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阿片类药物为何能成为止痛界的天花板？又为何饱受诟病容易上瘾？犹如毒品，药企是如何瞒天过海，绕过层层监管，将美国变为嗑药帝国？我们身边的止痛药服用后会不会同样上瘾？

你曾经因为疼痛购买过什么样的药物？是大名鼎鼎的布洛芬还是经久不衰的阿司匹林？你是否知道有一类药物，镇痛效果远远在其之上。

它既可以救人，亦可以害人，在药品跟毒品当中徘徊踟蹰，在天使与魔鬼之间反复横跳。我们衷心地祝愿大家永远不要用到，它就是阿片类药物。

阿片类药物

阿片类药物为何能成为止痛界的天花板？又为何饱受诟病容易上瘾？犹如毒品，药企是如何瞒天过海，绕过层层监管，将美国变为嗑药帝国？我们身边的止痛药服用后会不会同样上瘾？

今天我们来揭开阿片类药物的真面目。

阿片又叫鸦片，就是让我们深恶痛绝的鸦片。阿片类药物是指从中提取的生物碱及体内外的衍生物。常见的阿片类药物有可待因、强考酮、美沙酮、吗啡、杜冷丁等。

既然阿片类药物的本质跟毒品如此相近，为什么我们还要生产这样的药物呢？在医学上，医生对疼痛的程度划分了等级，扭伤、挫伤大概能排到4~7级，属于中度疼痛。女性分娩时产生的痛苦大概在8级，而部分晚期癌症引发的疼痛则达到了让人无法估量的10级。

这是一种无法想象、不可言表的疼痛。市面上大多数止痛药已经发挥不了作用，唯有阿片类药物能够缓解这些重度癌痛病人的痛苦。

那阿片类药物是如何发挥镇痛作用的呢？当你因为各种原因发生跌打损伤时，信号会经神经传至大脑，大脑会将这种强烈的信号定义为疼痛。

你的身体就会自然释放一种名为内啡肽的止痛药，来激活神经系统内密布的阿片类受体。这些受体就如同刹车的装置，会减慢神经元在受伤时发出的疼痛信号的能力，以此来减缓疼痛，让你保持镇定。

与受体结合

而阿片类药物与内啡肽具有化学相似性，让它也可以与阿片类受体结合，而且效果更强，持续时间更久。所以相比内啡肽，阿片类药物能够缓解更加严重的疼痛。

既然阿片类药物镇痛效果这么好，为什么没有被大力推广成为常用止痛药呢？这是因为阿片类受体的影响远不止疼痛，从情绪到日常功能都包含在内。

当阿片类药物与受体结合，会触发多巴胺的分泌，让人产生愉悦的感觉，还会抑制去甲肾上腺素的分泌，从而影响清醒度、呼吸和血压。高剂量的阿片类药物会让心跳跟呼吸频率下降到极其危险的水平，严重时会失去意识甚至死亡。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体会渐渐对阿片类药物产生耐药性，体内受体的反应也会日益变弱。想要体验和以往等同的多巴胺分泌和相应的情绪作用，人们就必须服用更大剂量的阿片类药物。于是越吃越多，效果也越来越弱，而这种循环就是阿片类药物成瘾的主要原因。

美国占据全球4%的人口，却消耗着80%的阿片类药物，让阿片类药物滥用成为美国的独特标志。每年阿片类药物会夺走大约45000名美国人的生命，远远高于死于车祸的人数。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积极回应。阿片类药物致死提高了器官捐献的数量。据美国华盛顿邮报报道，2000年只有不到150名器官捐赠者是阿片类药物成瘾者，如今这个数字已经超过3500名。

明知道阿片类药物一旦滥用就是毒品，那么在药物管控极其严格的美国，这一系列乱象究竟是如何滋生的呢？

这就不得不提及一款风靡全美的口服缓释型镇痛药——奥施康定，几乎可以说是它凭一己之力，揭开了美国阿片危机的大幕，而生产这款药物的公司名为普渡制药。

奥施康定

一般而言，美国FDA在审批阿片类药物时会严格限制其所针对的适应症范围，这一做法相对有效地限制了该类药物的滥用。不过，在普渡制药看来，这限制了药物的销量，他们不再满足于癌痛等重度疼痛的适用范畴，而是把目光瞄向了中度疼痛。

