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宝贝女儿,你相信妈妈看男人的眼光。这个男孩有礼貌有学历,还是现在小女孩儿喜欢的赛车手,绝对配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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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亡国女穿成21世纪的富n代,从此过上看别人打工的日子。
家里安排相亲,对方是个更牛的富n代。
母亲怕我不同意,正要苦口婆心地劝说,我已经踩油门去见了。
不过…相亲的大帅哥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是上辈子让我守寡的早死夫君吗?
1
下午四点,芭蕾舞排练刚刚结束,我正小口喝水平复呼吸。
电话中,母亲还在极力劝解。
「宝贝女儿,你相信妈妈看男人的眼光。这个男孩有礼貌有学历,还是现在小女孩儿喜欢的赛车手,绝对配得上你。」
趁母亲这句话说完,我连忙说:「我去。」
母亲愣了下,没想到我一点都不排斥。
「您问季阿姨要个地址吧,我现在就去见见。」
我拿起车钥匙,准备先回家洗澡换身衣服。没多久,手机就收到位置信息。
半路上下起中雨,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流淌。
我没带伞,在国外四年依旧不太习惯淋雨,幸好刚下车就在门口遇到了车队教练。
简单交涉几句后,他从前台借了把伞,撑着伞带我走进训练场,小型赛道已经蓄起积水,绿色旗帜挥动后,一排车子唰地飞出去。
其中几辆车用了全雨胎,甩出的雨雾太大,教练拉着我往后站了站。
「是不是很可惜?」
我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今年24小时耐力赛,季刚拿了亚军,但他准备回国了。」
谈不上惋惜,我很清楚他不会等到身体退化再退役,赛车只是一项竞技爱好,他早晚要继承家业。
突然,黑红带字母涂装的梅赛德斯奔驰冲出车道,急速冲着我面门而来。
我被吓得手脚冰凉,几乎失去知觉。但教练一动没动。
赛车在一臂的距离之外停下。
教练拍了下他的肩膀:「hey,有客人来,不要开这种玩笑。」说着把雨伞往前递了递。
宽肩窄腰的男人摘下黑色半遮脸头盔,接过雨伞替我撑着。
他俯身靠近我的脸看了一眼,接着直起身:「吓哭了?」
停留时间不过一秒钟,淡淡的冷空气中,我鼻子周围是他身上的湿润香气。
和前世我那早死的夫君一样的脸,差不多的身高。
没有血腥味、沙土味和汗味,和一众顶级富二代一起训练赛车,他这辈子看来过得很好。
「季知节,幸会。我是时巳。」
教练已经走远,我摸了把脸上被溅的雨水,用中文说:「不过刚才的玩笑并不好笑。」
虽然在一场场比赛中能安然无恙的人,把握制动距离不是难事,但重来一次的命,我还不想草率交代出去。
我们并肩往室内走,季知节勾唇笑了一下:「我没有开玩笑,或许你可以理解为…下马威?」
他似乎对相亲的事有些排斥,不过为家族妥协有了第一次,一定会有第二次。
我抽出两张纸巾,主动抬手帮他擦拭脖子上的水珠:「听说你今年打算退役?」
季知节眼神暗了暗,没躲。
「我小学来这看了场赛车比赛后,很着迷,就留在英国。从卡丁车开始玩,到现在为止,十二年,已经花了七千万美金。」
「家里人给的支持够多了,况且从一开始就商量的是大学毕业回国,是时候回去玩点别的了。」
难怪母亲让我这个月舞剧巡演完,就退出皇家芭蕾舞团。原来是配合季知节一起回国。
有人过来约着一起吃饭,季知节看向我:「一起去吗?」
我摇摇头:「下次吧,国内见。」
