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年终奖8万我只收800,辞职后春节前企业邀我回归:项目全毁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30 06:46 1

摘要:我能听见旁边工位上,阿哲鼠标滚轮那种带着细微颗粒感的“哒哒”声,能听见茶水间里饮水机加热时,水在内胆里发出的那种沉闷的、不甘心的咕噜声。

那个数字跳出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安静了三秒钟。

不是夸张。

是真的安静了。

我能听见旁边工位上,阿哲鼠标滚轮那种带着细微颗粒感的“哒哒”声,能听见茶水间里饮水机加热时,水在内胆里发出的那种沉闷的、不甘心的咕噜声。

甚至能听见窗外那棵老樟树上,一片枯叶挣脱了树枝,在空中打着旋儿,最后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轻柔,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然后,我听见了自己心脏猛地一沉,像是被人从高空抛下的一块石头,穿过云层,穿过稀薄的空气,最后“咚”的一声,砸进了冰冷刺骨的深潭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屏幕上,那个鲜红的、带着人民币符号的数字,是“800.00”。

不多不少,正好八百。

我盯着它,眼睛有点发酸。不是想哭,是那种长时间盯着发光体之后,生理性的干涩。

我眨了眨眼,那个“800”还在,像一个烙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手机震了一下,是阿哲发来的微信。

一张截图,同样是年终奖的页面,但他的数字后面,多了两个零。

八万。

截图下面,跟着一个龇牙咧嘴笑的表情,和一句话:“晚上搓一顿?我请客,海鲜放开了吃!”

我没回。

我把手机屏幕摁熄,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看着办公室天花板上那几块惨白的照明板。

灯光有点刺眼,像手术室里的无影灯,要把人里里外外都照个通透,所有藏在心里的委屈和不甘,都无所遁形。

我们做的项目,叫“记忆回廊”。

听起来挺文艺的,其实就是个城市老照片和旧档案的数字化工程。

听起来也挺简单的,不就是扫描、上传、归档吗?

只有真正做的人才知道,那是个多大的坑。

那些老照片,有的受了潮,边缘都长出了霉斑,像一圈绿色的蕾丝花边。有的被虫蛀过,留下一条条蜿蜒的、地图似的隧道。

扫描的时候,你得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戴着手套,用最轻柔的力道把它们铺平在扫描仪上,连呼吸都要放缓,生怕一口气就把那点脆弱的岁月吹散了。

修复更是一场噩梦。

用PS一点一点地修补那些破损的、褪色的地方,像一个沉默的绣工,在时间的画布上,用像素的针线,缝补着过去的旧梦。

我记得有一张照片,是民国时期的一对新人。新娘的头纱破了一个小洞,正好在眉心。

我花了整整三天,才把那个洞补得天衣无缝,连光影的过渡都看不出痕迹。

当我把修复好的照片放大,看着新娘那双含笑的、清澈的眼睛重新变得完整时,我感觉自己不是在修复一张照片,而是在修复一段被遗忘了的、温柔的时光。

数据库是我一个人搭的。

从底层的架构设计,到前端的检索界面,每一行代码,都像我亲手垒起来的砖。

为了解决海量数据下的毫秒级检索问题,我熬了不知道多少个通宵。

办公室的沙发,就是我的床。

深夜里,只有服务器机房风扇的嗡鸣声陪着我。那声音单调又执着,像时间在低声吟唱。

有时候,我会泡一杯速溶咖啡,走到窗边,看楼下空无一人的街道。

路灯把地面照得一片昏黄,像一张铺开的、巨大的旧报纸。偶尔有夜行的出租车驶过,像一滴墨,迅速地在纸上划过,然后消失在远方。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守夜人。

守护着这座城市的记忆,守护着那些沉睡在故纸堆里的悲欢离合。

阿哲呢?

他很聪明。

他负责写PPT,负责跟领导汇报,负责在各种会议上,用各种华丽的词藻,把我们的工作包装得高大上。

他会说:“我们这不仅仅是数字化,我们是在进行一场文化记忆的深度唤醒与活化。”

他会说:“我们的‘记忆回廊’,将成为连接城市过去与未来的数字中枢。”

领导们很喜欢听这些。

每当他唾沫横飞地讲完,会议室里总是响起热烈的掌声。

而我,就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他PPT上那些漂亮的图表和流程图。

我知道,那些图表背后,是我一行一行敲出来的代码。那些流程图的每一个节点,是我用无数杯咖啡和无数个不眠之夜换来的。

项目上线那天,庆功宴上,领导拍着阿哲的肩膀,赞不绝口。

“小哲啊,年轻有为,口才好,能力强,这个项目,你居功至伟!”

