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个人叫占有兵。1995年的时候他才22岁,拎着一个旧军包从老家来到这边,口袋里只有500块钱。那个年代的列车很挤,站了一夜才到广州。走出火车站看到满地的楼房和亮闪闪的霓虹灯,他当时有点发懵。
一个从部队退下来的保安,用相机拍了23年。拍出来的170万张照片里,藏着一个时代的秘密。
这个人叫占有兵。1995年的时候他才22岁,拎着一个旧军包从老家来到这边,口袋里只有500块钱。那个年代的列车很挤,站了一夜才到广州。走出火车站看到满地的楼房和亮闪闪的霓虹灯,他当时有点发懵。
找工作也没那么容易。深圳某个酒店招5个保安,结果来了快100个人。面试的内容就是做俯卧撑。人力资源每数十个数字就会有人倒下。到了50个的时候,场子里只剩不到10个人还在动。占有兵硬是做了102个,别人没有一个比得上。也就这样他被录取了。
后来他在深圳、东莞跑来跑去,在酒店当过保安,在工厂做过人事。他说自己那个时候就像漂浮物一样,每天就是为了活下去。做了什么工作都没什么意义,工资到手就很满足。日子一天天过,眼看就要被这种日子彻底埋没。
2000年他被分配到长安镇一家电子厂当保安主管。工厂有个人跟他说,厂里要办一个内部报纸,需要有人拍照片放上去。 占有兵从来没玩过相机。厂子里给了他一台相机,告诉他拍出来什么样都行。他就硬着头皮去拍。结果出人意料——他拍的照片全部被登在了报纸上。 这给了他一个陌生的感受叫被认可。
那之后他才真正开始拍照。最初的几年他跟其他摄影发烧友一样,什么都拍。花朵、风景、漂亮女生。直到网上有个陌生人在他的照片下面留言。说他拍的这些东西一文不值,问他为什么不拍工友们的真实生活。这句话刺醒了他。
从那时起,他把相机的镜头全部对准了工厂里的人。
电子厂的女工一天只能休息两次,每次10分钟。这10分钟里她们冲出无尘车间,脱掉包裹严实的防护衣。身体在这一刻才能喘口气。占有兵拍下了这个瞬间。后来这组照片参加全国摄影比赛,获得了大奖。他给这组照片起名叫《工间休息》。
工人们的吃饭速度快得吓人。食堂规定一个人不能花超过10分钟吃饭,否则会被说“老磨“。工人就把饭菜搅到一起,闭上眼睛,用最快的速度往嘴里扒。米饭又黄又硬还混着沙子,如果咀嚼太久了牙齿会被磕烂。 所以他们从来不咀嚼,就是吞咽。
集体宿舍的阳台上衣服堆积如山。食堂的碗柜排列得密密麻麻。流水线上的工序细分到极致——一个人可能在某个位置做了十几年,却从来没有见过一双完整的鞋子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他们只负责其中某个环节。占有兵把这一切都拍下来了。
23年间,长安镇从一个镇子变成了一个工业城市。最多的时候这里有上万家工厂,将近100万外来人口涌进了98平方公里的地方。人挤人,厂靠厂。后来工业升级了。旧厂房被拆掉,建起了新的研发中心。劳动密集的工作慢慢被自动化机器替代了。
2016年,占有兵的摄影作品在纽约展出过。世界各地的人通过他的照片看到了中国工厂里的人。2025年,他因为拍摄的打工人获得了当代摄影新锐展的入选资格,同时也进入了国际摄影大奖的提名名单。
他没有因为这些荣誉就停下来。现在他在长安镇的融媒体中心工作。但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另一件事上——收集打工人的物品。 工牌、工具、旧衣服、劳动合同、证件、老照片、招聘广告、手写日记。
他租了一个15平米的小房间,把收集来的所有东西堆在里面。这个房间就是“中国打工博物馆“。 里面全是打工者用过的东西,褪色的工服、磨损的证件。占有兵要把这些东西保存下来。他说照片能比他活得更久。如果以后有人研究劳动关系、研究中国工业发展的历史,这些照片和物品就会派上用场。
现在他52岁了。还是每天在工业区走来走去。相机已经不是胶片的了,换成了数码的。工厂也变了,从靠手工变成了靠机械。曾经跟他拍过照的女工,有些人现在成了工厂的负责人,有些创办了自己的公司。但更多的工人仍然在老家和东莞之间往返,为了找到工作和生活的落脚点。
他说自己还要继续拍下去。因为这个故事远远没有结束。
来源:自我超越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