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天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他是专门做重生者调查的。所谓重生者,就是保留了(部分)前世记忆的人,也有叫轮回人的,我也讲过许多关于轮回人的故事。我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人专业研究这个,还挺厉害的,这人得有多无聊虔诚啊!不过我们今天不讲他的故事,今天还是先把之前欠的故事
今天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他是专门做重生者调查的。所谓重生者,就是保留了(部分)前世记忆的人,也有叫轮回人的,我也讲过许多关于轮回人的故事。我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人专业研究这个,还挺厉害的,这人得有多无聊虔诚啊!不过我们今天不讲他的故事,今天还是先把之前欠的故事讲完吧,就是在北戴河听到的神秘故事。五一,我们去北戴河玩,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有个德高望重的科学家想找我当面聊聊,问我方不方便?我喜欢结交各种奇奇怪怪的朋友(我自己其实也挺古怪的),身边什么千奇百怪职业的人都有,但是科学家还真是很少。你要说一个道士、一个和尚,甚至一个深井冰,想找我聊聊,那都可以理解,但是一个科学家,还是德高望重的那种,他找我聊啥呢?对方说,对方说是私事,不方便透露。而且这个科学家很认真,专门托了他的一个学生(是省里的一位大领导),大领导就让秘书办,电话一关关往下打,最后找到他,他只好厚着脸皮来找我,希望我能给个面子。我肯定会给他面子,毕竟我刚去苏州创业时,人家帮过我很多,是很好的人。所以我就一口答应了,说放心吧,不管他说什么傻话,我都尽可能跟他微笑,原则上不跟他吵架,绝对不动武。对方才松了一口气,又和那边确认了一下,跟我说,这个科学家听说我在北戴河,真是一天都等不得了了,决定直接从北京赶去,正好在海边聊聊。我心想,好家伙,这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啊,该不是要来抢我的鸡蛋吧!他愿意来,那来就来好了,那天天气偏冷,也不能下海,我就约他在海边一座复古风格的咖啡馆见了一下,聊了聊。文学界一直流传着一种神秘传说,说科幻小说会激发科学家的想象力,所以科幻小说地位比较高,比悬疑小说地位高多了(所以我对外都说自己是科幻作家,民俗科幻作家嘛)。所以我想,是不是我的科幻小说激发了他的想象,他想跟我探讨探讨未来世界什么的?或者联合忽悠个课题什么的?哎呀,这个科学家还是个大学教授啊,他到时候要邀请我去大学讲讲课,那我是矜持一下再答应,还是马上答应呢?我到时候是去北大好啊,还是北师大好呢?北大固然名气大,但是人家北师大女生多啊!哎呀,想想真是伤脑筋!结果我还在幻想呢,人家教授过来了,先问了我一个事情,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情。这个事情吧,比较好玩,我大约在十多年前吧(我还专门查了查,是2013年),出版了一本冒险小说,叫:《狩猎:阴山狼城》(后来这部书起了个网名叫《鬼藏人》,在QQ阅读独家上线,畅销榜年度第一)。你算算,这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只记得当年当作家收入挺高的,这部书的稿费买了我的第一套房了,故事内容什么的全忘光了(前几天有家动漫公司想改变这本书做动漫,我又从头看了一遍,怎么说呢,就是写的的确挺难看的)。这个教授找我,就因为这本书,因为书里讲的一个人物。这个人物是谁呢?是女主姬小免的奶奶。她奶奶年轻时在大兴安岭插队做知青,是一个很浪漫的女人,喜欢绘画,喜欢阳光,喜欢在晒干的白桦树皮上抄诗,抄的俄国浪漫诗人普希金的《我曾经爱过你》:“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这是一个浪漫的女人,也是一个神秘的女人,当时有个知青疯狂爱上了她,时时刻刻注意她,后来就发现了她的秘密——她可以驾驭狼群。故事最后,她赤脚骑在一匹狼身上,身边都是一颗颗明亮的萤火虫(其实是无数的狼,狼眼在晚上看着就像绿莹莹的萤火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这一幕,很浪漫,也很神秘。