阿哲端着酒杯,笑得谦虚又得体:“都是李总领导有方,还有团队同事们的共同努力。”

他的目光从我脸上一扫而过,像蜻蜓点水,没有丝毫停留。

我当时就坐在他对面,正在埋头吃一盘凉拌海蜇。

海蜇很脆,酱油和醋的比例刚刚好,但我吃在嘴里,却品不出一丝味道。

我只是机械地咀嚼着,听着周围的觥筹交错和欢声笑语,感觉自己像一个透明人,坐在一个热闹的玻璃罩子里,外面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现在,这个“800.00”就是对我所有付出的最终定义。

它像一个巴掌,不响,但足够疼。

火辣辣的疼。

我关掉那个刺眼的页面,打开Word,开始写辞职信。

我没有写任何抱怨的话,也没有提年终奖的事。

就三行字。

尊敬的李总:

因个人原因,现提出离职,望批准。

感谢公司一直以来的培养。

我把信打印出来,签上自己的名字。

那两个字,我写得很慢,一笔一划,像是要把过去两年的时光,都刻在纸上。

然后,我开始收拾东西。

我的工位上东西不多。

一个用了很久的马克杯,杯口有一点小小的豁口。

一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叶子黄了几片,但还是倔强地伸展着。

还有一本翻得很旧的技术手册,书页的边缘都卷了起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我的笔记。

我把它们一样一样地放进纸箱。

做这些事的时候,我的脑子是空的,手却很稳。

周围的同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投来一些探寻的目光,但没人过来问。

办公室里有一种微妙的、尴尬的安静。

只有阿哲,他走过来,靠在我的隔板上,压低了声音问:“喂,你干嘛呢?玩真的啊?”

我没抬头,继续把抽屉里的一根旧数据线绕成一圈,放进箱子。

“不就年终奖嘛,至于吗?可能是财务搞错了,你去跟李总说说,说不定能补回来。”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以为然的劝慰。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他。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那种恰到好处的、让人挑不出错的微笑。

他永远都是这么光鲜亮丽。

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笑了笑,说:“不关年终奖的事,就是累了,想歇歇。”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他耸了耸肩,一副“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的表情。

“行吧,人各有志。那晚上那顿海鲜,还吃吗?就当是给你践行了。”

“不吃了,”我说,“我得早点回去收拾房子。”

他“哦”了一声,大概是觉得自讨没趣,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抱着纸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待了两年的地方。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把辞职信放在李总办公室的桌上,他不在。

然后,我抱着箱子,没有跟任何人告别,走出了那栋写字楼。

外面,正是黄昏。

冬天的太阳,落得特别早,像一个疲惫的老人,匆匆忙忙地就要下班回家。

天空被染成一种复杂的、介于橙色和紫色之间的颜色,冷冷的,又带着一丝不甘的绚烂。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我紧了紧大衣的领口,抱着纸箱,走进了地铁站。

地铁里人挤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下班后的疲惫。

空气中混合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廉价香水的、隔夜饭菜的、汗水的,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属于城市的、金属般的味道。

我被挤在一个角落里,怀里的纸箱硌得我有点疼。

车厢摇摇晃晃,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霓虹灯变成了一条条模糊的光带。

我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个数字。

800。

我不是没想过,也许真的是财务搞错了。

我也不是没想过,也许我应该去找李总,去争,去闹,去为自己讨个公道。

但最后,我都放弃了。

因为我知道,这不是一个错误。

这是一个选择。

在他们眼里,我的价值,就值800。

那些熬过的夜,那些修复过的旧时光,那些一行行搭建起来的数字长城,在他们看来,可能还不如阿哲的一份PPT来得重要。

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是被蛀空了。

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回到家,我把纸箱放在墙角,没有打开。

我甚至没有开灯。

我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城市光芒,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冰箱在勤勤恳-恳地工作,发出低沉的嗡鸣。

