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从前会蹦蹦跳跳喊我妈妈,现在连我都认不出来,夜里总突然坐起来哭着说‘别打我,我给钱’……”内蒙古额尔古纳市的王女士攥着女儿小郝的精神分裂诊断书,指腹在“未分化型精神分裂症”的字迹上反复摩擦,声音里的绝望几乎要溢出。
“她从前会蹦蹦跳跳喊我妈妈,现在连我都认不出来,夜里总突然坐起来哭着说‘别打我,我给钱’……”内蒙古额尔古纳市的王女士攥着女儿小郝的精神分裂诊断书,指腹在“未分化型精神分裂症”的字迹上反复摩擦,声音里的绝望几乎要溢出。
这个曾乖乖备考中考的15岁女孩,谁也想不到,会在一个来月内被同班同学高某殴打13次,从最初的“情绪障碍”一步步滑向精神崩溃的深渊,而更令人窒息的是,校方和教科局始终坚称“不构成校园欺凌”,打人者虽被处以15天行政拘留却因未满16周岁不予执行,这场持续半年的悲剧,像一把钝刀,剖开了校园霸凌治理中“隐性暴力难认定、受害者求助无门”的残酷真相,也让“未成年人保护”在某些时刻沦为了施暴者的“保护伞”。
小郝的异常,最初藏在一笔笔牵强的“零花钱”里。2025年6月初,王女士发现女儿突然频繁要钱,每次三五十元,最多一次竟开口要600元,理由从“买复习资料”到“帮同学带饭”,漏洞百出,“我当时还以为她青春期不懂事乱花钱,忍不住骂了她两句”,王女士后来才知道,那些钱是女儿用来说服自己“能换来平安”的赎金——高某威胁她“不给钱就打”,薅着头发往墙上撞、扇耳光、掐脖子,甚至在自习课上突然动手,这些暴力像阴影一样,笼罩着小郝的每一天。
直到6月20日,放心不下的小姨专程到学校打听情况,一个怯生生的同学才拽着她的衣角,压低声音说出真相:“高某天天打小郝,还不让她跟别人玩,谁要是跟小郝说话,下次就会被高某堵在走廊里骂”,王女士连夜追问,小郝才颤抖着拉开校服领口,露出洗不掉的褐色污渍——那是高某泼可乐留下的痕迹,书包夹层里还藏着被撕得粉碎的数学试卷,“她说高某让她必须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不然就在全班同学面前揍她,有同学偷偷跟老师说过,可老师只是让她们‘别闹了’,根本不管”。
6月22日,王女士带着丈夫和妹妹赶到学校,要求调取监控查看女儿是否真的被欺负,校方却以“涉及其他学生隐私”为由拒绝,无奈之下他们选择报警,民警协调后才看到了6月20日的监控片段:画面里小郝想安慰没考好的高某,刚递过一张纸巾,就被高某反手扇了两个耳光,力道重得让小郝踉跄着撞到课桌,而周围的同学要么低头做题,要么假装没看见,没人敢上前阻拦。
王女士想查看其他时段的监控,校方依旧拒绝,直到6月23日他们再次报案,警方立案侦查后,才在6月28日通知他们去看完整监控——5月7日至6月20日,短短45天里,小郝被高某殴打了13次,有在走廊里被连推带搡的,有在教室后门被掐着脖子按在墙上的,还有一次,高某因为自己没背会课文,就把气撒在小郝身上,扯着她的头发往黑板上撞。
最让王女士崩溃的是5月21日的监控片段:副校长林某明明从正在施暴的两人身旁走过,却脚步未停,甚至没朝她们看一眼,仿佛那只是两个同学间的“小打小闹”。
暴力的创伤在小郝身上加速发酵,6月底本该走进中考考场的她,因为精神恍惚、整夜失眠被迫弃考,6月24日王女士带她到哈尔滨某医院检查,初步诊断为“情绪障碍”,医生叮嘱“要避免精神刺激,多陪伴开导”,可回家后小郝的状态越来越差,8月开始突然变得暴躁易怒,不仅认不出家人,还会突然动手打人,嘴里反复念叨“我不是傻子,别打我”“我不去上学,上学就会被打”。
8月25日,王女士东拼西凑凑齐2万元救命钱,带女儿到呼伦贝尔市精神卫生医院复诊,当诊断书上“未分化型精神分裂症”的结论递到手上时,她瞬间瘫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医生说孩子的病情大概率是长期过度惊吓引发的,治愈难度极大,只能靠药物维持,还说要是早点干预,或许不会这么严重”,王女士哭着翻出女儿2023年的病历——那时小郝曾因轻度抑郁症接受治疗,早已痊愈,“要是没有这13次殴打,她现在应该在准备高中开学,怎么会变成这样?”
