨景象——她和父亲直接被软禁在了城西的林家旧宅,四周布满锦衣卫。
夜深人静,林年年辗转难眠。父亲被单独关在前院,她连见一面都难。这样下去,不等面圣,恐怕就会被人暗中加害。
"必须想办法..."林年年喃喃自语,忽然眼前一亮——太子!今日那瓶金疮药说明太子对林家并非敌意。若能求得太子相助...
想到这里,她立刻起身,换上一身夜行衣。作为将门之女,林年年从小习武,翻墙越户不在话下。避开锦衣卫的巡逻,她轻盈地翻出宅院,融入夜色之中。
太子府位于皇城东侧,守卫森严。林年年伏在对面屋顶观察许久,终于找到巡逻的间隙,借着一棵老槐树的掩护,翻入府内。
府中亭台楼阁,林年年一时不知该往哪去。正犹豫间,忽听身后一声轻响,她迅速转身,匕首已抵在来人的咽喉处。
"林姑娘深夜造访,就是这般待客之道?"周承瑾的声音平静如水,仿佛脖子上架着的不是利刃。
林年年大惊,连忙收刀后退:"殿下恕罪!臣女..."
"进来说话吧。"周承瑾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书房,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来。
书房内,烛火摇曳。周承瑾坐在书案后,示意林年年也坐。
"求殿下救我父亲!"林年年直接跪下,"我父亲酒后失言,但绝无二心!那六万铁骑更是子虚乌有!"
周承瑾静静看着她:"林姑娘,你可知你父亲那句话,足够满门抄斩?"
"臣女知道。"林年年抬头直视太子,"但臣女更知道,有人想借机除掉我父亲,甚至...牵连殿下。"
周承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哦?此话怎讲?"
"路上那些刺客训练有素,若非死士,便是军中精锐。而能调动这等力量的人,朝中屈指可数。"林年年冷静分析,"再者,'六万铁骑'的谣言从何而来?北疆驻军不过五万,若真多出六万,粮草辎重从何而来?这分明是有人栽赃!"
周承瑾轻轻敲击桌面,若有所思:"你比我想象的聪明。起来吧。"
林年年站起身,心跳如鼓。她赌对了,太子果然知道些什么。
"明日父皇会召见你们。"周承瑾忽然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实话实说。尤其是关于北疆防御之事,你父亲酒后常挂在嘴边的那套策略,不妨说出来。"
林年年眼前一亮:"殿下是说..."
"本宫什么都没说。"周承瑾打断她,"夜已深,林姑娘该回去了。否则锦衣卫发现你失踪,又是一桩罪状。"
林年年会意,深深一礼:"臣女告退。"
她刚走到门口,周承瑾又开口:"林年年。"
"殿下还有何吩咐?"
周承瑾看着她,眼神深不可测:"你今晚,从未见过本宫。"
林年年心头一震,郑重地点头:"臣女明白。"
离开太子府,林年年心跳仍未平复。这位太子殿下,远比传闻中更加深不可测。但至少,父亲有了一线生机。
次日清晨,一队禁军来到软禁林家的宅院。
"奉皇上口谕,宣林战、林年年即刻入宫觐见!"
林年年换上一身素净衣裙,特意选了高领设计遮住手臂的伤。她与父亲被分别带上马车,向皇城驶去。
紫宸殿外,林年年终于又见到了父亲。一夜之间,林战似乎又苍老了许多,但腰背依然挺直,保持着军人的风骨。
"宣,镇北大将军林战、林氏年年进殿!"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名声,父女二人步入大殿。林年年垂首而行,余光却将殿内情形尽收眼底——皇帝端坐龙椅,面容威严中带着疲惫;太子立于左侧,神色淡然;右侧站着一位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丞相赵阔;而赵阔身旁的华服青年,应该就是二皇子周承珏。
"臣林战,参见陛下!"林战重重跪下,额头触地。
林年年也跟着行礼:"臣女林年年,参见陛下!"
殿内一片寂静。良久,皇帝才开口,声音沙哑:"林战,朕与你相识多少年了?"
林战抬头,眼中含泪:"回陛下,自先帝隆庆十二年至今,已三十又五载。"
"三十五年..."皇帝叹息,"当年北狄犯边,若非你率轻骑驰援,朕早已命丧黄泉。这份情,朕一直记得。"
林战以头抢地:"陛下隆恩,臣万死难报!"
"那为何..."皇帝突然拍案而起,怒喝道,"为何你要私养铁骑,图谋不轨?!为何要自称'朕',大逆不道?!"
