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就这么点冷水你都受不了?我当年月子都是自己做饭洗碗的,像你这样娇气,怎么当人家媳妇?"婆婆的话像针一样刺进我心里。
"就这么点冷水你都受不了?我当年月子都是自己做饭洗碗的,像你这样娇气,怎么当人家媳妇?"婆婆的话像针一样刺进我心里。
一九八七年的冬天,我从南方嫁到了北方一座陌生的小城。
李家镇不大,几条老街交错,家家户户门前的雪还没来得及扫干净,空气中飘着煤炉的味道。
刚出月子的我蜷缩在厚厚的棉袄里,手里端着刚洗好的碗,手指冻得通红,仿佛能听见骨头里渗出寒意的声音。
我叫周晓梅,今年二十四岁,在南方一家国营纺织厂做会计,成天跟票据、算盘打交道,手指修长白净。
八六年夏天,厂里组织联谊,借调来参观学习的北方同志们也被邀请参加,我就是在那个闷热的礼堂里认识了赵建国。
那天,我穿着新买的确良衬衫,坐在后排位置,听台上的领导讲话,困意一阵阵袭来。
忽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我侧头看去,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同志坐到了我旁边。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他小声地说,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
我点点头,继续假装专注地听报告。
后来的舞会上,他壮着胆子请我跳舞,踩了我三次脚,却连声不敢道歉,只是涨红了脸。
赵建国比我大六岁,是北方一家机械厂的技术员,这次来我们厂学习新设备使用。
他个子高高的,肩膀宽厚,戴一副黑框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特别踏实,一点也不像南方男人那样油嘴滑舌。
半年的书信往来后,他搭火车来看我,在我家门口站了一上午,直到我妈发现了他,才把人请进屋。
他拿出准备好的话,认认真真地说:"周晓梅,我想娶你,我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我会用一辈子对你好。"
我被他的真诚打动,点了头。
"爱情是风花雪月,婚姻是柴米油盐。"妈妈送我出嫁时这样告诉我,眼眶红红的。
妈妈是知道的,北方和南方,隔着的不只是千山万水,还有风俗习惯、生活方式,甚至是思维方式。
她给我收拾了一大箱子东西,从棉袄棉裤到补血的红糖,从家乡特产到贴身的衣物,塞得满满当当。
"到了那边,路远山高,有啥事也没法照应你,多带点东西傍身。"妈妈唠叨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做好准备面对婚后的生活,尤其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家庭中。
婚礼很简单,就在赵家的前院举行,红纸剪成的"喜"字贴在门上,院子里摆了十来桌酒席,都是本地亲戚和建国单位的同事。
婆婆赵秀英是个瘦小的女人,眼睛却总是炯炯有神,一双手粗糙得像树皮,满是老茧和裂纹。
初见时,她手上的老茧让我心生敬意,想着这是一位勤劳的长辈,一定会体谅我这个远嫁的媳妇。
没想到同住后,我才发现婆婆的性格如同北方的冬天一样棱角分明,说话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
"我们赵家的媳妇从来不是温室里的花,都是能吃苦的。"这是婆婆常挂在嘴边的话,言下之意是我这个南方媳妇太娇气。
那时的生活条件并不好,赵家的老房子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建的,砖瓦结构,冬冷夏热。
家里的自来水时有时无,常常需要去院子里的公共水龙头排队接水,遇到停水,就得拎着水桶去更远的井边。
我和建国住在西边的一间屋子,隔壁是他的弟弟建军,婆婆和大姑姐住在东边的两间。
建国的父亲早年在一次矿难中去世,婆婆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靠的是棉纺厂的工资和街道安排的一些零活。
大姑姐赵丽华比建国大两岁,在县医院当护士,刚强能干,嘴巴也厉害,据说从小就是院子里没人敢惹的主。
她至今未婚,三十出头的年纪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乡里乡亲没少背后议论,这让她的性格更加尖锐。
小叔子赵建军刚高中毕业,通过关系在镇上的供销社当了售货员,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脸上总是带着腼腆的笑。
婚后不久我就怀孕了,站在毛玻璃窗前,看着室外灰蒙蒙的天空和纷扬的雪花,我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孤独和不安。
头几个月,远离家乡的思念和孕期反应让我整日无精打采,连厨房里的油烟味都能让我吐上半天。
