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盒兰蔻被你妈拿走了!"我对丈夫吼道,"一千八百块钱啊,她说帮我带孩子半天,这就两清了!"
化妆品与亲情的较量
"那盒兰蔻被你妈拿走了!"我对丈夫吼道,"一千八百块钱啊,她说帮我带孩子半天,这就两清了!"
我摔门而出,听见身后丈夫欲言又止的叹息。
这是我和婆婆之间的第几次交锋?恐怕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叫陈小雅,八零后女人,在县城一家外企做文员。那年是2008年,工资不过两千出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丈夫王建国是县水泥厂的技术员,老实巴交,话不多。我们结婚五年,有个三岁的儿子小宝。婚后一直住在单位分的老式筒子楼里,六十平米的两居室,隔音差得很,邻居家炒菜的味道都能飘进来。
婆婆李秀英,六零年出生,退休前是棉纺厂的女工。她常说:"我们那会儿,一个月二十八块五,还是高工资呢!"每每说起过去,她眼里都带着一种特殊的光彩,仿佛那艰苦岁月里藏着什么宝贝似的。
我与婆婆同住的日子并不轻松。
她的生活习惯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早上五点准时起床,哪怕冬天也要拉开窗帘"通风";家里的塑料袋一个不许扔,叠得整整齐齐塞在厨房抽屉;看到我买的洗发水,总要絮叨:"用香皂洗多好,便宜又干净。"
最令我无法忍受的是她对我化妆的态度。
"涂那些东西,脸都毁了!"她看到我描眉时皱着眉头说,"你看我,一辈子没用过那些玩意儿,皮肤不照样好好的?"
我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不想反驳。在她的世界观里,女人就该素面朝天,"妆化得浓的没好下场"是她的口头禅。
那盒兰蔻是我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一千八百块,几乎是我一个月的工资。
我把它藏在梳妆台最里层的抽屉里,每次用完都小心翼翼地放回去。那是我的小秘密,也是我在平淡生活中唯一的奢侈。
那天,公司突然通知要开会,我只好匆忙打电话给婆婆:"妈,您能不能来帮我看下小宝?就半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行吧,我现在就过来。"
回到家,我发现婆婆和小宝都不在。房间整洁得出奇,连小宝最爱扔的积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我走进卧室,习惯性地打开梳妆台——那盒兰蔻不见了!
心里"咯噔"一下,我翻箱倒柜地找,直到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婆婆牵着小宝回来了,看见我的动作,她淡定地说:"别找了,我拿走了。"
"妈,那是化妆品,不是给您的!"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
"我知道,值钱着呢,我都打听过。"婆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格外倔强,"我照看孙子半天,总得算工钱吧?咱们两清。"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老太太,竟然把帮儿子看孩子也要算账?还直接拿走我的东西?我气得浑身发抖,但小宝在旁边,我不想在他面前发作。
"妈,那是我的私人物品,您不能就这么拿走。"我尽量控制着语气。
婆婆不为所动:"我替你看孩子,这叫等价交换。再说了,你买那玩意儿干啥?涂那么多东西在脸上,有啥用?"
我忍不住了:"那是我的钱,我想怎么花是我的自由!您不能拿不属于您的东西!"
"行行行,你有理你有理。"婆婆转身就走,还不忘丢下一句,"城里人讲究,我们乡下人不懂。"
晚上丈夫回来,我把事情告诉了他。
王建国挠着头,一脸为难:"妈年轻时吃过苦,她有她的道理..."
"就知道你会帮她说话!"我打断他,"一千八百块啊,你知道我攒了多久吗?"
"我去和妈说说..."
"不用了!你们爱咋咋地吧!"
我摔门而出,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初秋的夜晚带着凉意,我裹紧外套,突然想起被婆婆拿走的兰蔻,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那不仅仅是一盒化妆品,更是我在平凡生活中对美的追求。婆婆怎么会懂?她那一代人过着"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日子,锅里有饭吃就是福气。
我的八零后一代则不同,我们渴望更好的生活,不只是吃饱穿暖,还有精神上的满足。
回到家,小宝已经睡了,丈夫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见我进门只是点点头,没提婆婆的事。
这就是我的日子,平淡如水,除了偶尔的小波澜,看不到任何浪花。
第二天早上,小宝开始发烧。
起初只是有点蔫,后来额头越来越烫,到中午已经烧到三十八度五。我请了假在家照顾他,给他喂药,用毛巾擦拭发烫的小脸。
到了晚上,小宝的烧不退反升,额头烫得吓人。我测了一下,三十九度二!