要知道，医生们一般会给中重度疼痛患者开具布洛芬、塞来昔布等非甾体抗炎药，毕竟这类药物作用机制与阿片类药物截然不同，基本不会引发上瘾症状。

为了让奥施康定在中度疼痛治疗赛道上脱颖而出，普渡制药不仅要证实它不会使人成瘾，还得证明其镇痛效果更为持久。

于是在提交给FDA的申请报告里，普渡不但声称奥施康定镇痛效果可以达到前所未有的12个小时，还声称奥施康定药片提供的延迟吸收效果能降低本药物被滥用的可能性。

虽说普渡制药拿不出任何真凭实据来支撑这些说法，但诡异的是，FDA不仅批准了奥施康定12个小时的给药间隔，还认可了那份申请材料中关于缓释片可降低药物被滥用可能性的声明。获批之后，普渡制药内部的一份文件更是直言，这句声明将会是奥施康定最为关键的销售口号。

普渡制药

关于奥施康定为何能如此轻而易举地通过药监局审批，多年之后，事情终于有了些许眉目。在批准奥施康定上市申请后，其主审官便从FDA离职，一年过渡期后以高薪入职普渡制药。

搞定上市申请这一难关后，普渡制药接下来要攻克的便是如何将药物推销给中度疼痛患者。普渡抓住了卖药的核心：对于患者而言，吃什么药大多数时候并不是由自己决定的，而是由医生。

于是，普度招募了成百上千的医药代表，这些训练有素的营销人员不但具备高学历与高情商，还会拿到一份针对每一位医生的心理侧写。这意味着，在开口交谈之前，他们就已对医生的信息了若指掌，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直击医生内心，让其产生相见恨晚之感，进而不顾一切地投其所好。

比如利用美色带医生们去享受烛光晚餐；比如贿赂接待员，方便他们进入医生的办公室。如果医生有孩子，就给他们买迪士尼的全票。如果医生有假期，就安排他们住别墅打高尔夫，当然也会有很多正直善良的医生。

不要紧，还有另一套标准的话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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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药代表会率先向医生推荐：“这可是一款止痛效果能持续12个小时的阿片类药物。” 医生们往往会果断拒绝：“不不不，我们不会给中度疼痛患者使用阿片类药物。” 紧接着，销售人员就会抛出那句：“奥施康定的上瘾患者比例不到1%。”这句 1% 的成瘾率用医学术语翻译一下就是胡说八道。

当然医生也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这时候医药代表就会拿出奥施康定被FDA批准的那句毫无根据的“奥施康定能够显著降低药物被滥用可能性”的声明。这可是其他阿片类药物从未从FDA拿到的标签，其中一些对药理机制比较清晰且用药比较保守的医生，可能心里还是会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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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不要紧，找专家普渡，聘请了行业内的疼痛专家，并且邀请当地的医生来参加研讨会，并给他们洗脑。

如果还有意志坚定、不受蛊惑的医生怎么办呢？没关系，普渡资助了病人权益倡导组织，比如国家疼痛治疗基金会以及美国慢性疼痛协会，他们自称是中立的，但都在积极倡导使用阿片类药物。普渡还收买了媒体跟智库，利用营销团体向民众宣传。

疼痛被赋予了情感意义，止痛不应该只是癌症病人的特权，更应该是所有疼痛病人的天赋人权。这样的公关策略非常成功，民众被成功洗脑了，医生们无形之中被施加了必须要给病人开止痛药的压力。

这还是少部分坚守职业操守的医生的无奈妥协，还有一些医生开出的处方量已经超过了当地的人口。

处方单

在一整个销售链条里，经销商会拿到回扣，药剂师会拿到返还款，患者一开始会拿到优惠券，学术界会拿到大笔的赠款，医学期刊可以通过药物广告赚钱，政治家可以拿到普渡及其背后萨克勒家族的竞选捐款。