2
出于礼貌,我们互加了手机号。
我比他早回国,在英国没关注过的赛车新闻,回国后隔三差五就点开看看。
翻着翻着,偶然在一篇报道中看见眼熟的东西。我截图发给他。
「看到了你的头盔。」
消息后缀很快由双灰勾变成双蓝勾,对面隔了五分钟才回。
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字。
「伯母说你回国那天两家聚聚,你几号回来,我去接机好不好?」
这次回得很快。
「不用了。」
等了几分钟,见我没回话,又别扭地发来机票信息。
「好,我会准时到,保证你一落地就能看到我。」
飞机晚点近一个小时,接到人后,我俩马不停蹄往餐厅赶。
到达吃饭地点,服务人员从车库口引着我们往包间走。
「表姐!」
有个小姑娘打开门跑出来,死死地抱住我腰,脸蹭来蹭去。
我两手一抄,把人举起来转了个圈圈:「一年不见,理理都长到我腰啦。」
我还没让她叫人,理理探出一颗脑袋,瞅着我身后的季知节。
「表哥好帅啊。」
季知节笑着问:「有多帅?」
理理在空中画了个大圆:「有这么帅,比学校所有男同学都帅。」
我捂住她夸张的嘴,带进包厢。
两家人吃着饭,商量定亲事宜,最后一拍即合,跳过订婚,直接领证办婚礼。
小女孩在我旁边坐不住,身子往下滑想往桌子下钻。
我拉住她,帮她舀一碗甜汤:「理理乖乖吃完,明天带理理去游乐园好不好?」
理理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坐我另一侧的季知节,问:「只有我们去吗?表哥去不去?」
正要回绝,季知节抢先一步说:「理理想我去,我就去。」
理理开心地抱着新表哥不撒手,要和帅哥哥天下第二好。
她悄咪咪说:「第一好是表姐。」
无奈之下,季知节担当喂饭的角色。看得出来他没接触过小孩子,笨拙地直愣愣伸勺子,没一会汤水就撒到身上。
老宅位置偏,吃完饭,季知节送我回市中心置办好的房子,我以衣服被弄脏为由,让他在这住一晚。
我找出全新的浴袍:「你先去洗吧,你助理到了,我再递给你新衣服。」
等他洗完,助理还没到,我摘下防蓝光眼镜搁在电脑旁,抱着睡衣进去。
浴室地面没有积水,被人仔细拖过。
再出来时,人不见了,电脑旁有张便签纸,有点像瘦金体,笔锋犀利。
——「别偷看我和理理的秘密。」
一个签字笔,和印象中毛笔写出的字迹如出一辙,我把纸条小心地夹杂书中。想了想,又拍完照存好再放进书里。
打开电脑,是和理理的聊天窗口。
理理发了张自拍,她躺在床上,估计要睡了,抱着粉玩偶开心地比耶。
【表姐,你看这个loopy,想不想我?】
我当时在洗澡,季知节对着亮着的电脑屏幕打字。
【想你。】
【也像你。】
【已经十点钟了,理理该睡觉啦(晚安.jpg】
理理发了段语音:【是表哥吗?你偷拿姐姐手机。】
季知节也用语音回,小小声说。
【是表哥,理理不要告诉表姐好不好,我也不会说你下午多吃一根冰棍的事。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理理回了个loopy的OK表情包。
3
次日,两大一小手牵手检票进游乐园,像所有普通而温馨的家庭一样。
我和季知节小时候进过几次游乐园,但都对其不太感冒,甚至有些厌烦爆裂的阳光,拥挤的人群,满园的快餐食品味。
但这次不同。
可能因为有理理在,她能玩的项目不多,但兴奋不已的喊声很具感染力。
也可能因为英国经典的灰色阴雾天,久违地放肆感受艳阳天,阳光透过白云奔涌而出,热烈也热闹。
旋转木马上的理理穿着玫瑰连衣裙,戴着配套的圆帽,两只小胳膊抱紧杆子的样子,萌化了一众阿姨。
我忍不住拍了一手机屏照片。
正翻看欣赏着,季知节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接过我手中的手机举高,低敛着眸子看我。
