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重读丨《湘行散记》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5-26 09:24 3

摘要:《湘行散记》系沈从文众多散文作品里之菁华,含“湘行书简”“湘行散记”和“新湘行记”等多辑。1934年初,因回乡探望生病的母亲,沈从文记录下沿途见闻风景、人物以及故事,后汇编乃成此书。书中,既有他对远方爱人的思念,亦有对故土的眷念。今人抚之读之方知:行行复行行,

《湘行散记》系沈从文众多散文作品里之菁华,含“湘行书简”“湘行散记”和“新湘行记”等多辑。1934年初,因回乡探望生病的母亲,沈从文记录下沿途见闻风景、人物以及故事,后汇编乃成此书。书中,既有他对远方爱人的思念,亦有对故土的眷念。今人抚之读之方知:行行复行行,思念深如海。今选录两文:其一,立于沈从文当年视角,品读他与张兆和的幸福爱情;其二,今人重走沈从文当年行路图,回望湘西,追忆年华。虽有时序差异,却又形同互文,遂成完整叙事,以飨读者。

北岳文艺出版社 2014年出版

殷切的思念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王吴军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坐在屋里读沈从文的《湘行散记》——这是北岳文艺出版社2003年出版的,封面上淡雅的湘西风景洇着旧时光的墨色,看上去很美。读了几段,停下来,脑子里就有了许多想象。沈从文那张被世间风雨吹打的脸浮现出来,他披着毛衫的身影正穿过书页,一步步走回故乡湘西。娇俏的湘西女子多情地注视,生动的样子让沈从文更加思念他深爱的远在北平的女子张兆和。

默默读着沈从文的这本书,我仿佛听到了火堆里不断迸出清脆的燃烧声。直到那个美丽的女子被喊回去,她轻咬嘴唇,妩媚地用余光瞥了最后一眼,转身离去。这离去也是不甘心的,因为那女子生得太美,所以不甘心就成了凄切似的。

沈从文踩着泥泞的路,重新回到寒冷的船里,伴着淙淙的流水声,给家里的那个女人张兆和写下一页页的信。思念到底是什么呢?他告诉她,因为有了思念,他的心永远都被湘西迷蒙的美丽所笼罩,有了淡淡的却绵稠的伤感,他的眼睛悄悄地湿了。

当年,沈从文追求张兆和是一种难忘的经历。张兆和在日记里说,他(沈从文)哭得那样凶,好像世界都抛弃了他一样,只因为,她不爱他。沈从文心里也不明白,家乡水边那些白脸长身子的女子,见人爱作媚笑,且常用宽大的衣袖遮了嘴,妩媚地笑,他却不动心;可是张兆和这个都市的女子,生着一张黑脸,见人也不爱作媚笑,为何他此生就只认准了她呢?答案只有一个,因为心中那份对她割舍不断的思念。沈从文对张兆和的渴望,因为追求的落空而愈加强烈,甚至发展成深深的悲哀,比仰望星河还要遥远。

这样的爱情是一种甜蜜的痛苦,深深地折磨着沈从文这个天性敏感而多情的男子。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少年人。当茫茫然的爱情没有结果时,他成了都市里面壁的青年人。

真正投入的爱情能让一个人成熟起来。沈从文和张兆和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成了恩爱情深的伉俪。沈从文和张兆和的爱情留下了很多令人记忆深刻的对话,比如这样一句:“乡下人,来喝杯甜酒罢!”这是张家同意了沈从文的求婚后,张兆和给他发的电报里的话。多么有情趣的话呵!还有这句:“在这个家书抵万金的年代,我该是最富有的人。”这样的话语多么平实,又多么深情。当年,北京沦陷后,沈从文先一步西迁,留下张兆和与孩子。但他的心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张兆和,也许,这就是他写《湘行散记》这本书的缘由吧。