婆婆似乎并不理解,常在饭桌上说:"现在的年轻人,一点苦都吃不了,矫情。"
"当年我怀他们仨,不照样下地干活?那时候哪有什么孕吐,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哪来那么多讲究。"婆婆一边往碗里夹咸菜,一边说。
大姑姐在一旁帮腔:"我们医院天天有孕妇来看病,南方的北方的都有,就数南方的毛病多。"
我只能默默忍受,尽量适应这个家庭的节奏和方式。
建国在外地的机械厂工作,隔三差五才能回来一趟,每次见面都匆匆忙忙,话也不多。
他是个传统的北方男人,不懂得表达感情,也不太会照顾人,但在他笨拙的举动里,我能感受到他的关心。
有一次,他偷偷塞给我一盒从县城买来的水果糖:"听说孕妇爱吃酸的,你藏好,别让我妈看见,她不喜欢这些。"
我的小女儿出生在一个寒冷的冬夜,窗外北风呼啸,雪花纷飞,连邻居家的老黄狗都缩在狗窝里不肯出来。
生产那天,建国值班不在家,是大姑姐赵丽华送我去的医院。
医院很小,产房里只有两张床,设备也很简陋,连暖气都不够热。
十几个小时的阵痛后,当我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所有的痛苦都化为了幸福的泪水。
"是个闺女,挺好,像她妈。"接生的老医生笑呵呵地说,把包好的婴儿放在我身边。
出院回家后,按照当地习俗,我要在家里坐月子。
婆婆给我准备了一屋子的规矩:"月子里不能碰凉水"、"不能吃生冷食物"、"不能出门"、"不能洗头",但她同时又说:"媳妇,虽然在坐月子,但家里的活儿还得干,咱不能太金贵了。"
那句话让我心里一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在南方,坐月子是件讲究的事,妈妈早就跟我说过,月子里要特别注意保养,不然落下月子病,一辈子受罪。
我们那边的习俗是,产妇在月子里不做任何家务,只需要养好身体,照顾好孩子。
可在这个陌生的北方家庭,规矩显然不一样。
那天,我刚给孩子喂完奶,腰酸背痛地靠在床头,外面传来了婆婆的脚步声。
"晓梅,你歇够了吧?"婆婆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盆碗筷,"这些你洗了吧,我要去老姐妹家串个门。"
我看着那盆冷水,犹豫着说:"妈,我听说月子里不能碰凉水,会落下病根的。"
婆婆撇撇嘴:"什么病根不病根的,你这就是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头。"
"我当年生完你们建国,第三天就下地干活了,左手抱娃娃,右手割麦子,哪有那么多讲究。"婆婆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我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冰凉的水里,仿佛触碰到了冬天的冰面。
刚碰到水,我的手指就像被针扎一样疼,又麻又刺,不由得缩了回来。
就在这时,大姑姐赵丽华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萝卜白菜。
看到这一幕,她嗤笑道:"就你娇贵!我们这儿的女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别给我们南方人丢脸了。"
我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一根根掰着手指头把它们伸进冷水里。
那寒意顺着指尖一直钻到心底,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是心灵上的孤独与无助。
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咬着牙把碗一个个洗干净,手指已经冻得没有知觉。
那天晚上,我的双手肿得像馒头一样,关节处出现了红斑,一阵阵刺痛让我整夜无法入睡。
建国下班回来,看到我的手,心疼地说要去找他妈理论,被我拦住了。
"女婿和丈母娘才会吵架,儿子跟亲妈闹什么别扭?我不想你们母子之间因为我闹得不愉快。"我劝他,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建国叹了口气,搂住我的肩膀:"你呀,就是太软弱了,在我们家,不强硬点怎么行?我妈她这个人,就是表面上硬,其实心里软着呢。"
我擦干眼泪:"我知道婆婆不容易,一个人把你们仨抚养长大,很不容易。"
"可我也不容易啊,远离家乡,远离父母,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面对陌生的人..."我的声音哽咽了。
建国笨拙地拍着我的背:"别哭了,我明天跟我妈好好说说。"
可我知道,在那个年代,在那个重男轻女、婆媳关系紧张成为常态的环境里,这样的"好好说说"常常收效甚微。
我从小到大的教育就是要忍让,要孝顺,要顾全大局。