「突然想起,我们还没合拍过。」
自己撩拨人不觉得特别,但季知节突然的靠近亲昵令我全身僵硬,手臂直直的垂着,全然没有在练舞室的状态。
「表姐,看我!」理理在对面摆了一连串姿势,让我照做。
我抬起手,还是比了个最经典的剪刀手。
季知节身体半倾,左手一把搂住我肩膀,淡淡说:「看镜头。」
我还没反应过来,手机连带新鲜出炉的照片已经返还给我。
照片中,季知节第一次露出如此张扬外放的笑容,阳光下的笑颜很干净,把身后绰绰人影全部变成背景板。
而我脸颊发红,在高大的男人怀中,尽是依赖信赖之态。
手中的手机发烫,发出细微的电流顺着手指传导至心脏,酥酥麻麻。
后来我们有了很多不同场景的合照,但这张照片一直夹在季知节手机壳里。
手机壳和手机换了一个又一个,但一直有张三寸照片,亘古不变地夹在中间。
广播提醒半小时后有赛车表演,我和理理果断放弃准备排队的海盗船,拉着季知节去看赛车。
和比赛不同,赛车表演更注重炫技,钢索火焰和猛男美女构成抓人眼球的刺激画面。
中间主持人抽人上车体验,季知节见我们跃跃欲试,从侧面跑上台出示证件。
老板是个实时关注赛事的人,看见证件和真人倒吸一口凉气,仔细检查后同意让季知节上场。
季知节招招手,让我和理理上台。
扣好四点安全带,伴随轰鸣声,赛车前窗的地面从下到左,从左到右。
飙升的肾上腺素压过头晕目眩的不适感,场上观众的欢呼声一浪接一浪。
理理年纪小但一点也不害怕,不停鼓掌尖叫,手掌拍到发红。
回国前,我私下找季知节教练借了一箱录像带,里面是季知节这些年参与的大大小小的赛事实录。
每次旗帜挥动,季知节总能屏蔽其他干扰,全神贯注地看向前方。
他身上迸发出罕见的激情,和他做其余所有事都不同。
其他选手或多或少会被汹汹雨水影响,但他不会。那双幽深的黑眼眸看向哪里,赛车就指向哪里。
我坐在客厅地板上,背靠沙发看了一遍,转存到电脑上又沉浸地看了一遍。
我脑海中适时回放赛场画面,仿佛左右两侧有很多辆车,而我们冲在最前头,甩后面车远远一大截,谁也追不上。
后面玩累了,季知节开车送我们回家。
想起理理推荐的视频app,我搜索下载。
第一条推荐视频是女生拍自己闺蜜学傣族舞,梗着脖子,手臂蜷缩,配了段文案。
【闺蜜残疾的第五年,坚持做康复训练,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热评:「刚开始不敢笑,真以为博主朋友是脑瘫。」
我转头,看着季知节线条锋利的侧脸。
选了段伤感情感,拍视频配文字一气呵成。
【老公有个谈了七年的白月光初恋。
今天遇到了,他初恋和新男朋友在游乐园门口亲吻打卡。
没多久,老公就说不想玩了。
回家路上,女儿哭累了睡着,老公一句话不说。
沉默的车内,
我知道我输了。】
季知节侧头看了我一眼,问:「拍什么?」
我笑了下:「没什么。」
大概我这副样子像只偷腥的猫,季知节察觉我做了坏事,宠溺地笑笑,继续集中注意力开车。
到理理家门口,保姆已经在门口等着。
季知节下车把理理抱下地,理理揉揉眼睛,看季知节变花样般变出一个限量款loopy联名书包。
理理困倦的眸子刷的亮了:「是小海狸!谢谢表哥!」
季知节弯腰,附在理理耳边说:「这是奖励理理保守我们秘密的小礼物。」
小孩子对「秘密」二字总是格外兴奋,理理扭头对着季知节脸啄了口,笑嘻嘻地拉着保姆手跑走了。
我望着这一幕,心里复杂,上辈子季知节常常搂着我说想要个孩子,但我始终没松口。
「谢谢你对理理这么好。」
「你都让她叫我表哥了,可不得对她好。」
我正要回车上,听见背后那人轻飘飘地来了句。
「给了名分的话,还能更好。」
我装作没听清,回头问:「什么?」
季知节目光瞟到一边,耳尖有泛红的趋势。
「没什么。」
4
婚礼当天,我们时而一起敬酒,时而跟着各自父母同生意伙伴寒暄。
那天随手一拍的视频火了,有人发给季知节:「哥们,有了嫂子,就别想国外那些莺莺燕燕了。」