沈从文正是借《湘行散记》来寄托对张兆和的缱绻相思。他不断给她写信,情思绵绵。胡同里的人常对张兆和说:“沈太太,沈先生真是了不得,信这样多!”于是,张兆和无比幸福地把胡同里的人说的这些话告诉自己的丈夫。沈从文写道:“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如今看这样的话,依旧让人心头充满暖意,也有一点淡淡的伤感。

沈从文并非无病呻吟之人,他的身上始终有着故乡湘西古城凤凰的精魂。他的忧伤从来不是文人的矫饰,而是源于与美好凤凰的无奈别离,以及追逐爱情时撞碎在现实中的阵痛。正因如此,那些痛苦凝成许多和湘西有关的美丽文字,包括他与张兆和的爱情,也是如此。

有了爱的思念,就有了无尽的爱的牵挂。张兆和对孩子说:“妈妈那时候头发短得像个男人,提着东西走进了书店,看到一个背影像爸爸的人,手里的东西啪的摔了一地,转身就跑了。”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总在逃跑的人,后来在信中对沈从文说:“猛然想着你,猛然想着你,心便跳跃不止……”

我在书里看过沈从文和张兆和的合影。她总是在笑,侧脸也像笑,不论怎么看,她在沈从文身边都是在笑,幸福得让人羡慕。这种幸福,在沈从文的《湘行散记》中伴着美好的思念而四处弥漫。

读着沈从文写的《湘行散记》这本书,我懂得了,原来,殷切的思念其实是一种难得的幸福。有相爱的人可以牵挂,怎么会不幸福呢?行行复行行,思念深如海。红尘有涯,爱情无尽。因为有爱,所以不弃。因为有爱,总是牵挂。

山水青绿依旧 宁静和美难寻

萧梦麟

几年前,笔者和在张家界任教的小枝同学往游湘西凤凰、茶峒一带,行囊里携着《湘行散记》和《边城》两本书。《湘行散记》(北岳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分为“湘行书简”“湘行散记”和“新湘行记”三辑。前两辑写的是1934年初沅水之旅,沈从文当时因母病还乡,那时湘西的交通仍完全依靠沅水及其支流的航船,他每天坐在小船后舱给张兆和写信,报告沿途见闻,60年后编成“书简”;那次旅行结束后他又为报刊陆续写了十数篇相关的散文,即是“散记”;“新湘行记”是1956年12月沈从文再次还乡一路上写的书札。

沈从文1934年的舟行路线,是坐车从常德到桃源,用十五块钱在河边选了一只三丈长的新船,溯沅水经泊曾家河、兴隆街、柳林岔、缆子湾、鸭窠围、泸溪、箱子岩、浦市,上行到辰州(沅陵),再乘船、坐山轿回到凤凰。他在家只待了三天,即又从辰州乘船下行,往复行过武陵桃源。

沈从文十五岁到廿岁的时候,作为一名行伍小兵常在这条河上往还。这回离乡16年之后,乘坐桃源划子重过这清澈透明的河水,在深山长潭里度过二十多天,每天给新婚的爱人写信,分享、赞叹一千种宋元人作桃源图也比不上的山水,在两岸竹林翠色里酝酿着《边城》,温习着少年时的故人故地。

小船每天都被沈从文泊到小村边歇下,取河水烹鱼炊饭;夜晚在轻轻摇动的小船上倚枕写信,听着船底流水的声音,有时似乎是大鱼头碰着船底。

这是一路从船舱看出去的风光:深冬时节的沅水两岸还是绿树青山,朱雀画眉依然叫得很好,岸上有黄山羊跑着,向林木深处窜去;兴隆街的高山积雪与远村相映照;缆子湾两山翠碧,全是竹子,像是翠翠的家乡;小小石头城的辰溪,河水深到三丈尚清可见底,太平无事的日子,河面常年来往着湘黔边境各种形制优美的船只;在泸溪、浦市之间,有个箱子岩,岩下的洞穴藏着当地人五月节用的龙船。十几年以前沈从文见过河中人过大端阳节的盛景:洞窟中藏着的最漂亮的三只龙船,皆被乡下人拖出浮在水面上。鼓声起处,船便如一支没羽箭,在平静无波的长潭中来去如飞,他们直到月下仍在竞舟。深潭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两岸浅绿的小山。河面上,生机活泼,有时十多个大木筏浮江而下,十多只大船摇橹下驶。