我突然想起,我忘了给那盆绿萝浇水。

不知道下一个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会不会记得照顾它。

也许,它会就那么慢慢地、悄无声息地枯萎掉吧。

就像我这两年的热情一样。

离职后的日子,过得比想象中要平静。

没有了早晚高峰的拥挤,没有了开不完的会,没有了永远亮着红点的钉钉。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很长。

像一条被拉长了的、黏稠的麦芽糖。

我开始自己做饭。

以前为了省时间,总是叫外卖。现在,我愿意花一个小时,去菜市场,跟那些大爷大妈们讨价还价,为了一毛两毛钱的差价,争得面红耳赤。

我喜欢菜市场里那种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气味。

泥土的腥气,蔬菜的清香,活鱼在水箱里扑腾时溅起的水珠,都让我觉得,自己是真实地活着的。

我买了一把新的菜刀,很沉,很有分量。

我喜欢听刀刃切在砧板上时,那种“笃笃笃”的声音。

把土豆切成细细的丝,把青椒切成均匀的块,把一块五花肉,用慢火,炖得软烂入味。

当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端上桌,酱色的汤汁包裹着每一块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时,那种满足感,比修复一张再珍贵的老照片,都要来得实在。

我开始整理那些被我遗忘在角落里的书。

一本一本,用湿布擦去上面的灰尘,按照作者或者类别,重新排列在书架上。

我翻开一本很久以前买的诗集,里面夹着一张当时的书签。

书签上写着一行字:当你为错过太阳而哭泣的时候,你也要再错过群星了。

我的手指抚过那行字,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是啊,我为什么要为那个800块,为那份不被尊重的工作,而一直耿耿于怀呢?

太阳已经落山了,但前面,还有一整片星空在等着我。

我把家里的阳台收拾了出来。

以前那里堆满了各种杂物,像个仓库。

我把它们全部清理掉,买了几盆花。

一盆茉莉,一盆栀子,还有一盆,是含苞待放的腊梅。

我每天给它们浇水,晒太阳,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地舒展开叶子,抽出新的枝芽。

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在培育一些小小的希望。

我开始重新拾起自己的专业。

不是为了找工作,就是纯粹的兴趣。

我给自己搭建了一个小小的个人网站,用来存放我拍的一些照片,写的一些随笔。

我给它取名叫“无风的角落”。

我喜欢这个名字。

它让我感觉,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放灵魂的地方,一个不被外界打扰的、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我不再熬夜了。

每天晚上十一点准时睡觉,早上七点自然醒。

醒来后,拉开窗帘,冬日的阳光虽然不那么热烈,但照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我会给自己冲一杯手磨咖啡。

咖啡豆在研磨机里被碾碎时,发出的“沙沙”声,和随之弥漫开来的、浓郁的香气,是我一天中最治愈的时刻。

我好像,慢慢地,找回了生活的节奏。

那种不慌不忙的,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时间流逝的节奏。

有一天,我正在阳台上给腊梅浇水,发现枝头已经冒出了几个小小的、蜡黄色的花苞。

它们在寒风中,显得那么不起眼,却又那么倔强。

我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其中一个花苞。

冰凉的,硬硬的。

但你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着一股蓬勃的、想要冲破束缚的力量。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喂,是我,李总。”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那几株光秃秃的树枝,沉默了几秒钟。

“李总,您好。”我的声音很平静。

电话那头的李总,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那个……最近怎么样啊?休息得还好吗?”他用一种刻意放缓的、拉家常的语气问道。

“挺好的,谢谢李总关心。”我回答得滴水不漏。

我能感觉到,他在组织语言。

电话里有几秒钟的沉默,只有电流的“滋滋”声,像一条细小的蛇,在耳边游走。

“是这样的,”他终于开口了,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公司这边,出了点事。”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记忆回廊’那个项目,系统……系统崩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仿佛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

一定是眉头紧锁,嘴角下撇,脸上写满了“焦头烂额”四个大字。

我的心里,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只有一种很奇怪的、淡淡的悲哀。

像是在为一个自己亲手养大的、漂亮的孩子,最终却被别人弄得遍体鳞伤而感到难过。

“整个数据库都乱了,前端页面全是乱码,后台也登不进去。阿哲他们搞了好几天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李总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求助。

“我记得,这个系统的核心代码和数据库的底层逻辑,都是你一个人写的,对吧?很多地方,连个注释文档都没有。”

我“嗯”了一声。

是的,我没有留文档。

不是我故意的。

是因为那些代码,对我来说,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

每一个函数,每一个变量,它们之间的逻辑关系,都清晰地刻在我的脑子里,就像掌心的纹路一样。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需要另一个人去读懂它们。

“所以……你看,你能不能回来一趟?帮帮忙,把系统恢复了。”

李总的语气,已经近乎于请求了。

“我知道,之前公司在一些事情上,做得确实不太妥当。你回来,我给你涨工资,双倍!不,三倍!职位也给你升,项目组长,以后你直接向我汇报!”

