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二十万不是小数,你怎么能就这么给了婆婆?"我站在院子里,苦涩地问丈夫。
"二十万不是小数,你怎么能就这么给了婆婆?"我站在院子里,苦涩地问丈夫。
窗外的雨滴敲打着屋檐,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为我此刻的心情打着节拍。
那是1992年的夏天,我嫁到东北小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
彼时,改革开放的浪潮已经席卷全国,但在这座依靠几个大型国有企业支撑的工业小城,依然保留着浓厚的计划经济色彩和人情世故。
单位分房还没完全取消,家家户户的电视机从黑白逐渐变成彩色,老百姓口袋里的票证刚刚告别,人们的生活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叫林雨荷,父亲是县煤矿的工程师,母亲是中学教师。
在那个年代,我们家算得上是体面的干部家庭,吃的是公家粮。
我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穿着裁缝店里做的花格子连衣裙,背着红色的书包,在邻居们羡慕的目光中长大。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市纺织厂当会计,每个月七十多块钱工资,在厂里算是高收入群体。
那年春天,经人介绍,我认识了王志刚。
志刚比我大三岁,在市钢铁厂做技术员,踏实肯干,为人直爽。
记得第一次见面,他穿着整洁的蓝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腼腆地笑着,那双手上有些老茧,握起来格外温暖。
交往半年后,我们决定结婚。
那时候结婚很简单,没有现在的排场,一张红彤彤的结婚证,一顿家人亲戚的吃吃喝喝,就算是把终身大事给办了。
结婚前,父母给了我二十万元作为陪嫁。
在九十年代初期,这笔钱足以在市区买一套不错的房子,甚至还能添置些像样的家具。
那时一般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一两百块,这笔钱对普通家庭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父亲抽着烟,拍着我的肩膀说:"丫头,这是爸妈的一点心意,给你和志刚买套房子,安个家,往后的日子就靠你们自己了。"
母亲在一旁抹着眼泪,塞给我一个红色的布包:"这是妈给你准备的,里面有些首饰,将来传给你的闺女。"
我们的婚礼很热闹,按照当地的习俗,婚后我们暂时住在王家的老房子里。
王家住在钢铁厂的家属院,是四间砖瓦房,院子不大,种着几棵葱和几畦蒜苗。
志刚父亲早逝,婆婆王秀兰一个人把志刚和他的弟弟妹妹拉扯大。
婆婆是个勤劳的老太太,瘦瘦的,鬓角已经开始泛白,但精神头儿十足。
她每天早起做饭,打扫院子,晚上就坐在煤油灯下,拿着老花镜,缝缝补补。
刚开始的日子还算和睦。
我呢,也尽量做个好媳妇,下班后帮着做家务,周末陪婆婆去菜市场。
晚上,我和志刚会打开收音机,听听评书或者流行歌曲,偶尔去街心公园散散步,悠闲自得。
变故发生在结婚三个月后的一个周末。
那天是个阴天,窗外的天空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志刚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去单位加班,直到傍晚才回来。
他脸色不太好,神色凝重地拉着我坐在屋里那张有些陈旧的方桌前:"雨荷,我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这么严肃?"我笑着问,手里还拿着从自行车后座上刚取下来的白菜。
"妈退休金不多,只有八十多块,前几天她去医院检查,查出了高血压,以后要长期吃药。"
志刚的声音很低,像是害怕被屋外的人听见。
我心里咯噔一下,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
"医生说她这病不算太严重,但需要长期吃药控制,这药钱下来,加上日常生活,她那点退休金就有些紧张了。"
他搓着手,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我想......"
"你想怎样?"我放下白菜,眼睛直视着他。
"我想把你陪嫁的钱拿出来,给妈养老。"
志刚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全部?"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
"都给妈。"志刚抬起头,眼神坚定,"她一辈子不容易,早年丧夫,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妹拉扯大,现在她生病了,我想让她晚年过得好一点。"
我心里翻江倒海,那股苦涩从胃部一直涌到喉咙。
那可是二十万啊!是我父母的心血,是我们未来的家,是我们美好生活的起点。
"志刚,"我强压着怒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理解你的孝心,但这钱是我爸妈给我们买房子的,是给我们小两口的,不是给婆婆的养老钱。"
我试图讲道理:"我们可以每月从工资里拿出一部分给妈当生活费,可以帮她买药,但不能把全部积蓄都给她啊。"
志刚却固执地摇头,那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坚决:"我是长子,照顾妈是我的责任。"
他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再说了,咱们两口子都有工作,以后慢慢再攒钱买房子也来得及,可妈妈的身体等不起啊。"
我们争执了一整晚,邻居家的收音机里传来的京剧声,伴着我们的争吵,在夜色中飘散。
最终,看着志刚失望的眼神,我勉强同意了。
心想,毕竟是我婆婆,志刚的亲妈,钱给她养老,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没想到,这个决定会彻底改变我们的生活。
志刚把钱交给婆婆后,她的态度明显变了。
以前对我的和颜悦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指手画脚。
"雨荷啊,这菜切得太大块了,不入味,你看看我切的。"
"你这衣服洗得不干净,看这领子还有印子,要多搓几遍。"
"你们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这肥皂都用得太快了。"
诸如此类的挑剔每天都有,仿佛我从一个受欢迎的新媳妇,一夜之间变成了不懂事的外人。
