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永熙七年的春色,来得比往年都要浓烈些。秦淮河畔的垂柳染了新绿,宫城外的桃花开得恣意,连朱雀大街上的青石板缝里,都钻出了细嫩的草芽。
文/鼎客儿
永熙七年的春色,来得比往年都要浓烈些。秦淮河畔的垂柳染了新绿,宫城外的桃花开得恣意,连朱雀大街上的青石板缝里,都钻出了细嫩的草芽。
言豫津一骑白马穿过长街,腰间玉佩随着马蹄声叮当作响。他今日穿着件月白底子绣金竹叶纹的长衫,发束玉冠,额间系着同色飘带,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好个风流俊俏的少年郎”。
“豫津!这边!”
听见熟悉的呼唤,他勒马回望,只见萧景睿站在谢府门前的石狮子旁,正含笑望着他。
“说好辰时三刻,你倒又迟了。”景睿无奈摇头,眉眼间却尽是包容。
豫津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抛给迎上来的小厮,笑道:“昨夜在纪王府赏曲,听得入迷,多饮了几杯。”他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个精巧的竹笼,“瞧,特意给你带的,刚出笼的蟹黄汤包,还热着。”
景睿接过,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去听宫羽姑娘弹琴了?”
豫津但笑不语,折扇“唰”地展开,掩去半张面容,只留一双含笑的眼:“春色如许,莫负良辰。今日赛马,我定要赢你。”
二人并辔而行,穿过熙攘街市。路旁茶肆里飘出说书人的声音,正在讲十二年前赤焰军的旧事。豫津笑容微凝,手中缰绳不自觉地收紧。
“怎么了?”景睿关切地问。
“无事。”他摇头,笑容重新绽开,“只是想起父亲前日来信,说他在山中学道,又悟得了什么妙理。”
景睿知他不愿多谈,便顺着转移话题:“言侯爷近来可好?”
“好得很,比我们这些俗人自在多了。”豫津扬鞭指向远处,“看,他们都到了。”
金陵城外的赛马场上,早已聚集了不少王公子弟。阳光下,锦衣华服的少年们策马奔腾,笑语喧哗惊起林间飞鸟。
豫津的马术是出了名的好。但见他轻夹马腹,那白马便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出,衣袂翻飞间,整个人仿佛要融进春光里。最终他以半马身之差赢了景睿,却在领彩头时,将刚得的西域宝刀赠给了在场的一个小将。
“我不过是图个乐子,这刀在你手中更有用处。”
回程时,夕阳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景睿忽然道:“豫津,有时候我觉得,这满金陵城的人,都看不透你。”
豫津折了根柳条在手中把玩,闻言轻笑:“人人都有面具,我的不过是更花哨些。”
“那面具之下呢?”
“面具戴得久了,连自己都分不清哪张是真脸了。”他语气轻松,目光却飘向远方暮色中的宫墙。
是夜,金陵城最大的乐坊内,宫羽正在抚琴。她今日奏的是一曲《梅花三弄》,琴音清越,如冰雪初融。
豫津独坐雅间,面前酒菜未动,只凝神听着。当琴音转到第三叠时,他忽然举杯,向着虚空轻轻一敬,然后将酒缓缓洒在地上。
“敬故人。”他轻声道。
窗外月色如水,映着他此刻毫无笑意的脸。那一瞬间,他不再是那个游戏人间的言府公子,倒像个承载了太多心事的成年人。
琴声渐歇,宫羽起身行礼。四目相对时,她朝他微微颔首。豫津重新挂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抛去一锭银子:“好曲子!当赏!”
他起身离席,身影没入夜色。坊间众人继续饮酒作乐,无人察觉刚才那片刻的异常。
只有宫羽低头看着那锭银子,若有所思。
腊月里,金陵城下了今冬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将朱门绣户都染成素白。
言豫津裹着狐裘站在廊下,看庭院中的红梅映雪而开。他手中捧着手炉,呼出的白气在冷空中消散。
“公子,苏先生到了。”管家前来通报。
豫津转身,看见廊柱旁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人。青衫素裘,面容清癯,唯有一双眼睛深若寒潭。这便是刚入京不久的梅长苏,江左盟的宗主,也是景睿和豫津新结识的朋友。
“苏先生好雅兴,雪天来访。”豫津笑着迎上去。
梅长苏微微一笑:“听闻言府红梅乃金陵一绝,特来叨扰。”
二人并肩走在回廊中。豫津刻意放慢脚步,迁就对方略显虚浮的步态。他注意到,这位苏先生虽一副病弱之态,但言行举止间自有一股慑人气度。
“景睿近日总往苏先生处跑,说是请教诗文,可我瞧他学问没长进多少,心事倒是添了许多。”豫津看似随意地说道。
梅长苏眸光微动:“言公子果然敏锐。”
“不是敏锐,是了解。”豫津停在一株老梅前,“景睿单纯如白纸,一笔一画都清清楚楚。倒是苏先生这般人物,突然接近我们这些闲散子弟,才令人费解。”
这话已带着三分试探,七分警惕。
梅长苏不答,只伸手轻触梅枝,震落些许积雪:“言公子以为梅某有何图谋?”
