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家里金山银山,门外车水马龙,给他铺好的路,是执掌兵符,成为下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大总统的儿子,放着现成的军权不要,偏要去跟一罐油漆过不去。
这事儿放一百年前的天津卫,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可这笑话,硬是让一个叫冯家遇的年轻人,给说成了传奇。
他的老爹,是北洋三杰之一,跺跺脚整个北中国都要抖三抖的冯国璋。
家里金山银山,门外车水马龙,给他铺好的路,是执掌兵符,成为下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他偏不,扭头就走,一头扎进了工厂,非要用锅炉里的烟,熏出个新中国。
故事得从两条线说起。
一条在总统府,一条在天津的市井街巷。
1917年前后,冯国璋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风光。
府院之争里,他把黎元洪挤下了台,自己坐上了代大总统的位子。
那会儿的冯家,就是权力的代名词。
冯国璋这个人,一辈子就是个大写的“拼”字。
河北河间府一个败落的地主家庭出身,穷到要去当兵混饭吃。
可他不是混日子的主儿,在大沽口当小兵,硬是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考进了天津武备学堂,成了高材生,后来被袁世凯看中,一路提拔,成了北洋军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他的人生,就是从泥地里爬到云端的过程,他信奉的,就是枪杆子和权力。
所以,他给自己的嫡子冯家遇安排的路,也是这条道。
送他去北洋速成武备学园,同学里头,有后来的“东南王”孙传芳。
按理说,冯家遇毕业出来,挂上军衔,跟着老爹的部下们历练几年,将来再不济也是个师长旅长,封疆大吏也不是没可能。
这条路,宽敞、平坦,看得见尽头的光鲜。
可就在冯国璋在政治旋涡里搅弄风云的时候,他的儿子冯家遇,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码事。
他待在那个权力的中心,看到的不是荣耀,而是无休止的争斗和算计。
今天你上台,明天他唱戏,军阀们为了地盘打得你死我活,遭殃的是谁?
是老百姓。
他看着父亲在总统宝座上如坐针毡,看着所谓的“国家大事”变成了一场场分赃的闹剧。
他觉得,靠舞刀弄枪,救不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顺理成章地成为一颗军界新星时,他做了一个让整个家族都炸了锅的决定。
他要脱下军装,出国,去德国,学化学冶金。
这在当时的人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好好的将军不当,要去当一个“工匠”?
在那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和“好男不当兵”的矛盾观念并存的时代,一个顶级权贵之子选择去搞工业,这本身就是一种叛逆。
他跟父亲说,中国要强,不能光靠军队,得有自己的工厂,自己的东西。
这番话,冯国璋未必听得懂,但他拗不过这个儿子。
冯家遇就这样,背着一个“将门逆子”的名声,远渡重洋。
德国柏林工学院,那可是当时世界工业的心脏。
严谨的科学,轰鸣的机器,高效的工厂,这一切都让冯家遇大开眼界。
他像一块海绵,疯狂吸收着当时中国最稀缺的知识。
他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用机器的轰鸣,压过军阀混战的炮声。
学成回国,他先是在直隶兵工厂待了一阵子。
可没多久,袁世凯称帝的丑剧上演了。
眼看这帮北洋前辈们为了权力丑态百出,冯家遇彻底死了心。
他干脆利落地辞了职,揣着在德国学到的本事和从家里分到的一笔钱,扎进了天津的商海。
这一次,他要自己干。
他接手的,是一个叫东方油漆厂的烂摊子,厂子眼看就要倒闭了。
那时候的天津市场,油漆生意几乎被日本的“鸡牌”油漆一手包办。
日本货来得早,价格便宜,铺货渠道又广,国货根本不是对手。
天津的油漆匠们都认“鸡牌”,别的牌子,人家看都不看一眼。
冯家遇没走寻常路。
他要是跟着模仿“鸡牌”,靠打价格战,死路一条。
他把在德国学的化学知识全用上了,又花大价钱从德国请来技师,关起门来搞研发。
他的目标很明确:质量上必须碾压日本货。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调试,一种性能出众的新油漆终于被他搞了出来。
东西是好东西,怎么卖出去?
冯家遇的生意头脑在这时候显露无疑。
他给自己的油漆起了个极具挑衅性的名字——“猫牌”。
广告词都不用想,天津卫的老百姓自己就编出来了:“猫吃鸡”!
