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瞅见过凌晨三点的殡仪馆不？老张掏出打火机点烟，那火苗在黑咕隆咚的地儿里颤悠了一下。这都他今儿个第四回出车了，后备箱里躺着个出车祸没了的年轻人呢，血正顺着担架滴答滴答往下淌。

你瞅见过凌晨三点的殡仪馆不？老张掏出打火机点烟，那火苗在黑咕隆咚的地儿里颤悠了一下。这都他今儿个第四回出车了，后备箱里躺着个出车祸没了的年轻人呢，血正顺着担架滴答滴答往下淌。

老张说：“头一回握方向盘的时候，手直打哆嗦，现在啊，就跟送老熟人似的。” 他干这行都八年了，接过跳楼的、病死的，还有在睡梦里就走了的人，最年轻的才十六岁。你要问他还怕不怕，他就咧着嘴乐：“活人可比死人难伺候多了。”

去年腊月二十八，城里下着冻雨。老张接到通知去接一个独居老人。推开门，暖气片还热乎着呢，电视里放着春晚重播，老人歪在沙发上，就跟睡着了似的。老张收拾遗体的时候，瞅见床头摆着全家福，可给三个子女打电话，一个都联系不上。他搓着手说：“最后是我给老人换的寿衣，手指头冻得跟红萝卜似的。你说怕？我当时就寻思着，可不能让老人走得冷冰冰的。”

干这行有不少规矩。车后视镜上老系着红布条，到路口就撒点纸钱，后备箱里常常备着二锅头，这可不是给人喝的。有一回大半夜去接遗体，导航突然不好使了，就在环岛那儿绕了五圈。坐副驾驶的新人吓得脸都绿了，老张就拿出酒瓶往轮胎上浇了三圈，嘿，车一下子就能动了。老张说：“信不信由你，有些事儿就得讲究。”

最让人心揪得慌的可不是啥鬼神的事儿。去年夏天接一个溺水的小女孩，她妈妈扒着车门不让车走啊，指甲在玻璃上划得刺啦刺啦响。老张就在车里干坐了俩钟头，听着那哭声从哭得死去活来，慢慢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搭。老张说：“那时候啊，真希望这世上有鬼，咋的也能让当妈的再见孩子一面。”

这工作干久了，老张也能看透人了。有儿女在灵车前争遗产打得不可开交的；有小三跑到葬礼上闹事的；也有八十岁的老头儿守着老伴儿的遗体唱了一晚上山歌的。老张说，现在看谁都像一本书，得翻到最后一页才知道是个悲剧还是喜剧。

老张工资其实不低，一个月能挣一万多块呢，可这工作说出去，别人都嫌弃。相亲的时候，姑娘一听他这工作，咖啡都没喝完，找个借口就溜了。儿子开家长会，老师还委婉地说：“可别跟同学说你爸是干啥的。” 有一回送孩子上学，老张听见有家长小声嘀咕：“离那家人远点，晦气。” 老张就当没听见，扭头就给儿子买了双最新款的球鞋。他说：“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干，咱又没偷没抢的。”

有人问老张有没有遇着邪乎事儿，他摆摆手。不过还真有件稀罕事儿。有次送完遗体，家属非得塞给他个红包。推脱不掉就收下了，结果当天晚上就发烧到 40 度，上医院也查不出啥毛病。第二天赶紧把红包捐到庙里了，病一下子就好了。老张说：“这钱啊，可真是烫手。”

现在老张在队里就像个 “定海神针”。新人吓得腿软的时候，他就讲讲自己头一回出车闹的笑话，把殡仪馆当成洗浴中心了，拉着遗体在城里转了半小时。说得那些年轻人又哭又笑的，也不害怕了。

清明节那天，老张照常出车。路过公墓的时候，瞅见以前服务过的家属在烧纸。人家认出他的车牌，就往车窗里塞了袋青团，豆沙馅的，还热乎着呢。老张咬了一口，糖霜沾到胡子上了，他说：“值了。” 这时候，夕阳把殡仪车的影子拉得老长，就像一条不吭声的渡船。老张说，干这行久了，慢慢就明白一个理儿：生死之间就差这一趟车的距离。他们这些开车的，握着方向盘，渡的是这人世间的冷暖。你说到底怕不怕呢？老张掐灭烟头，发动车子说：“怕啥？咱送的都是回家的人。”

来源：春蕾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