更让我心寒的是,自从有了这笔钱,婆婆开始大手大脚地花钱。
她先是给自己买了一台二十一寸的彩电,摆在了正屋的八仙桌上,然后又给志刚的弟弟妹妹买了新衣服,还资助他弟弟开了个小商店。
每次听到邻居夸她对子女多好,她就一脸得意,仿佛这钱真的是她一辈子的积蓄。
当我和志刚提出想用一部分钱买房子时,婆婆却瞪大了眼睛:"那是我的养老钱,怎么能动?你们年轻人不是有工资吗?自己攒吧,不差这一时半会。"
我忍了又忍,心里的委屈像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
直到有一天,我从同事口中得知,婆婆拿出五万块钱给小姑子做嫁妆。
那天晚上,我和志刚大吵了一架。
"那是我陪嫁的钱!凭什么给你妹妹做嫁妆?"我哭着质问,手里紧紧攥着那条母亲给我的手帕。
志刚却一脸不耐烦:"妈的钱,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咱们不该管。"
"什么叫妈的钱?那是我爸妈给我们的!是让我们买房子的!"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给了妈就是妈的了。"志刚的态度异常坚决,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转身出门,"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是我曾经熟悉的那个志刚了。
在他心里,我永远排在他母亲之后,甚至连他的弟弟妹妹都比我重要。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感觉自己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难熬。
九十年代初,国企改革开始,工厂效益不好,经常发不出全额工资,有时候发一些厂里生产的布料代替。
我们租住的房子是钢铁厂的老宿舍,又小又旧,墙皮脱落,冬天冷得要命,生炉子的煤还得从单位领回来自己劈。
而婆婆用我的陪嫁钱在市中心买了一套两居室,还添置了新家具。
每天跟楼下的牌友搓麻将,周末去公园跳广场舞,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邻居们都夸她有福气,儿子孝顺,有个好媳妇,想当年她一个寡妇把孩子拉扯大,如今终于享福了。
每当听到这些话,我就觉得一阵心酸。
那年秋天,我感冒发烧,高烧不退。
志刚为了多赚钱,接了夜班,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斑驳的天花板,泪流满面。
婆婆知道我病了,连看都不来看一眼,只是让志刚带话说:"年轻人哪有不生病的,挺一挺就过去了,何必大惊小怪。"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在这个家里,我只是个外人,是被利用的提款机。
两年过去了,我们的积蓄几乎没有增长。
眼看着同龄人都买了房子,有了孩子,而我们还在为生计发愁。
更让我心酸的是,每次回娘家,看到父母期盼的眼神,问我什么时候买房子,我都不忍心说出真相,只能支支吾吾地说还在攒钱。
一次,母亲拉着我的手问:"丫头,是不是志刚家对你不好?你可以跟妈说实话。"
我强忍泪水,摇摇头:"没有,挺好的,就是现在工资低,攒钱慢。"
母亲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这是我和你爸攒的,给你们添补家用。"
看着那个鼓鼓的红包,我再也忍不住,扑在母亲怀里大哭起来。
那天晚上,我把所有的委屈都告诉了父母。
父亲气得胡子直翘,拍着桌子说要去找志刚家理论。
母亲则抹着眼泪,自责没有把女儿嫁到一个好人家。
我拦住了父亲:"爸,算了,这事不能怪志刚,是我自己同意的。"
走出父母家的那一刻,我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
终于在一个雨夜,我鼓起勇气对志刚说:"我想离婚。"
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在为我的决定敲响丧钟。
志刚放下手中的饭碗,愣住了,随后是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有些颤抖。
"因为我在这个家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平静地说,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不是你的妻子,只是个外人,是被你们家利用的提款机。"
志刚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想辩解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他最后说,"离婚是大事。"
"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我站起身,收拾碗筷,"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了。"
第二天,志刚向单位请了假,带着我去了民政局。
办离婚手续那天,婆婆没有来。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映出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志刚面无表情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然后把笔递给我。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辜负了你。"
我没有回答,只是接过笔,在那张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这样,我们七年的婚姻,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离婚后,我回到父母家,开始了新的生活。
父亲得知真相后,气得住了院,整整两天没说一句话。
母亲每天以泪洗面,责怪自己没把女儿嫁得好。
而我却感到一种解脱,虽然失去了二十万,但我找回了自己的尊严和自由。
那段时间,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白天上班,晚上去夜校学习电脑,周末帮母亲做家务。
慢慢地,我变得坚强起来,不再为过去的事情伤心。
半年后,厂里组织职工去北戴河疗养,我认识了一位做小生意的男人,姓陈,名叫陈建国。
建国比我大两岁,个子不高,为人朴实诚恳。
