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苏糖糖蜷缩在图书馆角落，指节发白地攥着被涂满“肥猪”字样的课本，远处传来几个女生刻意抬高的嗤笑。“听说她连体育课换衣服都要锁隔间呢！”玻璃窗映出她通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双下巴，她猛地合上书冲进洗手间，冰凉的自来水混着泪水砸在陶瓷洗手池里。

苏糖糖蜷缩在图书馆角落，指节发白地攥着被涂满“肥猪”字样的课本，远处传来几个女生刻意抬高的嗤笑。“听说她连体育课换衣服都要锁隔间呢！”玻璃窗映出她通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双下巴，她猛地合上书冲进洗手间，冰凉的自来水混着泪水砸在陶瓷洗手池里。

水龙头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再睁眼时雕花铜镜里赫然映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杏眼樱唇，雪肤乌发，繁复的宫装领口露出天鹅般的颈线。“这…这不可能…”她踉跄后退撞翻鎏金香炉，门外立刻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公主可是梦魇了？”鹅黄衫子的少女挑开珠帘，看见满地香灰时瞳孔骤缩，却迅速跪下用袖子擦拭，“奴婢青竹伺候不周，这就去换新的安神香。”苏糖糖盯着少女发间摇晃的银蝶簪，喉咙发紧：“现在是…哪一年？”青竹指尖一颤，垂眸答得滴水不漏：“永和十二年春，公主前日染了风寒，许是还有些发热。”

铜镜旁突然多出个描金漆盘，青竹捧着的药碗腾起苦涩热气。“我不喝！”苏糖糖条件反射般挥手，药汁泼在青竹手背上瞬间泛起红痕，她慌忙扯过丝帕，“对不起，我…”话未说完自己先愣住了，这具身体的声音竟如清泉击玉。青竹却像被烫到似的伏地叩首：“奴婢该死！这药是太医令亲自煎的…”

窗外传来铠甲碰撞声，玄铁靴底踏碎一地海棠。萧景琰按着剑柄冷眼扫过内室，床幔缝隙间隐约可见少女正用浸了井水的帕子给丫鬟敷手。“查清楚了？”他侧首问身后暗卫，得到否定答复后剑眉拧得更紧，“继续盯，尤其是她那些…不合规矩的举动。”檐下铜铃忽被疾风吹响，他黑袍一闪消失在朱墙拐角。

“公主当真不记得宫规了？”青竹试探着递来绣鞋，却见对方盯着缠枝莲纹的鞋面发呆。苏糖糖突然赤脚跳下床榻，罗袜踩在冰凉的青砖上，“你们平日怎么行礼的？教我！”她模仿着古装剧里的姿势屈膝，差点被曳地的裙摆绊倒。青竹急忙扶住她，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时微微一怔——这分明是常年执笔的痕迹。

更漏声里，苏糖糖对着烛火反复翻看自己纤细如玉的手指，突然听见肚子里传来咕噜声。青竹抿嘴忍笑：“小厨房备了杏仁酪，只是…”她犹豫着压低声音，“按例戌时后不得进食，若被掌事嬷嬷发现…”话音未落，苏糖糖已经掀开鎏金食盒，“减肥个鬼！这身材还减？”奶油香气让她眼睛发亮，嘴角沾了碎屑也不自知。

值夜太监的梆子声渐远，青竹轻手轻脚地收走碗碟，却在回廊阴影里被人掐住咽喉。“王爷问话，你老实答。”暗卫的刀刃贴上她脖颈，“那碗药，公主为何不喝？”青竹攥紧袖中沾着药渍的帕子，声音发抖：“公主说…说闻着有曼陀罗的味道。”檐上黑影闻言一顿，这是只有边境军医才懂的毒物常识。

东方既白，苏糖糖趴在窗棂上看宫女们捧着各色器物穿梭，突然指着个捧铜盆的小丫头惊呼：“她顶多十二岁吧？”青竹慌忙拉下湘妃竹帘，“那是浣衣局的粗使丫头，公主万不可与之对视。”苏糖糖转身抓住青竹手腕，“带我去见她！现代哪有童工…”后半句化作含混的嘟囔，青竹却盯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第一次主动反握住她的手：“奴婢斗胆，公主若要出门，得先学避让鸾驾的规矩。”青竹的手心沁出细汗，却仍稳稳扶着苏糖糖的手肘，"公主请看，遇到贵妃娘娘的仪仗需退至右侧垂首，待鸾驾过三丈方可抬头。"苏糖糖盯着青石板上斑驳的树影，突然指着远处惊呼："那小姑娘端着比她还高的花瓶！"她提着裙摆就要冲过去，青竹急得拽住她杏色披帛，"使不得！那是林小姐的贴身婢女......"

御花园假山后，萧景琰的玄色锦袍与阴影融为一体。他指尖摩挲着剑穗上凝结的晨露，目光锁住那个频频踩到自己裙角的女子。"查清她昨日为何能识破曼陀罗了？"身后暗卫单膝跪地，"太医令说那药确实混了东西，但......"话未说完，萧景琰突然抬手，只见苏糖糖正弯腰帮小宫女捡散落的茶花，发间金步摇缠进了对方粗布头巾里。

"笨手笨脚！"林月如的呵斥声惊飞檐下雀鸟。她绛紫裙裾扫过新铺的白玉砂，茶盏在苏糖糖脚边碎成青瓷浪花。"公主恕罪。"她行礼时凤眼却斜睨着对方沾湿的绣鞋，"听闻姐姐病中喜饮茉莉，特意......"话音戛然而止，苏糖糖已蹲下用帕子裹住她烫红的手指，"你手在抖，是不是太烫了？"

萧景琰剑鞘撞上太湖石发出闷响。林月如受惊般缩回手，转而将茶盘往苏糖糖怀里塞，"这雪顶含翠最是养人......"青竹突然横插进来接过茶盘，"林小姐折煞我们公主了，按例该是奴婢先试茶。"苏糖糖却直接端起青瓷盏抿了一口，蹙眉道："这茶用沸水泡过头了，八十度水温才......"她猛然咬住舌尖。