豫津折下一枝红梅,在指间转动:“金陵城就像这梅枝,看着花团锦簇,内里却盘根错节。苏先生是聪明人,何必与我打哑谜?”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
良久,梅长苏轻笑:“言侯爷有子如此,当感欣慰。”
“家父方外之人,不同俗事久矣。”豫津将梅枝递给对方,“这枝红梅赠予先生,望莫负这冰雪清姿。”
梅长苏接过,忽然咳嗽起来。豫津下意识伸手相扶,触手只觉对方臂膀单薄得惊人。
“天寒地冻,先生保重。”
那日后,豫津常常造访梅长苏居住的苏宅。有时与景睿同去,有时独自一人。外人只当他又结交了新玩伴,唯有少数人察觉其中的不寻常。
除夕前夜,言侯爷突然回京。
豫津闻讯赶回府中时,言阙正在书房观画。烛光下,昔日叱咤风云的国舅爷,如今只一袭朴素道袍,眉宇间俱是云淡风轻。
“父亲。”豫津恭敬行礼。
言阙转身,打量儿子片刻,唇角微扬:“长高了。”
简单三个字,却让豫津鼻尖一酸。他强自压下情绪,笑道:“父亲在山中清修,可悟得什么大道?”
言阙不答,指向墙上一幅画:“还记得这幅《雪夜访戴图》吗?”
“记得,是母亲最爱。”
画中雪夜,小舟独行,意境高远。言阙轻叹:“你娘生前最欣赏这般洒脱。可惜我身在局中,辜负了她许多期盼。”
豫津沉默。他知道父亲又想起了旧事,那些关于宸妃、关于赤焰军的过往,如一根刺,深深扎在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心中。
“豫津,”言阙忽然道,“为父选择远离朝堂,非是懦弱,而是看透。你可知为何从不阻拦你与景睿他们交往?”
“请父亲明示。”
“飞蛾扑火,其志可悯;螳臂当车,其勇可嘉。年轻人总该有年轻人的活法。”言阙目光深邃,“但你须记得,无论作何选择,但求无愧于心。”
父子二人秉烛夜谈,直至东方既白。
送走父亲那日,又逢大雪。言阙跨马离去,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山路尽头。
豫津独立风雪中,久久不动。
一只手轻轻为他撑起伞。回头,是梅长苏沉静的面容。
“苏先生?”
“言侯爷非常人。”梅长苏望着远方,“你能有这般父亲,是幸事。”
豫津转头看他:“先生可知,我父亲当年为何执意出家修道?”
梅长苏眼神微动:“略知一二。”
“因为失望。”豫津声音很轻,“对君王、对朝堂、对世道的失望。他救不了想救的人,改变不了想改变的事,只好独善其身。”
雪花落在二人肩头,天地寂静。
良久,梅长苏道:“那你呢?可曾失望?”
豫津笑了,笑意如阳光穿透冰雪:“我?我还没活够呢,何必学那垂暮之态?”
他转身面向梅长苏,目光灼灼:“况且,近来金陵城风云涌动,不是正有趣得很吗?”
这一次,梅长苏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言公子想要什么?”