这一声怒喝如雷霆炸响,殿内众人无不屏息。林年年感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但她牢记太子昨夜的话——实话实说。
林战老泪纵横:"陛下明鉴!臣那日醉酒,口不择言,实乃死罪!但那六万铁骑,纯属子虚乌有!北疆驻军名册历历在目,粮草供应皆有记录,如何能凭空多出六万人马?"
"父皇,"二皇子周承珏突然开口,"儿臣以为,林将军此言差矣。北疆地广人稀,若分批暗中养兵,未必会留下记录。"
林年年暗咬牙关,这二皇子果然不怀好意。
"陛下,"丞相赵阔也帮腔道,"老臣收到密报,北疆确有不明军队活动,数目恰在六万左右。若非林将军所养,又会是何人?"
林战正要反驳,林年年却抢先一步叩首:"陛下,臣女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目光转向她:"讲。"
"臣女自幼随父在军中长大,深知北疆防务。"林年年声音清亮,"北狄近年来虽表面臣服,实则蠢蠢欲动。其狼山部已吞并周边三个部落,控弦之士不下十万。而我朝北疆驻军仅五万,分散在千里边防线上,一处有警,救援不及。"
她顿了顿,见皇帝没有打断的意思,继续道:"父亲常与部下讨论,若能在狼山以南的葫芦谷设一要塞,屯兵两万,便可扼守要道,震慑北狄。但朝中总以军费不足为由,屡次驳回。父亲酒后常叹:'若朕是皇帝,必先固北疆!'此乃忧国之言,非谋逆之语啊!"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林年年心跳如鼓,这是她与父亲唯一的生机——将那句大逆不道的"朕"解释为忧国忧民的感叹。
皇帝神色渐渐缓和:"葫芦谷设防...确有道理。林战,你女儿说的可是实情?"
林战连连点头:"句句属实!臣愿以性命担保!"
"陛下,"一直沉默的周承瑾突然开口,"儿臣近日研读北疆军报,确如林姑娘所言。北狄狼山部势力扩张迅速,不可不防。"
皇帝沉思良久,终于叹道:"林战,朕姑且信你一次。但口出狂言,终究是大不敬。即日起,削去你镇北大将军之职,暂留京城听候调遣。至于那六万铁骑之事,由太子继续调查。"
林战重重叩首:"谢陛下隆恩!"
退朝后,林年年扶着父亲走出紫宸殿,双腿还有些发软。他们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危机远未解除。
"林姑娘留步。"
林年年回头,见周承瑾缓步而来,连忙行礼:"殿下。"
周承瑾微微颔首:"林将军受惊了,回府好生休养吧。林姑娘,父皇命本宫调查此案,有些细节还需向你请教。明日午时,来东宫一趟。"
林年年心头一跳,垂首应道:"臣女遵命。"
回府的马车上,林战握住女儿的手:"年年,今日多亏了你。"
林年年摇头:"爹,我们还没脱险。那'六万铁骑'的谣言从何而来?谁要置我们于死地?这些必须查清楚。"
林战叹息:"朝中局势复杂,你一个姑娘家..."
"爹,"林年年打断他,"女儿已不是小孩子了。何况,太子殿下似乎愿意相助。"
林战眼中闪过讶异:"太子?他为何..."
"女儿也不明白。"林年年望向窗外,"但眼下,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次日,林年年准时来到东宫。不同于昨日的威严,今日的周承瑾一袭素袍,正在书房批阅奏折,看起来更像一个文士而非储君。
"林姑娘请坐。"周承瑾示意侍从退下,"关于那六万铁骑,你可有头绪?"
林年年摇头:"北疆驻军确有五万,但绝无多余兵力。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暗中调兵,冒充我父亲的部下。"林年年眼中闪过一道光,"但能调动如此多兵马的,朝中不过寥寥数人。"
周承瑾放下毛笔,直视她:"你怀疑谁?"
林年年深吸一口气:"臣女不敢妄言。但昨日殿上,二皇子与丞相似乎急于坐实我父亲的罪名。"
周承瑾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对北狄了解多少?"
"臣女自幼在北疆长大,对北狄各部了如指掌。"林年年有些疑惑太子为何突然转变话题。
"很好。"周承瑾从案头取出一卷地图展开,"这是最新北疆边防图,你看看有何不妥。"
林年年凑近细看,很快指出几处错误:"这里的地形画错了,葫芦谷应该更靠西;还有这处驻军人数不对,三个月前就已增兵..."
周承瑾认真记下她的意见,又问了许多北疆防务细节。不知不觉间,两人竟讨论了一个多时辰,全然忘记了最初的调查目的。
"报!"一名侍卫匆匆进来,"殿下,八百里加急军报,北狄狼山部袭击我边境三镇!"