"八十度？"林月如绢帕掩唇，"姐姐说的莫不是胡商带来的新词？"她突然贴近苏糖糖耳畔，"还是说......北境探子都这般计量水温？"苏糖糖后退时绊到石凳，整个人栽进芍药丛中，金线绣的缠枝纹挂破了好几处。萧景琰终于从山石后转出，玄铁靴底碾碎了一地花瓣。

"王爷万安。"林月如行礼时金镶玉护甲划过苏糖糖散落的发丝，"月如正与公主研讨茶道。"萧景琰目光扫过苏糖糖沾着泥的指甲，突然伸手拽起她，"皇兄命臣弟督查宫规，公主可知践踏御赐花木该当何罪？"苏糖糖挣开他时，袖中掉出半块啃剩的杏仁酥。

青竹扑通跪下，"是奴婢没教好避让之礼！"她额头抵在青砖上，余光却看见林月如的婢女正偷偷将什么塞进石凳缝隙。萧景琰剑尖挑起那半块点心，"公主可知戌时后私传饮食......"苏糖糖突然抓住他手腕，"你虎口有茧，是常年握缰绳磨的吧？我爸爸......"她突然改口，"我听说骑兵都这样。"

林月如的冷笑惊飞了枝头画眉，"王爷当年生擒北狄可汗时，姐姐还在闺阁绣花呢。"她突然惊呼，"哎呀！"茶壶不知怎的翻倒在石案上，滚水直奔苏糖糖手背而去。萧景琰黑袍翻卷，苏糖糖只觉天旋地转，再回神已被他护在身后。沸腾的水珠在他手背烫出红痕，他却盯着林月如发颤的睫毛道："茶壶都端不稳，林小姐该重学礼仪了。"

苏糖糖扯下腰间鲛绡帕按在他伤口上，"要先用冷水冲！"她拽着萧景琰就往莲池跑，完全没注意林月如扭曲的表情。青竹急得去拦，"公主不可！男女......"萧景琰却突然反手扣住苏糖糖手腕，"公主对治烫伤倒是熟稔。"他声音像淬了冰，"北境军营的法子？"

池边柳枝扫过苏糖糖突然苍白的脸，她盯着水中两人交错的倒影，"我娘......"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圣上口谕，宣景亲王即刻觐见！"萧景琰松开她时，指尖划过她掌心未消的薄茧。林月如趁机凑过来，"姐姐这帕子绣法特别，改日......"苏糖糖却转身对青竹道："你刚才说要教我怎么行万福礼？"青竹刚扶正苏糖糖歪掉的珍珠步摇，御花园尽头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太后娘娘厥过去了！"提着药箱的太医正被石阶绊得踉跄，苏糖糖已经提起裙摆冲了过去。林月如的绢帕捂在唇边假意惊呼，实则死死拽住了想阻拦的掌事嬷嬷："姐姐别去添乱呀。"

人群中央的太后面色青紫，手指蜷缩成鸡爪状，苏糖糖拨开挡路的宫人蹲下身。"都散开！"她直接扯开太后繁复的立领，"这是癫痫发作，需要保持呼吸道通畅！"青竹吓得去拉她袖子，却被苏糖糖反手塞了块丝帕："垫着牙齿防咬伤，快！"萧景琰的剑鞘突然横在她们之间："公主何时学的岐黄之术？"

"按住太后手脚！"苏糖糖头也不抬地解开太后腰间绦带，指尖在颈部动脉处停留三秒，"抽搐超过半刻钟会脑损伤。"她突然扯下自己金累丝禁步，将鎏金小球塞进太后齿间。太医令举着银针的手僵在半空："这这这不合规矩......"苏糖糖已经托住太后后脑勺转向一侧，"呕吐物阻塞气管会窒息，你们连这都不懂？"

萧景琰的剑尖挑开苏糖糖触碰太后的手腕，却在听见太后逐渐平稳的呼吸时顿住。林月如突然尖声道："姐姐怎知太后有隐疾？莫非早先......"苏糖糖甩开剑锋，沾了秽物的袖口擦过脸颊："瞳孔对光反应正常了，准备温盐水。"她抬头撞上萧景琰深不见底的目光，补了句："我娘亲也有这病症。"

皇帝萧衍的龙纹靴底碾碎药童掉落的艾草，他俯身握住太后冰凉的手指："母后觉得如何？"太后虚弱地指向苏糖糖："多亏这孩子......"话未说完就被皇帝打断："景琰，送公主回宫休息。"他指尖在苏糖糖救人的帕子上摩挲，"朕记得，太医院上月才呈过北境传来的毒理册子？"

回宫路上青竹不断偷瞄沉默的苏糖糖，直到转角处突然被暗卫拦住。"奉旨搜查。"萧景琰玄色大氅扫过门槛，目光掠过梳妆台上散开的胭脂盒。苏糖糖按住狂跳的心口："王爷连姑娘家的妆奁都要翻？"话音未落，暗卫从枕下抽出块写满英文单词的绢帕："殿下，这符咒......"

"还给我！"苏糖糖扑过去抢，发钗勾断了床帐金钩。萧景琰展开帕子盯着"apple""banana"等字样，突然用剑尖挑起她下巴："北狄文字？"青竹跪着往前蹭："是公主练字的草稿......"萧景琰冷笑："哪个先生教这般鬼画符？"苏糖糖突然抓住他手腕："你认得字母对不对？我看过你书房的西洋航海图！"

窗外惊雷炸响，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萧景琰反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公主最好解释清楚。"苏糖糖挣不开钳制，索性踮脚凑近他耳边："F-I-R-E是火，W-A-T-E-R是水，要我继续拼给你听吗？"他瞳孔骤缩，这是当年南洋传教士只教过皇室子弟的秘术。

"报！"暗卫突然破门而入，"陛下口谕，请王爷即刻带着证物面圣！"萧景琰将绢帕塞进前襟，低头时嗅到苏糖糖发间淡淡的桂花香："公主若真是细作......"她突然把个硬物塞进他掌心："瑞士军刀，防身用。"萧景琰盯着掌中从未见过的精铁小刀，喉结动了动："你究竟......"