“但求心安理得,但护所想所爱。”豫津一字一句道,“苏先生,我或许不是你棋盘上最重要的棋子,但绝非任人摆布的傀儡。”
这是摊牌,也是表态。
梅长苏深深看他一眼,忽然拱手一礼:“谨记公子之言。”
二人并肩回城,雪地上留下两行脚印,一深一浅,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春去秋来,金陵城的局势越发紧张。悬镜司接连动作,夏江与谢玉之间的暗流汹涌,连寻常百姓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豫津近来格外忙碌,白日里仍是那个走马章台的言公子,夜里却常常独自坐在书房,对着烛火出神。
这夜,他正要歇下,忽听窗外传来三声鸟鸣——是他与梅长苏约定的暗号。
推开窗,一个身影敏捷地翻入,竟是梅长苏身边的护卫飞流。少年面无表情地递上一封信,随即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豫津就着烛火展信,面色渐凝。信上只有寥寥数字:“卫峥有难,盼助。”
卫峥,赤焰旧部,如今药王谷少主。豫津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这些年,言侯爷虽远离朝堂,却一直暗中关照幸存的赤焰旧人。
他烧掉信纸,在房中踱步片刻,忽然高声唤来仆从:“备马,去纪王府!”
深夜的纪王府灯火通明。老纪王性好享乐,此时正在厅中欣赏新得的歌舞。见豫津来访,大笑着招手:“小津来得正好,刚到的西域舞娘,一同观赏!”
豫津行礼如仪,笑容灿烂:“王爷雅兴!小侄得了一坛三十年陈酿,特来与王爷共品。”
酒过三巡,豫津状似无意地道:“方才来的路上,似乎看见夏冬大人押着个犯人往悬镜司去,行色匆匆的。”
纪王举杯的手微微一顿:“哦?”
“说来也怪,那犯人看着有几分眼熟,倒像多年前见过的一位故人。”豫津为纪王斟酒,“不过想必是看错了,那人早该不在人世了。”
他说话时,目光扫过厅中乐师。宫羽今日也在,正低头调试琴弦,仿佛对他们的谈话充耳不闻。
纪王放下酒杯,若有所思。
次日清晨,消息传来:纪王昨夜“偶遇”夏冬押送卫峥,当即认出这是当年赤焰军中的旧人,立即入宫面圣。
一时间,朝野震动。
豫津得到消息时,正在院中练剑。他收势而立,额角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公子,苏先生派人送来谢礼。”管家捧着礼盒上前。
豫津打开,盒中只有一枚玉佩,色泽温润,上刻云纹——这是梅长苏随身之物。
他摩挲着玉佩,轻声自语:“这一步棋,总算没有走错。”
是夜,月华如水。豫津独自来到秦淮河畔,登上一艘不起眼的画舫。
宫羽早已在舱内等候。她今日未施粉黛,青衣素颜,比平日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许柔美。
“多谢姑娘相助。”豫津郑重行礼。
宫羽侧身避过:“言公子何必客气?卫大哥于我有恩,该我谢你才是。”
二人在窗边对坐。月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十三年前,我不过垂髫稚子,随父母隐居琅琊山。”宫羽忽然开口,“若非赤焰军恰好路过,击退匪寇,我早已不在人世。”
豫津静静听着。
“那日领军的小将,便是卫峥。”她望向窗外,“这些年,我入乐籍,辗转金陵,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答此恩。”
“所以,你早就知道苏先生的计划?”
宫羽点头:“苏先生找到我时,我便决定相助。倒是言公子你——为何甘愿卷入这般险局?”
豫把玩着手中酒杯,良久方道:“我父亲一生最后悔的,便是当年未能救下祁王和宸妃。我这么做,或许能稍解他心中遗憾。”
“仅此而已?”
月光下,豫津的笑容有些模糊:“或许还因为,我看不惯这世上的许多事。”
宫羽凝视他片刻,忽然举杯:“敬不甘心的人。”
“敬还能不甘心的人。”豫津与她碰杯,一饮而尽。
那夜之后,金陵城风云突变。谢玉倒台,夏江入狱,许多隐藏多年的真相浮出水面。而言豫津这个名字,也开始进入某些人的视野。
边关告急的文书传到金陵时,正值深秋。大渝二十万铁骑犯境,北境防线岌岌可危。
金陵城中,募兵处前排起了长龙。
言豫津一袭劲装,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目。他今日未佩玉饰,墨发高束,眉眼间褪去了往日的轻浮,多了几分坚毅。
“豫津!”萧景睿匆匆赶来,一把拉住他,“你当真要参军?”
豫津点头,目光掠过好友担忧的面容:“景睿,你我皆知,这一天迟早会来。”
“可是战场凶险...”
“比金陵城的明枪暗箭更凶险吗?”豫津轻笑,“至少战场上,敌人都在明处。”
景睿沉默片刻,忽然道:“等我,我与你同去。”
“谢玉刚倒,谢府需要你...”