群里几个有赛事赶不过来的兄弟,纷纷对他指责起来。
季知节一头雾水,点开视频又点开评论区,神态逐渐微妙起来。
他背后像是长了眼,拽住想逃跑的我,群界面举到我面前,
「我真是不知道,认真开个车也被你写小作文发网上。」
我点开注册后就玩过一次的app,里面醒目的红点,视频已经二十万点赞。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借口有人找,赶紧溜之大吉。
晚宴名义上是我们两个的婚礼,实则商业性质更多。
回家脱高跟鞋卸妆洗澡完,我已经累得睁不开眼。
季知节站在床前一颗一颗解扣子,等不到想要的反应,无奈也进浴室冲澡。
再出来,见我还一动不动躺着,返回浴室拿出吹风机,把我头移到他腿上,用手指感受风温慢慢吹干头发。
他盯了许久,俯身从我的鼻尖向下,一路亲到锁骨。
我不舒服,轻轻乎了他脸一巴掌。
季知节倒没生气,拇指恶劣地摁压我的唇瓣:「小没良心的,对我一点也不好,结婚前可不是——」
我被吵得烦,唤他:「将军,别闹了……」
季知节凑近听我的呢喃,声音陡然顿住,片刻后不敢置信地问:「你在喊谁?」
床头柜的水杯被扫在地上,声音清脆。
5
我是胎穿者,上辈子幼时被卖进窑子,卖艺不卖身。
每天睁眼学音律闭眼学音律,饿了就吃后厨剩的饭菜汤水。
长大一些,从混在角落弹琵琶到独奏,渐渐能吃上新鲜饭菜,攒下几两闲钱。
季知节被好友拉着来那天,我赤脚在台中央席地而坐弹琵琶,素色衣裳,发间别一根简单的木簪。
他看了一眼就走不动道了,挣扎抗拒的手慢慢垂在身侧。
几曲奏毕,老鸨领我进二楼单间,再三叮嘱我要让将军尽兴。
桌上好酒好菜,季知节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听见开门声,他猛地抬头,看见我后,麦色的耳尖发红。
我伸出细白的双手替他斟酒:「季将军还未喝酒,怎么先醉了呢?」
他扣住我的手腕,一字一句认真道:「姑娘的手弹琵琶便好,我自己倒。」
婉转的曲子一首又一首,他坐在原地独饮独品,没有半分逾矩。
我的帷帽都未摘下,他一介粗人,总不能真是来听曲喝酒的吧。
我按捺不住,问道:「将军觉得曲子如何?」
他沉吟半晌,借了句古语点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好听。」
我追问:「那小女如何?将军也喜欢吗?」
季知节猛咳了一阵,喝惯西北烈酒的人却被一杯米酒呛得脸红脖子粗。好半天才回:「也好。」
我故作姿态道:「小女八字眉,绿豆眼,不好看的。」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伸出的手静静等待两秒才拨开朦胧的轻纱。
对视间,他的耳朵更红了。
「姑娘又在说笑,能弹出此等妙曲的人自然人美心善。」
我将手覆在他手背上,做足心理建设才忍着羞耻柔柔开口。
「将军,你收了我吧……」
屋内胶着的时间,我被逼到眼眶发湿,尽力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与其整日困在方寸之地弹曲,时时担心被醉酒的客人动手动脚,倒不如被人买走,做个洒扫女婢也好。
等了会儿,季知节的眼神变得坚定,他说:「好。」
当晚他就买了我的卖身契,亲手递交我,还说要娶我。
他说我没有家人,更不能委屈了我,亲自准备了半月,写了一封又一封请柬,要热热闹闹大办一场。
直到成亲前一晚,工艺繁复的大红喜服摆在面前,我才知道他不是让我做妾,而是要明媒正娶我为妻。
我那可怜的常遭受蹂躏的自尊,在这一刻被人珍重地托起来。
咬牙活着不觉得有什么,一停下来,身体像东拼西凑的旧零件组合在一起,开始零零散散出毛病。
将军心疼我,汤药太苦,他就亲手学做药膳粥。