沈从文说最好看的是柳林岔一带,简直是仙境是梦境,千家积雪,高山皆作紫色,疏林绵延三四里。而过沅陵渡,一切如画,特别是船和人的情景动人之至,这还是冬天,“一到春天,是可想而知的”。这种种的大美,需文笔为造化立心。这次是沈从文,2000年前乘船行吟沅水的,那是屈原。

山水种种的美之外,还有人间烟火的种种情味。黄昏泊船于顺水的长潭里,水手摇橹唱着橹歌。在泸溪,每一个山头都镀上了金,满河橹歌浮动。有时是小孩子带头唱的歌,特别娇特别美——“信纸上浸透了摇橹人歌声”,“这些歌声中我的心皆发抖”。还有浦市的大油坊长年有油可打,打油人皆摇曳长歌。

沈从文的笔记,还描绘了沅水两岸的吊脚楼人家,满是牛粪桐油气味的河街,与野兽大蛇共同割据的烧山种田人,许多就河边石上捶衣的妇人,那一看就知道灵魂用歌声喂养的年轻妇人;小小灰色的渔船,船舷船顶站满了黑色沉默的鹭鸶,石滩上走着拉船人……

但这福气不是通常乘客享用得了的。湘西山高水急,小船挹流而渡,艰难处与美丽处实在可以平分。小船上三名水手,上滩时篙子打在浅水石上,急水时更危险,风雪天要两个水手下水伏在石滩上爬行,拉船上去。这些水手们上岸常去娼妓的吊脚楼,卧在外舱时吃鸦片烟,骂着沈从文听来“天真烂漫”的野话。

“散记”篇多处写到水手和码头娼妓,他们过着粗野贫贱、命如草芥的生活。这些文字宛如一幅幅鲜活的湘西风俗画,成为极具价值的方志史料。但作为文学作品来论,需更谨慎的评价。沈从文对美的捕捉敏锐而细腻,却在人伦秩序的洞察上稍显薄弱。对于这种水手和娼妓的关系,作者没有观察到痛苦,甚至还常流露对于“原人”朴野的兴味。

虽说去乡16年,但情感的滤镜使故乡的痛楚记忆也带着一丝甜蜜。《湘行散记》的压舱石,是民国乡土散文里常见的那种诚实的社会观察。沈从文说地方的民生现象“只有一天比一天坏”,以水行的终点浦市为例,这个在光绪年间繁荣达到顶点的码头重镇,十年前虽已大大衰落,但比1934年的景象还是更好。那时河沿长街的油坊,尚常有两三千新油篓晒在太阳下,沿河七座青石码头长年有大木筏、大而明黄的船只停泊。

1956年写《新湘行记》时,沈从文的返乡路线已是乘车走盘山公路。但他依然可以经沅水坐船到常德或沅陵,六七天中停靠许多码头,在泸溪渡还看见十多只大船摇橹下驶、大木筏浮江,一些渡口撑渡船的依旧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再说回2017年的湘西之行,笔者携沈从文的两本书,想一路上按图索骥,乘一叶扁舟顺流漂过沅水几天。但今天湘西的航船基本消失了,反复向人打听,都说只有很少的河段可以通航,还是马达轰鸣的机器船。在网上也看到有人按沈书的路线,一段一段找码头坐船。不能通航的原因,当然是由于修了一些水库。总之,此行未能造访沅水。就所到之处来看,湘西山水依然青绿,但《湘行散记》里沈从文于冬雪孤舟中记下的宁静与和美,已随岁月化作绝响。跟别处一样,在近百年的工业化之后,这里已非复往昔。

来源:子清视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