“正因如此,我更该去。”景睿目光坚定,“用战功,换谢府一线生机。”
二人相视一笑,击掌为盟。
出征那日,金陵城外战旗猎猎。梅长苏亲来相送,他如今已是梁军统帅,一身戎装掩不住病容憔悴,唯双目锐利如鹰。
“苏兄保重。”豫津拱手。
梅长苏看着他和景睿,眼神复杂:“此番北去,凶险异常。你们...”
“我们自愿从军,马革裹尸,亦无怨悔。”豫津接过话头,笑容依旧明朗,“再说,有苏兄这般统帅,此战必胜。”
梅长苏欲言又止,最终只从怀中取出两枚护身符:“战场无情,珍重。”
大军开拔,尘土飞扬。豫津回头,望见城楼上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宫羽白衣胜雪,正目送他们远去。
他朝她挥挥手,转身策马,再不回头。
北境的风沙,远比想象中凛冽。
初到边关,许多世家子弟受不住苦,豫津却很快适应。他自幼习武,又得言侯爷亲自教导兵法,在军中很快崭露头角。
一次夜袭,他率百人小队突袭渝军粮草,火烧连营,为大军主力争取了宝贵时间。归来时,他甲胄染血,左臂中箭,却依然谈笑自若。
景睿替他包扎伤口,手都在抖:“你也太莽撞了!”
豫津呲牙咧嘴地吸着冷气:“放心,我算得准着呢。再说,这一把火,至少烧掉渝军半月粮草,值了。”
帐帘掀动,梅长苏走了进来。他面色苍白,显然又是彻夜未眠。
“苏兄!”豫津要起身,被对方按住。
梅长苏查看他的伤势,眉头紧锁:“下次不可如此冒险。”
“兵贵神速嘛。”豫津笑嘻嘻道,“再说,我爹要是知道我也能上阵杀敌,怕是下巴都要惊掉了。”
帐中众将都笑起来,连梅长苏也露出一丝笑意。
然而笑容之下,是日益严峻的局势。渝军增兵不断,梁军虽拼死抵抗,仍节节败退。更糟的是,梅长苏的身体每况愈下,有时议事到一半,便会咳出血来。
这夜,风雪交加。豫津巡营完毕,正要回帐,看见梅长苏独自立在哨塔上,眺望渝军连营。
他登上哨塔,为对方披上大氅:“苏兄,天寒。”
梅长苏没有回头,只轻声道:“豫津,你看这北境山河,与金陵相比如何?”
豫津放眼望去,但见千山暮雪,万里云海,壮阔非凡:“别有一番气象。”
“我少时曾立誓,要守护这片山河。”梅长苏的声音在风雪中有些模糊,“可惜...”
豫津心头一震。这是他第一次听梅长苏提起“少时”。
“苏兄...”
梅长苏转身,月光下,他的面容苍白如雪,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豫津,若我有什么不测,请你务必助景琰稳住局势。”
这是托付,也是信任。
豫津郑重行礼:“豫津,万死不辞。”
决战那日,北风卷地,战鼓震天。梅长苏抱病指挥,梁军背水一战。
豫津和景睿各领一队骑兵,冲杀在最前线。刀光剑影中,豫津的左肩被长枪刺穿,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手中长剑如游龙惊凤,所过之处,敌军纷纷倒地。
血与火交织成最惨烈的画卷。当战事终于结束时,整个战场尸横遍野,残阳如血。
梁军惨胜。
豫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大营,听见的第一个消息便是:梅长苏病危。
他踉跄着冲进主帅大帐,只见众人跪了一地,靖王景琰紧紧握着梅长苏的手,泪流满面。
梅长苏的目光在人群中找到豫津,微弱地笑了笑,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言。
永熙八年冬,梅长苏薨于北境军中。消息传回金陵,举国哀悼。
班师回朝那日,金陵城万人空巷。豫津和景睿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经过苏宅时,他看见宫羽一身素服,立在门前,朝他们的方向深深一拜。
豫津勒马,遥遥还礼。
春去秋来,故人长已矣。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前行。
战后第三年,言豫津辞别金陵,远游江湖。
临行前,他与景睿在秦淮河畔的酒楼话别。窗外画舫如织,笙歌不绝,与三年前别无二致。
“当真要走?”景睿为他斟酒。
豫津举杯,笑容洒脱:“金陵很好,只是不适合我了。”
这些日子,他眼见新帝励精图治,朝堂气象一新,旧日恩怨渐渐平息。而言府公子这个身份,反倒成了束缚。
景睿点头:“出去走走也好。打算去哪里?”