"建国,快回来,小宝高烧不退!"我慌忙给丈夫打电话。
"我这加班走不开!"他在电话那头急得直跺脚,"你先给他物理降温,我尽快回去!"
我一边给小宝擦额头,一边流泪。孩子在床上直哼哼,说脑袋疼,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
翻出手机里小宝各种照片,从他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每一张都那么可爱。想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些就是我最后的念想。眼泪砸在屏幕上,我把脸埋在被子里不让孩子看到。
"妈妈不哭..."小宝虚弱地伸出小手摸我的脸。
这一摸,我的心都碎了。
就在我六神无主之际,门铃响了。
打开门,婆婆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保温壶:"听说小宝发烧了,我熬了中药来。"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婆婆径直走进卧室,摸了摸小宝的额头,皱起眉头:"烧得不轻,得赶紧退烧。"
她从保温壶里倒出一碗褐色的药汁:"这是退烧的中药,我熬了一下午。"
小宝闻到苦味,扭头就躲:"不要喝,苦!"
"乖,听外婆的话。"婆婆的声音出奇地温柔,"喝了药,热热就跑走了。"
她哄着小宝,一勺一勺地喂,我在旁边看着,突然发现婆婆的眼圈红红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那一刻,我意识到她可能一整天都在为小宝的病操心。
凌晨三点,小宝的烧终于退了。我松了一口气,看向窗外,丈夫还没回来。婆婆坐在床边,身子一点一点地打盹,却始终不肯离开。
我轻声道:"妈,您回去休息吧,我看着就行。"
她猛地惊醒:"不用,我在这守着。你也睡会儿,明天还得带孩子去医院。"
"医院?"
"必须去,烧这么高,得查查是什么原因。"婆婆的语气不容置疑,"别省那个钱。"
第二天一早,丈夫顶着黑眼圈回来,说工厂设备出了故障,他们加班到凌晨才修好。
我们三个人带着小宝去了县医院。
排队、挂号、抽血、拍片,折腾了一上午。
医生看了检查结果,说是肺部感染,需要打针吃药,情况不算太严重,但得好好治。
账单下来,正好一千八百多。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数字怎么这么眼熟?
掏出钱包,我才发现卡里的钱不够。这段时间刚交了房租,又买了些日用品,剩下的确实不多了。
"怎么了?"丈夫看我发愣。
"钱不够..."我小声说。
正着急时,婆婆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用这个付吧。"
我接过来,数了数,正好一千八百。
那一刻,我如遭雷击。
难道...那盒兰蔻的钱...
回家的路上,我一言不发,心里翻江倒海。
小宝的情况稳定后,婆婆留下来照顾他。趁她去厨房熬药时,我注意到她放在桌上的老式皮包。
好奇心驱使我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一张发黄的报单:县医院老年科,心脏搭桥手术预估费用三万元。
报单的日期是两个月前。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婆婆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粗糙的手夺过报单塞进包里。
月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婆婆的脸上。我这才看清,她的脸比我想象的还要苍老,眼角的皱纹像蜘蛛网一样密布。
她的手更是布满老茧,指甲歪曲,有几个指头还有些变形,想必是年轻时在棉纺厂落下的职业病。这双手一辈子没碰过化妆品,却织过无数件毛衣,烧过无数顿饭菜。
我忽然明白了,那盒兰蔻对我是奢侈品,对婆婆却是救命的希望。她把自己手术的钱给了孙子看病,却还要维持着"两清"的体面。
"妈..."我的声音哽咽了,"您的心脏..."
"没事,小毛病。"她打断我,"大冬天的,胡说八道啥呢。"
我鼓起勇气问道:"那盒化妆品的钱,就是您的手术费吗?"