青竹突然拽着苏糖糖跪下："王爷明鉴，公主自病愈后时常梦呓胡语！"雨幕中传来整齐的铠甲碰撞声，萧衍身边的大太监已经候在廊下。苏糖糖趁机往萧景琰手里又塞了张纸条："硝酸甘油片，舌下含服可缓解心绞痛。"她声音压得极低："太后凤体要紧，信我一次。"

萧景琰转身时大氅扫落案上茶盏，碎瓷片溅到苏糖糖裙边。大太监尖着嗓子念："陛下有旨，公主救治太后有功，赐南海珊瑚树一株......"林月如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哎呀，这帕子上的鬼画符怎么跟北境军报上的暗号似的？"萧景琰握紧袖中纸条，头也不回地踏入雨幕："封锁宫门，没有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雨水顺着琉璃瓦的沟壑砸在青石阶上，苏糖糖盯着萧景琰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上茶渍晕开的痕迹。青竹跪着挪到她身侧，声音压得极低："公主，林小姐方才在院外说的话......"苏糖糖突然抓住她手腕："那帕子真是从北境军报上抄的？"

大太监的拂尘扫过门槛积水，"陛下口谕，三日后重阳宫宴，请公主务必列席。"他眯眼打量着苏糖糖沾泥的绣鞋，"老奴多嘴，公主这身衣裳怕是得换换。"林月如的轻笑从廊柱后飘来："姐姐莫慌，月如那儿有新裁的浮光锦。"她指尖抚过鬓边金凤钗，"正好配那套红玛瑙头面。"

苏糖糖盯着林月如护甲上反光的翡翠，突然想起现代室友炫耀限量版口红的神情。她故意踩住自己曳地的裙摆，踉跄着往林月如身上倒："哎呀！"林月如猝不及防被撞到柱子上，发钗勾断了苏糖糖腰间禁步的丝绦。青竹慌忙去捡滚落的玉环，却见苏糖糖趁机凑近林月如耳畔："你袖口沾的曼陀罗粉，和太后药碗里的一样。"

林月如瞳孔骤缩，猛地推开苏糖糖："姐姐病糊涂了吧？"她绢帕掩唇的瞬间，苏糖糖已经灵活地后撤半步，正好让开檐角滴落的雨水。大太监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林小姐，您这袖子......"林月如迅速将手背到身后："不过是熏衣裳的沉水香！"

三日后重华殿内，苏糖糖盯着案上鎏金酒杯里晃动的琥珀光，指尖在桌下数着青竹教她的宫规条例。对面席位的萧景琰玄色蟒袍上银线暗纹流动，正与兵部尚书交谈时突然抬眼，目光越过舞姬的水袖与苏糖糖相遇。她下意识用唇形比了个"谢谢"，对方却皱眉转开了脸。

"陛下赐酒！"太监尖利的唱和声打断丝竹，苏糖糖学着旁人姿势举杯，袖中暗藏的银针却悄悄滑入酒液。林月如突然从侧席起身："月如借花献佛，敬姐姐一杯。"她绛红广袖拂过苏糖糖案几，金镶玉护甲在杯沿轻轻一磕。苏糖糖盯着杯中突然泛起的细小泡沫，突然抓住林月如手腕："妹妹先请。"

满座哗然中，林月如的贴身婢女突然打翻酒壶："奴婢该死！"她跪着去擦泼在苏糖糖裙摆的酒液，袖口却露出半截青瓷小瓶。萧景琰的剑鞘"当"地挡住滚动的瓷瓶："重阳佳节，林小姐的侍女倒是备着有趣玩意儿。"皇帝萧衍放下九龙杯："景琰，宫宴上佩剑不合规矩吧？"

苏糖糖突然起身踩住那截瓷瓶："陛下容禀，这丫头方才说臣女杯中落了飞虫。"她指尖捏着银针举到烛光下，"您看针尖都发黑了。"林月如的婢女突然抽搐着倒地，嘴角溢出白沫。萧景琰剑尖挑起婢女滑落的袖袋，抖出几粒未融的白色粉末："皇兄，这毒粉与上月边关急报里描述的......"

"北境鸩毒！"太医令惊呼着去掰婢女牙关，却被萧景琰拦住："碰不得。"他解下腰间玉佩掷向殿柱，玉上雕的貔貅眼睛突然变成血红色。满朝文武倒吸冷气时，苏糖糖却掏出块绣着英文的帕子包住毒粉："接触空气会挥发，用碱性溶液可以中和。"

萧衍的指尖在龙椅扶手上敲出闷响："公主懂得不少啊。"苏糖糖将帕子递给太医令："家母留下的医书提过。"她余光瞥见萧景琰微不可察地点头，突然转向林月如："妹妹的婢女怎会随身带这个？"林月如金凤钗的流苏剧烈摇晃："这贱婢定是被人收买！"她突然指着苏糖糖，"方才姐姐银针验毒的手法，可是北境军中......"