他抛出了一个又一个诱人的筹码。

这些,曾经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认可,尊重,地位。

但现在,我听着这些,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

就像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我转过身,靠在阳台的栏杆上。

楼下,有几个孩子在放一种会发出尖锐啸叫声的烟花。

“咻——”的一声,一道亮光窜上天空,然后“啪”地炸开,散作一地零落的星火。

年关将至了。

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着一种属于春节的、热闹又慵懒的味道。

“李总,”我缓缓开口,声音被冬日的冷风吹得有些飘忽,“对不起,我回不去了。”

电话那头,李总的呼吸明显一滞。

他可能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为什么?是嫌条件不够吗?我们还可以再谈!只要你肯回来,什么都好说!”他急了。

我摇了摇头,尽管他看不见。

“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你还在为年终奖的事生气?我承认,那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我向你道歉!我可以给你补发,十万!二十万!你开个价!”

他的声音,像一把锤子,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我的耳膜。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空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腊梅的清香。

那香味很淡,却很清冽,像雪山顶上的一捧清泉,能瞬间洗涤掉所有的烦躁和喧嚣。

“李总,您知道吗?我搭那个数据库的时候,发现了一批被遗忘了很久的档案。”

我突然换了一个话题,语气很轻,像是在说一件很久远的事。

电话那头的李总,显然愣住了。

“那批档案,是关于我们这座城市最早的一批纺织女工的。里面有她们的入厂登记表,有她们领工资的签名,甚至还有几封她们写回家里的信。”

“信是用那种很粗糙的毛边纸写的,字迹娟秀,但墨色已经很淡了。有一个女工,在信里跟她娘说,她很好,工厂的伙食很好,每个月都能吃到肉。她说她攒了钱,等过年的时候,就回家给娘扯一块新布做衣裳。”

“我修复她们的照片时,发现那些女孩子,都长得很漂亮。她们梳着两条大辫子,穿着蓝布工装,对着镜头笑,眼睛里有光。”

“那种光,是对未来的、最朴素的、也是最真诚的向往。”

“我把她们的资料,单独做了一个专题页面,放在‘记忆回廊’一个很深很深的入口里。我给那个专题起名叫‘无名的玫瑰’。”

“因为我觉得,她们就像一朵朵开在历史角落里的、无名的玫瑰。她们的青春,她们的汗水,都织进了这座城市的血脉里。她们不应该被遗忘。”

我说得很慢,脑海里浮现出那些姑娘们的笑脸。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我能感觉到,李总正在努力地理解我说的这些,与他想解决的问题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李总,您知道这个专题页面在哪里吗?阿哲知道吗?”我轻声问道。

他没有回答。

答案,不言而喻。

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关心项目的进度,关心PPT上的数据,关心能不能按时向大领导邀功。

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地,走进过那个“记忆回廊”。

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地,去触摸过那些被我小心翼翼地、从时光的尘埃里打捞出来的、滚烫的灵魂。

“那个系统,对我来说,它不是一堆冰冷的代码,也不是一个可以拿来炫耀的政绩工程。”

“它是我用两年时间,为这座城市,也为我自己,建造的一座纪念碑。”

“里面的每一张照片,每一份档案,都像一块块小小的墓碑。下面埋葬着的,是逝去的时光,和那些时光里,真实存在过的人。”

“我给数据库设置了很多隐藏的关联和触发机制。比如,当你检索到某个特定的旧地名时,系统会自动推送与这个地名相关的历史人物和民间传说。当你浏览到某张节庆的老照片时,背景音会响起当年流行的、用留声机播放的童谣。”

“这些东西,都没有写在需求文档里。是我自己加上去的。因为我觉得,一个没有温度的记忆库,是没有灵魂的。”

“它就像一个华丽的、但却是空的坟墓。”

“现在,这个坟墓,塌了。”

我说完最后这句话,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伤。

我不是为李总他们着急而悲伤。

我是为那些“无名的玫瑰”,为那些好不容易才被我从黑暗中请出来,却又再次被粗暴地、推回到一片废墟之下的灵魂,而感到悲伤。

“所以,李总,您明白了吗?”