婆婆僵了一下,然后笑了:"丫头,你想哪去了?我那点养老钱还不够看病呢!那不过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一点零花钱。"
我知道她在撒谎。
那晚,小宝睡着后,我和婆婆坐在客厅里。屋外下起了小雨,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妈,对不起。"我终于开口,"我不该对您发脾气。"
"傻丫头,跟妈还客气啥。"婆婆递给我一杯热茶,"趁热喝,别凉着。"
"那盒化妆品..."
"别提了,那玩意儿太贵,我后来想想也后悔,不该拿你的东西。改天我还你钱。"
"不是钱的问题。"我深吸一口气,"我就是想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说'两清'呢?帮儿子看孩子,这不是应该的吗?"
婆婆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丫头,你不懂。我那辈人,最怕的就是欠人情。'清清白白来,清清白白去',这是我爹常说的话。"
她的眼神飘向远方:"你公公走得早,我一个人把建国拉扯大。那时候多困难啊,一个馒头掰成两半吃,省下粮票去换鸡蛋给孩子补身体。我从不跟人伸手,宁可自己吃苦,也不欠别人的。"
"可我是您儿媳妇啊..."
"正因为是儿媳妇,更得清楚。"婆婆的目光变得犀利,"那些婆媳不和的,哪个不是因为钱闹的?我不想你们背后说我仗势欺人,占儿子便宜。"
我愣住了:"我们从来没这么想过..."
"我知道你们人好。"婆婆语气缓和下来,"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将来会怎样?打个预防针,总没错。"
我忽然明白了婆婆的顾虑。她那一代人见识过太多人情冷暖,也许是曾经被伤害过,也许是见过太多世态炎凉,所以宁愿把一切算得清清楚楚,不留一丝亏欠。
"妈,那盒化妆品我再买就有了,可您的手术..."
"啥手术不手术的,吓唬人呢!"婆婆挥挥手,故作轻松,"医生动不动就说严重,好让你多花钱。我这把年纪了,死不了!"
她起身去厨房,背影突然显得那么单薄。
第二天,我请了假,偷偷去了县医院。
挂了心内科的号,我找到了上次给婆婆看病的医生,说明了来意。
"李秀英?"医生翻了翻记录,"哦,就是那个拒绝手术的老太太。她的冠心病已经到了需要搭桥的程度,再拖下去风险很大。"
"她为什么拒绝?"
"说是钱不够。"医生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医院有绿色通道,她这种情况可以申请医疗救助,但她说什么都不肯,说是不要乡亲们看不起。"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婆婆宁愿忍受病痛,也不愿失去尊严。她拿走我的化妆品钱,原来是想攒够手术费,却又在孙子生病时毫不犹豫地拿出来了。
回家路上,我路过商场,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化妆品专柜。
"您好,请问兰蔻的套装还有吗?"我问导购员。
"有的,正好做活动,买套装送小样。"导购热情地介绍着,"这款很适合您,提亮肤色,抗氧化..."
我看着玻璃柜台里精致的包装,突然觉得那么遥远。
"不用了,谢谢。"我转身离开,心里已有了决定。
晚上,丈夫下班回来,我把婆婆的事告诉了他。
王建国愣住了,然后猛地一拍大腿:"怪不得!妈前段时间总往医院跑,问她也不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建国,我们得想办法帮妈做手术。"
"可是,手术费..."
"我们一起想办法。"我握住丈夫的手,"妈不能拖了。"
我们商量了一晚上,决定把准备装修的钱拿出来,再向亲戚借一部分。
第二天,我和丈夫去找婆婆,把我们的决定告诉她。
"胡闹!"婆婆一听就急了,"那是你们的血汗钱,我不能用!再说了,我这病又不严重..."
"妈,我知道了一切。"我打断她,"您的病很严重,必须尽快手术。"
婆婆呆住了,喃喃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妈,您就别固执了。"丈夫难得强硬一回,"您帮我们带小宝,这些年省吃俭用支持我们,现在该我们尽孝了。"
婆婆的眼圈红了,但还是摇头:"不行,那么多钱,你们哪来的?"
