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珏珉 | 在生命的银行里多储存一些爱的存款

摘要：我们每个人活在世上，人人都有对爱和善意的需要，这赋予了我们一种责任：那就是对于我们身边的人来说，这个世界是否美好，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是否爱他们、善待他们，并且把这种爱和善意表达和表现出来。“在生命的银行里多储存一些爱的存款”，这也是我的口头禅和人生座右铭。

文/ 周珏珉

古人云：“百善孝为先” ，乌鸦有反哺之义，羔羊有跪乳之恩。孝敬父母，关爱亲朋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我们做人的本源。

我们每个人活在世上，人人都有对爱和善意的需要，这赋予了我们一种责任：那就是对于我们身边的人来说，这个世界是否美好，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是否爱他们、善待他们，并且把这种爱和善意表达和表现出来。“在生命的银行里多储存一些爱的存款”，这也是我的口头禅和人生座右铭。

我生于一个军人的家庭，父母都是军人，父亲戎马一生，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中屡建战功；母亲是一位军医，关爱他人，苛求自己是她的品德。从小父母就把“军人的天职就是奉献和牺牲”的品格深深地融入了我的血脉，培育了我独立、兼容并富于奉献和牺牲精神的军人气质和品格。

我曾经是一名城市建设者，因为工作需要，后又转岗为妇女儿童工作者。作为一名职业女性，我心系妇女儿童事业，尽心尽力地期望能为每位女性、每个孩子、每个家庭打造一片属于自己的蓝天，为我所热爱的妇女儿童事业不遗余力。

作为一名家庭成员，我扮演着女儿，儿媳，母亲、媳妇的不同角色，曾经有人这样评价我所承担的家庭责任，“一个待岗的，三个癌症病人、三个残疾人，四个老人”。值得欣慰的是，我在承担着繁重的工作和家庭责任的同时，也造就了我独立、宽宏、大爱的性格和人生。

2015年1月5日上午7点，还躺在华东医院病床上的我，接到老公打来的电话，告知住在同仁医院的婆婆快不行了，我立马起身赶到了同仁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婆婆脸色苍白，鼻孔里插着氧气管，身旁的心脏监护仪上显示的心跳和血压在慢慢地下降，我大声地呼唤着已处在昏迷状态的婆婆，没有任何反应。不到半个小时，婆婆的心跳和血压都隆到了零，看着监护器上象征着人的生命终结的几条直线，我的泪水泉涌似的迸发，声声呼唤再也唤不醒西去的婆婆。婆婆走了，享年九十一岁，在安祥中寿终正寝，我们三十年的婆媳情缘已阴阳相隔了。

我和婆婆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若干年前，上海闹市区的一个典型石库门老式里弄里的弄堂口，那一天，天正下着蒙蒙细雨，作为一个单位的共青团干部，我到我的一位青年同事家中去家访。走到弄堂口，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头发凌乱、面无表情，一个裤脚长一个裤脚短、漫无目的地踩在满地水塘里。我不曾想到，这个中年妇女，以后竟成了我的婆婆。而他的儿子，我经常走访的我单位的那位青年同事成了我的丈夫。

我的婆婆是不幸的，先天性的智力低能症，让她的一生毫无浪漫、精彩可言，在她还不到三十岁的年龄时，因旧时包办婚姻而结为夫妻的丈夫却因病早逝了，从此留下了她孤独守寡一生。同样因为智障，遗传给两个女儿，造成一个家庭有三个生活不能自理残疾人，婆婆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但没能享受到智障女儿的体贴和亲昵。而让唯一的儿子十六岁起就担起了生活的艰辛，扛起了照顾智障母亲和姐姐妹妹的责任。

因为要保护有病的母亲和妹妹不被人欺侮，也因为从小就以讲义气而广结朋友的儿子，经常会因为别人伤害了他的亲人和朋友而与人发生一些小摩擦、甚至到挥拳打架。也就有了我作为单位的团干部经常到他家访问的机会。渐渐地，因我工作的责任以及对他家庭的同情，让我愿意为他家做更多的事，以后我经常去他家为他妈妈和姐姐妹妹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一晃八年时间过去了，他们家再也离不开我了，八年后的某一天，我和她的儿子举行了婚礼，一个面积仅有八平方米的上海石库门老房子的三层阁，成了我的新房。我成了她们家中的一员，夫妻情，婆媳情，姑嫂情，从此我们成为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成立家庭以后，一家五口人日常的生活是平淡的，也是忙碌的，经济上更上拮据的。为了生存，为了养家，我每天努力地工作着，奋斗着，期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家庭的境遇。

