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裘皮的阿波罗

摘要：作为一种保暖性能极佳的天然面料，皮草在冬日御寒方面有着极大的优势，但又因为要制成一件供人穿着的皮草需要耗费极高的人力物力成本，即使在没有任何动物保护法和约束的古代同样如此，因而它也成为了奢侈品的代表。同时，皮草也在历史中与崇高的社会地位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譬如

作为一种保暖性能极佳的天然面料，皮草在冬日御寒方面有着极大的优势，但又因为要制成一件供人穿着的皮草需要耗费极高的人力物力成本，即使在没有任何动物保护法和约束的古代同样如此，因而它也成为了奢侈品的代表。同时，皮草也在历史中与崇高的社会地位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譬如英国在17世纪施行了奢侈禁止令（Sumptuary Law），就将对消费皮草的权利划分给了贵族阶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皮草服装一直都是与女性形象有着紧密联系的，往往被赋予了柔美、性感的意象。奥地利作家Leopold Ritter von Sacher-Masoch就曾在自己的代表作《穿裘皮的维纳斯》（Venus In Furs）中，用皮草赋予女性充满诱惑的气质。

但纵观1920年代之后的时装历史，作为同样对风格和保暖有追求的男性群体，也在用各种形式拥抱皮草着装，将自己塑造成为穿裘皮的阿波罗。当时间来到2024秋冬，皮草更成为了当代多元男性气质的一种表达可能。

尽管古埃及和13世纪的英国贵族们都对皮草钟爱有加，但直到19世纪，贵族男士才开始穿着皮草大衣抵御寒冬。当然，天然皮草也能够帮助这些上层阶级的男士与其他平民百姓区分开来—毕竟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其他款式的保暖衣物已不再像往日那般遥不可及，只有本就稀缺的皮草能为“自命不凡” 的人类带来身份上的差异化感受。

1929年，《周六晚报》的封面插图

皮草作为一种男装面料真正开始流行则是在20世纪初。1920年代，长款的浣熊皮草大衣开始在美国常青藤学校读书的男生间开始流行。作为美国国民运动，橄榄球运动是彼时的学生们必须参与的一个项目。由于橄榄球运动往往是在深秋和初冬举行，因而想要在保暖之余又彰显不凡品位，男生们便开始选择浣熊皮草来作为自己上场前的外搭大衣。

1920年代，身穿浣熊皮草大衣坐在看台上的橄榄球运动员

1920年代，身穿浣熊皮草大衣的常青藤大学生

这个源自精英学子的潮流很快就引起了全国性的轰动，很多报纸和生活方式杂志都纷纷撰文报道。皮草生产厂家甚至开始在这些大学的校内报纸里投放广告以推销他们的浣熊皮草大衣。譬如有的报纸广告中，就会刻画一个身材魁梧、叼着烟斗的男性，穿着皮草大衣，并在旁边贴心地附上大衣价格—325美金，约合现在的4110美金。

1920年代，标有价格的浣熊皮草大衣广告

当然，皮草在这一时期的流行也离不开工业化的进步。科技和经济的发展，让皮草有了相对便宜的价格和更丰富的购买渠道，从而脱离了原本的小众圈层，不再只专属于贵族使用。美国爵士音乐家George Olsen在自己1929年的单曲《Doing The Racoon》里就用音乐的形式描述了这个起源于常青藤院校的流行趋势，而这也预示了男士皮草在这一阶段获得大量关注的第二个领域，即爵士音乐。

1930年代，常青藤学校的男大学生逐渐对浣熊皮草失去兴趣，而爵士音乐人开始成为新的男士皮草风向标。这一时期著名的爵士大师如Miles Davis、Sammy Davis Jr以及Lee Morgan都纷纷穿着皮草，让本就浮夸的爵士时代更增添了几分流光溢彩。不同于大学生们的“跟风”，非裔爵士音乐人选择皮草还有一些“反抗”的底色。他们用皮草一区分阶级的珍稀面料，表达对于当时种族隔离制度的抗议—无论肤色，每个人都有权利平等地享受属于自己的财富。

正如已故的知名时尚编辑Andre Leon Talley所言，皮草能够帮助人们“不需要出身贵族，也可以穿着贵族”。

Andre Leon Talley

从爵士音乐人开始，男士皮草便成为了流行音乐发展史上的一个主要时装线索。到了1960年代，摇滚乐开始成为一个风靡全球的文化现象。从爵士乐和布鲁斯音乐中汲取大量灵感的摇滚音乐人，自然也“继承”了这些非裔音乐人对皮草的喜好。

其中年轻的the Rolling Stones主唱Mick Jagger便成为了摇滚乐手皮草风格的引领者，并将这一风潮借由流行文化上的“第一次英伦入侵”（British Invasion）推广至了全球。由摄影师Terry O’Neill于1963年在the Rolling Stones演出休息室里拍摄的一张Mick Jagger的照片，便很好地彰显了彼时皮草大衣是如何与男性艺人产生关联的。在这张照片里， Mick Jagger穿着渔夫大衣版型的皮草外套，将帽子戴上并手动拉紧，动物皮毛的纹路并没有使画面变得华丽浮夸，而是带有了青年摇滚音乐人的不羁态度。

1963年，Terry O’Neill拍摄的Mick Jagger

剪裁精良的双排扣西装搭配一双带跟的皮靴，再外搭一件皮草夹克，几乎成为了彼时青年们争相模仿的摇滚乐手经典造型。Mick Jagger不仅引领了摇滚青年的着装风潮，同样也为男士皮草赋予了雌雄莫辨的气质。男士皮草不再仅仅追求硬朗和气势，被传统划分为女装范畴的皮草设计也开始出现在男士衣橱之中。