刚开始手被陶盆烫出燎泡,后面被烫习惯了也熟练了,那双拿惯刀剑的手,渐渐染上烟气药香。
他喂我时,总说:「小时要快些好起来,到时候给我生个跟你一样可爱的女娃娃。」
我垂眸道:「我不敢生,我怕。」
他以为我怕疼。
其实我是怕我教不好孩子,怕有朝一日我们被抛弃,孩子经历我幼时的路。
后来,敌国侵犯,他领兵抗敌。
走前,他送我一支红钗。
「红色去病气。我走后,你记得照顾好身体。」
我细细抚摸过通透温润的红钗,缓缓开口:「这支珠钗好美,将军能帮我戴上吗?」
他带着薄被把我搂进怀里,细密的吻有方向地连成一片,落在衾被表面。
他在描摹我背上的鞭伤。
幼时贪玩,习乐时偷懒耍滑就会被绑在长凳上抽鞭子。
同龄的几个女娃皆是如此,不听话就打,一打就听话了。
没有人能习惯疼痛,只是忍着不敢喊出声,怕再招来一顿毒打。
我没和将军细说,他也不曾问过,不知何时,竟把伤痕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
「若我平安归来……」
我突然怕他说完,不管是何种承诺,我大约都很难给得起,打断道:「我等将军回来。」
他神色暗了一分,还是笑笑温柔道:「好。药膳粥的配方我交给林伯了,记得按时喝。」
我以为等他回来再商量也来得及,但等来的却是林副将。
我放下药粥,让人迎进来。
林副将一张脸被黑灰和血痂覆盖,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长相。
他单膝下跪,右手死死握住佩剑,好半天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边关已失守,将军为守城而亡,命我速来安置好您。」
他递上一片浸血的衣角和一个小竹筒,里面字条上仅有三个字。
——「活下去。」
我连一滴泪都尚未来得及滚落,便急匆匆遣散家仆,收拾包袱随林副将离开。
林副将将我安置在两国交界处敌国的一县令家里,将军曾救过他的夫人一命。
县令和夫人拿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从不敢在我面前提将军的事。
我在学堂内室听课,有时去书肆誊抄书籍。
渐渐地,我很少想起将军。只是总想起那碗温热的药膳粥,适宜入口的温度,但我还没来得及喝,就再也喝不到了。
6
「你在喊谁?」
我被惊醒,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想伸手扯他衣袖,被甩开。
我有一万种理由掩盖过去,但我有点不想对他撒谎。
「你不是没有前任,刚才在喊谁?」季知节冷哼,「看来有白月光的不是我。」
这个世纪不存在的人,他当然查不到,只能一遍遍吃干醋。
我指尖落在他胸口处,把浴袍往外扯松,他系得太紧,我又用力拽了一下。
这具躯体白皙劲瘦,胸膛上没有一处显眼的疤痕。
季知节扣住我的手:「别来这招,这次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我没理他,手指钻进他的手缝里,拾到嘴边吻了吻。
季知节没绷住,化被动为主动的同时,不忘在我耳边恶狠狠地说:「我恨你。」
拉到一半的落地窗帘被风吹起又吹落,半截月光洒在床尾。
我两手撑在他的腰腹处,沿着腹肌线条摩挲:「你恨我?那要做恨吗?」
我终究是小瞧了这个年纪的男人,到后面手脚并用往外爬,又被抓住脚腕扯回去。
第二天醒来,身旁已经没了体温。
我慢吞吞挪进浴室才发现,身上没一块好皮肉,草草冲完澡,我用遮瑕在显眼处涂抹均匀才下楼。
管家说季知节国外工作没交接好,临时赶过去一趟。
我清楚,他八成是因为昨晚的口误在躲着我,但我也不知怎么开口,只发了句「注意安全」。
我思考自己该做些什么。
公司经营我不擅长,幸亏家里也没有让我打理的想法。