何况,我是外来媳妇,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的家教,我不能让父母在老家被人戳脊梁骨说闺女不懂规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窗外的雪越积越厚,房子里的暖气片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却总是驱散不了寒意。
我的月子里没有南方那些精心准备的月子餐,没有红糖鸡蛋、猪脚姜醋、鲫鱼豆腐汤,只有北方普通家庭的白菜萝卜、馒头稀饭。
没有父母的细心照料,只有婆婆的"磨练"和大姑姐的冷嘲热讽。
一个下午,婆婆出门串门,我在屋里给孩子喂奶。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结着冰花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门外传来了自行车的铃声,是小叔子建军回来了,他的自行车铃声总是特别清脆。
"嫂子,给你带了点东西。"建军推门进来,脸被冻得通红,手里拿着一个纸包。
"瞧瞧,鸡蛋糕,听说产妇吃这个下奶,我特意排队买的,县城来的师傅做的,可香了。"建军憨厚地笑着,从纸包里掏出几块金黄的糕点。
那香甜的气味让我瞬间回想起南方的家,妈妈也常常给我买类似的点心。
我感动得差点掉泪:"谢谢你,建军。"
"嫂子别客气,我看你一个人在家不容易。"建军挠挠头,"我妈她那个人吧,就是嘴硬心软,其实她挺关心你的。"
我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心想:如果关心是这样表现的,那我宁愿她不关心我。
建军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风油精:"这个你拿着,手疼的时候擦一擦,我看你昨天夜里一直在搓手。"
我接过风油精,心里一暖,至少在这个家里,还有人注意到我的不适。
建军还想说什么,院子里就传来了大姑姐的声音:"建军,出来搭把手,我买菜回来了!"
谁知这事被恰好回来的大姑姐看见了,她当晚就在饭桌上说:"妈,今天建军给嫂子买了鸡蛋糕,还偷偷给她风油精,可真体贴啊。"
婆婆放下筷子,眉头一皱:"买什么买,家里又不是没吃的。"
"你建军那点工资不容易,每月才四十多块,别乱花钱。"婆婆的语气严厉。
建军涨红了脸:"妈,就几块钱的东西..."
"几块钱也是钱!"婆婆打断了他,又转向我,"你别惯着他们,咱家没那么多讲究,过日子就是要省吃俭用。"
我低下头,不敢接话,看着碗里的萝卜丝汤,一口也吃不下。
晚饭后,建国悄悄塞给我一个暖手袋:"明天我去县城,给你买点补品回来。"
"你手疼就用这个暖一暖,我记得你说过,南方冬天不太冷,你从小没受过这种罪。"他笨拙地表达着关心。
那一刻,我知道我并非孤军奋战,至少还有丈夫在背后支持我。
冬天的夜来得特别早,窗外天还没全黑,整个院子就已经笼罩在黑暗中了。
收音机里正播着八点档的评书,婆婆和大姑姐坐在炉子旁,一边听一边剥着瓜子。
我抱着孩子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思绪飘回了南方,飘回了那个永远温暖如春的家。
月子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手腕的疼痛延伸到了胳膊,甚至连抱孩子都成了负担,关节处的疼痛在阴天特别明显。
但我不敢说,只能咬牙坚持,怕被说成是矫情,是不能吃苦。
直到那天,我在厨房里洗碗时突然晕倒了,手里的搪瓷盆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头顶的日光灯惨白刺眼。
建国坐在床边,眼圈通红,胡子拉碴,看样子一夜没合眼。
"医生说你是风湿性关节炎初期症状,如果再不治疗,可能会留下终身的病痛。"建国握着我的手,声音哽咽。
"没事,吃点药就好了,我身体底子好。"我虚弱地笑了笑,试图安慰他。
"什么叫熬过去?"建国罕见地发了火,一拳砸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我看着你一点点被我妈和我姐欺负,还得装作若无其事,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激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我小声说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逞强,最后受伤的是你自己,也是我们的家?"建国握住我的手,那粗糙的手掌传来温暖。
"我们搬出去住吧,自己租房子。"他突然说道,眼神坚定。
我愣住了,在那个年代,在北方的小城镇,分家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
那不仅仅是住所的改变,更是对家庭关系的挑战,是向老一辈公开宣战。
"不行,你妈会伤心的,而且"我摇头,"就算搬出去,这层关系也还在,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建国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去跟我妈谈谈,这次必须讲清楚。"