九年前,我们在影视的时候,想把这个IP高价卖出去,当时各种找人聊,和导演聊,也和明星聊。我当时还跟LJ讲过这一幕,他听了以后很兴奋,想要投资这部电影,觉得女主让TY演很合适(当时他们还没结婚)。可问题是,一个十几年前写下的故事,和这个科学家有什么关系呢?而且他还那么激动,端着咖啡的手都明显颤抖了,死死盯着我的眼睛,问:那个女人,她到底去了哪里?去了哪里?拜托啊,这可是故事里的人物啊,都是虚构的好吧,她能去了哪里呢?去了我心里行吗?我使劲回忆了一下,在故事里,她最后去了阴山狼城,成了大祭司一样的人物,最后被她孙女接了出来。我老老实实跟他讲了故事结局。但是他却摇摇头,说他没有老糊涂,他明白文学作品和现实人物的区别,他要问的是,这个故事的原型是谁,那个人在哪里?让我立刻、马上、现在,就要告诉他!我也有点儿烦了,想着这是个神经病啊,拍拍屁股就想走了,但是想想我答应过别人不生气,生气也不能发脾气,就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得知道他的目的,才好回答呀!科学家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连连道歉,跟我解释了一下,说他年轻时也做过知青,也是在大兴安岭那边插队,也遇到了这样一个神秘的女人,那个神秘女人最后也神秘失踪了。他平时也喜欢读一些科学小说,读的都是像《银河帝国》、《沙丘》、《基地》、《狩猎》这种优秀的世界名著。他看到故事里这个形象,怀疑原型就是他认识的那个女人,所以特别请我过来聊聊,希望能找到她。冒失之处,还请海涵。他还专门弯腰,给我鞠了一个躬,真是折煞我了。我赶紧扶起他,说,没有,没有,没事,没事。他拿出来了一个很旧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档案夹,把里面的东西挨个摆了出来,有他当年在大兴安岭做知青的照片,当年的粮票,以及一本保存很好的工作日记等。说实话,我当时也有点儿懵,毕竟我十几年前随手写的一个故事,怎么就突然就照进现实了呢?哎,这个世界确实很草台班子哎!科学家给我看了当年的日记,以及他视若性命一般的一张合影(里面有他和那个姑娘,长得还挺清秀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姑娘当年是他的一束光,还救过他的命。如果没有这个姑娘,那就没有他,更不要说后来的一些微不足道的成就了。他并不奢求和那个姑娘在一起,他很明白自己配不上她,他只是想找个机会,可以当面对她说一声感谢,祝她幸福,那就足够了。我当时都惊了,想着老前辈,你这真是折煞她了!别说当年的小姑娘了,你就是娶一个现在的小姑娘,在你们科学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啊!当然了,这话我没敢说。我见他那么认真,也跟他说了实话,说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我真是不知道,也不能瞎说。这个女人的原型,源自一个读者给我讲的故事。说是她母亲当年在大兴安岭插队时,遇到过一个很浪漫的女人,喜欢在雪地里奔跑,喜欢用晒干的桦树皮写诗,我当时觉得很美,后来写故事时就顺手写了一下。科学家就叹息了,说原来是这样,也许那个读者的母亲遇到的姑娘也是同一个人。他又问我,那还能联系到那个读者吗?我摇摇头,这都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是个风中奔跑的少年呢,谁还记得是谁给我讲的故事啊?我连当年有几个前女友都记不清了。科学家就叹息,说看来这辈子都无缘相见了,不过她这种人,应该早就不和我们在同一个宇宙了。我的八卦烈火熊熊燃烧了,小心翼翼问他,那个女人怎么失踪了?是不是像我故事里那么神秘?您说的另一个宇宙,指的是高纬度空间吗?他说,那个人,当然不如你故事里写的那么传奇,但是仔细想想,可能比故事还要更神秘一些。更关键的是,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说,他是上海人,当年知青下乡,被分到了大兴安岭那边,最开始在兴安人民公社,后来被调到呼玛抗大生产队,后来又换了一个地方,总之都在大兴安岭那边。