萧景琰突然截住话头："皇兄明鉴，上月兵部缴获的敌国密档里，正有此毒解法。"他玄色衣摆扫过苏糖糖案前时，一粒蜡丸滚入她掌心。林月如的护甲掐进掌心："王爷对敌国情报倒是熟悉。"萧衍突然大笑："景琰当年生擒北狄可汗时，林小姐还在绣嫁衣吧？"

苏糖糖捏碎蜡丸，里面竟是她那日给萧景琰的硝酸甘油片。她趁乱塞回他手中，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萧景琰面不改色地收进袖袋，转身时大氅带起的风扑灭了林月如案前的烛火。黑暗中，苏糖糖听见他极低的声音："戌时三刻，御药房后窗。"

太医令验毒的结果打破僵局，确认婢女所携确与太后药中相同。萧衍摩挲着翡翠扳指："林小姐治下不严，禁足三月。"林月如跪着去扯萧景琰衣角："王爷！月如当真不知......"萧景琰抽回衣摆时，苏糖糖看见他剑穗上多了根杏色丝线——正是她昨日挂破的披帛颜色。

宫宴散时秋雨又至，青竹为苏糖糖撑伞的手在发抖："公主，那银针......"苏糖糖将针尖在伞骨上蹭了蹭："镀层而已。"她回头望见萧景琰独自立在廊下，雨丝将他眉宇间的寒意冲淡了几分。当他的目光穿过雨幕与她相接时，苏糖糖突然举起三根手指晃了晃，那是现代人表示"OK"的手势。

萧景琰转身步入雨中的瞬间，嘴角扬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苏糖糖捏着袖中他塞来的纸条，上面用朱砂画着御药房的路线图。青竹突然拽她袖子："林小姐在盯着您呢。"苏糖糖头也不回地走向辇轿："让她看，我赌她认不得简体字。"雨声淹没了她哼起的小调，那是穿越前室友常唱的《青花瓷》。雨声淹没了苏糖糖哼起的小调，她低头展开萧景琰塞来的纸条，朱砂绘制的路线图在宫灯下泛着暗红光泽。青竹踮脚为她拢了拢杏色披风，"公主仔细着凉，这雨怕是要下整夜。"苏糖糖突然将纸条凑近灯焰，火舌舔舐纸角的瞬间，她瞥见青竹袖口沾着可疑的褐色粉末。

"你手怎么了？"苏糖糖抓住青竹手腕，指腹蹭过那些结块的粉末。青竹慌忙缩手，"奴婢方才帮厨娘碾药......"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整齐的铠甲碰撞声，两队禁卫举着火把将回廊照得亮如白昼。大太监撑着油纸伞小跑过来，"圣旨到！请公主跪接！"

苏糖糖跪在潮湿的青砖上，听见"赐婚""良缘"等字眼混着雨滴砸在耳边。青竹颤抖的手扶住她手肘，"陛下为景亲王与林小姐赐婚，三日后......"苏糖糖猛地抬头，正看见萧景琰面无表情地站在禁卫后方，玄铁护腕上凝结的雨珠映着火光，像一串血泪。

"公主接旨吧。"大太监将明黄绢帛往前递了递，苏糖糖却盯着萧景琰的剑穗，"王爷不谢恩？"她声音很轻，却让举着火把的禁卫们不约而同后退半步。萧景琰终于开口，每个字都像淬了冰，"臣，谢主隆恩。"他单膝点地的瞬间，剑鞘在砖石上刮出刺耳声响。

林月如从阴影里转出来，金线绣的牡丹裙摆扫过苏糖糖膝头，"姐姐怎么不高兴？"她俯身时凤钗垂下的珍珠打在苏糖糖脸颊，"莫非是舍不得......"萧景琰突然截断话头，"林小姐慎言。"他拇指推开剑格半寸，寒光映出林月如瞬间惨白的唇色。

大太监干笑着打圆场，"陛下还有口谕，请公主移居漱玉斋静养。"青竹倒吸冷气，那是毗邻冷宫的荒废院落。苏糖糖却拍拍裙摆站起来，"替我谢陛下恩典。"她转身时发梢甩出的水珠溅到林月如脸上，"妹妹记得提醒王爷，曼陀罗花粉遇热会挥发毒性。"

禁卫们举着火把在前引路，青竹搀着苏糖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雨里。路过御药房时，苏糖糖突然踢飞一块石子，惊起檐下栖息的乌鸦。青竹趁机压低声音，"王爷在墙根留了记号，三棵白杨树皮被削掉......"苏糖糖捏了捏她手心，"你袖口的药粉是止血散，谁受伤了？"

漱玉斋的雕花木门在身后重重合拢，苏糖糖摸着黑找到半截蜡烛。青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王爷的暗卫亥时会在西墙接应。"烛光映出斑驳墙面上陈旧的仕女图，苏糖糖突然轻笑，"这地方倒适合拍恐怖片。"青竹茫然地眨眼，"公主又说怪话了。"

"你还没说谁用了止血散。"苏糖糖吹开妆奁上的积灰，铜镜里映出她沾着泥点的下巴。青竹绞着衣角，"是......是王爷身边的墨竹，他翻墙时被琉璃瓦划伤了腿。"苏糖糖猛地转身，"萧景琰早就计划好今夜行动？"窗外突然传来三声鹧鸪叫，青竹扑到窗边又折回来，"不对，这是禁卫军的暗号！"

苏糖糖迅速掐灭蜡烛，拉着青竹蹲在拔步床后。门轴转动声里，林月如带着酒气的嗓音飘进来，"姐姐睡了吗？"她指尖弹出一粒火星，点亮了随身携带的琉璃灯。青竹捂住嘴往床底缩，却被苏糖糖拽住，"林小姐夜闯冷宫，不怕犯忌讳？"

"本小姐现在是准王妃了。"林月如的金护甲刮过妆台，留下几道狰狞划痕。她突然掀开苏糖糖的枕头，"王爷白日塞给你的东西呢？"苏糖糖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林小姐是说那张写着'永结同心'的婚书？"林月如的琉璃灯哐当砸在地上，"你！"

火苗蹿上纱帐的瞬间，青竹抓起铜盆里的隔夜茶泼过去。林月如尖叫着后退，"贱婢敢......"话音未落，窗外飞来一枚石子打灭了她鬓边的珠花。萧景琰的声音隔着窗纸传来，比夜雨还冷，"林小姐，陛下正命人搜你的闺阁。"

林月如的绢帕掉进未熄的火星里，瞬间烧出个焦黑的洞。她踉跄着扑向门口，"不可能！那些书信我明明......"苏糖糖突然伸脚绊她，"妹妹当心门槛。"林月如栽倒在雨地里，金凤钗滚出去老远。青竹扒着窗缝惊呼，"王爷穿着夜行衣！"

萧景琰的身影在墙头一闪而过，苏糖糖看见他朝这边比了个奇怪的手势。青竹急得直拽她袖子，"王爷说计划有变！"苏糖糖却盯着林月如落下的琉璃灯，灯罩上用朱砂画着御药房的布局图。她突然笑了，"原来林小姐也收到纸条了？"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火把光亮，青竹慌慌张张去堵门，"定是来抓林小姐的禁军！"苏糖糖不紧不慢地捡起林月如的珠花，"你猜她袖子里有没有藏曼陀罗？"她突然把珠花塞给青竹，"去交给萧景琰，花托里藏着东西。"青竹急得跺脚，"可西墙外......"