随着1970年代末期新浪漫主义运动的兴起，华丽摇滚音乐让更多的男性音乐人展现出雌雄莫辨的一面。David Bowie的舞台表演装束中就有着很多的皮草，它们与亮片套装、真丝上衣、荷叶边时装相搭配，在体现属于1970年代的波西米亚风情之余，又进一步模糊了性别的界限。至此，男士皮草已经从社会阶级、财富的象征转换成为了一件寻常的时尚单品。

David Bowie的舞台造型

时间快进至1990年代，嘻哈文化从底层街区中成长起来，并成为了继摇滚乐之后第二受欢迎的音乐流派。这些非裔嘻哈音乐人开始炫耀式地展现自己的财富，但这种行为并非单纯为了展示财力，同样也是为了获得社群的认可。因而，嘻哈音乐人在造型上往往会选择族群里认可度高的物件，如奢侈品、钻石和黄金，以及我们的主角皮草。

2022年，Drake身穿 Jean-Charles de Castelbajac 泰迪熊皮草外套

嘻哈音乐人从1970年代黑人电影里的反派造型中汲取灵感，用最为“吵闹”的形式将皮草所具有的奢靡气质呈现出来。当然，对此类电影的借用，同样也是非裔社群对种族歧视的又一次反击。在嘻哈音乐人的演绎下，奢华的皮草具有了“俗艳”的色彩，并伴随着嘻哈音乐急速扩张的影响力传播至全球。

Celine 2023秋冬系列以1970年代的华丽摇滚音乐为灵感

在诸多演绎皮草的男性嘻哈音乐人中， Cam’Ron绝对是将浮夸和炫耀性应用得最为彻底的一位。像是在他于2000年推出的音乐录影带《My Hood》中，开场的一幕他便身着一件超大版型的皮草出现在街头，既是在对匪帮文化的呼应，又在彰显着独特的个人风格。2002年，他出席纽约时装周时以一身粉红色的皮草搭配同色系的翻盖手机亮相，这一造型让原本充满匪气的皮草多了几分千禧年的梦幻色彩。此外，他还在2004年与Kanye West合作的单曲《Down And Out》中，用了一段歌词讲述了自己对于皮草的痴迷。

2002年，Cam’Ron出席纽约时装周

Cam’Ron用多变的皮草演绎为之后的男性嘻哈音乐人，甚至是其他领域的男性流行音乐人提供了无尽的造型灵感。男性皮草不一定非得是充满气势或者摇滚态度，它还可以是街头的、梦幻的、充满多元气质的。此后我们可以看到男性音乐人如Rick Ross、Lil Peep、Drake、Gucci Mane以及Harry Styles等人，用玩乐的态度让皮草有了区别于传统的造型方式。

Gucci Mane的皮草造型

Harry Styles的皮草造型

尽管皮草的成本一降再降，但它依旧让普通消费者望而却步。皮草大衣的流行，同样也归功于环保皮草的诞生，它以更低廉的成本为更多人提供了“穿着贵族”的可能。

环保皮草的诞生本就有着其社会责任的内核。伴随着1970年代的动物保护运动以及1973年颁布的《濒危物种法》，许多动物保护者开始自发地抗议动物皮毛的使用，使得面料厂商们开始发明可以代替传统皮草的环保皮草。尽管在保暖程度和质感上略逊于真皮草，环保皮草依旧自诞生以来有着广泛的消费群体。随着技术的进步和各大品牌对于环保意识的加强，当然也有对生产成本的控制，如今各大品牌如Gucci、Prada、Miu Miu、 Chanel等都开始逐步削减成衣设计中真皮草的占比，并选择用环保皮草替代。

在2024秋冬男装秀场上，设计师们纷纷用环保皮草来为男士皮草做出多元的风格呈现。譬如Sabato De Sarno在自己的Gucci男装首秀中，就融入了由环保皮草制成的大衣，不同于大部分设计师，Sabato用短毛皮草作为大衣的面料，让这件剪裁精良的单品散发出皮毛特有的光泽感，同样也充满着1990年代的奢华简约风情。

Gucci

Burberry的秀场上，Daniel Lee用一件短款的环保皮草连帽外套呼应着1990年代英国街头青年的叛逆与不羁。同样呼应着英国文化的还有Seán McGirr，他在自己的Alexander McQueen首秀上，用剪裁精良的西裤搭配了深色的环保皮草大衣，又在经典的长款大衣之上点缀了环保皮草的细节，呼应着1960年代由Mick Jagger引领的摇滚皮草风潮。

Burberry

Alexander McQueen

Kidsuper 2024秋冬男装系列中，Colm Dillane将千禧年颇具玩味精神的嘻哈音乐人皮草带到了秀场之上。宽大的西装套装搭配着同色系的浅色环保皮草大衣和帽子，呼应着Cam’Ron的经典形象。更为浮夸和经典的环保皮草大衣，则是在对正统嘻哈文化的一个致意。在这里，皮草退去了奢华的属性，变得充满玩味态度。

KidSuper

同样的手法也可以在Ib Kamara负责的Off-White 2024秋冬男装系列中看到。荧光绿的环保皮草成为了点亮男模造型的关键，让这一奢华的款式获得了更具科技感和千禧精神的诠释。此外，Louis Vuitton的秀场上，Pharrell Williams用夸张的皮草呼应了西部牛仔的粗犷；Todd Snyder秀场上的环保皮草则有着一份属于当代都市的低调；而Diesel的秀场上，它又变得充满了朋克青年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