"我们有办法。"我坚定地说,"您只管安心养病。"
婆婆转过头去,我看见她偷偷抹眼泪。
就这样,婆婆终于答应了手术。
手术那天,我和丈夫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小宝在护士站玩耍,不时问:"外婆什么时候出来?"
"很快就好了。"我抱着儿子,心里却没底。
五个小时后,手术终于结束。医生出来说手术很成功,但术后恢复需要小心护理。
我们松了一口气,轮流守在ICU外。
三天后,婆婆被转入普通病房。她看起来虚弱了许多,但精神状态不错。
"妈,您感觉怎么样?"我递给她一杯温水。
"好多了。"她喝了一口水,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丫头,谢谢你们。"
"妈,您别这么说。您是我们的亲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婆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那盒化妆品,我会还给你的。"
"妈,别提那个了。那东西早就过期了。"
"不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婆婆固执地说。
我握住她的手:"妈,在这个家里,不需要算得那么清楚。我们是一家人。"
婆婆的眼泪终于流下来。
出院后,婆婆的性格似乎变了不少。她不再那么斤斤计较,也很少提"两清"的事。
一天晚上,她悄悄塞给我一个红包:"丫头,这是我这些年攒的一点钱,你拿去买你喜欢的化妆品吧。"
我打开一看,正好一千八百元。
"妈,我不要这个。"我把红包还给她,"您留着养病吧。"
"不行,欠你的就得还。"她又塞了回来。
我叹了口气:"那这样吧,我们一起去买,您也该打扮打扮自己了。"
婆婆愣住了:"我?那么大岁数了,打扮啥?"
"您才六十出头,正是年轻呢!"我笑着说,"跟我学学,保养得当,看起来年轻十岁都不成问题。"
第二天,我带着半信半疑的婆婆去了商场。
我们没有买兰蔻,而是选了一些更适合她年龄的国产护肤品。
"这个是保湿的,您皮肤干,用这个好。"我耐心地给她讲解,"这个是眼霜,抹在眼睛四周,能淡化皱纹..."
婆婆新奇地听着,偶尔还会问:"真的有用吗?"
"试试就知道了。"
回家后,我教婆婆简单的护肤步骤。她笨手笨脚地学着,像个孩子一样充满好奇。
一个月后,小宝的生日到了。我们在家里办了一个小型派对,请了几个邻居家的小朋友。
让我惊讶的是,婆婆居然化了个淡妆,还穿上了一件新买的淡粉色毛衣,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妈,您今天真漂亮!"我由衷地赞美。
婆婆难得地有些害羞:"哪有,就是按你教的弄了弄。"
生日会上,小宝吹蜡烛时,我们都围在一起,笑容满面。
我看着婆婆的脸,忽然觉得她年轻了许多。不仅仅是因为妆容,更因为她眼中重新有了光彩。
晚上,小宝睡着后,我在阳台整理礼物。婆婆端着两杯热茶走过来。
"丫头,谢谢你。"她递给我一杯茶,"这些年,是我太固执了。"
"妈,我才要谢谢您。"我真诚地说,"要不是您,我可能到现在还不明白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什么重要?"
"亲情。"我笑了笑,"比什么化妆品都珍贵。"
婆婆也笑了,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丫头,其实你比我明白得早。那次小宝生病,你把钱都拿去看病,一点都不心疼。那时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妈妈。"
我们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提起她的手术费。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
后来的日子,我和婆婆的关系融洽了许多。
她不再反对我化妆,偶尔还会问我:"这个颜色好看吗?"我也不再介意她的唠叨,因为我知道那是她表达关心的方式。
那盒引发风波的兰蔻化妆品,我再也没有买过。不是因为舍不得钱,而是因为我找到了更珍贵的东西——家人之间真挚的情感和理解。
人世间,最难的不是理解彼此的语言,而是理解彼此的沉默与坚持。我和婆婆之间的故事,就像那盒化妆品一样,看似普通,却蕴含着生活的真谛。
如今,每当我看到婆婆和小宝在一起开心的样子,我就会想起那场风波。
一千八百元的化妆品,换来了无价的亲情。这笔账,怎么算都是我赚了。
来源:KellyPowell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