"报！"禁卫统领的吼声震得窗棂发颤，"奉旨搜查鸩毒同党！"苏糖糖理了理散乱的鬓发，突然从妆台抽屉摸出半块杏仁酥。她咬了一口才去开门，"大人辛苦了，要尝尝点心吗？"禁卫统领的刀尖挑开糕点，露出里面裹着的纸条，上面画着三棵被剥皮的白杨树。禁卫统领的刀尖挑起杏仁酥里的纸条，火光下三棵剥皮白杨的图案清晰可见。苏糖糖咽下最后一口点心，"大人若不信，可去御花园西角瞧瞧。"她指尖沾着糕点碎屑，故意在纸条上按出个油乎乎的指印。统领皱眉收刀，"公主早些安歇，末将告退。"

青竹等脚步声远去才从床底爬出来，"那纸条明明是王爷给的路线图！"苏糖糖掸着裙摆上的灰尘，"现在变成林月如勾结北境的证据了。"她突然拽住青竹的手，"你刚才说墨竹受伤了？带我去见他。"

西墙根下的狗洞被杂草掩着，青竹扒开枯藤时蹭了满手泥。苏糖糖蹲下身摸了摸洞口的血迹，"这血量不对，他肯定伤到动脉了。"她解下腰带缠在手臂上，"等会儿你按着我教的方法捆扎止血。"青竹急得直拽她袖子，"可王爷说让咱们等鹧鸪叫三声......"

墙外突然传来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苏糖糖毫不犹豫钻过狗洞，月光下墨竹正靠着断墙按住血流如注的小腿。她扯开他的裤管倒吸冷气，"琉璃瓦能划出这么深的伤口？"墨竹苍白的脸上冒出冷汗，"是淬了毒的箭簇......王爷中计了......"

青竹刚爬出来就吓得捂住嘴，"箭伤？不是说好只是假意搜查吗？"苏糖糖已经用牙咬开腰带，死死扎住墨竹大腿根部，"带我去见萧景琰，现在。"墨竹挣扎着想站起来，"不可......林家的人正在......"话音未落，远处树林里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苏糖糖抓起地上一把枯叶搓了搓手，"追兵有多少？"她耳朵贴着地面听了听，"二十人左右，穿的是软底靴。"墨竹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公主怎知......"苏糖糖已经拽着他往反方向走，"心理学小技巧，脚步声整齐说明训练有素，软底靴是暗卫标配。"

青竹搀着墨竹深一脚浅浅踩在落叶堆里，苏糖糖突然蹲下摸了摸树干上的刻痕，"这是萧景琰留的记号？"墨竹点头时嘴唇已经发紫，"王爷说......咳......说公主能看懂。"苏糖糖盯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字母"S"，突然笑了，"他倒是现学现卖。"

树林深处传来火把的光亮，墨竹推开青竹，"你们往北走......"苏糖糖却径直朝追兵方向迈了两步，"各位大哥辛苦了！"她声音又脆又亮，惊飞了树梢的夜枭。为首的暗卫举着火把愣在原地，"公......公主？"

"本宫迷路了。"苏糖糖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月光照得她脖颈像上好的羊脂玉。暗卫头子喉结动了动，"卑职奉命捉拿逃犯......"苏糖糖突然指着他们身后，"呀！那是不是林小姐的珠钗？"五个暗卫齐刷刷回头，她趁机踹翻最近的火把，"跑！"

墨竹被青竹拖着钻进灌木丛时还在咳血，"王爷在......在溪边石洞......"苏糖糖边跑边扯下袖口的珍珠砸向不同方向，追兵的脚步声果然分散开来。她喘着气笑道，"这招叫声东击西，现代警匪片里学的。"

溪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苏糖糖刚踩上湿滑的石头就被人拽进阴影里。萧景琰的手掌捂在她嘴上，血腥味混着沉水香扑面而来。她眨眨眼，用舌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勾。萧景琰松开手时耳根发红，"胡闹。"

"你受伤了。"苏糖糖摸到他腰间黏腻的布料，黑暗中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萧景琰按住她解腰带的手，"皮肉伤。"她摸黑找到伤口，指尖沾到的血又黏又凉，"箭伤？和墨竹一样？"萧景琰突然贴近她耳边，"追兵在溪对岸。"

青竹和墨竹的喘息声从石缝里传来，苏糖糖故意提高音量，"王爷要是死了，婚约是不是就作废了？"萧景琰掐她腰的手一紧，"......嗯。"对岸的火把突然转向，暗卫头子的声音飘过来，"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糖糖贴着萧景琰的胸膛数他心跳，"你信不信我能让那家伙说实话？"她不等回答就挣开怀抱，站在月光下开始解衣带。萧景琰去拽她的动作慢了一步，素白中衣已经滑到肘间。暗卫头子的火把"啪"地掉进溪水里，"公......公主自重！"

"本宫热得很。"苏糖糖把头发拨到一侧，露出纤细的锁骨，"大人要不要过来聊聊？"她声音又软又糯，和宫宴上判若两人。暗卫头子僵在原地，身后四个手下不约而同别开脸。萧景琰的剑鞘在石头上撞出轻响，苏糖糖立刻指向声源处，"呀！有蛇！"

