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公,十三万可不是小数目。"我放下手中的搪瓷杯,茶水微微晃动,泛起圈圈涟漪。
"老公,十三万可不是小数目。"我放下手中的搪瓷杯,茶水微微晃动,泛起圈圈涟漪。
这是2008年的盛夏,蝉鸣聒噪,窗外的柳树被晒得焦黄,我们租住的小区里,老旧的空调外机发出嘶哑的轰鸣。
"小红,就一个月,公司周转急需。"陈建国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目光游移不定。
我叫郑小红,三十八岁,市人民医院的护士,这是我的第二段婚姻。
前夫走后,我带着儿子小宇咬牙撑了五年,直到遇见陈建国这个工程师,才又敢踏入婚姻的门槛。
我抬头看着墙上那张我们的结婚照,两年前拍的,上头的我笑得那么灿烂,仿佛找到了人生的避风港。
"钱我有,但这可是我给小宇攒的大学费用。"说话时,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铜钥匙——我父亲生前留给我的老房子钥匙,象征着我内心最后的安全感。
陈建国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咱们是夫妻,这点互相帮助不过分吧?去年过年我不是给了你五千块让你回老家买年货吗?"
我思索片刻,最终点了头:"好吧,我明天去银行取。"
次日一早,我和陈建国驱车前往银行。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在柏油马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车内的老式收音机播着《今天是你的生日》,陈建国哼着歌,心情看起来格外好。
"对了,你当初说的那套海滨小区的房子,房产证呢?我一直没见过。"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随口问道。
车里的气氛顿时凝固。
陈建国手指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那个……其实房子是我哥的,我只是住在那里。"
我心头一震:"你当初不是说那是你的房子吗?"
"我没明确说过那是我的,你可能误会了。"他躲避着我的目光。
"既然有房,为什么我们结婚后要一直租房住?"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房子……租给了朋友,收益高嘛。"他支支吾吾地回答。
一股凉意从我脚底直窜上来,铺天盖地的不安包围了我。
在银行大厅里,我拿着存折,手指微微颤抖。
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老式柜台上,排队的人们不时传来咳嗽声和低语声,墙上的电风扇吱呀作响,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
"郑女士,请问取多少?"柜台后的女孩面带微笑。
"十三万。"我机械地回答,心却像被针扎般疼痛。
回家的路上,我开始回想这两年的点点滴滴——他频繁的出差,深夜的电话,莫名的短信,总是空空的钱包,却偶尔会大手大脚地买些不必要的东西。
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车停在一个红绿灯前,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冷静得可怕。
陈建国沉默了许久,车后的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绿灯已经亮了。
"我有些债务问题。"他低声说,"这次借钱其实是……还高利贷。"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碎了。
"停车,就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停车。"我声音平静,"我要回妈妈家。"
"小红,你听我解释!"陈建国急了,"我是真心爱你的,只是一时财务困难。"
"爱我?"我苦笑,"用谎言开始的婚姻,你管这叫爱?"
我与妈妈同住在城东的老房子里,那是一栋八十年代建的砖瓦房,青砖黛瓦,窄窄的院子里种着几盆天竺葵,远没有现代小区那么光鲜,却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妈,我回来了。"我推开老旧的木门,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
"闺女?"妈妈从灶台前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这不上班呢吗,咋回来了?"
我看着妈妈布满皱纹的脸,忽然泪如泉涌。
"傻闺女,这是怎么了?"妈妈手上的面也顾不得洗,就来抱我。
我断断续续地讲完事情经过,妈妈叹了口气,起身倒了杯凉开水给我:"你这人啊,就是太轻信人。"
她走到墙角的老柜子前,拿出一个泛黄的信封:"当初你爸临走前说,这个给你留着,说是给你和小宇的保障。"
信封里是一张存折,上面有两万块钱,在1998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你爸说,这钱藏着别告诉你,留到你最需要的时候。"妈妈眼里含着泪,"他说他了解你,心太软,容易被人骗。"
我接过存折,泪水模糊了视线,回想起爸爸生前常说的话:"丫头,记住,感情是感情,钱财是钱财,就算是最亲的人,也要把钱财分明白。"
那晚,我躺在儿时的小床上,辗转难眠。
窗外传来知了的叫声,偶尔有三轮车经过发出的突突声,远处小广场的音响放着流行歌曲,邻居家的老太太在院子里乘凉摇着蒲扇的声音也隐约可闻——这些都是我从小熟悉的声音,此刻却无法带给我安宁。
第二天一早,我去找了我和陈建国的共同朋友刘梅。
刘梅是我的高中同学,在建材市场开了家小店,我们约在她店里的小隔间见面。
室内弥漫着刺鼻的装修材料气味,墙上的电风扇艰难地转动着,她递给我一杯绿茶。
"小红,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刘梅欲言又止。
"梅子,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建国他……欠了不少赌债。"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如坠冰窟:"赌债?他赌博?"