我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又夹杂着深深的忧虑。
不知道建国和婆婆说了什么,当我出院回家后,感受到的是一个略微改变的家庭氛围。
婆婆不再让我做重活,给我倒的水也总是温热的,虽然她话依然不多,表情依然严肃,但我能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变化。
有一天晚上,我听见婆婆和大姑姐在厨房里低声争执。
"你就是太惯着她了,南方来的就是金贵吗?"大姑姐的声音尖锐。
"你懂什么,人家晓梅是文化人,在厂里是会计,我们家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是福气。"婆婆难得地反驳。
"再说了,人家远嫁到咱这偏僻地方,已经够不容易了,咱不能太为难人家。"婆婆的语气里有了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温和。
我站在厨房门口,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原来婆婆心里是认可我的,只是不善表达。
转机出现在小女儿满月那天,按照当地习俗,要给孩子举办满月酒。
婆婆一大早就开始张罗,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子里挂上了红灯笼,厨房里炖着香喷喷的鸡汤。
"晓梅,把孩子抱起来,我给她戴上这个。"婆婆拿出一个小红绳编的手链,小心翼翼地系在孩子的手腕上。
"这是赵家的传统,代表着平安健康,我们家的孩子满月都要戴。"婆婆的声音里有着少见的柔软。
我点点头,小心地把宝宝的小手举起来,让婆婆系上手链。
"晓梅,"婆婆突然递给我一个红包,"这是给你的,咱们家条件不好,没有南方那么讲究,你别嫌弃。"
我接过红包,惊讶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红包不算厚,但对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来说,已经是一份重礼了。
"我知道你手上的病是因为月子里碰了凉水,是我的不是。"婆婆的声音有些发抖,那刚强的外表下似乎藏着内疚。
"我那时候不懂,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能扛,我是个粗人,没念过什么书,不懂那些科学道理。"婆婆一边说,一边用围裙角擦着眼角。
我眼眶湿润了:"妈,我没怪您,我知道您也是为了家里好..."
"建国跟我说了,你在南方家里是独生女,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婆婆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来到我们家,什么苦都吃了,却从来不抱怨,还帮着家里记账,把我们这个乱七八糟的家收拾得井井有条。"婆婆的眼圈红了。
"这样的媳妇,我赵秀英是有福气的。"婆婆用粗糙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是她第一次对我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我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这是婆婆第一次这样坦率地跟我说话,没有尖锐的语气,没有挖苦的言辞,只有真诚的认可和歉意。
满月酒上,我穿上了婚礼时穿的那件红色旗袍,抱着小女儿坐在主位上。
婆婆主动向亲戚们介绍我:"这是我儿媳妇,从南方来的,是个文化人,有本事,还给我们家添了个大胖闺女,我们赵家有福气咧!"
邻居王婶笑着说:"秀英啊,你这婆媳关系处得好,难怪你家小孩儿生得白白净净的,像瓷娃娃一样。"
大姑姐赵丽华在一旁看着,表情复杂,既有不服气,又有一丝羡慕。
饭后,她找到我,支支吾吾地说:"嫂子,之前我说话太直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笑着摇摇头:"姐,我理解,咱们生长的环境不同,习惯自然也不一样。"
"再说了,我知道你是心疼你妈,怕我这个南方来的媳妇不懂事,给你妈添麻烦。"我宽慰她。
"你知道吗,"赵丽华低声说,声音里少了平日的尖刻,"其实我一直挺羡慕你的。"
"你有文化,会算账,又漂亮,还这么能忍耐。"赵丽华看着手中的茶杯,"建国自从娶了你,整个人都阳光了许多,以前他老愁眉苦脸的,现在天天笑呵呵的。"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平日里对我颐指气使的大姑姐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呀,就是嘴上厉害,其实心里明白,你是个好媳妇。"赵丽华抬头看我,眼睛里带着一丝愧疚。
"咱们都是一家人,往后余生还长着呢。"我伸手握住她的手,"以后有什么话,咱们敞开了说,好吗?"