然而，屋漏偏遭天下雨，不久，我的丈夫因企业改革而被买断工龄待岗了。照理，按我当时作为一名国有企业的经营者，我完全可以给丈夫重新找份工作，但我的家庭因为有多个智障者，请了不少保姆没人肯留下来了，为了照顾家人，我的丈夫就无奈地成了全职先生，我也理所当然地成了职业女性。

三十多年的夫妻情、婆媳情，姑嫂情，有太多太多的故事，有太多太多的辛苦、有太多太多的无奈、也有太多太多的感悟。虽然在三十多年的时间里，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一件婆婆送给我的礼物，从来没有吃过一顿婆婆为我做的饭菜，从来没有听到一声婆婆和小姑叫我的名字或称呼。但我也少了许多一般家庭中婆媳间常有的纷争和矛盾。尽管工作很忙，只要有一有空闲时间我都会为婆小姑擦身洗澡、做上一餐可口的饭菜，每年的新春佳节，我都会为婆婆和小姑子买套新衣新鞋，送上一个贺年的压岁包，就在婆婆骨折卧床期间，我在繁忙的工作期间，还不顾自己有严重的肾脏疾病，坚持每天早晚为婆婆端屎端尿，擦身换衣。

然而，老天爷继续在考验着我的意志和忍耐力，不久，我的小姑子发现患了乳腺癌，记得当时我把她送到医院时，医院要让我交四万元医药费手术费，而我们家真拿不出来。此时又接到了我儿子被英国伯明翰大学录取的通知书，面对两张“通知书”，平时家庭生活负担沉重，经济拮据的我感到了十分的无奈和无助。于是，我的许多朋友好心地来劝我，“你小姑子是傻子，儿子的前途更重要，你要想明白”。但考虑到小姑子也是一份亲情、一条生命，我咬咬牙，问朋友借了钱，把儿子送到英国，把小姑子送上了手术台。

作为女儿，我努力扮演好女儿的角色，我从小生长在军队大院里，每天听着军号起床，作为随军家属，父母为了工作，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送到了外婆家抚养。

外婆是一位十分善良勤劳的典型中国劳动妇女，她的心里始终装着别人而没她自己，到现在我还珍藏着一幅在外婆在六十年前身为居委干部，被上海市妇联评为“上海市优秀妇女工作者”的奖状。外婆的言传身教也时时影响和感染着我。在外婆家长大的我同样也视外婆如母亲，长期来也一直悉心照顾年迈的外婆，一直到外婆九十五岁高龄寿终正寝。

我的父母离休后一直生活在南京军区干休所，我每年工作再忙都要挤出时间抽空去看望父母。不幸的是，八年前的一天，我又接到了我在南京军区干休所的父亲来电，告知我的母亲患上了晚期卵巢癌，我急忙驱车赶往南京，看到在病床上的母亲，我心如刀绞，从小到大，我和父母亲是聚早离多，当我想更多地尽儿女之孝时，母亲又患上了不治之症，医生告知我母亲最多只有半年生存期。

我作为一名职业女性，即要照顾自己上海的家庭，又要兼顾自己的事业，真正感到了忠孝不能两全的痛楚。我的父亲，八十多岁的一位抗战老兵，只能一个人每天二十四小时在医院陪护我妈，我也只能每周日开车赶往南京去探望一下病中的母亲，并在医院附近的餐馆、水果店、鲜花店，每星期开好菜单结好帐，让他们每天往病房送。为了更好的照顾我母亲和为我母亲治病，我又忍痛让我儿子从英国中断学业回到国内上学。我又在上海贷款六十万为我妈买了房，把我父母接到上海照顾和治疗。然而，我亲爱的母亲在住进新房七个月后，最终还是离我们而去了。

母亲去世后，我对如今已九十多岁的老父亲倍加照顾，百依百顺，父亲经常在部队干休所里向人宣传，他老人家是干休所里最幸福的老人。

而我自己又是一位儿子的母亲，对于儿子我却时常抱着深深的歉意。无数次抱歉的目光背后，是我无以言表的负疚和深深的酸楚。由于我多年来一直处于工作的高压状态，对于年幼的儿子，有时连最基本的母爱都无法正常给予。