芭蕾舞剧需要满世界跑,目前不太适合我,而且芭蕾练习不能停,一停状态就很难回去。
想来想去,我打算去考证,当芭蕾舞裁判。
我虽然背靠家族,从未体会过不公,但阳光和阴影相依相生。我想让更多热爱芭蕾的人享受芭蕾,享受无关金钱的公平。
一晃一个月过去,我工作都定了,某人的工作交接还没好。
睡前,我在冷水里泡了一个小时。
再醒来,果真有个穿着风衣、风尘仆仆的人坐在床头,神色焦急。
家庭医生建议先吃点软食,管家特意端上温热不算苦的药膳粥。
我没有力气,季知节就把我捞进怀里,让我靠着他,舀起一勺粥吹凉了喂我。
我犹疑地没用勺子,捧着碗吞咽。
不是记忆中的味道,颜色也大不相同。
但仅仅是想到「药膳粥」这三个字,我就没忍住哗啦吐个干净。
「普通的粥就行,直接打针输水也行,我不怕疼。」我一脸歉意,看向管家。
管家正要出门叫人收拾的脚顿住,折返回来,言辞恳切:「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抓紧好起来,到时候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家政打扫完,换上新地毯,沉默地出去。
季知节拿起一旁的不锈钢水杯,手突然沉下去一段,他有些尴尬地递到我手边:「你这水杯真重。」
我买的4公斤的,平常拿着不是很重啊。有了心理准备,我特意用力拿起来。
我开心得不行:「我拿起来了?谁说女生生病了就力气小!」
他盯着我苍白的笑颜,也笑起来。黏黏糊糊凑上前亲我,仿佛这一个月的龃龉不曾存在。
正相拥着,季知节突然问:「你是不是会弹琵琶?」
我这辈子摸都没摸过琵琶,他怎么知道我会弹?难道是我无意中说梦话了?
我强装镇定:「怎么这么问?」
季知节说:「想起一些片段,你好像单独给我弹过……」
我心一沉,慌张问:「你都想起什么了?」
「就梦见我们在古代成亲,你还没答应给我生孩子,我就死了。」
我低声说:「好奇怪,你出差前我也做过类似的梦。」
意识到「白月光」是个大乌龙,季知节转移话题:「后来呢?你怎么样?」
后来清远县爆发疫病,我随大夫救死扶伤,被传染而亡。
临死前我的眼泪顺着脖子淌,浸湿了衣领,我一直在等朝廷派来医官,但一直没有等到。
闭眼时我在想,将军呢?将军死前等到救兵了吗?
我轻笑着说:「当然是另择良人啦。」
季知节气得咬了我一口:「这辈子你想都别想,我们注定生生世世绑在一起。」
我有些紧张,问出我以为再也无法得知答案的问题。
「如果是真的话,你会恨我吗,连你最后一个心愿都没满足,给季家断后了。」
季知节不假思索地说:「如果是我的话,只会庆幸你没答应,让你一个人带孩子也太辛苦了。」
我一个没留神,眼泪掉下来。
7
婚后第二个月,季知节被邀请前往英国看f1大奖赛。
刚开跑,有辆赛车在弯角处被撞翻,若没有护栏,能直接翻滚到观众席。
我们坐在看台中间,季知节全神贯注观看比赛,眼里的光芒挡也挡不住,时而叹气,到了赛点又会和周围人一起振臂欢呼。
热闹的场面,我心里却一直闷闷的。
都说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是心疼,我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种心脏被一只手攥住的感觉是心疼。
「你后悔吗?」
吵闹的看台,季知节仍能第一时间捕捉到我的声音。
他看向我,通过我复杂的眼神,明白我晦涩言语下的指向,于是反问。
「昨晚你后悔吗?」
「看到曾经的朋友继续在舞台上发光,你后悔了吗?」
昨天下午落地,晚上我们一起去看了皇家芭蕾团的舞台。
舞者的每一个动作,我都会在心里跟着跳一遍。
其实谈不上后悔,人生有太多岔路口,每个人有自己独特的路要走。能一同走一段时间,一同见证奖杯和喝彩声已经足够幸运。