赵丽华点点头,眼睛里闪着泪光,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的隔阂似乎淡了许多。
晚上,建国抱着熟睡的女儿,小声对我说:"我妈今天跟我说,等你身体好了,想带你回南方看看你父母。"
我愣住了:"真的吗?"那时候出远门不比现在,火车票难买,花费不小,这对我们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真的。"建国笑着说,"她还说,想学学南方的月子餐怎么做,好为儿媳妇准备着。"
"下次你再生孩子,她一定好好伺候你,让你坐个舒舒服服的月子。"建国笑着揽住我的肩膀。
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但这次是幸福的泪水。
我望向窗外,北方的冬天依然寒冷,但我的心却暖了起来。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关于月子的冲突,更是两种文化、两代人之间的碰撞与融合。
在这个北方小城,在这个普通的家庭里,我们正在学着理解彼此,接纳差异,寻找共同生活的方式。
那年春节,婆婆真的张罗着全家一起回了南方,见了我的父母。
南北方的老人坐在一起,起初还拘谨,后来就打开了话匣子。
妈妈拉着婆婆的手:"秀英姐,谢谢你照顾我们闺女。"
婆婆不好意思地笑:"哪里哪里,是晓梅照顾我们全家才对。"
两位老人在厨房里一起忙活,交流着各自的拿手菜,婆婆惊叹于南方菜的精致,妈妈则佩服北方面食的多样。
那个春节,我们家充满了欢声笑语,仿佛冲破了地域的藩篱,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人。
次年夏天,我和建国商量着要个儿子,这次婆婆早早就准备了,张罗着收拾出最好的房间,跑遍了镇上的集市,买齐了月子用品。
当儿子出生后,婆婆更是把我当成了宝,坚持让我在床上躺满整整一个月,连水都是她亲自端到床前。
大姑姐每天下班后也会来帮忙,给孩子洗澡、换尿布,那些曾经尖锐的话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孩子的疼爱和对我的关心。
小叔子建军在那年认识了一个姑娘,是我老家那边调来的一位老师,两人很快好上了。
婚礼那天,婆婆拉着我的手说:"还是咱们南方媳妇好,懂事又有文化,建军这媳妇我也满意。"
几年后,当我的手腕在阴雨天依然会隐隐作痛时,婆婆会默默地递给我一杯热姜茶,里面加了红糖,那是南方的做法。
当她腰疼发作时,我也会按照南方的方子给她熬一碗药,是妈妈寄来的草药,专治风湿。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那碗温热的水,不再冰冷刺骨,也不需要过分热烈,恰到好处的温度,足以滋养一个家庭的和谐与幸福。
后来我才明白,婚姻不只是我和建国的结合,更是两个家庭、两种文化的交融。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都需要学会理解、包容和成长。
正如那句老话所说:"家和万事兴。"而家的和谐,来源于每个人的一点让步与一份理解。
九十年代初,单位分房,我们搬进了新楼房,条件好了许多,但婆婆坚持要跟我们住在一起。
"我一个人住那老房子冷清,还是跟孙子孙女在一起热闹。"婆婆笑着说,脸上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沧桑和幸福。
日子还在继续,我的小女儿和小儿子一天天长大,我和婆婆的关系也在日常生活的点滴中逐渐改变。
有时候,我会想起当初那盆冰冷的洗碗水,想起我红肿的双手,想起那些委屈的泪水。
但更多的时候,我会记得婆婆递给我的那个红包,记得她眼中掩饰不住的愧疚与关爱,记得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的温馨时光。
人生没有十全十美,正如婚姻里没有绝对的对错。
重要的是,我们愿意为彼此敞开心扉,愿意在困难面前携手前行。
这大概就是家的意义吧——在彼此的磕磕绊绊中,找到共同前行的力量与温暖。
而那盆冰冷的洗碗水,最终也变成了我们家庭故事中的一个温暖的回忆,提醒着我们曾经走过的路,以及我们如何一起成长。
来源:恋过的美丽风景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