他说,小伙子,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哈。你那本书,我看了,你肯定没有真正去过大兴安岭,因为你把这里写得太美好了。真正的大兴安岭啊,可没有那么美,那是荒蛮的、狰狞的、痛苦的。像我们呼玛,据说是中国最冷的城市,挨着北极村,最冷能达到零下五十度,连熊都能被冻死,每年有九个月需要供暖。这种地方,怎么能和浪漫搭上边呢?他说,我当时才二十出头,还是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小青年,突然被发配到这个冰天雪地的蛮荒之地,哪儿有什么意气风发,报效祖国的雄心壮志啊,就是沮丧,就是后悔,死都不愿意待在这里!但是,那个时代,你也懂得,个人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只能绝对服从,那就在这里混着呗,我每天都情绪低沉,觉得这里一切都是那么肮脏、泥泞,成天想方设法调回上海,直到来了一个姑娘。他说,我之前的世界满是黑暗,没有光,她就是一束光,照亮了我的世界。我要用什么样的语言形容她呢?她的优雅大方、明媚聪慧……我觉得万千语言都无法描述出来她,总之她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的——不,是我们的生活。他说,这个姑娘很爱笑,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对谁都很好,每个人都很喜欢她。她活力四射,用自己的活力驱散了萎靡的气氛,我们在她的组织下,歌唱、劳动、写作,变成了一支健康的生机勃勃的队伍。他说,毫无疑问,自己疯狂爱上了这个姑娘,但是又不敢表白,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就像普希金先生的诗里写的“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远远地爱慕着她,保护着她。他说,就是这种炽热热烈又极度克制的感情,让他发现了这个姑娘的秘密。她很喜欢写信。她自己做了许多很美的信纸,用晒干的桦树皮(桦树皮晒干后像宣纸一样,很适合书写),用风干的阔叶、大字杜鹃很大的花瓣做信纸,总之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信纸,在上面写信,写完后就精心装在一个信封里。科学家当时想,她写这么美的信,一定是给自己的恋人——真是好有福气的男人啊——自己既羡慕,又悲伤,内心被这两种感情激荡着。——后来他才知道,这些信并没有投递出去,都是她写给自己的信。他们有一次上次伐木,出了问题——油锯把老树拦腰锯断了,但是老树不倒——这种就很邪门了,当地人讲,是老树成精了(有些老树上打着标记,是不能砍伐的),它要把人压死,人往那里跑,树就往哪里倒。当地有经验的老师傅,就喊:别动,都特么的别动!然后让大家脱衣服,把衣服朝着反方向丢过去,老树会以为衣服是人,就朝着衣服压过去,人就活了。果然,大家丢掉衣服后,老树开始摇晃着朝着衣服那边倒下了。老师傅发一声喊,让大家赶紧跑,朝着衣服的反方向跑!科学家也赶紧丢了油锯跑,结果脚下滑了一下,跑错方向了,竟然跑到堆着衣服的方向了。他就听见背后传来树枝咔嚓咔嚓碰撞的声音,知道老树朝着他压过来了。他闭上眼,眼泪都流下来了,哭喊着拼命往前跑,却重重摔倒在地上。他已经绝望了,就看到后来冲过来一个人,抱着他,说:不怕的,不怕的!——是那个姑娘!他看着姑娘的眼睛,她的眼睛无比坚定,挡在他身前。他不再害怕,反而觉得有一种幸福感,想着能和最心爱的人死在一起,是多么幸福哎!他闭上了眼,紧紧抱着姑娘,等待着死亡的来到。但是,死亡并没有来到。他听见轰一声响,老树在他身边轰然倒下,但是自己却没有碰到任何一枝树杈,他抬头看看,发现所有的树枝都避开了他们,树枝围成了一个空心圆,圆心就是他们俩。他们就这样奇迹一般活了。他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又惊喜又惊恐,忍不住叫了起来。姑娘有些疲惫,又有些欣慰地看着他,像是母亲看着顽皮的儿童,淡淡地说了一声,自己有点儿累了,下山吧。下山的路上,姑娘明显非常疲惫,有几次身体摇晃着,差点儿跌倒。他也没多想,以为姑娘是吓着了,或者累着了,就在旁边看护着她,护送她到了宿舍。姑娘回宿舍后,很快就对外宣布,自己要走了,而且马上就要走。