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一大早,我起来煮早餐,煮的白粥不小心糊了,胸口也突然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
讲述/罗小慧 文/秋冬的果实
上个月,我的父亲病逝,享年82岁。
那天,一大早,我起来煮早餐,煮的白粥不小心糊了,胸口也突然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
丈夫扶我回屋躺着,说要是等下还不舒服,就请假不要去上班了。
我回去躺了一会儿,情况没有好转,还是觉得很难受。
到了八点半左右,我突然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当时心里面有很不好的预感。
刚一接通电话,母亲伤心地哭着跟我说:“小慧,你爸走了,你现在赶紧回来吧。”
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眼泪瞬间哗啦啦地流下来,像个孩子一样伤心地哭泣。从此以后,我没有父亲了。
我给在老家的堂哥打了个电话,堂哥安慰我,且告诉我,他已经先拿了5万块钱出来给村里主事的人,并且把事情给一一安排下去,让我不要担心,回来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那几天,在父亲的葬礼上,堂哥也一直在忙前忙后,真的是辛苦他了。
父亲的葬礼结束后,我和姐姐商量母亲的养老问题。
我们家没有儿子,只有我和姐姐,姐姐比我大13岁。
姐夫在家务农,姐姐在广州帮她大儿子带孩子,还有一个小儿子没结婚。
我和丈夫都有工作,收入稳定,我们家孩子还在上高中。
姐姐家比较困难,所以,我和丈夫商量过后,决定把母亲接到我们家养老。
可母亲不愿意,她说城里的楼太高,她看着头晕,她不会坐车,也不怎么会说普通话,实在适应不了那里的生活。
她说她还是喜欢在老家的生活,空气好,温度适合,周围都是认识的人。闲着无聊跟邻居们说说闲话,自在得很。
我知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老人比较恋家。
母亲在农村住了大半辈子,她习惯了。让她住城里,她会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但是,如今父亲走了,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她已经是79岁的老太太,身体有一些基础病。
我们做女儿的,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在老家生活。
可我们说了很多,母亲还是不愿意去城里,她倔得很。
我不能辞去工作,姐姐就说她今年不去广州给她儿子带娃,把母亲接她家里。
姐姐家压力大,我还是觉得我的主意好,让母亲到我家养老,我方便照顾她。
因为意见不统一,我们又多留了一天。
堂哥得知消息后,跟堂嫂来到我们家。
他说:“ 你们两姐妹都别争了,还有我。大伯伯娘对我视如己出,帮了我很多。现在大伯走了,我给伯娘养老,我来照顾她。”
堂哥是我的亲堂哥,他是我二叔的儿子。
堂哥5岁那年,二叔得病走了。
二婶还年轻,娘家人把她喊回家,让她改嫁。
二叔走得早,父亲作为哥哥,心里一直不好受。堂哥是二叔唯一的儿子,想替二叔好好照顾他。
父亲和母亲去找二婶,跟她说:“我弟走了,你还年轻,你要改嫁,我们不会拦着。就是想问问你,关于孩子的事情,你怎么考虑。”
父亲又说:“不然你把孩子留下来吧,我和你嫂子会好好地照顾他。以后,你要是想他了,你随时可以回来看他。或者他长大了,他想去找你,我们也不会拦着。”
但堂哥是二婶身上掉下来的肉,万分舍不得。就这样,她把堂哥给带走了。
二婶改嫁的那个村子,离我们这边特别的远,有三十几公里远。
具体在哪个村子,我们也不知道。
父亲担心堂哥,就去二婶的娘家问问。
二婶的娘家嫂子说堂哥在新家过得很好,不仅长高还胖了。他继父没有孩子,对他视如己出。
父亲听到这里,心里面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他本想亲自去看看堂哥,但又怕那边的人介意,打扰到堂哥新的生活。
后来,父亲想了想,还是没去。只让二婶的娘家人再去看望二婶时,跟他说一声,到时候帮他带点东西给堂哥。
二婶的娘家人答应得好好的,但后来几年,也一直没有动静。
在堂哥跟着二婶离开的第三年,母亲再一次有了身孕。几个月后,她生下了我。
我一岁两个多月的时候,有一天,二婶突然带着堂哥回来。
二婶老了许多,脸瘦得只剩皮包骨。堂哥面黄肌瘦,快10岁大的孩子,像七八岁的小孩一样,又瘦又小。
母亲拉着堂哥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泪,赶紧淘米下锅煮米饭,去地里摘了一些葱花,足足打了6个鸡蛋,做了一大碗葱花鸡蛋。
母亲做好后,叫二婶和堂哥吃饭。每个人的碗里,下面是满满的一大碗白米饭,上面是几块喷香的葱花鸡蛋。
堂哥吞了吞口水,然后狼吞虎咽起来。因为吃得太快,被咽到了,咳嗽几声,喝了一口水,又继续狼吞虎咽。
二婶正低着头吃饭,小声哭泣,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小心掉进了鸡蛋里,白米饭里。
母亲怕二婶等一会儿尴尬,向父亲使了一个眼神,让他悄悄走开。
当别的地方渐渐升起炊烟时,二婶已经填饱了肚子,也冷静了下来,父亲又重新回到屋里。
等他们把事情说完,商量好的时候,家家户户也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母亲看天色晚了,让二婶在这住一晚,她摇摇头,很坚决地要走。
临走时,她哭着跟堂哥说:“你以后要听你大伯和伯娘的话,他们是你的亲人,会对你好,给你吃饱穿暖。”
堂哥的眼泪不停往外淌,他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倔强地头也不回跑回屋里。
父亲进去,拍着堂哥的肩膀跟他说:“别难过,等你长大一些,你再去看看她。”
转眼,堂哥回到我们的身边5年,他已经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不仅长高,长胖,性格也变了,变得爽朗大方。