“先去琅琊山,然后...随缘吧。”豫津望向窗外,“或许去看看父亲修道的地方,或许去边关看看当年的战场,也或许,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来。”
二人对饮,忆及少年事,时而大笑,时而唏嘘。
酒至半酣,豫津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桌上:“这个,烦请转交宫羽姑娘。”
景睿微怔:“你何不亲自交给她?”
“相见不如怀念。”豫津饮尽杯中酒,起身作别,“珍重。”
他走出酒楼,阳光洒满肩头。街道两旁,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孩童追逐嬉笑——这是他用生命守护的太平景象。
城门外,一人一马早已等候多时。白衣胜雪,眉目风流,正是琅琊阁主蔺晨。
“言公子好大的架子,让在下好等。”蔺晨摇着折扇,语带调侃。
豫津翻身上马,笑道:“能让琅琊阁主亲自相迎,是在下的荣幸。”
“少来这套。”蔺晨策马与他并肩,“听说你要远游,我正好闲来无事,陪你走一程。”
“求之不得。”
二人并辔而行,踏上山路。春风拂面,带来野花清香。
“听说宫羽姑娘前日离开了金陵。”蔺晨忽然道,“她在琅琊山下开了间琴馆,收徒授艺。”
豫津目视前方,唇角微扬:“那很好。”
“你真不去见她一面?”
“有缘自会相见。”
蔺晨大笑:“好个有缘自会相见!言豫津啊言豫津,这世上还有你看不破的事吗?”
豫津但笑不语。
暮色四合时,二人登上山顶。极目远眺,但见千峰竞秀,云海翻涌。
蔺晨从行囊中取出一坛酒:“尝尝,琅琊山特有的‘忘忧’。”
酒香清冽,入口绵长。豫津连饮三口,赞道:“好酒!”
“自然是好酒。”蔺晨倚在松树下,目露追忆,“当年林殊那小子,最爱偷这酒喝。”
这是豫津第一次听人主动提起那个名字。他沉默片刻,轻声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嚣张得很,也耀眼得很。”蔺晨望着天边晚霞,“就像这落日,明知将要西沉,也要绽放最后的光华。”
豫津举杯,将酒缓缓洒在地上:“敬落日,也敬朝阳。”
那一夜,二人对坐畅饮,直至东方既白。蔺晨说了许多旧事,关于祁王,关于林殊,关于赤焰军,也关于梅长苏。
豫津静静听着,仿佛透过这些故事,看见了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
天光渐亮时,蔺晨醉倒在松下。豫津为他盖上衣袍,独自走到崖边。
云海在脚下翻涌,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万道金光刺破云层,将山河染成金色。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父亲为何选择出世,也明白了梅长苏为何选择赴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重要的是无愧于心。
很多年后,江湖上多了一个传说。有位言姓的游侠,医术精湛,剑术超群,身边常伴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友人。他们行踪不定,时而出现在瘟疫之地救死扶伤,时而隐于山水之间抚琴对弈。
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曾在琅琊山下的琴馆见过他。那时他坐在后院竹林里,听馆主抚琴,目光宁静,笑容温暖。
而金陵城中,言府依旧,只是主人长年不在。偶尔收到他从各地寄回的信件,字里行间,俱是云淡风轻。
永熙二十三年春,言阙在山中羽化。豫津回山料理后事,将父亲与母亲合葬。墓碑上,他亲手刻下:
“此处安眠着一对恩爱夫妻,他们曾真实地活过,爱过。”
那日后,再无人见过言豫津。
有人说他随蔺晨回了琅琊阁,也有人说他远渡重洋,去了海外仙山。唯有琅琊榜上,始终留着一个名字,见证着那个风流公子曾经来过、活过、守护过。
又是一年元宵,金陵城灯火如昼。秦淮河上,画舫中传出清越的琴音,奏的正是那曲《梅花三弄》。
岸上,一个白发老翁驻足聆听,良久,对身边的小孙子道:“这曲子,像极了很多年前,言侯爷家的公子最爱听的那一首...”
老翁望向满天灯火,目光悠远:
“他是个...真正活明白了的人。”
河水悠悠,载着琴音流向远方,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故事。
【全文完】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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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