7月22日,额尔古纳市公安局的《行政处罚决定书》送到王女士手上,却没给她带来丝毫安慰。决定书上明确写着,高某因13次殴打小郝,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应处行政拘留15日、罚款1000元,但后半句让她如坠冰窟:“因违法行为人已满14周岁未满16周岁,根据相关规定,不执行行政拘留”。
“打了13次,把人打成精神分裂,就因为年纪小,连拘留所都不用进?这到底是保护未成年人,还是保护施暴者?”王女士无法接受这个结果,高某家长曾提出给5万元和解,见她不同意,便再无下文,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而校方的回应,比处罚结果更让人心寒,10月27日,额尔古纳市第二中学相关负责人在接受采访时,抛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论调:“小郝和高某在学校关系很好,经常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就算有肢体冲突,很快就和好了,算不上欺凌,而且学校有防欺凌举报邮箱,班里也没人反映小郝被欺负”,这番话让王女士气得浑身发抖,“13次有预谋的殴打是‘肢体冲突’?威胁要钱、孤立同学是‘关系很好’?副校长看见都不管的伤害,还要怎么才算欺凌?”
额尔古纳市教科局的回应同样轻飘飘,相关负责人承认已对校长进行诫勉谈话、对副校长和班主任给予警告处分,取消班主任年度评优和职称晋级并调离岗位,却始终坚持“这不是校园欺凌”,甚至暗示小郝的病情“要综合考虑初一抑郁症病史、家长压力、社会舆论等多种因素”,还说“已经在帮孩子申请民政救助和残疾评定,未来看病、生活不会有太大障碍”。
“他们想用钱解决问题,却连‘欺凌’这两个字都不敢承认”,王女士翻出女儿被打后偷偷写的日记,里面满是“害怕”“不敢说”“说了也没人管”的字眼——在这场不对等的暴力里,小郝的沉默,成了校方推卸责任的借口,而所谓的“防欺凌举报邮箱”,更像是一个摆设,因为被威胁的孩子不敢举报,举报了也没人真正处理。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杨向阳的分析,戳中了这场悲剧的核心:“《未成年人保护法》明确规定,学生欺凌是一方蓄意或恶意通过肢体、语言等手段实施欺压、侮辱,造成另一方人身伤害或精神损害的行为,小郝曾患抑郁症,低自我评价、依赖性强是典型症状,这让她在与高某的交往中处于绝对弱势,13次殴打形成的‘习得性无助’,让她彻底丧失了反抗和求助的勇气,即使表面上‘一起上下学’,也可能是恐惧下的被迫顺从,而非真正的朋友关系”。
更值得警惕的是,中国政法大学青少年犯罪与少年司法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近六成校园欺凌属于“一对一持续侵害”,施暴者常通过“控制社交”“经济勒索”“精神恐吓”等隐性方式强化支配地位,而这类霸凌往往因为“没有拉帮结派”“看起来像朋友”,被校方轻易忽视,就像小郝的遭遇,从班主任对家长反映的漠视,到副校长路过施暴现场的不作为,再到拒绝调取监控的推诿,每一个环节都暴露着校园防欺凌机制“形式大于实效”的漏洞,一位不愿具名的学生透露:“高某之前也欺负过其他同学,大家跟老师说过,老师只是批评几句就完事了,后来没人敢再反映,怕被报复”。
如今,小郝每天要服用三种抗精神类药物,每月医药费近千元,王女士辞去工作全职陪护,家里的积蓄早已花光,还欠了亲戚朋友好几万。她已经向呼伦贝尔市教育局申诉,要求重新认定校园欺凌,可事件的走向,至今仍是未知数。
这场悲剧远不止是一个女孩的不幸,更暴露了校园霸凌治理中的深层困境:当“未成年人保护法”被曲解为“施暴者免罚符”,当“隐私保护”成为校方推诿责任的借口,当“好朋友论”掩盖了隐性暴力的真相,受害者的求救信号,就会被一次次漠视。
15岁的小郝躺在病床上,再也回不到那个会给妈妈梳辫子、会为了一道数学题熬夜的夏天;而15岁的高某,在“不执行拘留”的处罚下,或许从未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别人带来了怎样的灾难。
我们需要追问的是:究竟要多少个“小郝”的悲剧,才能让校园霸凌的认定不再模糊?才能让“未成年人保护”真正保护那些身处困境的孩子,而非成为施暴者的“保护伞”?希望小郝的遭遇能成为一面镜子,照见校园治理的漏洞,也照见每个成年人应有的责任——别让孩子的求救,淹没在“隐私”“年纪小”“关系好”的借口里,因为对那些正在遭受暴力的孩子来说,一次漠视,可能就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来源:没睡醒的麦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