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高中毕业，我未能直接升入大学，待业在家，仍然复习功课。夜晚，我到同学晓波家讨论习题，经晓波介绍，我们认识了。多么奇怪的夜晚，以前，在同学中显得不那么合群的我竟然会对他——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那么多的话，滔滔不绝，谈些什么？“爬格子”的乐趣和苦恼。从晓波那儿我早得
文建华/彭建新 编
上世纪八十年代120名男女青年爱情的自述
那雪花飘飘的季节
林 屏
又是一个雪花飘飘的季节。每逢这个时候，他都要从遥远的北方转道上海，回老家探亲。于是，他在上海逗留的几天，便成了我一生中最愉快的时间。
又是一个雪花飘飘的季节，我盼望着，虽然我知道这一切已经永远不可能了。
高中毕业，我未能直接升入大学，待业在家，仍然复习功课。夜晚，我到同学晓波家讨论习题，经晓波介绍，我们认识了。多么奇怪的夜晚，以前，在同学中显得不那么合群的我竟然会对他——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那么多的话，滔滔不绝，谈些什么？“爬格子”的乐趣和苦恼。从晓波那儿我早得知，他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业余作家。被同学们戏称为“女才子”的我，和他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他呢？似乎更是侃侃而谈。那晚，我们谈了多久？我记不清了。记得，当我离开晓波家时，末班车早已开走了。
第二天，好像有一种东西吸引着我，我又去晓波家了，还带了一本小册子，那是我自己写作，自己“出版”，自己阅读的小册子，里面印着我刚开始在“绿格子”上爬行的脚印，藏着我一个蓝色的梦——当一名作家。那是一本怎样的小册子啊，我从未给任何人看过，那是属于我自己的。只有深夜，万籁寂静时，我才从枕边摸出来，一页页轻轻地翻着，然后枕着她，静静地入睡。那一天，好像没经过什么思考，我就用一张漂亮的挂历包着，装进书包，带给他看了。我至今忘不了他那时的表情，惊奇、兴奋。更忘不了我当时的心情：紧张，心好像要从嗓子里冒出来。“好好写！你会成功的！”他翻完最后一页，激动地扬着手：“回答我，你有恒心吗？！”我不知什么意思，使劲地点着头，“那么，答应我，别放弃你的理想！”“嗯！”我咬着嘴唇，用力的点点头，连椅子也跟着我一起晃动了。
第三天，第四天，我们谈了很多很多，俩人在一起，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
第五天，他要走了，我们互留了通信地址。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他的来信。
我们开始通信了。他谈他的构思，他的新作；我谈我的待业生活，我的每篇习作。信，越写越多，越写越长。当我每次把信投入邮筒时，就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回信。
不知从那天起，在他的信中，我的姓被免了，直呼一个名，彼此的信中，不再只是事业这个永恒不变的主题，我们开始写土地，写重量、写帆，写对生活的爱。有一天，我收到他的信，信中，他向我描绘了北方的大森林，我仿佛看到了一连串跳动的绿色音符，郁郁苍苍的森林，一下子展现在我眼前。“你什么时候能来呢？”凭着十八岁少女的敏感，我感到了一种朦胧的，似乎又不那么遥远的东西突然一下子出现在我眼前，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那是什么？不不，我太小了，真的太小了。我害怕了，把信藏在了抽屈里。可是，每天当我拉开抽屉时，手会不由自主地伸向那封信······
很奇怪，他的信突然中断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一连写了几封信，都杳无音讯。后来，他终于来了一封信，异常简单，说是最近工作要调动，有新的通信地址以后告诉我。信末，他写道：“今年高考即将到来，在遥远的北方我深深地为你祝福，祝你成功！”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他再也没来过信，我好像一下子陷进一个深渊里，冰冷冰冷，不能自拔了。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问妈妈：“您收到过我的信没有？”“信？什么信？没有。”
我失望了。总是心不在焉，无精打采，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当邮递员的身影刚刚出现，我会一下子从四楼冲到一楼，急忙的询问，虽然邮递员每次都用摇头表示回答，但我每次都希望看到奇迹出现，我希望当我打开信箱时，有一封信躺在里面；我希望我推开房门时，有一封信翻落下来；我希望当我拧亮台灯时，有一封信放在写字台上；我希……但是等待我的，是一片惆怅和空白。这时才意识到原来我是不能没有他的……我不安的情绪被爸爸妈妈察觉了，一天晚饭后，妈妈慎重地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我。
原来妈妈无意中翻阅了我的信件，发现了他，凭着母亲的感觉和经验，发现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妈妈怕我考不进大学，更怕我真的有一天会离开上海到北方去，母亲的责任，母亲的私心驱使着妈妈给他写了一封信，婉转地请他不要来干扰我的学习生活，并且向他暗示，她只有我一个女儿，不会让我离开她的身边，他和我，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事……
啊？！好心而又可憎的妈妈！
我呆呆地望着妈妈，我没想到我所尊敬的妈妈竟然会这样，我将嘴唇咬得出血，竭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去看书吧，不要再多想了。”妈妈临走还叮嘱一句。
我很平静地站起来，走进浴室，拧开了水龙头，我想好好冲一冲，冲去一切。不知怎么的，泪水流了下来……我不愿让爸爸妈妈知道我流过泪，我要让他们明白，我对这件事无所谓。想着想着，我不禁哭出声来了，我拼命咬着毛巾，不发任何抽泣声，把头浸入冰凉冰凉的水中……
晚上，我用一根火柴，点着了他所有的来信，望着那化为灰烬的纸片，我咬着牙暗暗发誓：一定要进大学，一定要……
我拼命了，是憋着一口气拼命复习的。终于得到了报偿——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我知道，为了它我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记不清写了多少封信了——在心里。想把我的一切告诉他，但总没有勇气，没有勇气把信投进邮筒里。
两年过去了，紧张而又多彩的大学生活没能使我把他忘却。当我坐在阅览室沉浸在书海里，直到最后闭馆的铃声响了起来；当我在帐子里打着手电，摊开日记本；当我和伙伴们一起踏青游玩的时候；当我一篇篇习作排列成铅字登在报刊上的时候，我都能感到他的存在。他好像就在我眼前出现，那双急切的眼睛：“答应我，别放弃你的理想！”这句话总在我耳边回响。
我等待着，等待着有一天，当我成功的时候，我想那又是一个雪花飘飘的季节……
来源：汉翁漫笔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