"去年开始的,一开始只是跟朋友打牌,后来越赌越大。"刘梅倒了杯凉水给我,"我老公劝过他,他不听。"
"他欠了多少?"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具体数目我不清楚,但前段时间他找我们借过两万,说公司周转,后来我老公在麻将馆看到他。"
一个赌徒,一个骗子——我的第二段婚姻又一次变成了噩梦。
回到医院,我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细心的护士长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小红,办公室坐坐?"护士长张艳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已经在医院工作了二十多年,头发剪得干练利落,眼睛却总是温和的。
我跟着她进了办公室,那是个不大的房间,摆着旧式办公桌和几把椅子,墙上贴着各种医院规章和值班表。
"说说吧,怎么了?"她给我倒了杯水,"我看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
我犹豫片刻,还是把事情的大概说了。
张护士长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我当年也经历过类似的事。"
她给我讲了她年轻时的婚姻,也是被丈夫欺骗,最后选择了离婚,独自抚养女儿长大。
"人这一辈子啊,就是在不断认识自己,也在不断认识别人。"她递给我一张纸巾,"遇到事情不要急,冷静下来再做决定。"
这番话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擦干眼泪,整理好情绪,回到工作岗位。
当天下午,护士长指派我去照顾一位住院的老病人——王大爷,他是一位七十多岁的退休教师,因胃出血入院,是我们医院的老熟人。
"王大爷,又是胃出血?"我一边给他测血压,一边责备道,"您老就是管不住嘴,我上次不是跟您说了,饮食要规律,药不能停吗?"
王大爷笑呵呵地看着我:"小郑啊,人老了,就这点乐趣,节制太多有啥意思?"
他是个瘦高的老人,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床头放着一本泛黄的《红楼梦》,是他每次住院必带的书。
"儿子生日,喝了两杯,就这样了。"他苦笑着摇头,"不过喝酒那会儿,真高兴啊。"
看着王大爷的笑容,我忽然想起一个道理:人生短暂,快乐难得,但有些快乐背后的代价,值不值得?
下班后,我发现陈建国等在医院门口,手里拿着一束花。
"小红,我们谈谈好吗?"他眼眶泛红,胡子拉碴,看起来憔悴不堪。
我默默地走向公交站,他跟了上来。
"我知道错了,真的。"他声音哽咽,"我保证戒赌,还清债务,做个好丈夫。"
夕阳西下,公交站的长椅上坐满了等车的人,有拎着菜篮子的老人,有放学的中学生,大家有说有笑,与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透明的墙。
"陈建国,"我转身面对他,"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不安全感。"
我告诉他,在与前夫离婚后,我是如何拼命工作,如何省吃俭用攒钱,只为给自己和儿子一个踏实的家。
"我以为找到了你,终于可以依靠一个人,结果你却是最不可靠的那个。"
"我可以改,小红,给我一次机会。"他几乎要跪下来。
"改?"我冷笑,"你连欠了多少债都不敢告诉我,还谈什么改?我问你,你到底欠了多少钱?"
陈建国垂下头:"二十多万..."
"二十多万?"我倒吸一口冷气,这几乎是我十年的积蓄,"你打算怎么还?用我的那十三万?然后再骗我更多?"
"不是的,我..."
"够了!"我打断他的话,"明天我会找律师办离婚,希望你配合。"
公交车来了,车门打开,我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透过车窗,我看到陈建国站在那里,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回到妈妈家,小宇已经放学回来了,正趴在桌上做作业。
小宇今年十二岁,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很少让我操心。
"妈,您回来啦。"他抬头露出笑容,嘴角还有一点墨水印,"我今天数学考了98分!"
我忍住眼泪,笑着摸摸他的头:"真棒,妈妈给你做红烧排骨庆祝一下!"
晚饭后,小宇敏锐地感觉到了异常:"妈妈,您和陈叔叔吵架了吗?"
我放下碗筷,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不忍欺骗他:"是的,我们可能要离婚了。"
小宇沉默了一会儿:"是因为我吗?"
"不,宝贝,不是因为你。"我紧紧抱住他,"是大人之间的事情。"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嘴角微微下垂,"其实我挺喜欢陈叔叔的,他教我下象棋,还帮我做科学作业。"
我没想到小宇对陈建国有这样的感情,心里更加复杂。
但我知道,爱一个人不能只看他的优点,而要看他能否给家庭带来安全感和信任。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陈建国几乎断绝了联系,他依然不断打电话、发短信,甚至来医院找我,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动摇。
在律师的建议下,我向法院提交了离婚起诉书。
法院很快安排了调解,一位和蔼的女调解员试图让我们和好。
"郑女士,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能不能再考虑一下?"调解室里,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仿佛在计算着一段婚姻的终结时间。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我平静地回答,"这个婚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谎言之上,没有存在的必要。"
"陈先生表示愿意赔偿您的损失,并保证改过。"调解员推了推眼镜。
我摇摇头:"不是钱的问题。信任一旦破裂,很难重建。何况,我还有儿子需要照顾,不能让他生活在一个充满谎言的环境里。"
调解失败后,案件进入诉讼程序。
在等待开庭的日子里,我意外收到了陈建国的一封信。
那是个普通的白信封,上面用钢笔工整地写着我的名字。
我打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封信,还有一沓现金。
"小红: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去戒赌中心自愿封闭治疗了。我不求你原谅,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确实后悔莫及。这两年婚姻中,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只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赌瘾,让它毁了一切。
关于欠你的钱,我已经把我的桑塔纳卖了,凑了7万放在信封里。剩下的,我会分期还给你,哪怕离婚后也会还清。
祝你和小宇幸福。
陈建国"
信封里确实装着7万现金。
我坐在床边,看着这些钱,心情复杂。
窗外响起了院子里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邻居家传来炒菜的香味和收音机里播报的新闻,一切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平常,仿佛我的世界从未改变过。
开庭那天,我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连衣裙,那是我最正式的衣服,在2008年的夏天,已经显得有些过时了。
陈建国穿着一身灰色西装,看起来消瘦了很多,但精神状态比上次见面好多了。
法庭内光线明亮,法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戴着眼镜,表情严肃而公正。
"法官,我同意离婚,并且不争取任何财产。"出乎我意料的是,陈建国主动说道,"我欠郑小红的钱,我会分期偿还,每月从工资里扣除。"
法官转向我:"郑女士,您的意见呢?"