五个暗卫齐刷刷拔刀时，苏糖糖已经小跑到溪水中央，"大人。"她湿透的裙摆贴在腿上，"林小姐许了你什么好处？"暗卫头子眼神发直，"黄......黄金百两......"他突然惊醒般后退，"卑职没有......"苏糖糖笑得更甜，"你右手一直摸着刀柄，说谎时小动作会变多哦。"

萧景琰的箭矢破空而来，擦着暗卫头子的脸颊钉进树干。苏糖糖趁机扑进溪水，潜游到对岸时正好听见萧景琰的冷笑，"林家的黄金也敢收？"暗卫们跪地求饶的声音惊起一片水鸟，墨竹撑着剑走过来，"王爷，都捆好了。"

月光穿过云层照在湿漉漉的苏糖糖身上，萧景琰解下大氅裹住她，"胡闹。"这次语气却软了三分。苏糖糖拧着头发笑，"这叫认知行为疗法，专治说谎精。"青竹帮墨竹包扎的手顿了顿，"公主总说怪话。"

边境军营的篝火在远处明明灭灭，萧景琰突然蹲下，"上来。"苏糖糖趴在他背上时听见心跳声又快了几分。他背着她走过溪石时突然问，"那个世界......真有能让人飞上天的铁鸟？"苏糖糖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不止呢，还有能隔着千里说话的镜子。"

萧景琰低低笑了，月光描摹着他难得柔和的侧脸。苏糖糖数着他后颈的碎发，"等事情了结，我给你画飞机设计图好不好？"墨竹的咳嗽声从前面传来，青竹红着脸递水囊，"公主慎言......"萧景琰却轻轻"嗯"了一声，惊飞了路旁栖息的萤火虫。萤火虫的光点在山路上蜿蜒成星河，苏糖糖趴在萧景琰背上数他后颈的汗珠。"放我下来吧，"她戳了戳他紧绷的肩胛骨，"你伤口会裂开的。"萧景琰反而托着她膝弯往上掂了掂，"墨竹说你有办法解决赐婚的事。"

苏糖糖揪着他衣领凑近耳畔，"听说过日食吗？"她呼吸拂过他耳尖，"就是太阳突然被黑影吞掉的天象。"萧景琰脚步顿了顿，"钦天监说那是天子失德的征兆。"青竹提着裙摆追上来，"公主怎么突然说这个？"

"后日午时三刻会有日食。"苏糖糖从袖袋摸出块炭笔在掌心画圈，"我们让百姓相信这是皇帝残害忠良的报应。"墨竹拄着树枝喘气，"王爷旧部刚截获林小姐与陛下的密信，提到先帝的杏仁酪......"萧景琰突然攥紧苏糖糖的小腿，"闭嘴。"

溪水声渐远，苏糖糖掰开萧景琰握拳的手，"信上是不是说先帝死于曼陀罗中毒？"她指尖在他掌心写了个"NO2"，"硝酸甘油能缓解心绞痛，但和曼陀罗混用会引发猝死。"青竹的陶罐掉在石头上摔得粉碎，"所以太后娘娘的药里也有......"

萧景琰突然把苏糖糖放到树桩上，"你怎知后日有日食？"月光描摹着他眉骨上的伤疤，苏糖糖晃着脚丫笑，"我那个世界有能计算天象的机器。"她突然抓住他手腕，"你信我，这次日食持续不到三分钟，足够我们做文章了。"

墨竹解下腰间皮囊灌了口酒，"王爷，赵将军带着密信在鹰嘴崖等我们。"他咳嗽着抹去唇边酒渍，"信上有林小姐的印鉴和陛下笔迹。"苏糖糖跳下树桩拍手，"完美！我们散布皇帝毒杀先帝的谣言，等日食出现时......"

"不是谣言。"萧景琰剑尖挑开脚边毒蘑菇，"先帝临终前夜，皇兄曾单独侍药。"他黑袍上的银线云纹在月光下像流动的河，苏糖糖突然抱住他胳膊，"那更好了，我们只需要让百姓'亲眼见证'天罚。"

青竹捡了片梧桐叶扇风，"可钦天监若提前预警日食......"苏糖糖眨眨眼，"所以天亮前得把钦天监正绑了。"她转头对墨竹笑，"麻烦你找点磷粉和铜镜，再弄套道士袍子。"萧景琰的拇指摩挲着剑柄，"你要扮方士？"

"我扮神棍。"苏糖糖扯下发带扎了个马尾，"到时候在城楼做法，等日食开始就喊'天道不容'。"她突然压低声音，"你旧部趁机在人群中传密信内容，双管齐下。"远处猫头鹰的叫声划破夜空，萧景琰突然抬手拂去她发间落叶，"太险。"

墨竹单膝跪地咳出血沫，"王爷，赵将军还找到当年太医令的遗孤。"他从靴筒抽出卷发黄的纸，"这是先帝脉案抄本。"苏糖糖凑近看那些蝇头小楷，"'戌时进杏仁酪后心悸骤停'......"她突然拽萧景琰袖子，"杏仁酪里掺硝酸甘油，太医院肯定有记录！"

萧景琰的剑穗扫过她手背，"皇兄登基后清洗了太医院。"他语气比夜露还凉，苏糖糖却眼睛发亮，"清洗才好啊，活下来的太医更怕死。"她掰着手指算，"我们分三步走，绑架钦天监，散布密信，日食当天演戏。"

青竹忧心忡忡地搅着衣带，"可林小姐发现我们逃了......"苏糖糖从腰间摸出林月如的珠花，"她更怕这个。"花托里嵌着的红宝石在月光下泛着血光，萧景琰用剑尖挑起来细看，"北境进贡的鸽血红，皇兄赐她的及笄礼。"

"珠花内侧刻着'永和九年'。"苏糖糖蘸溪水在石头上画了个时间轴，"先帝死于永和八年冬，这宝石却是九年春才开采的。"墨竹突然握拳砸向树干，"陛下赏赐弑君凶手的证物！"萧景琰的瞳孔微微收缩，"你何时发现的？"