就这样，鸦片类药物从仅适用重度疼痛与晚期癌痛变成了适用任何疼痛。1996年，全美国医生开出的奥施康定处方还只有30万张，到了2001年已经涨到了600多万张。

医生成为拥有行医执照的“毒贩”，普渡成为制霸全美的“企业毒枭”。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开始买不起阿片类药物，于是他们开始转向更便宜的毒品海洛因。可能有人会疑惑，毒瘾就真的戒不掉吗？

我们试图从两个方面为大家做一下解释。我们都知道人体内存在一种奖赏机制，因为需要生物繁衍，所以当你进行新生活时，大脑会分泌多巴胺，让你感到愉悦，因为高热量的食物更利于生存，所以吃甜品、炸鸡、烤串时你会感到快乐。

但这些跟毒品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对于成瘾者而言，除了毒品，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们正常分泌多巴胺。这意味着吸毒成为瘾君子脑子里认为唯一要做的事情，一旦停止摄入，会让他们产生抑郁、焦虑、痛苦的情绪。

去甲肾上腺素

第二个原因是阿片类药物会抑制去甲肾上腺素的分泌，摄入的阿片类药物越多，去甲肾上腺素的水平就会越低。为了对抗这种变化，人体会增加去甲肾上腺素受体的数量，以便能探测到更低浓度的去甲肾上腺素，让人体正常运作。

这意味着人体必须依赖阿片类药物才能维持这种新的平衡。

当一个对阿片产生生理依赖的人突然停止服用时，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去甲肾上腺素水平会在一天之内增加，但是额外生成的去甲肾上腺素受体却不会同时消失。

这就导致人体在一段时间内会对去甲肾上腺素变得异常敏感，进而引发一系列戒断症状，诸如肌肉酸痛、腹痛、发烧、呕吐等，让人陷入极度衰弱的境地，甚至可能诱发重病。

对阿片类药物上瘾的人，服药早已不再是为了追求快感，而仅仅是为了逃避停药带来的痛苦。

随着成瘾症状愈发严重，普渡制药再也无法解释为何奥施康定销量大的地区，成瘾人数也与之成正比，于是，他们别出心裁地引入了一个全新概念——假性成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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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那些表现出成瘾症状的患者不是真的成瘾，他们只是非常的疼痛，需要更多的止痛药。鼓吹这一概念的是一位牙医。

这位牙医后来成为普渡的卫生政策副总裁，可纸终究包不住火。2007年，普渡面临联邦政府的诉讼，指控普渡故意传播对奥施康定的误解，诱导医生进行牟利。最终普渡花费了6亿美金进行和解。

但神奇的是，掌控普渡的萨克勒家族并没有出现在89页认罪书上的任何一页。2013年，普渡的态度来了180度的大转弯，他们承认了奥施康定容易被滥用，所以不应该允许其他公司仿制它。

FDA同意了，但是奥施康定却一直在市面上流通，这意味着再没有任何竞争对手可以仿制奥施康定。更离谱的是，萨克家族决定涉足成瘾治疗业务，当推销奥施康定的时候，他们说成瘾跟疼痛毫无关联。当进入成瘾治疗业务时，他们说，成瘾跟疼痛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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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流传着一句老话：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在被美国28个州联合起诉，身负1600多件官司之后，2020年10月21日，美国司法部向普渡制药开出了一张高达83亿美元的天价罚款单。

普渡制药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结局，公司宣布破产。

在宣布破产后，萨克勒家族被查出曾向海外转移了百亿资产，全身而退的萨克勒家族只留给了美国一个潇洒的背影和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药物的研发离不开资本的介入，它帮助我们创造更多的药物，拯救更多的病人。但是我们不要忘记一件事，导向正义并不是选择正义，而是在争取自身利益的路上，恰巧与正义同行。

安全有效的药物能否顺利送到患者手中，离不开药企规范的生产和销售，离不开国家严格的监管，也离不开医生的专业与负责。而做到这些，需要把五个字牢牢放在心中：人命大过天。

来源：贾老师说的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