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去表妹家喝喜酒,车开进乡道的时候,路两边全是玉米地,金黄一片,风吹过哗啦啦响,像是大地在说话。导航快失灵时,才看见一块歪歪斜斜的木牌子:“老周庄园”。没有气派大门,只有几串红灯笼挂在树梢上晃荡,像节日里调皮的孩子。
秋天的风刚吹起,我就一头扎进了两场婚礼里。一场在山野田间,一场在城市高楼,相隔百来公里,却像隔着两个世界。
那天去表妹家喝喜酒,车开进乡道的时候,路两边全是玉米地,金黄一片,风吹过哗啦啦响,像是大地在说话。导航快失灵时,才看见一块歪歪斜斜的木牌子:“老周庄园”。没有气派大门,只有几串红灯笼挂在树梢上晃荡,像节日里调皮的孩子。
迎客的是新郎新娘本人,一身红彤彤的中式婚服,布料看着普通,后来听说是拼多多淘的,三百块一套还包邮。停车场更绝——两辆自家的比亚迪,三辆朋友凑来的本田、大众,加起来还没一辆宝马贵。我老公盯着那几辆车看了半天,憋出一句:“这接亲车队……挺接地气。”
婚礼就在林子里办,十九张老木桌摆得整整齐齐,头顶是藤蔓缠绕的凉棚,阳光从叶缝漏下来,斑驳一地。舞台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绳子上挂着他们旅行时拍的照片,有在雪山前笑出眼泪的,也有蹲在夜市吃臭豆腐的。没人念稿,没请司仪,表妹夫自己拿着喇叭讲了几句心里话,声音有点抖,但真诚得让人想鼓掌。
最离谱的是不收红包。反而每人走时发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手工香皂、干果和一张手写感谢卡。二婶接过礼包直嘀咕:“白吃席还倒贴?这不是跟咱那边规矩反着来嘛!”我心想,人家压根不在乎这点礼金流转,图的是热热闹闹一场聚会,不是算账。
饭菜是从土灶里现炒的,柴火噼啪作响,香味顺着风飘。鲍鱼炖鸡、清蒸小青龙端上来,却是用粗瓷大碗盛着,像极了小时候村里办红白事的大锅饭。酒是本地米酒,甜丝丝的,烟是红旗渠,二十块一包。敬酒时新郎笑着说:“鸡是我们自己养的,菜是今早摘的,别客气,剩下的打包带走。”每桌都备好了透明饭盒,散场时人人拎着半只鸡、一碗汤回家,笑声一路撒在田埂上。
事后听说这场婚礼总共花了不到四万,场地是朋友免费借的,食材自产加采购,省下酒店动辄十几万的费用。我不禁调侃表妹:“你婆家这么有钱,不去五星酒店摆几十桌?”她笑得坦然:“婚礼又不是拍卖会,干嘛非得亮资产?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得开心,比啥都强。”
四天后我又坐上了另一辆大巴,这次是回老家参加堂弟的婚宴。车上我妈还在唠叨:“你堂婶说了,这次要‘震一震’街坊邻居的眼。”
车子停在四星级酒店门口,眼前景象简直像电视剧片头——双排鲜花拱门延展数十米,红玫瑰白百合堆成花海;LED大屏循环播放三亚婚纱照,蓝天白沙配上滤镜拉满的笑容,仿佛他们在演偶像剧。迎宾区站着穿租赁礼服的新郎新娘,裙子三千一天,鞋七八百一双,站姿笔挺,像被面子钉在地上。
八辆奔驰一字排开,头车迈巴赫闪得刺眼,租车费一万起步。据说婚庆公司全套服务三万多,摄像团队从北京请来,无人机盘旋拍摄,连宾客入座都要走红毯。
宴席标准1200一桌,32桌摆得满满当当。龙虾扇贝大闸蟹轮番上阵,每道菜旁边雕一朵萝卜花,精致得舍不得动筷子。五粮液倒在水晶杯里没人碰,软中华却被抢光。堂婶拉着我妈炫耀:“这次我们可下了血本,香烟酒水全是顶配,谁来了都说体面!”
可新人却悄悄跟我说实话。堂弟媳苦笑:“我想简单办,他说不行,建材店这几年刚有点起色,得让客户看看‘实力’。”她低头搅着咖啡,“其实钱不够,借了不少,压力大得很。”
这话像块石头沉进我心里。后来听人说,堂弟家房子是盖了,货也囤了不少,但现金流紧张,这次婚礼几乎掏空家底,外加举债撑场面。表面风光无限,背地里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回家路上,秋阳斜照,我妈突然开口:“你说同样是结婚,一个轻松自在,一个累得喘不过气,图个啥?”我没回答,脑子里全是两个画面:一个是夕阳下人们笑着打包剩菜,一个是灯光璀璨中新人强撑微笑应付应酬。
原来真正的富裕,不是银行卡数字多几个零,而是敢不用表演生活。那些越怕别人看不起的人,越要把自己包装成“成功人士”的模样;而真正过得踏实的家庭,反倒不怕露点“土味”,因为他们知道,日子不是演给外人看的连续剧,是一粥一饭慢慢熬出来的烟火长卷。
富人办婚礼,像种一棵树——根扎得稳,枝叶自然繁茂;穷人办婚礼,像放一场烟花——刹那辉煌,过后只剩灰烬和债务的冷风。
有时候我在想,我们这一代人是不是都被“体面”绑架得太久了?明明口袋不鼓,偏要穿上不合脚的高跟鞋跳舞。可回头看看田野里的那场婚礼,粗瓷碗也能盛出温情,二手车照样载得动幸福。
所谓门道,不过是:有钱的人懂得低调藏锋,没钱的人总想高调遮羞。
来源:心随影动