这个说法,一下子就在九河下梢传开了。
今天张家装修,用了“猫牌”,明天李家刷门,也点名要“猫牌”。
这不仅仅是在买油漆,更像是一种表态,一种用脚投票支持国货的集体情绪。
加上“猫牌”的质量确实过硬,防腐、耐用,比“鸡牌”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很快,不可一世的“鸡牌”油漆节节败退,最后几乎被挤出了华北市场。
“猫吃鸡”的商业奇迹,成了当时国货对抗洋货最提气的一件事。
油漆厂赚来的钱,成了冯家遇实业王国的启动资金。
他没有把钱存起来或者拿去买地当富家翁,而是转手投进了更重要的领域。
他看到保定城里还点着煤油灯,就拉上曹锟、王占元这些有军政背景的实力派,一起创办了保定电灯厂,自己当了最大股东。
1921年,电灯厂的灯光第一次照亮了保定的夜空,后来不断扩建,成了华北地区数一数二的大电厂。
他还把手伸进了金融业,创办了天津大陆银行,给那些想做实业却没有本钱的民族资本家提供贷款。
紧接着,他又投资了天津恒源纱厂。
化工、能源、金融、纺织…
…
不知不觉间,当年那个一心逃离政治的总统之子,在商界建立起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庞大帝国。
日子如果就这么过下去,冯家遇会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被载入史册。
但时代,没给他这个机会。
抗日战争爆发,华北沦陷。
日本人为了搞“以华治华”,急着扶植汉奸政权。
他们找到了在北洋时期就以贪财闻名的“钱鬼子”王克敏,让他出面组建伪“临时政府”。
王克敏为了撑场面,到处拉拢社会名流。
冯家遇作为冯国璋的儿子,又是天津实业界举足轻重的人物,自然成了王克敏重点“关照”的对象。
请帖一张接一张地送来,说客一波接一波地登门,许诺的高官厚禄一个比一个诱人。
冯家遇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脚要是踏出去了,就成了刻在历史耻辱柱上的民族罪人。
可直接拒绝,王克敏这种人心狠手辣,明着不行就可能来暗的,一家老小的性命堪忧。
怎么办?
冯家遇一咬牙,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装病。
不是头疼脑热的小病,而是要死的重病。
为了演得像,他让人弄来中药里一种叫黄胆水的玩意儿,每天偷偷往脸上、身上抹。
没过几天,整个人就变得蜡黄蜡黄,眼窝深陷,看上去就像个痨病鬼,气若游丝。
王克敏派人来探望,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再看到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冯家遇,连话都说不囫囵,只好回去复命说“此人已是废人一个,不堪大用”。
就靠着这种近乎自残的法子,冯家遇保全了名节,躲过了当汉奸的劫难。
这件事过后,他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立下了三条非常具体的规矩:第一,不准在租界买房子、置产业,那是给洋人当看门狗;第二,不准出国留学,更不准娶外国媳妇儿,省得忘了自己是中国人;第三,家里的女人一律不准戴钻石戒指,那玩意儿又贵又没用,钱都让外国人赚走了。
这三条家规,听着有点不近人情,但每一个字,都是他用自己的经历和血性写下的。
新中国成立后,冯家遇做出了他人生中最后一个,也是最令人震撼的决定。
他将自己毕生创下的所有产业,包括工厂、银行、房产,全部无偿捐献给了国家。
从一个一心想逃离父亲光环的“逆子”,到一个用油漆打败日货的商业奇才,再到一个用黄胆水涂面坚守气节的爱国者,他的一生,走了一条和父亲截然不同却同样顶天立地的路。
他的儿子冯海岗,从名校辅仁大学毕业,没有继承父亲的商业帝国,成了一名普通的国家干部。
他的孙子,更是走上了一条谁也想不到的路,成了给千家万户带来笑声的艺术家冯巩。
冯家的故事,就这样从总统府的权力游戏,流转到工厂车间的机器轰鸣,最后定格在百姓的笑声里。
一个家族的血脉,以这种方式,与国家的命运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天津市地方志编修委员会.《天津通志·工业志》. 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2002.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天津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41辑. 天津人民出版社, 1988. (其中收录有关于冯家遇及“猫牌”油漆的相关回忆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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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墨笔刀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