"宫宴上她弯腰时我看见反光。"苏糖糖用炭笔在石头上写写画画，"现代刑侦学管这叫'不在场证明漏洞'。"青竹困惑地眨眼，"公主又说怪话。"远处传来马蹄声，萧景琰猛地将苏糖糖拉到身后，"赵将军来了。"

披着蓑衣的老将滚鞍下马，从怀中掏出火漆封口的竹筒，"王爷，林府昨夜飞往北境的信鸽被射下来了。"他铠甲上还沾着羽毛，苏糖糖踮脚抽走竹筒里的绢帛，"'景琰疑已知晓杏仁酪事'......"她突然顿住，"这字迹和陛下密信一样！"

萧景琰接过绢帛对着月光看，"皇兄惯用金丝砚磨墨，写'琰'字总少一撇。"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苏糖糖却看见他手背青筋暴起。老将突然跪下，"末将还带来个人。"他吹了声口哨，树丛里钻出个满脸烟灰的小道士。

"贫道......贫道是钦天监的洒扫道童。"小道士哆嗦着解开包袱，"监正大人今早突然重算天象，然后烧了所有记录。"他捧出半片焦黄的纸，"只抢救到这个。"苏糖糖抢过来对着月光，"'己时日昝'......是日食预报！"

萧景琰的剑鞘压在小道士肩上，"监正现在何处？"小道童裤管滴着水，"被......被林大人请去喝茶了。"苏糖糖与萧景琰对视一眼，"他们要提前准备辟谣。"她突然拽过小道童，"你会不会观星？"

"贫道......贫道偷学过监正的浑天仪用法。"小道童从袖中掏出个铜制小圆盘，"但日食测算需要......"苏糖糖已经捡起炭笔在地上画星图，"告诉我后天的太阳高度角。"萧景琰皱眉看她写满一地的公式，"你连这个都懂？"

"大学选修过天文学。"苏糖糖头也不抬地计算，炭笔突然折断，"太好了！日食发生时太阳在正头顶，全城都能看见。"老将的铠甲哗啦作响，"末将可集结旧部在各大茶楼说书，提前埋下'天罚'伏笔。"

墨竹突然剧烈咳嗽，"王爷，林府的追兵往鹰嘴崖来了。"萧景琰解下大氅罩在苏糖糖头上，"赵叔带公主走暗道。"苏糖糖却扒开布料，"等等，我们还需要个关键道具。"她眼睛亮得像星子，"去找面铜锣，越大越好。"

青竹帮小道童拧干衣角，"公主要铜锣做什么？"苏糖糖笑得狡黠，"日食开始那瞬间，全城的狗都会狂吠。"她模仿着敲锣动作，"百姓听见锣声跑出来，正好看见'天罚'降临。"萧景琰突然握住她手腕，"若计划失败......"

"那就用plan B。"苏糖糖变魔术似的从发髻里抽出根铁丝，"墨竹找的磷粉能造'鬼火'，我们夜闯太医院档案库。"老将捋着胡子点头，"老夫认识守库的老太监，他孙子死于永和八年的'风寒'。"

小道童突然指着东方，"天快亮了。"淡青色的晨雾中，苏糖糖看见萧景琰睫毛上凝结的露珠。他松开她手腕，"赵叔，按公主说的准备铜锣。"转身时剑穗扫过她掌心，"活下去。"这三个字比所有誓言都重，惊飞了梢头最后一颗星子。苏糖糖望着萧景琰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他剑穗扫过的触感。青竹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公主，赵将军说铜锣已经备好了，就藏在城南茶楼的米缸里。"小道童正用炭笔在树皮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星图，嘴里念叨着"日昝方位"之类的术语。

"走吧，该去会会那位钦天监正了。"苏糖糖拍了拍裙摆上的露水，突然发现青竹正盯着她发愣。"怎么了？"她顺手理了理散乱的鬓发，青竹却红着眼眶摇头，"奴婢只是想起初见时，公主连万福礼都行不稳的样子。"赵将军闻言哈哈大笑，铠甲随着笑声哗啦作响，"如今公主可是能算计日食的奇女子了！"

墨竹拄着树枝一瘸一拐地跟上来，"王爷吩咐过，请公主换上这套粗布衣裳。"他递来的包袱里是套打着补丁的男装，苏糖糖拎起裤子比了比，"这裤腿能装下两个我。"小道童突然从树后探出头，"贫道有针线！"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个褪色的荷包，里头针线齐全。

"你倒是准备周全。"苏糖糖蹲下来任由青竹帮她挽裤脚，突然发现小道童的鞋尖沾着新鲜泥浆。"小师父刚才去过河边？"她状似无意地问道，小道童的耳朵立刻变得通红，"贫道、贫道去取过浑天仪！"赵将军的佩刀突然横在小道童颈前，"浑天仪在钦天监密室，你如何取得？"

苏糖糖按住赵将军的手腕，"让他说完。"小道童的眼泪砸在刀面上，"监正大人被关在林府地牢，他说、说若明日午时见不到日食，就让贫道带着浑天仪投河！"墨竹猛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果然要灭口......"