在儿子很小的时候，放学回来还要帮着我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奶奶和姑姑，即使在读大学的时候，因为家庭经济拮据，我让儿子放弃了在英国的留学生活，买了双程机票准备回家过暑假的他，在我的建议下再也没有回到英国完成他的学业，到现在他的行李还都留在英国的学校里。

回到国内继续学习的他，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打工自己赚学费。但我怎么也想不到，由于缺少照顾和积劳成疾，二十四岁年轻的儿子，又得了大病。

几年前的一天,当我还没有走出母亲离世的悲痛,却得知儿子已重病在身，患上了晚期直肠癌。当得知这一消息时，犹如晴天霹雳，当即瘫倒在地上。要知道，我的一生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儿子是我唯一的希望啊！当我带着无限愧疚，把儿子送进手术室的那一刻，身为母亲，我的心痛得已经流出了血。

然而，在儿子患大病重病的煎熬日子里，作为母亲，我又始终以坚强的意志和阳光的心态，默默地引导儿子坚强面对挫折人生。为了让儿子没有压力地接受治疗，我对儿子隐瞒了病情真相，而坚强的儿子在明明知道自己病情真相的前提下，也善意地向她的妈妈隐瞒了他了解自己病情的真相，只是对妈妈微笑地说了一句话：“妈妈，我的人生终于完整了！”

是啊，当一个人在经历过许多人生快乐的时候，经历了人生最大的磨难，这样的人生真的是完整了啊。儿子经历了大手术和八个疗程的化疗、五十多次的放疗，并没有摧垮他坚强的意志，他在病重期间又自己报考了三所大学并拿到了三门本科文凭。我知道，这时的儿子已不是为一纸文凭去读书，而是希望通过不断地学习来排遣自己的心理压力，同时也寄希望于有生之年能用自己学到的知识更好地为社会服务。

难为儿子正当风华正茂的年龄，却要每天与大把大把的西药和苦涩的中药为伴，还要不间断的接受化疗和放疗带来的巨大的生理和心理的创痛。但他在大难面前所表现出的那种自信，坦然和坚强，他用坚强的毅力和阳光的心态给了我这个伤痕累累的母亲以最大的安慰。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和病友们也给了儿子一个非常贴切的称呼：阳光男孩！面对如此坚强与病魔抗争的儿子，我既心疼又骄傲。儿子也让我学到了无论面对多大的磨难都要坦然若之，笑对人生！

三十多年清贫而忙碌的日子，虽然没有丰厚的家底，没有婆媳、姑嫂间其乐融融的亲情交流，但三十多年我们朝夕相处、相依为命，同住一个屋檐下，同吃一锅饭，同为一家人的亲情早已融入了我们每个家庭成员的血脉，成为割舍不了、阻隔不断的生命源泉。虽然体力的透支、精神的透支也让我的健康状况令人担忧，我曾患有急性肝炎、肺炎，阑尾炎并发腹膜炎、胆囊炎并发坏死性胰腺炎，现在更患有严重的肾小球肾炎（肾衰四期），但对事业、家庭的挚着挚爱和对无悔人生的追求是维系我生命绿叶的长春藤。

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相濡以沫，并被荣幸地评选为“全国五好文明家庭、上海市五好文明家庭”，我本人也被评选为“上海市孝亲敬老模范儿女”。我所在的单位巾帼园也荣获了“全国文明单位，全国五一巾帼标兵岗，全国巾帼文明岗，上海市名牌企业，上海市品牌服务、上海市敬老模范单位”等三十多项荣誉称号。

这里我要十分感谢我的丈夫和儿子媳妇，是他们为我担起了繁重的家庭事务，让我有了更多安心工作的理由。我要感谢我单位的领导和我身边的同事朋友们一直以来对我和我的家庭的关心帮助。特别是近年来，我的家庭出现了许多非正常状况，巾帼园的同事们、上海市妇联领导和机关党委、机关工会；市级机关工会；市总工会女工部和市劳模办的领导，还有社区领导；经常到我家进行看望慰问，给了我和我的家人无微不至的社会大家庭的温暖关怀。

如今，在我忙于事业发展、忙于家庭幸福，忙于自我成长的人生道路上，我的四位至爱亲人——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我的婆婆，我的外婆已经离我而去，留给了我太多的思念，太多的遗憾，太多的无奈，但我还是真诚地希望，不管逝去多少时光，有一份刻骨铭心的父女情缘、母女情缘、婆媳情缘、祖孙情缘，将永远深深地刻在曾经在这个世界上与她的爸爸妈妈、婆婆和外婆情深缘浅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