但如果教练再问一遍可不可惜的问题,这次我会毫不犹疑地说:「可惜。」
即便知道,无论重来多少次,我们的选择都不会变,我会放弃芭蕾舞剧,季知节会放弃赛车。
依然替他难过可惜。
我看向天空,语调轻松:「赛车真的挺帅的,赛车手没那么严苛的年龄限制,说不定十年后,我们又回来赛车跳舞了。」
季知节捏捏我的鼻头,跟着笑,没说话。
比赛中场,季知节被请去接受采访,采访时间有点久,我出场打算买两杯饮品喝。
付款时,手机被突然冒出的一只手顺走,我迅速抓住那只手,小偷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少年。
见被我拉住,少年另一只手握紧木板恶狠狠地敲下来。
电视剧的常见套路,主角一般用胳膊挡脸,然后骨折。
我自作聪明抓住他的手,试图阻止下落,奈何力气不敌,啪地被爆头。
第三视角来看,木板砸得过分顺滑,就像是我抓着别人的手打自己。
赤红的鲜血顺着眉骨流,看着吓人,其实也就是额角被刮了层皮肉。
季知节跑出来,看见我脸上的血,脸色大骇,眼睛比血还红。
身上的高定西装变得皱皱巴巴,完全没有刚出门时的光鲜亮丽,接受采访时的游刃有余。
男孩已经跑了。
当地很多十几岁的男孩仗着未成年有恃无恐,成年后才自动解锁绅士身份。
街头常见的小事,报警也不会有警方受理,季知节动用了点关系,让他实打实在局子里蹲了一周。
最重要的是,保释金的数额对普通家庭不是小事,听说男孩出来时,又被他妈妈下狠手揍了顿。
赛车场最不缺医疗团队,简单处理完伤口,亲耳听到问题不大,季知节阴沉的脸色才渐渐好转。
出了这出插曲,我们也没心思看谁拿冠军。
往停车场走要经过一段长长的被阳光直射的路。
我走不动了,耍赖蹲在原地不起。
季知节身量挺拔,背对阳光落下的影子把我全覆盖住,颇具压迫感。
如果忽略他左手拎着我的包包,右臂挂着我的披肩,站在这个方位是为了帮我挡紫外线的话。
他扔给助理车钥匙,让人先去开空调,然后两手撑着膝盖,俯身问我:「走不走?」
我摇头:「不走。」
「那,要背吗?」
听到想听的话,我笑得开心,伸出双臂:「要!」
他背着我进车,下车后,又背着我进他在英国的房子,全程没让我脚沾地。
8
从英国回来后,裁判证下来了,我开始频繁出差各地。
年前一周,我手头工作结束,开始给自己放年假。
季知节公司反而越临近春节,各种活动联名越多,忙得抽不开身。
我简单收拾了几样护肤品,准备回老宅陪陪父母,春节当天直接去他父母那边。
季知节在国外待久了,没什么过年概念,抱住那些瓶瓶罐罐:「这一周,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在家?」
我从他手下掏出护肤品,继续收拾:「管家和做饭阿姨都在啊,提前祝你们小年快乐。」
「你要是不需要的话,我就包个红包,让他们也早些回家。」
季知节没觉得有什么可快乐的,强颜欢笑道:「让他们回家吧,反正你都不在了。」
我在床上膝行几步到床边,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别不开心,工作结束就来找我,好吗?」
「嗯。」季知节语气冷淡,但顺势搭在我腰上的手平添几分温柔。
城区禁止燃放烟花,但老宅占地面积大,傍山而建,那边节日气氛更浓厚一些。
除夕当天雪下得很大,早上被爆竹和小孩吵闹声叫醒。
我掀开被子揉揉眼睛,有个颀长的人影站在落地窗前,大衣都没脱,隐隐散发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
我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凌乱的头发蹭得更乱了。
「季知节,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和爸妈打了声招呼就上来了。」