她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什么都没带,只带走了自己写的那些信件(她把所有东西都送人了,送给科学家的是一个日记本,就是他给我看的那个)。然后她也不让任何人送她,自己一个人缓缓上了山。科学家偷偷跟在姑娘身后,就看见她慢慢走在雪地里。再后来,来了一匹狼,朝着她冲了过去!他吓得要命,但是还是咬着牙冲了过去,拿着一个棍子胡乱挥舞,吓了狼一跳,也吓了姑娘一跳。他跟姑娘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姑娘摇摇头,说自己不怕。他就问姑娘,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姑娘说,原本就是偷偷溜出来的,现在被发现了,自然就要走了。他就问姑娘,那你要去哪里呢?以后还能再见面吗?姑娘就说,我要去的地方,很远很远,远到你想象不到。用你们的词语来说,我们并不在同一个文明。他当时还听不懂,只是觉得很难过。后来,他坚定地摇摇头,说,我跟你走!哪怕你是美国派来的特务,是间谍,我也跟你走!姑娘咯咯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姑娘低头吻了他额头一下,轻轻笑了一下,说:小傻瓜,忘了我,好好生活!然后她就朝前走去。他还想跟着去,就发现林子里蹿出来几匹狼,拦住了他。他想过去救姑娘,却发现她身边有许多匹狼,都匍匐在她脚下,像一群哈巴狗,簇拥着她往前走,像一个狼群的女王。他愣住了,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她。她慢慢往前走,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高,像是走到了天上。天渐渐黑了。漫山遍野都是狼眼,明亮得像繁星,像萤火虫,萦绕在她身边,一切都美好极了,也神圣极了。最后,他们消失不见了。科学家终于明白,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默默把这件事藏在心里,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并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找到她。再后来,科学家的母亲生病,他申请调回了上海,被推荐上了大学,后来又继续考了研究生,被分配去了研究所。所谓世事无常,他作为一个单薄的个人,一辈子就是听从指挥,疲于奔命,一生碌碌无为,哪儿还有时间去找那个姑娘……就这样,蹉跎着岁月,一转眼功夫,就到了这个年纪了,简直愧对少年时的自己,也愧对那个姑娘!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大哭起来。我也很感慨,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坐在那里陪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了。他感慨,说自己一生严以律己,没想到这把年纪了,终于做了一把荒唐事,感觉还是挺好的,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期,自己又成了那个羞怯又多情的少年。他站起身,说就当自己做了一个梦吧,现在梦醒了,还是回到现实中吧。然后他感谢我听了他的故事,让我以后有事,随时可以找他。我心想,去北师大讲课算吗?我也说了客气话,说要感谢他给我带来这个美好的故事才对。又问他,能否写一下这个很美好的故事,当然会改掉很多关键地方。他说,没问题的。我是科学家,也是文学作品的读者。现在网络上流行一句话,叫做“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这句话我是不认可的,我发现你也不认可。我和你一样,都觉得神秘学也是一门学科,我们不应该避讳它,要去研究它,只有用科学方式去研究它,最终才会得出科学的结论。他说,希望有一天,科学能打开一个新世界,他相信那个姑娘就在那个新世界。他已经老了,肯定看不到那天了,如果那一天,有人看到那个姑娘,麻烦代他问一声好,并祝她永远幸福。姑娘,你好……姑娘,再见!
来源:玉壶玄妖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