周承瑾迅速展开军报,眉头紧锁:"果然来了..."
林年年忍不住问:"情况如何?"
"狼山部主力突袭青山镇,守军伤亡惨重。另有两支偏师骚扰其他边境。"周承瑾快速分析道,"青山镇若失守,北狄可长驱直入我腹地。"
林年年不假思索:"必须立刻派兵增援,同时派轻骑绕道断其归路!狼山部倾巢而出,老巢必然空虚。若我们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僭越,连忙住口。但周承瑾却眼前一亮:"继续说。"
得到太子首肯,林年年详细分析了北狄的战术习惯和可能的进军路线,并提出了一套完整的反击策略。周承瑾边听边记,不时点头。
"林姑娘果然将门虎女。"讨论结束后,周承瑾难得露出一丝赞许,"本宫这便入宫面圣,奏请按此方略调兵。"
林年年行礼告退,心中却泛起一丝异样感觉。这位太子殿下,与她想象中高高在上的储君完全不同。
三日后,边关传来捷报:周军不仅守住了青山镇,还趁势反击,重创狼山部主力。而这一切,正是按照林年年与太子共同制定的策略实施的。
一时间,林年年这个"会打仗的将军之女"的名声在京城传开了。连皇帝都特意下旨嘉奖,准许她自由出入宫廷。
这天,林年年接到丞相府请帖,邀她参加赵如嫣小姐的赏花宴。林年年本不想去,但父亲说这是缓和与丞相关系的机会,她便勉强答应了。
丞相府花园中,名门闺秀们三五成群。林年年独自站在一株海棠下,显得格格不入。
"这位就是林将军家的千金吧?"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林年年转身,看到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女在丫鬟簇拥下走来,容貌姣好但眼神倨傲。
"臣女林年年,见过赵小姐。"林年年行礼,猜出来人必是丞相之女赵如嫣。
赵如嫣上下打量她,掩嘴轻笑:"听闻林小姐在边关长大,果然...与众不同。不知可会吟诗作对?"
周围闺秀们窃笑起来。林年年面色不变:"臣女粗通文墨,不敢在赵小姐面前班门弄斧。"
"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赵如嫣眼中闪过狡黠,"每人说一句带'花'的诗,接不上来的罚酒三杯。"
林年年心知这是要为难她,但也不便拒绝。游戏开始,闺秀们依次吟诵名句,轮到林年年时,前面几乎把常见的带"花"诗词都说遍了。
"林小姐,该你了。"赵如嫣得意地看着她。
林年年略一思索,朗声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众女愕然,赵如嫣皱眉:"这哪里有'花'字?"
林年年微笑:"'花'虽不见,'华'却在其中。边关将士血染黄沙,方保京城繁华似锦。这'华'字,便是千万将士用生命浇灌的'花'。"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花园里一时寂静。忽然,一阵掌声从廊下传来。
"说得好。"
众人回头,只见周承瑾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身旁跟着二皇子。闺秀们慌忙行礼,赵如嫣更是瞬间变了脸色,娇羞地上前:"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周承瑾淡淡道:"路过丞相府,顺道来看看二弟。"他目光扫过林年年,"林姑娘对边关将士的深情,令人动容。"
林年年垂首:"殿下过奖。"
赵如嫣嫉恨地瞪了林年年一眼,又堆起笑容对周承瑾道:"殿下既来了,不如也参与我们的诗会?"
周承瑾摇头:"军务在身,不便久留。"说完便带着二皇子离开了。
宴会不欢而散。回府路上,林年年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她。拐过一条小巷时,她猛地回头:"谁?"
"林姑娘好警觉。"一个黑衣人从阴影中走出,却是东宫侍卫打扮,"殿下命我暗中保护姑娘。近日京城不太平,姑娘出入需小心。"
林年年心头一暖:"替我谢过殿下。"
当夜,林年年辗转难眠。太子为何对她如此关照?仅仅因为北疆防务吗?她不敢多想,却又忍不住想起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睛...
一个月过去,林年年频繁出入东宫,协助周承瑾调查"六万铁骑"一事。表面上是协助调查,实则两人已开始秘密合作。
这日,林年年刚进东宫书房,周承瑾就递给她一封密信:"看看这个。"
信是北疆张副将暗中送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近半年边境异常兵力调动。林年年越看越心惊:"这些部队调令盖的是兵部大印,但父亲从未签署过!"
周承瑾点头:"有人伪造了林将军的印信,暗中调集了近四万兵马,驻扎在葫芦谷以北的隐蔽山谷。"
"四万...那剩下的两万呢?"