他在市场上有个小摊位,卖些日用百货,虽然不是什么大生意,但胜在自由,收入也还可以。
我们聊得很投机,他告诉我,他也是离过婚的人,前妻嫌他没出息,跟着一个开货车的跑了。
听了我的故事,他没有嘲笑我,反而安慰我说:"你已经很勇敢了,换作是别的女人,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怪圈。"
回来后,我们开始约会,他经常骑着自行车来接我下班,带我去吃路边摊的羊肉串,或者去公园散步。
半年后,他向我求婚。
我有些犹豫,害怕再次受伤,但他说:"我知道你的过去,也知道你的顾虑,但我愿意用一辈子来证明,我和他不一样。"
我们结婚的时候很简单,只请了双方的父母和几个好友。
婚后,我们先是租了房子住,后来攒够了首付,才在市郊买了一套小两居。
日子虽然不富裕,但很踏实,每天晚上,我们会一起看电视,讨论今天的收获,计划明天的行程。
建国很节俭,但对我和后来的孩子从不吝惜,总说:"钱是赚来花的,只要花得其所,就值得。"
五年后的一天,我在商场遇见了志刚。
他憔悴了许多,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
见到我,他有些尴尬,但还是走过来打了招呼。
我们在商场的咖啡厅坐下,他告诉我,婆婆生病了,得了重病,花光了所有钱,还欠了一身债。
"那二十万,早就花得一干二净了,"他苦笑着说,"妹妹结婚时给了五万,弟弟开店亏本了又给了八万,剩下的都用在她自己身上了。"
他告诉我,现在他每个月的工资大部分都用来还债和给母亲治病,生活过得很拮据。
"你呢?"他问我,"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简单地回答了几句,说自己已经再婚,有了孩子,生活还算顺心。
临别时,他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眼神中满是愧疚和遗憾。
我摇摇头,转身离开。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爱一个人,要有底线;孝顺父母,也要有分寸。
所谓的孝道,不是盲目地牺牲自己和家人的幸福,而是在尊重长辈的同时,也守护自己的小家。
回家路上,春风拂面,杨柳依依,我心里竟没有半点怨恨。
那二十万,就当是我用来换取人生智慧的学费吧。
如今的我,虽然不富有,但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建国知道我遇见了前夫,没有多问,只是晚上多做了一道我爱吃的糖醋排骨,然后说:"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一起,幸福地生活着。"
那天晚上,我靠在他肩膀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满是温暖。
我想起婆婆当年刚见到我时曾说过的话:"闺女,嫁到我们家来,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当时我多么感动,以为找到了第二个家,却不知道,那不过是虚情假意,是为了骗取我的陪嫁钱。
如今想来,那段经历虽然痛苦,却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家庭和爱情。
多年后再回想起这段往事,我已经能够平静地看待。
那些年轻时的执着与倔强,那些为爱与孝割舍的痛苦,都化作了生命中的一段记忆。
我明白了,真正的家庭,是彼此尊重,共同经营;真正的爱情,是平等相待,互相扶持。
我的婆婆后来去世了,听说志刚为了给她治病,欠下了不少债务。
后来他娶了第二个妻子,一个厂里的会计,听说日子过得还不错,但始终没有买上房子。
而我和建国,靠着他的小生意和我的工资,虽然不算富裕,但生活得很充实。
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懂事的女儿,她已经上初中了,成绩很好,是班里的三好学生。
有时候,我会告诉她这个故事,不是为了让她记恨什么,而是希望她明白:在爱与责任之间,要学会平衡;在付出与索取之间,要懂得珍惜。
"妈妈,你后悔过吗?"有一次,女儿问我。
我想了想,答道:"不后悔,如果没有那段经历,我就不会成长,也不会遇见你爸爸,更不会有你。"
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说:"妈妈,你真勇敢。"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暖,原来在女儿眼里,我不是失败者,而是勇敢的人。
那个痛苦的决定——离婚,成了我生命中的转折点。
它让我失去了一段感情,却找回了自我,也让我遇见了真正懂得珍惜我的人。
人生就是这样,有得必有失,重要的是,不管遇到什么选择,都能无愧于心。
每当夜深人静,我偶尔会想起那个雨夜,想起我对志刚说的最后一句话:"希望有一天,你能明白,爱一个人,不是牺牲另一个人。"
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我知道,这句话也是对自己的提醒。
如今的我,已经学会了原谅——原谅志刚的偏执,原谅婆婆的自私,也原谅当年不够勇敢的自己。
因为我知道,生活从不完美,人也从不完美。
我们能做的,只是在不完美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安宁与幸福。
那二十万,就像是我青春的一个符号,提醒着我:金钱易逝,而自尊和爱情的分量,却重于一切。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窗台上的绿植上。
我轻抚着女儿的发丝,心中满是柔软。
"妈妈,你在想什么?"女儿抬起头,好奇地问。
"在想一段往事,"我微笑着说,"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
女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妈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长大后一定会更加珍惜身边的人。"
听着女儿稚嫩却坚定的声音,我知道,那二十万换来的不仅是我的成长,还有女儿的智慧。
生活继续,带着遗憾,也带着希望。
这大概就是人生吧——失去一些,收获一些,然后继续前行,在每一次跌倒后重新站起,在每一次受伤后学会坚强。
而最重要的是,无论遇到多少风雨,都要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幸福就在不远处等着我们。
来源:恋过的美丽风景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