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现在,这里正在上演一场全球瞩目的能源革命实验,从“黑色煤都”向“绿色零碳新城”转身。
站在内蒙古鄂尔多斯伊金霍洛旗的草原上,眼前是一片矛盾的风景:
一边是绵延的光伏板在阳光下折射出金属光泽,远处白色风机缓缓转动。
另一边,满载煤炭的重卡在公路上呼啸而过,扬起阵阵尘土。
鄂尔多斯,因“羊煤土气”而闻名。
羊绒、煤炭、稀土、天然气,曾经是这里最引以为傲的资源。
现在,这里正在上演一场全球瞩目的能源革命实验,从“黑色煤都”向“绿色零碳新城”转身。
只是这场转型的底色,始终带着煤炭的烙印。
鄂尔多斯的煤炭故事,几乎是中国能源经济的缩影。
这里的煤炭储量占全国六分之一,2024年前11个月规上原煤产量达8.12亿吨,占全国总产量的19%。
即便在新能源投资狂飙的2023年,煤炭产业仍贡献了鄂尔多斯规上工业62%的产值。
这座城市的命运曾被煤炭定义:因煤而富,人均GDP一度超过香港;
也因煤而困,2012年煤炭价格暴跌时楼市崩盘,“鬼城”之名传遍全国。
真正让鄂尔多斯感受到危机,是因为气候转型的压力。
当全球碳关税(如欧盟CBAM)开始倒逼产业链脱碳,这座“地下煤海”突然发现,自己最大的资源可能成为发展的枷锁。
2025年达沃斯论坛上,远景科技集团董事长张雷直言:“气候转型正在重塑全球贸易,新的贸易中心将在零碳经济推动下形成。”
这句话戳中了鄂尔多斯的痛点。
若不能摆脱对煤炭的依赖,这座资源之城或将沦为新时代的“锈带”。
转型的突破口,藏在伊金霍洛旗蒙苏经济开发区。
全球首个零碳产业园——远景鄂尔多斯零碳产业园,就像一座未来工厂的样板间:80%电力来自周边风电光伏直供,20%通过电网交易绿电,物联网系统实时调节能源供需。
园区内,远景动力的电池工厂每年生产30GWh动力电池,华景新材料的磷酸铁锂正极材料通过传送带直接送入隔壁车间,形成闭环产业链。
这个“零碳乌托邦”藏着三重野心。
首先是用绿电重构成本优势:园区电价低于内蒙古工商业标准电价,吸引高耗能企业入驻。
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启动后,绿电更成为破解“碳约束”的钥匙。
其次是打破产业边界:风电、光伏、储能、氢能、电池制造被整合成新型工业集群,试图证明零碳不等于低效益。
2023年鄂尔多斯新能源制造业投资同比暴涨789.1%,计算机通信设备产值增长1314倍。
最后输出中国方案:从西班牙的氢能产业园到法国的电池回收基地,鄂尔多斯模式已在全球复制。
远景计划十年内建设100个零碳产业园,打造绿色贸易新节点。
在库布齐沙漠,全球最大的光伏图形电站年发电20亿度,却仅占鄂尔多斯2024年总发电量(1881.4亿千瓦时)的1%。
即便是明星项目远景赤峰30万吨绿色氢氨工程,年产能也不足传统煤化工项目的三分之一。
这种“新能源投资热度与产业贡献倒挂”的现象,折射出转型期的尴尬。
“我们就像在高速公路上边开车边换轮胎。”当地一位能源官员的比喻很形象。
这座城市既要完成“2027年碳达峰”的军令状,又不敢轻易动摇煤炭。
毕竟煤炭产业贡献了超60%的当地财政收入,是养活数百万人口的“经济压舱石”。
在传统能源与新能源的夹缝中,鄂尔多斯摸索出一条特色路径:让绿电“侵入”煤化工产业链。
多伦大唐15万千瓦风光制氢项目是最新试验——用绿氢替代煤制氢,每年可减碳12.93万吨。
虽然当前7059万标方的绿氢产量仅能满足小部分需求,但这项技术一旦成熟,可能颠覆整个煤化工体系。
这种“杂交”模式的底层逻辑,是用新能源延长传统能源的生命周期。
站在2025年的节点回望,鄂尔多斯的转型已初现曙光。
零碳产业园带动新能源投资占比升至36.4%,风光氢储产业集群初具规模,更拿下“国家生态文明建设示范区”称号。
但这远非终局。
零碳模式的成本高、基础产业的经济效益大,再加上全球产业巨头的围剿,鄂尔多斯能否保持技术领先?
或许答案就藏在毛乌素沙漠的风里。
当光伏板下的紫穗槐开始固沙,当氢能重卡取代柴油车奔驰在运煤专线上,这座城市的命运齿轮已在悄然转动。
正如当地牧民所说:“过去我们追着水草放牧,现在追着风光发电。”
这场新旧能源的博弈,终将决定资源型城市能否打破“挖煤污染衰落”的宿命。
来源:李砍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