“我回不去了。”

“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赌气。”

“是因为,那个地方,已经被你们毁掉了。就算我回去,把那些代码一行一行地重新敲好,把数据库一点一点地恢复,它也不是原来的那个‘记忆回廊’了。”

“就像一个摔碎了的古董花瓶,就算你用最高明的匠人,把它重新粘合起来,那些裂痕,也永远都在了。”

“信任,也是一样。”

电话那头,传来了李总长长的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里,有无奈,有懊悔,也许还有一丝丝,他自己都未必察觉到的茫然。

“我明白了。”他过了很久,才说了这三个字。

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盛气凌人和志在必得。

“那……好吧。打扰你了。”

“李总,再见。”

我挂断了电话。

整个世界,又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只有风,还在窗外,不知疲倦地吹着。

我抬起头,看到阳台上的那盆腊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绽放了一朵。

那是一朵很小的、蜡黄色的花。

花瓣是半透明的,像用上好的蜜蜡雕琢而成。

在凛冽的寒风中,它就那么静静地、安然地开着,不张扬,也不畏缩。

一股清幽的、冷冽的香气,顺着风,飘进了我的鼻子里。

那香味,像一种无声的语言。

它在告诉我,冬天,就要过去了。

春天,就要来了。

我突然想起来,离职那天,我抱回来的那个纸箱,还一直放在墙角,没有动过。

我走过去,打开了它。

里面,是那个有豁口的马克杯,那本写满笔记的技术手册,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办公用品。

我把它们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擦拭干净,放进书柜。

在箱子的最底下,我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被遗忘的U盘。

我把它插进电脑。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叫“备份”。

点开来,是整个“记忆回廊”项目,从初始到最终版本的所有源代码和数据库文件。

是我在离职前一天,最后一个加班的深夜里,悄悄拷贝下来的。

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就是一种下意识的、舍不得吧。

舍不得那些“无名的玫瑰”,舍不得那些被修复的旧时光,舍不得自己那两年,真真切切的、燃烧过的青春。

我看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文件夹和文件名,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笑了。

我选中了那个文件夹,按下了“Shift + Delete”。

屏幕上跳出一个对话框。

“您确定要永久删除此文件夹吗?”

我移动鼠标,点下了“是”。

进度条一闪而过。

那个文件夹,连同它里面所承载的、我所有的执念和不甘,都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像一个背着沉重行囊的旅人,终于卸下了所有的包袱。

我关上电脑,走到窗边。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远处,万家灯火,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像散落在黑色丝绒上的、温暖的珍珠。

有几户人家的窗户里,已经贴上了红色的窗花,挂上了喜庆的灯笼。

年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我的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是朋友发来的微信,问我除夕要不要去他家一起吃年夜饭,包饺子。

我笑着回复:“好啊。”

放下手机,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朵盛开的腊梅上。

在昏黄的灯光下,它显得那么温柔,又那么坚定。

我想,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去做“记忆回廊”那样的项目了。

但是,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建造一座属于我自己的、小小的、但却足够温暖的“记忆回廊”。

用我拍的照片,用我写的文字,用我认真对待的、每一顿饭,每一次日出和日落。

去记录,去珍藏,那些属于我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闪闪发光的日子。

至于那个800块的年终奖,和那个彻底崩塌了的项目……

就让它们,都留在那个已经过去的、寒冷的冬天里吧。

而我,已经准备好,要迎接我的春天了。

后来,我听说,公司最终还是花了大价钱,从外面请了一个技术团队,来收拾那个烂摊子。

据说,前前后后折腾了快两个月,才勉强把系统恢复到可以勉强访问的状态。

但很多我当初精心设计的功能和细节,都永久地丢失了。

那个叫“无名的玫瑰”的专题,也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了。

它就像那些纺织女工一样,再一次,沉睡到了历史的尘埃里。

阿哲,因为这次重大的项目事故,被记了一个大过,年终奖自然也泡了汤。

听说他后来也离职了,去了另一家公司,继续做他擅长的、写PPT和向上管理的工作。

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就像两条相交过的直线,在那个短暂的交点之后,便朝着各自的方向,越走越远。