家里的水缸是堂哥挑满的,柴也是他从山上砍回来的。
母亲说我和姐姐是两个懒丫头,把重活都丢给了堂哥。
堂哥却跟母亲说:“伯娘,不是大姐和妹妹欺负我,是我不要她们动手的。她俩是姑娘家,做些轻的活就行了。”
有姐姐疼,哥哥宠,父母爱,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的童年生活过得很幸福。
堂哥读完初中后,去跟村里的木工师傅学艺。
父亲说堂哥好学,人也细心,假以时日,堂哥肯定能把手艺学得青出于蓝胜于蓝。
到时候,堂哥有手艺在身,往后的生活也就有了着落。父亲觉得这样,他对得起二叔了。
堂哥17岁这一年,二婶的娘家嫂子突然来找堂哥,她带来一个消息。
二婶的现任丈夫病逝了,二婶在那边的日子好像过得有些艰难。
二婶的娘家嫂子说了很多事情,堂哥表现得仿佛很镇定,他一直不说话。
等人走后,父亲和母亲跟堂哥说找个时间,带他去二婶家看看,了解一下情况。
如果二婶没事,他们就能放下心来。如果真的不好,到时候再做打算,再想办法。
几天后,他们三个人天蒙蒙亮就出发,到了第二天才回来。
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回来后,母亲总是唉声叹气。
堂哥还是一直不说话,好像回到前几年他刚回家的那个样子。
过了两天,堂哥跟父亲和母亲说:“大伯,伯娘,我想去把我妈妈接回来。”
当时堂哥学木工手艺还没有出师,还靠家里养着。
可能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养家糊口的能力,要接二婶回来,或者怕父亲和母亲不同意,他自己就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
父亲和母亲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他们没有惊讶,尊重堂哥的决定。
在去接人前,父亲找人一起把二叔家原来的房子重新修了一遍,又置办了一些东西。
父亲和堂哥去接二婶,回来的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一个女孩。
二婶在那边生了两个小孩,一男一女。男孩很大了,他要留在自己家,婆家人也不许他跟二婶走。女孩比我小,二婶舍不得她,一起带回来了。
二婶握着母亲的手,哭着喊了一声嫂子。
母亲安慰她:“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别哭,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有一个孝顺的儿子,以后的日子肯定也会越过越平顺。”
母亲给二婶送大米,送油盐,还送了一些小鸡崽,帮着她把日子给过起来。
村里一些人说二婶的闲话,二婶软弱,默默忍着。
母亲气不过,就去问那些人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狠狠地骂了她们一顿。
二婶又哭了,她说:“谢谢你为我撑腰,嫂子。”
母亲说:“弟妹,你别哭,下次她们再说你,你就狠狠地骂她们。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她们凭什么说你。”
“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你不要怕他们,人善被人欺。你记得,你有儿子,有哥嫂,我们都给你撑腰。”
堂哥送母亲出门的时候,感动地说:“伯娘,我妈性子有些软弱,多亏你和大伯,帮我们把这个家给撑起来。”
堂哥22岁结的婚,父亲卖了家里一头猪给他操办婚礼。
堂嫂生娃那年,二婶家的鸡崽只养活了两个。
女人坐月子,要吃鸡汤,鸡蛋补身体。
母亲抓了五只鸡,还有一篮子鸡蛋到二婶家,让她不要花钱买,外面的多贵。
二婶不好意思,母亲说:“有什么不好意思,侄媳妇坐月子,我做伯娘的,拿点东西给她补身体有什么。”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弟妹,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那年,堂哥要去镇上开个店。镇上的机会比较多,人家舍得花钱打大件的家具,但他手里钱不够。
父亲问堂哥差多少,堂哥说了个大概数字,父亲二话不说,回去就让母亲拿钱。
堂哥堂嫂去镇上开店,把两个孩子放家里。二婶忙不过来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帮她带。
两个孩子,经常是在自己家住一段时间,到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在我们家,就像在他们自己家一样自在,熟门熟路。
堂哥开店赚了钱,在镇上盖了房子,把二婶和孩子们接了出去。
他要父亲和母亲也去住些日子,说那里留了他们的房间。
父亲却说:“我和你伯娘知道你的心意,以后有空我们再去几天。你有今天,我为你感到高兴。”
家里事情多,父亲母亲忙忙碌碌,一直也没有机会去堂哥家住几天。
但他们也没有少去,去送东西,送粮油,送蔬菜瓜果。
搬到镇上的第三年,二婶生病了,长了肿瘤。
堂哥堂嫂陪二婶去市里的医院动手术,父亲和母亲帮他们照顾两个孩子。
得知伯娘做手术要十几万,堂哥钱不够,父亲又去领了5万给他。
这些钱,是父母在家养家禽家畜种粮食,以及我们逢年过节给他们的过节费,舍不得花,存下来的。
这些往事历历在目,我都记得,相信堂哥也没有忘记。所以,他才在这种情况下,也说要给我母亲养老。
母亲一听到堂哥这么说,她显然很高兴。
她跟我和姐姐说:“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老家,不用你们姐妹俩担心。都听到了吧,我侄子说给我养老。”
堂哥握着母亲的手,笑着说:“对啊,伯娘,有侄子给您养老呢,您就安心在老家待着,哪里也不去。”
等堂哥离开之后,母亲感性地跟我们姐妹俩说,又好像在自言自语道:“我的女儿孝顺,侄子也同样孝顺。”
说着说着,笑着笑着,她湿了眼眶。我知道,那是感动的泪水。
来源:秋冬的果实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