我看眼手表,才七点半。
「你不会凌晨从公司直接赶过来的吧?」虽是疑问句,但心里已经有答案,我把他往床上拉,「你快睡会。」
季知节按住我,脱下大衣,两具身体紧紧相贴,抱着温存了会才说:「你要是还想好好过节,就别邀请我。」
「……」其实我没别的意思。
他掏出一封瘪瘪的红包塞进我手心,本来想他怎么这么小气,一捏才发现里面大有门道。
倒出来是一张银行卡。
头顶的声音响起:「和我的主卡绑定了,暂时没有限额。」
我又用力抱紧他,手指在他背后把玩薄薄的卡片:「暂时?」
「对,能不能永久看你表现。」
窗外雪落得很大,在树上堆积起厚厚一层,强大的吸音能力依旧盖不住楼下的欢声笑语。
冷硬的卡越摸心里越热,我问:「不过,红包不应该明天给吗?」
季知节正经道:「明天给你的人太多,怕你记不住我了。」
「那……礼尚往来,祝福语不能少。」
他配合着,饶有兴趣地问:「什么?」
「祝你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阳开泰……十全十美。」我一口气说完。
季知节仰头笑道:「有点俗啊。」
「还有更俗的。」
我贴着他耳廓轻声说:「我爱你,所以希望你岁岁平安。」
结婚半年多,第一次有人说出这三个字。
季知节霎时怔住,耳尖肉眼可见地泛红,两只大手像要把我嵌进怀里。
他的从前,我没能亲眼见证,只能在录像带中看。
人声鼎沸时,无数摄像机实时拍摄转播至各个国家,他站在奖台,被人群鲜花簇拥,活在一众崇拜的目光中。
赛车场是季知节的不败之地。
但赛场外,我依然会用崇拜的目光看他。
突然发现,爱人两世都从事高危职业。
我略微无奈地想,不管什么时候,季知节站我面前,突然跟我说他要比赛,我也二话不说就会同意。
拦又不忍心拦,怎么办?只能放任他去做呗。
只是。
「季知节,我不能没有你,你要平安。」
番外—关于初见
英国初夏。
得知联姻时两人都在英国,季知节驱车一个小时去找茬,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他一路询问,找到时巳所在的舞室。
轻柔舒缓的旋律在地板跳跃,里面只有一个身段比例极好的女生,穿着藕粉色轻薄顺滑的形体服,腰肢柔软。
她先是压腿,换好芭蕾鞋后轻盈起舞,动作越来越高难度。
几个大跳后,接着是32圈挥鞭转。
舞蹈中的滞空感,即便季知节一个外行人也能感受到。
最近阴雨绵绵,难得一见的阳光洒进练舞室,时巳周身被镀上一圈暖金光晕。
不知不觉间,季知节在门后站了一个小时。
若有下课的学生经过,便会看见穿白衬衣黑马甲的男人,在恒温室内扯了扯领带。
好热。
季知节靠在墙上,打开和母亲的对话框,那句「要不要给地址」安静又打眼,他本来打算不理会,才短短半天竟变了想法。
他缓缓敲下「可以」。
回去路上,季知节一直在想,他玩赛车是为了体验刺激,回国是为了接手企业管理。
时巳不同,她回国是为了结婚。
真的会有人愿意为了家族抛弃现有的一切吗?
这种人,会爱人吗?
若将来两人产生矛盾分歧,时巳会不会随时都能抽身离开?
第二天时巳找过来了。
当晚,母亲问他觉得合不合适,要不再看看别人?
彼时他正被朋友拉到聚会上喝酒,几个二十出头的小明星唱歌热场完,跑他们旁边攀谈。
有个胆大的金发美女贴近蹭他,季知节心下不耐,状若随意地收回手。
下意识嫌弃的动作,季知节都愣了。
女人明明再寻常不过的示好,在欧洲他参加过的大大小小的派对中,这连出格都算不上。
这叫什么?预备已婚男人的自觉?
他继续打字:「就她吧。」
反正他要选一个人形婚,时巳好像也不错?
虽然季知节隐隐意识到,第一个不把这段婚姻当形式的人,会是他。
来源:木瓜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