而我,用那段“失业”的时间,做了一个小小的旅行APP。

那个APP的功能很简单,就是可以让你把你旅行中拍下的照片,按照时间线和地理位置,自动生成一本配有音乐和文字的电子旅行日记。

我没有想过要用它来赚钱。

我只是想,为自己,也为那些和我一样,热爱生活、热爱记录的人,提供一个可以安放回忆的小角落。

我把APP免费发布到了应用商店。

没想到,它竟然在没有任何推广的情况下,靠着口碑,一点一点地火了。

下载量,从几百,到几千,再到几万,几十万……

很多用户在评论区给我留言。

有一个女孩子说,她用这个APP,为她和已经去世的奶奶,做了一本共同的旅行日记。她把奶奶年轻时去过的老地方,都重新走了一遍,拍下同样角度的照片。当新旧照片在APP里交替出现,配上那首奶奶最喜欢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时,她哭得稀里哗啦。她说,谢谢你,让我感觉,奶奶从来没有离开过。

还有一个常年在外跑船的海员说,他每次靠岸,都会用这个APP,记录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他说,大海上的日子很孤独,但每次打开这个APP,看到那些五颜六色的回忆,就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看着这些留言,我常常会一个人,在电脑前,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我突然明白了。

真正的价值,从来不是由别人来定义的。

它不在于你的职位有多高,工资有多少,年终奖是八百,还是八万。

真正的价值,在于你所创造的东西,是否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哪怕一丝丝的、微小的、但却是真实的温暖和感动。

后来,有一家很大的互联网公司,找到了我。

他们想收购我的APP。

他们开出的价格,是一个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对方的负责人,是一个看起来很精干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说话语速很快,逻辑清晰。

他给我展示了他们宏大的商业计划。

如何引入广告,如何做付费会员,如何增加社交功能,如何把这个小而美的APP,打造成一个巨大的流量入口和商业帝国。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窗外,阳光正好。

咖啡馆里,飘着浓郁的拿铁香气。

我看着他PPT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商业模型和盈利预测,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给我留言的女孩子的脸,和那个漂泊在海上的海员的眼睛。

等到他说完,我微笑着,对他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它不卖。”

他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拒绝。

“为什么?价格不满意吗?我们还可以再谈。”

我摇了摇头。

“不是价格的问题。”

我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一旦被标上了价格,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它对我来说,就像我的孩子。我不想把它卖掉,然后看着它,被改造成一个我不认识的、冷冰冰的赚钱机器。”

“我想,让它就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安安静静的,简简单单的,温暖的。”

那天的谈判,自然是不欢而散。

朋友都说我傻,说我错过了一个实现财富自由的绝佳机会。

我只是笑笑,不解释。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们不懂。

对我来说,每天醒来,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能看到自己的作品被那么多人喜欢和需要,能从那些陌生的善意中,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就是我想要的、最大的自由。

我的那个小小的个人网站,“无风的角落”,也一直都在更新着。

我会在上面,写下我最近读过的一本书,看过的一部电影,或者,只是记录下某一个午后,阳光落在地板上的、安静的形状。

生活,就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

有急流,有险滩,但最终,都会汇入一片平静而开阔的水域。

那个曾经让我辗转反侧的、800块的冬天,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但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它。

想起那个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盯着屏幕上刺眼的数字,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的、年轻的自己。

我想,如果能穿越回去,我会走过去,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

“别怕。”

“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而且,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它会让你看清一些人,一些事。更重要的是,它会让你,重新看清你自己。”

“它会像一块坚硬的石头,把你包裹在身上的、那些不属于你的、脆弱的壳,都敲碎。”

“然后,你会发现,在最里面的、最柔软的地方,住着一个,你从来没有见过的、真正强大的、闪闪发光的灵魂。”

是啊,闪闪发光的灵魂。

我们每个人,都有。

只是有时候,它被生活的尘埃,暂时蒙蔽了而已。

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找到它,然后,用尽我们全部的力气,把它擦亮。

就像我,此刻,正坐在洒满阳光的书房里,敲下这些文字。

窗外,那盆腊梅,去年开过之后,今年,又冒出了新的花苞。

我知道,等冬天最冷的时候,它又会,准时地,为我,开满一树的、清香的、金黄色的花。

真好。

来源:佳佳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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