"来自二弟的封地。"周承瑾声音冰冷,"他这些年以剿匪为名,暗中养了不少私兵。"
林年年倒吸一口冷气:"二皇子要造反?"
"不全是。"周承瑾走到窗前,"赵丞相与我那二弟勾结,想借'六万铁骑'一事除掉林将军,同时打击我的势力——谁都知道林将军与我交好。"
林年年恍然大悟:"所以他们先诬陷我父亲谋反,再让那些暗中调集的军队真的造反,届时朝野震动,太子您也会因'识人不明'而失势!"
周承瑾赞赏地看她一眼:"聪明。但现在我们缺少直接证据证明这一切是二弟和赵阔所为。"
"需要找到调兵的原始手令。"林年年思索道,"这些一定藏在..."
"二弟府中。"周承瑾接话,"我派人查过,他有个密室,专门存放机密文件。"
林年年眼前一亮:"那我们去..."
"太危险。"周承瑾断然拒绝,"二弟府上戒备森严,一旦被发现..."
"殿下,"林年年直视他,"这是我父亲性命攸关之事,我不能坐视。何况,我轻功不错,最适合夜探。"
周承瑾凝视她许久,终于叹息:"若要去,本宫与你同去。"
夜深人静,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二皇子府。周承瑾一身夜行衣,俊美的面容被黑巾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林年年跟在他身后,心跳如鼓——她没想到太子竟会亲自涉险。
按照情报,他们顺利找到了书房后的密室。周承瑾用一根铁丝轻松撬开锁,两人闪身进入。
密室内堆满了卷宗。林年年迅速翻找,很快发现一个标有"北疆"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伪造的调兵手令!
"找到了!"她低声欢呼。
周承瑾也找到几封赵阔与二皇子的密信,证实了两人勾结诬陷林家的阴谋。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周承瑾一把拉过林年年,躲到一排书架后。
密室门被推开,二皇子的声音传来:"...计划必须提前。父皇近来对林家态度软化,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另一个声音是赵阔的:"殿下放心,那'六万铁骑'已准备就绪,只等信号便可起事。届时先杀林战,再逼宫..."
林年年听得怒火中烧,不小心碰倒了身旁的一个花瓶。
"谁?!"二皇子厉喝。
周承瑾当机立断:"走!"拉着林年年冲向密室另一侧的暗门。
"有刺客!拦住他们!"二皇子的喊声在身后响起。
两人冲出暗门,发现已身处后花园。府中侍卫闻声而来,箭矢如雨点般射来。周承瑾拔剑格挡,护着林年年向围墙撤退。
眼看就要脱险,忽然一道寒光直取周承瑾后心!林年年不假思索,一把推开太子,自己却被箭矢射中肩膀。
"年年!"周承瑾一把抱住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没事...快走..."林年年咬牙忍痛。
周承瑾不再犹豫,抱起她纵身跃上围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东宫密室,周承瑾亲自为林年年处理伤口。箭上淬了毒,林年年已有些神志不清。
"医官!快传医官!"周承瑾厉声喝道,声音中是从未有过的焦急。
"殿下...证据..."林年年虚弱地抓住他的衣袖。
"别说话,保存体力。"周承瑾握住她的手,"你会没事的,我保证。"
医官很快赶来,为林年年解毒包扎。周承瑾全程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殿下不必担心,林姑娘体质强健,休息几日便无大碍。"医官临走时道。
周承瑾这才松了口气。他望着床上昏睡的少女,心中泛起异样的波澜。这个为他挡箭的姑娘,不知不觉间已在他心中占据了特殊位置。
三日后的清晨,林年年终于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精致的卧房里,窗外鸟语花香。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林年年转头,看到周承瑾坐在床边,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似乎多日未眠。
"殿下...我这是在哪?"她试图起身,却被肩上的疼痛阻止。
"东宫。"周承瑾扶她靠坐起来,"你昏迷了三天。"
林年年这才想起当晚的事:"证据呢?"
"已呈送父皇。"周承瑾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二弟和赵阔暂时被软禁在府中,等待进一步调查。"
林年年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什么:"那我父亲..."
"林将军已官复原职,但仍需留在京城配合调查。"周承瑾顿了顿,"这次多亏了你。"
林年年摇头:"是殿下冒险相救,臣女不过尽了本分。"
周承瑾忽然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年年,从今往后,私下里不必称我殿下。"
林年年心头剧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子这是...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慌张跑来:"殿下!皇上突然昏倒,太医说...说情况不妙!"
周承瑾脸色大变,起身就要离开,又回头看了林年年一眼:"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林年年点头,心中却涌起不祥的预感。皇帝病重,朝局必将大乱。而刚刚获得的那些证据,在皇权更迭面前,又有多大分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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