"别怕。"苏糖糖掏出手帕帮小道童擦脸，"你师父算得没错，明日确实有日食。"她转头对赵将军使了个眼色，"劳烦将军派人盯着林府，别让他们狗急跳墙。"老将收刀入鞘时冷哼一声，"老夫早让弓箭手埋伏在林府周围的茶楼了。"

青竹帮苏糖糖系好最后一根衣带，"公主这身打扮倒像农户家的小子。"她说着突然哽咽，"只是这粗布磨皮肤......"苏糖糖原地转了个圈，"总比宫装轻便，走吧，该去给百姓们准备'天罚'大戏了。"墨竹望着她利落的背影，轻声对赵将军道："王爷说得没错，公主当真......"老将捋着胡子打断他，"嘘，这话留着登基大典上说。"

城南茶楼的老板娘是赵将军的旧部，她掀开米缸时铜锣的反光晃花了苏糖糖的眼睛。"好家伙，这锣面比磨盘还大！"苏糖糖伸手摸了摸锣边系着的红绸，"到时候让嗓门大的士兵在城东城西同时敲。"老板娘神秘兮兮地从柜台下掏出个布包，"公主看看这个，刚从北境运来的。"

苏糖糖解开布包，金灿灿的麦粒从指缝间簌簌滑落。"这是......"她捻起一粒麦子对着阳光看，老板娘压低声音，"王爷命人改良的粮种，据说亩产比寻常麦子多三成。"青竹好奇地凑过来，"奴婢从未见过这么饱满的麦粒！"

"等事情了结，这些种子要分给百姓。"苏糖糖仔细包好布包，突然听见茶楼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赵将军瞬间拔刀挡在她身前，"是巡防营！"老板娘却摆摆手，"自己人，他们来取说书先生用的本子。"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兵探头进来，"赵头儿，故事都编好了，就说先帝托梦显灵......"

苏糖糖扑哧笑出声，"不如再添点细节，就说先帝显灵时手里端着杏仁酪。"老兵会意地眨眨眼，"公主放心，保管说得那些文官老爷们夜里做噩梦！"茶楼外突然传来喧哗声，墨竹从窗缝往外看，"是王爷的暗号，三长两短的鹧鸪叫。"

"看来钦天监正救出来了。"苏糖糖把粮种塞进贴身的暗袋，铜锣突然被撞得发出嗡鸣。老板娘尴尬地按住锣面，"这米缸底下有老鼠......"青竹吓得跳起来，正好撞进端着茶盘进来的小道童怀里。小道童手忙脚乱地扶住她，"师、师父说日食会持续一百八十息！"

赵将军闻言大喜，"足够全城百姓看清楚了！"他转身对老兵嘱咐，"让说书先生重点渲染'天狗食日'的凶兆。"苏糖糖却摇头，"别说凶兆，要说'明君现则天象明'。"她指尖沾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简易的日食过程图，"等太阳重新露脸时，正好是萧景琰出现在城楼的那一刻。"

墨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渍染透了前襟。"你别硬撑了。"苏糖糖强行按着他坐下，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这是硝酸甘油片，含在舌下能缓解心绞痛。"老板娘倒吸冷气，"公主连墨竹的旧伤都知道？"青竹骄傲地挺起胸脯，"我们公主什么都会治！"

茶楼外的喧哗声突然变大，赵将军推开窗缝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林府走水了！"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沉闷的铜锣声。苏糖糖冲到窗边，只见城东方向腾起滚滚黑烟，"不对，这不是意外......"她话音未落，三支响箭带着哨音划过天空。

"是王爷的信号！"墨竹挣扎着站起来，"计划提前了！"苏糖糖抓起铜锣就往楼下跑，"通知所有说书先生立刻开讲，重点说先帝显灵时手里拿着带毒的杏仁酪！"老板娘抄起鼓槌塞给老兵，"快去城西敲预备锣！"

青竹追着苏糖糖跑到街上，被混乱的人群冲得东倒西歪。"公主当心！"她刚抓住苏糖糖的衣角，就被个满脸炭灰的小贩撞了个趔趄。小贩压低草帽轻声道："王爷让小的传话，林月如供出了密信藏在凤钗里。"苏糖糖眯起眼睛细看，这哪是什么小贩，分明是萧景琰的贴身暗卫乔装的。

"告诉王爷，粮种和铜锣都备好了。"苏糖糖假装跌倒，趁机把硝酸甘油片塞进暗卫手里，"这个给他，登基时含在舌下能防心悸。"暗卫还没答话，城楼方向突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惊呼。青竹踮脚张望，"天、天狗开始食日了！"

苏糖糖抬头望去，原本明亮的太阳正被黑影缓缓蚕食，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们同时拍响了醒木。"话说永和八年冬，先帝饮下那碗杏仁酪时，天边也飘来这样的黑云......"百姓们的窃窃私语汇成洪流，"真是天罚啊""听说景亲王找到证据了""林大人府上走水就是报应"。

铜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苏糖糖逆着人流往城楼跑，青竹急得直拽她袖子，"公主别去危险！"苏糖糖却掏出那包金黄的麦种，"得赶在日食结束前撒完这些。"她灵巧地钻过人群缝隙，突然撞进个熟悉的怀抱里。萧景琰玄色蟒袍上沾着烟灰，手里却稳稳托着个描金木盒，"来得及，凤冠刚取到。"

"你受伤了？"苏糖糖摸到他袖口的血迹，萧景琰却摇头，"是林月如的血，她咬舌自尽了。"城楼下的百姓突然发出更大的惊呼，日食已经进行到最黑暗的时刻。苏糖糖趁机打开木盒，"快戴上，等太阳重新出来时......"萧景琰却按住她的手，"一起上去。"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时，百姓们看见城楼上并肩而立的新君与王后。萧景琰手中的凤冠缀满明珠，苏糖糖怀里的麦种金灿如阳。"奉天承运，朕与王后赐天下百姓新麦种。"萧景琰的声音通过铜锣的共振传遍全城，苏糖糖抓起麦种扬向人群，"亩产翻倍的种子，大家拿好！"

青竹在人群中拼命挥手，眼泪把脸上的炭灰冲得一道道的。墨竹撑着赵将军的肩膀，看着麦粒如金雨般洒落。小道童捧着浑天仪喃喃自语，"师父说得对，明君现则天象明......"苏糖糖望着阳光下欢呼的百姓，突然发现萧景琰正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那个世界，也有这样的麦种吗？"

"有，但没这个饱满。"苏糖糖踮脚帮他扶正玉冠，指尖碰到他温暖的耳垂。萧景琰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在如潮的欢呼声中轻声道："留下来。"这三个字比凤冠上的明珠还重，苏糖糖望着他映满阳光的眼睛，终于笑着点头："好。"

来源：一座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