"我同意离婚,关于债务,我希望有法律保障。"我平静地回答。
最终,法院判决我们离婚,并要求陈建国分24个月还清欠我的债务,每月定期打款到我的账户。
走出法院,阳光明媚。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块巨石。
陈建国站在台阶下,欲言又止。
"小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的声音充满悔恨。
我看着他,心中已没有了怨恨,只有一丝怜悯:"祝你早日康复,重新开始。"
"你呢?你还好吗?"
"我会好的。"我微微一笑,"我和小宇,会过得很好。"
离开法院的路上,我经过了一家小吃店,那里正播放着周杰伦的《晴天》,几个年轻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我买了一份糖葫芦——小宇最爱吃的零食,记得他小时候总缠着我买,那时我总说太贵了,舍不得。
离婚后的生活,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和照顾家人中。
医院因为我的认真负责,提拔我做了护士长助理。
我开始学习新技能,报名参加了电脑培训班——这在2008年已经很必要了,虽然我已经三十八岁,但我不想被时代抛弃。
小宇也懂事了很多,知道妈妈不容易,学习更加努力,还主动帮着做家务。
陈建国每月按时打钱来,从不拖欠。
偶尔,他会发短信询问我和小宇的近况,但再没提复合的事。
听刘梅说,他真的在戒赌中心住了三个月,出来后换了份工作,生活规律了很多。
一年后的夏天,我带着小宇去看望住院的王大爷。
这次王大爷不是因为胃病,而是做了白内障手术。
病房里飘着消毒水的气味,王大爷坐在床上,戴着特制的眼罩,却笑呵呵的。
"小郑啊,听说你升职了,真不错。"王大爷摸索着找我的手,"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是啊,王大爷,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我微笑着回答。
王大爷忽然神秘地让小宇从他的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送给你的,一点小心意。"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胸针,形状是一棵小树。
"这是我老伴生前最喜欢的胸针,她走后我一直留着。"王大爷声音哽咽,"看到你这么坚强,让我想起她年轻时的样子。"
离开病房,小宇拉着我的手问:"妈妈,你后悔离婚吗?"
我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不后悔。"
我告诉他,人生路上,要勇敢面对真相,无论它多么残酷;也要有勇气做出改变,即使要重新开始。
"就像那句话说的:与其在沙滩上建造一座随时可能被海浪冲垮的城堡,不如在岩石上一砖一瓦地建造一个小屋,虽然过程辛苦,但成果却能经受风雨的考验。"
小宇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妈妈真勇敢。"
"不是妈妈勇敢,是生活教会了妈妈坚强。"我笑着摸摸他的头,"走吧,我们去市场买菜,今晚做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市场上熙熙攘攘,喧闹而有生气。
菜贩子吆喝着今天的新鲜蔬菜,肉摊前排着长队,水果摊上摆着应季的西瓜和桃子。
我买了排骨、青菜和豆腐,又给小宇买了他喜欢的冰棍。
回家的路上,我们路过了一家新开的书店。
橱窗里摆着各种新书,其中一本引起了我的注意——《人生没有白走的路》。
我想起了这些年的经历:第一段失败的婚姻,艰难的单亲岁月,第二段充满欺骗的婚姻,以及现在,我仍然在坚强地生活着。
也许,正如书名所说,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段经历,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塑造了今天的我。
那十三万带给我的不仅是金钱上的教训,更是人生的一堂课,教会了我如何保护自己,如何真正地爱自己,也如何勇敢地面对生活的挑战。
有时候,人生最大的幸运不是遇见对的人,而是在遇见错的人后,有勇气转身离开,重新出发。
在夕阳的余晖中,我和儿子手牵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拖着两道长长的影子,前方是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未来。
我忽然想起王大爷送我的那枚树形胸针——生命,就像一棵树,经历风雨,却依然能够生长,开枝散叶,迎接每一个崭新的日出。
来源:恋过的美丽风景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